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贞儿知道陈嬷嬷一向主意很多,只要她说有办法,那一定就是有办法的了。

陈嬷嬷看了万贞儿一眼,这才从旁说道:“娘娘,您要救出恩人的心情奴婢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有一样事情您要记住,您始终是这皇宫中的万贵妃,有很多事情别人能够做的,唯独您不能够做。倘若您一旦做了,就是把自己置于刀尖刃上,到时候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您叫奴婢们该何去何从。”

陈嬷嬷一番语重心长的话,话中又不免带着恐吓和威胁之意。

她的意思是说倘若万贞儿一旦遇到什么危机,那么她陈嬷嬷和其余的人、所有追随万贞儿的人也一定会没有好下场。

万贞儿听完她的话之后,故意面上露出一种伤心欲绝的神情,说道:“陈嬷嬷你说得对,是我一时太意气用事,思虑问题欠妥了。”

她之所以这么说,也无非是想安定陈嬷嬷的军心而已。

陈嬷嬷不知道她对于冕有一种特殊的情愫,也当然不能够理解她对于冕的感情了,而她无论如何是不会让陈嬷嬷发现这个事情的。

因为万一陈嬷嬷发现了这件事儿,她一定会对于冕痛下杀手。

因为陈嬷嬷会觉得于冕留在万贞儿身边一定是个隐患。

陈嬷嬷走了两步,背着手,转过身来说道:“娘娘,我的主意是这样子的。娘娘,您想一下呀,如今皇上最喜欢的人是谁?”

“当然是唐惊染。”万贞儿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那事情就简单多了,娘娘不妨把于冕的这件事情抛给唐惊染去做就好。”

万贞儿有些疑虑的说道:“我还是没有听明白陈嬷嬷的意思。”

陈嬷嬷喋喋一笑,说道:“娘娘,其实这件事情要做很容易嘛。娘娘您想呀,只要我们说动唐惊染出马,让她去劝说皇上,到时候就一定有办法能够从皇上手中把于冕救出来,不是吗?”

“说动唐惊染?可是一旦皇上知道这件事情是我们告诉唐惊染的,那后果岂不是?”万贞儿有些心有余悸的说道。

“但是娘娘您想想呀,倘若您把古冷意给推出去,让他跟踪林建安一旦被皇上发现了,那后果岂不是一样可怖。再说了您去找唐惊染,让唐惊染来对皇上说这件事情,皇上多半根本就想不到是您说的。这么一来,事情就容易多了,我相信唐惊染不是一个乱说话的人。”

陈嬷嬷的一席话听在万贞儿的心中,让万贞儿心中一阵安定。

她说道:“好。既然如此,那么就由本宫出宫去找唐惊染一趟吧。”

“不,娘娘千万不能出去。”陈嬷嬷摇摇说道。

“娘娘万一出去了,那么这件事情就容易弄大了,娘娘出宫那是多么招摇的事情。虽然娘娘经过乔装仪容之后,可是还是很容易被人发现呀,所以倒不如这件事情就由奴婢出去做吧。”

“你出去做?”万贞儿抬起头来望着陈嬷嬷。

她一边在揣摩陈嬷嬷心里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一边在思想事情的可行性。

她之所以有些怀疑陈嬷嬷,她是怕陈嬷嬷已经窥探出了自己对于冕的情愫,怕她趁机对于冕痛下杀手假装去帮万贞儿办理这件事情。

陈嬷嬷“嘿嘿”笑了两声,说道:“娘娘,您放心吧。只要奴婢答应娘娘的,就一定会帮娘娘办到的,事情的轻重缓急奴婢心里自然有分寸。”

“好吧。”万贞儿想了半天,才吐出一口气来说道。

“既然如此,本宫就完全拜托陈嬷嬷你了。陈嬷嬷放心吧,只要把这件事情办成,陈嬷嬷在本宫的心目中就同本宫的恩人一般,陈嬷嬷所做的每件事本宫都会记得的。”

陈嬷嬷点了点头,说道:“娘娘不必担心。只要奴婢答应娘娘的,就一定万死不辞。”

陈嬷嬷知道要是在这个时候万贞儿出宫的确是太过招摇了,而且让皇上抓于冕的事情乃是万贞儿出头,而今简怀箴不肯把金玉杖交出来,那么于冕的生死就完全看在皇上的眼中了。

倘若万贞儿在这时候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被皇上发现了,那么当真是后果不堪设想,所以陈嬷嬷才想出头为万贞儿走这一遭,她只是宫中的一个宫婢而已,做事儿并没有那么引人注目。

