薛佳却毫不介意,吐了吐丁香小舌,娇俏可爱,毫无羞愧之色。

宫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装作羞愧的样子,低头坐下。

向婉玉很难得的生了一抹愧疚,心想若不是刚才那一句送了自己,她也不会丢人。

阿九附耳在独孤后耳边,幸灾乐祸的笑:“你看她,居然连这么简单的酒令都对不上来。看来真是随了她母亲,不学无术,徒有其表。”

独孤后哼了一声,“你懂什么。”

她根本不信状元出身的宫锦澜会教出一个不会作诗的女儿,她对不上来,估计是为了给薛佳颜面,即不动声色地藏了拙又讨了巧,当真是冰雪聪明。

剩下的十几位佳丽中,又有几位受罚,至于是真的对不出来,还是韬光隐晦,或是为了讨好薛佳,就不得而知了。

第一轮考试结束,阿九问道:“皇兄觉得谁做的诗句最好?”

“都好。”太子殿下第二次开口,只比第一次多说了一个字,却比第一次更加的懒散勉强。

这种波澜不惊滴水不漏且明显属于敷衍了事的态度,让在座的佳人们,心情很是失落。

宫卿忍不住吐糟,这位殿下可真是太不解风情了,太不怜香惜玉了,大家拼了命的打扮,费尽心机地表现,可不都是为了给您看么?您好歹也说句好听的,暖一暖姑娘们的心啊。

惜字如金到这个份上,真是不容易。总之,这位未来的皇帝,和亲民友善的宣文帝,风格决然不同。

眼看着就要冷场,独孤后又道:“听说许小姐弹琴弹得好,不妨弹奏一曲,让大家欣赏。”

于是,接下来,便是一轮才艺表演。

弹琴的许锦歌,吹箫的乔万方,吹埙的章含珂,都是有备而来。

殿内热闹起来,就在这个时候,静坐在上的慕沉泓,突然掩唇打了一个哈欠,然后懒洋洋对独孤后道:“母后,儿子有些乏了,想先回宫去了。”

正在吹埙的章含珂,乐音一顿,和她合奏的许锦歌也弹错了一个音。

宫卿再次感叹。这位太子殿下可真是一位煞风景,碎芳心的高手啊。

“儿臣告退。”太子殿下施施然从上座起身,潇洒地步下丹陛,负手从佳丽面前走过,头也不回,如同一位薄情寡义的负心郎,就这么翩然离去。

瞬间,满座芳心尽碎。

作者有话要说:

12

12、群芳争艳...

慕沉泓一走,连独孤后都有点意兴阑珊,本来叫他来,就是想让他过过目,谁知道他居然看得犯了困......节目有那么难看么,乐曲有那么难听么?

阿九也掩着唇打了个哈欠,又不是满座绿衣少年郎,她对女人没兴趣。今天来,完全就是看热闹。结果,引起热闹的人退场了,于是这热闹也就没了看头。

宫宴很快结束,诸位佳丽回到了明华宫,各自安歇就寝。

向婉玉毫无睡意,拉着宫卿分析今晚的情况。

“妹妹觉得这一次进宫的女子,谁最出色?”

显然,宫卿未经同意就被迫成为了她的联盟军。

宫卿如实以告:“都很美丽,尤其是许锦歌和乔万方。”她没有提向婉玉的名字,其实想隐晦地暗示她,佳人如云,强敌环视,表姐您何必非要挤进来争呢?

向婉玉却听不懂她的暗示,自顾自道:“还有一个,我觉得也不可小觑,就是皇后的外甥女薛佳。”

这个险些成为她小姑子的女孩儿,虽然并不是最美貌的一个,却是最抢眼的一个。娇俏可人,身份特殊。

宫卿也觉得她很特别,但直觉这个女孩儿不会成为太子妃。因为独孤后若是有意将自家外甥女立为太子妃,也就没有必要放出风来明年大选。

她道:“皇后娘娘虽然护着自己娘家,但毕竟只有一个儿子,这太子妃将来要母仪天下,管理后宫,她肯定不会任人唯亲,必定要选个有能耐的有魄力的,但身世又不能太雄厚的,以免将来有外戚干政之祸。总之,这个人选应该不会是薛佳,因为她年幼天真,看上去毫无心机,没有威慑后宫的那个魄力。”

向婉玉觉得有道理,又问:“你说太子殿下为何中途离场?”

“困了啊。”

“对着美人也会困?”

宫卿笑:“他也是人啊。”

“那你觉得,今夜谁的表现最让人动心?”

宫卿想了想:“薛佳。”

“为何?她明明又蠢又笨,连个酒令都想不出来。”说这话时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也是靠宫卿才得了一个酒令。

“姐姐,一缸鱼都沉在水底,突然有一条小鱼跃出水面,会不会吸引你的目光?”

向婉玉恍然,的确如此,今夜所有的佳丽都端着,没人敢放开了笑,没人敢大声说话,更别提扭着身子撒娇。所以纵然个个花容月貌,却都看着老气横秋,唯有薛佳,如同一枝绿绿的新柳,摇曳生姿。

向婉玉酸溜溜道:“可是你又说她不会当选太子妃。”

“她不会是太子妃,但很讨人喜欢。我若是个男人,想必会多看几眼。”

向婉玉默然不语,心里却很赞同,大家的容貌都差不到那儿,性格就显得比较重要,若能合了眼缘,又性情讨喜,这才会让慕沉泓刮目相看,格外上心。

所以,如何吸引他的目光,引起他的关注,就是这余下来的时光,她所要做的功课。

“我不想嫁给独孤铎,他空有一个侯爷的爵位,没什么前途,也没什么能耐。既然我也被选入宫中,就有机会是不是?”

宫卿没有回应,因为依她看来,向婉玉这次也被选入宫中,独孤后倒不是要考察她是否合适做太子妃,而是考察她是否能胜任定远侯府的女主人。

可是向婉玉却不这么想,她一心只想抓住这个机会做最后一搏。她握住了宫卿的手,切切地望着她,“希望妹妹能助我一臂之力。”

宫卿只好点头答应,将来宫中的云谲波诡未必让向婉玉幸福安康,可惜她却不知前路荆棘,定要孤注一掷,如此孤勇任性,也实在是勇气可嘉啊。

向婉玉见宫卿答应帮她,立刻笑道:“她们虽然都有背景,但我们比别人有更有利的条件。明天我们就去看望姑奶奶。”

宫卿答道:“好,母亲让我带了些瑞丰园的糕点,正是要拿给她老人家的。”

向婉玉口中的这位姑奶奶,就是宫夫人的姑母向太妃。

翌日一早,天气晴好,阳光明媚,宫卿便和向婉玉一起去了向太妃所在的重阳宫。

宣文帝生母早逝,先帝没有再立新后,由当时的向贵妃管理后宫事宜,后来先帝驾崩,宣文帝登基之后,独孤后手腕强硬霸道,向太妃便只能在重阳宫里安心养老了。

她膝下无子,宫卿小时候不时跟着母亲进宫来看望这位姑姥姥。后来宫卿渐渐长大,宫夫人便刻意不再让女儿进宫,以免碰见皇后或者太子,被惦记上了。

重阳宫里,向太妃早得了消息,算到她们必定要来,便在廊下晒着太阳,等着两个丫头。

宫卿和向婉玉一到,便齐齐上前给老人家见礼。

向太妃笑眯眯地拉着两人的手,先仔细看了看。

一个是侄孙女,一个侄外孙女,按理是向婉玉跟她更亲,可是她私心里却更喜欢宫卿,几个月不见,这小丫头越发出落的明艳照人,一颦一笑无不醉人心魄,举止风流娴雅,动静皆是一副风景。这般绝色,唯有母仪天下才不算辜负了上天的厚爱。可惜这个孩子却和她娘一样,是个不求上进的,白白张了一副花容月貌的绝色容颜,却对进宫避之不及。

向太妃心里更疼爱宫卿,面上却反而对向婉玉更加亲热,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

向婉玉汇报了家中的情况之后,笑吟吟地拿出一个小锦盒。

“姑奶奶,您看看喜不喜欢?”自打存了入主东宫的心思,她对这位姑奶奶更是十二分地讨好逢迎,这次进宫,花了一大笔私房钱买了一颗顶好的猫眼石嵌成一枚戒指,作为礼物。

向太妃乐呵呵拿出戒指,对着阳光看那猫眼。“这可是个好东西,送我这个老婆子岂不可惜了,这枯树老皮的手,带什么也不好看。”

向太妃眉眼皆是欢喜的笑意,话虽这么说着,却是忍不住套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女人对珠宝的爱,是不随着年岁的增长而流逝的。

和向婉玉的礼物一对比,宫卿就觉得自己拿着一盒糕点来看姑姥姥,真是有点,太不见外了。

还好,向太妃除了珠宝,也喜欢美食。

收到两份不一样的礼物,她老人家在后宫混迹了大半辈子,自然知道这两个女娃娃,一个是有所求,一个无所求了。

只可惜,她心里巴巴地想要把这两个人的心思换个个儿。

向婉玉故意娇滴滴地问:“姑奶奶,您说奇怪不奇怪,这离花朝节还有半个月呢,皇后就把我们招进宫里来了。往年可有过这样的先例?”

向太妃心里最不喜欢的就是她这一点。明明是自家人,有话直说便是,还来绕圈子玩心眼。在她面前自作聪明还不是班门弄斧,后宫大半辈子了,见得最多的就是这个。

她淡淡一笑:“丫头你放心,安国公府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会替你们操着心的。”

得了这句话,向婉玉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陪着向太妃又聊了一会儿,便和宫卿一起告辞了。

向太妃身边的管事姑姑宁心便笑着道:“太妃好福气,两位小姐一个比一个娇艳,跟两朵鲜花似的。”

向太妃却是叹了口气,“这世上的事,总是叫人不如意的,偏偏有心的没那个福气,有福气的那个,却又无心。”顿了顿,她又道:“你这些日子多留意东宫的消息。”

宁心笑答:“太妃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宫卿和向婉玉回到明华宫,远远地就听见大殿里一片莺声燕语。

被宣进宫的这些女孩儿都是京中权贵之女,平素在京城里大多互相熟识,又都年纪相仿,很快就玩在一起,嬉笑成团。其中,以薛佳的笑声最大。

她才从湖州来,其实算是京城贵族圈里的外来户,但因为是独孤后的外甥女,其他的女子多多少少存了巴结之心,于是她便被捧成了众人的中心。

而她一来年少活泼性情开朗,二来又是在姨母的地盘上,自然也比别人更放得开。所以,一群少女中,她最是活跃。

宫卿进来时,她正拍着手在笑,一见宫卿,她便止住笑,伸出一根指头,指着宫卿,问身边人,“宫姐姐就是京城第一美人?”

众人皆回过头来,齐崭崭地看着宫卿。

宫卿瞬间有一种被暴雨梨花针包围的感觉。

“是啊,京城第一美人说的就是宫尚书的千金。”大理寺卿的女儿章含珂,酸溜溜地笑着。

兵部侍郎的幼女郭琳酸笑着附和,“是啊,天仙一般的妙人儿呢。”

接着又有几人酸溜溜的附和,愈加将宫卿的美名大肆宣扬,只希望能引起薛佳的嫉恨,借刀杀人。

可惜薛佳脸上到没有吃醋的表情,她笑嘻嘻地走到宫卿跟前,直愣愣地看着她道:“当真是名不虚传呢,昨日在椒房殿,我就瞧着你最漂亮,最抢眼。”

此话一出,顿时在场的大多数姑娘,脸上的笑意都僵硬枯萎成了一朵干花。

宫卿顿时有种被暴雨梨花针罩住之后,又兜头盖脸地淋了一身酸醋的感觉。

她只能尴尬的窘笑,“都是缪传,薛小姐别当真。”

薛佳半点也不觉得自己正在搅动一缸酸醋,继续直勾勾地看着宫卿,口中还不停地说着:“怎么能长的这么好看呢。哎呀,我若是男子,定要娶你为妻。”

宫卿更加的窘。薛家人都是这样的风格么?这看人直勾勾的眼神,半点也不含蓄的作风,还真和她哥哥薛二很像。

作者有话要说:

13

13、蛇蝎美人...

而此刻的定远侯,怀里如同揣了一只小猫般,抓心挠肺,万般焦急。因为他从母亲赵国夫人的口中,知道了此次佳丽们进宫的真实目的。他深感宫卿的气质容貌才学无一不是出类拔萃,十有□会被姨母看上,百分之百会被慕沉泓喜欢上,自己岂不是出身未捷身先死?

焦虑了几天,他实在受不了了,便去母亲跟前套话:“母亲,传言那宫尚书之女,美貌绝伦,姨母可曾有意选她做太子妃?”

赵国夫人瞥了儿子一眼:“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我,”独孤铎正欲说实话,但一想母亲一心想要自己娶婉玉,自己若直说,只怕她反对。当即他脑子一转,说:“我有个朋友对她有意,托我打听。若是姨母有意让她嫁给太子,我那朋友便死了这个心了。”

赵国夫人道:“那丫头的确出挑,可惜阿九不喜欢她。”

独孤铎一听大喜。太子的婚事由宣文帝和独孤后做主。阿九是帝后的掌上明珠,向来是要风得风也要雨得雨,她要是硬生生反对,帝后必定不会让儿子娶个女儿讨厌的女人来做她嫂子,日日相对。如此来说,自己的希望还是很大。

赵国夫人道:“你倒还有闲心操心别人,你自己的事情考虑的如何了?”

独孤铎正色道:“母亲和安国公夫人亲如姐妹,我和向婉玉便如兄妹一般。”

赵国夫人眼睛一瞪:“妹你个头。”

“儿子有事先行一步。”

独孤铎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转身出了府邸,直奔皇宫。

他先去椒房殿给独孤后送了一副字画,作为进宫的理由,然后出了椒房殿,便打发一位宫人去明华宫叫薛佳过来。

御花园里,定远侯站在一棵尚未发芽的合欢树下,迎风玉立,自觉有檀郎之风。

薛佳远远看着自家二哥,心道,这臭美烧包的性子到了京城之后可一点没变啊。

薛佳走上前,笑眯眯问:“二哥叫我来何事?”

独孤铎一脸谄笑:“我来给姨母送一副字画,顺便来看看妹妹。”

“是么?”薛佳鬼灵精怪地偏头一笑:“二哥既然已经看过我了,那就回去吧。”说完,扭身就走。

玉树临风的侯爷忙到:“哎哎,妹妹,好妹妹。”

薛佳停住步子,回身一笑:“二哥,还有什么事?”

独孤铎搓了搓手,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二哥,你脸上写着三个字呢。”

独孤铎摸了摸脸,问:“什么字?”

薛佳伸手在他脸上比划,口中念道:“相、思、病。”

独孤铎干笑。

“二哥不必操心,你的婚事,姨母都替你操着心呢,那位小姐,看上去还算端庄,容貌也还秀丽,只是人有点木讷,不够机敏有趣。”

独孤铎一听,便知道她说的是向婉玉,当即便幽幽叹了口气“不是向婉玉。”

“不是她?那是谁?”

“是,宫锦澜的女儿。”

“她!”薛佳瞪圆了眼睛,转而又噗嗤笑了:“二哥好眼光,她可是这一群佳人中最最漂亮的一个。”

薛二遗憾的叹气:“可惜,姨母和母亲都一心想要我娶那向婉玉。”

薛佳嫣然一笑:“二哥你既然承了定远侯爵位,这未来侯府的女主人是谁,自然不能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就算那宫卿没有嫁给表哥,你也过不了母亲和姨母这一关。”

“妹妹可有什么法子?”独孤铎一脸讨好,自家这个小妹,自小就鬼灵精怪鬼点子多。

薛佳转了转眼珠,“有个办法不知成不成。”

“妹妹快说。”

“你去求姨丈赐婚。”

薛二掂量了掂量这个办法,姨丈虽是皇上,大事小事却都要听听姨母的意见,特别是自己的婚事,他老人家是断不敢自己就做主给定下,必定要去告诉姨母,姨母一旦知晓,恐怕就是一个结果:不行。

“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薛佳正色道:“还有一个,谅你也不敢。”

“妹妹说说看。”

薛佳樱桃小口盈盈一笑,脆生生冒了一句:“生米煮成熟饭。”

独孤铎心里砰地一声狂跳。小姑奶奶,这主意你也敢想,这倒是个好主意,奈何侯爷我有贼心有贼胆也木有贼机啊。

薛佳见他呆住了,便噗嗤一笑:“二哥我逗你的,谅你也不敢。”

独孤铎被勾的心里像是被小猫爪子挠着一般,这主意倒是直接,速成,可是一来难有机会下手,二来,他还想着能凭借自己的本事俘获佳人的芳心最好,这事关一个男人的尊严。

“好妹妹,我找你来,是想请你帮我约她出来。”独孤铎递来一张纸,“看看我写的诗如何?

薛佳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四句:

绿蚁新醅酒

红泥小火炉

静候御花园

能饮一杯无

薛佳噗的又是一笑:“我怎么瞧着这像是白乐天的诗。”

“这中间一句明明是哥写的。”

厚颜到这个份上,薛佳只好昧着良心捧场:“二哥真好文采。”

“那劳烦妹妹送个信去。”

薛佳将信放在袖中,爽快的答了声好。

独孤铎道:“你说她会不会来?”

薛佳莞尔一笑:“这还用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