陈嬷嬷答应万贞儿之后,便自去回去收拾。

她收拾梳妆打扮之后,把自己变成一个平凡的乡村妇人的模样,然后便拿了万贞儿的令牌出宫去见唐惊染来到怀明苑中。

陈嬷嬷出宫之后,便径自往怀明苑中而去。

她到了怀明苑中之后,向怀明苑中的下人打听,才知道唐惊染原来并不在怀明苑中,她在烛影摇红新建的京城分舵之中,所以陈嬷嬷又一路向京城烛影摇红新建的分舵之中走去。

走到分舵门前,她便向那守护的人告诉他说她要见唐惊染。

那守护的人瞪了她一眼,说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见我们宫主唐宫主?”

陈嬷嬷想了一会儿,说道:“我之所以见你们的掌门,是因为我找你们的掌门有要事商量,这件事情关系着于冕公子的生死。你只把这句话告诉你们的掌门就是了。”

那守护的人听说之后,连忙进去把唐惊染请了出来。

唐惊染看到陈嬷嬷愣了半日,这才点头说道:“陈嬷嬷,你今天过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你说关系着于冕的生死,于冕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不错,就是如此。只不过这大街之上说话不方便,倘若被人听了去那就不好了,我们不如进去再说吧。”

“好吧。”唐惊染点了点头,便带着陈嬷嬷走了进来。

两个人走进来之后,唐惊染迫不及待的问陈嬷嬷,说道:“陈嬷嬷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是不是你们家贵妃让你来通知我的?”

“可不是嘛,我们家贵妃因为记挂着于冕公子是她的恩人,所以就特意命令我来通知你一声。皇上如今已经派人把于冕囚禁起来了,皇上想用于冕来换取皇长公主手中的金玉杖解除对他的威胁,但是皇长公主并不答应,所以于冕的性命如今是岌岌可危。”

唐惊染听完之后,不禁被吓得不轻,她没有想到为什么会出这种事情。

因为在她想来,简怀箴绝对不是见死不救的人,她又怎么会不把金玉杖交给皇上呢?

所以她便胸有成竹的微笑,说道:“陈嬷嬷,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现在你请回吧。至于这于冕公子的事情,我自有打算。”

“什么,难道你不相信我的话吗?”

陈嬷嬷眼中露出一丝怒意,说道:“好吧。如果你不相信,那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反正我们娘娘是好心好意的让我来通知你,万一于冕有了什么三长两短,你到时候可别说我们没有通知你啊。”

唐惊染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相信你们的贵妃娘娘有那样的好心。倘若她真的把于冕当作恩人,又怎么会屡次三番的献于冕于不仁不义的境地,你们贵妃娘娘的手段我算是领教了。”

唐惊染说话的时候颇有一丝嘲讽的味道,之前她听说陈嬷嬷来报告一件事情,说那件事情与于冕的生死有关,她当时也是很担心的,但是当陈嬷嬷进来之后,忽然说起简怀箴竟然不肯拿金玉杖来救于冕,这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她觉得简怀箴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在区区一个金玉杖和一条人命的相比之下,她一定会选择于冕,而不会选择金玉杖。

但是陈嬷嬷的说法并不是这样的,所以这才引起她的疑心。

那陈嬷嬷见怎么说都说不通,便跺了跺脚,说道:“好吧,既然你不相信,那么你就去问问皇长公主吧,皇长公主一定会把答案告诉你的。”

“既然如此,我会去做的。倘若于冕真的有什么意外,那我就多谢陈嬷嬷您来通知。倘若于冕没有什么意外的话,那么就请万娘娘以后不要再做出这种事情来来针对我了。”

陈嬷嬷见唐惊染对自己颇有不信任,她想想以前的事情,的确是万贞儿做了很多对不起她的事情,所以她才对万贞儿如此的不肯相信。

她也知道现在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当务之急就是唐惊染一定会去向简怀箴问清楚。

只要她问清楚了之后,就一定会想办法救于冕的,自己此行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所以陈嬷嬷便说:“好,那我就先走了。”

陈嬷嬷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北京的烛影摇红分舵。

第一百四十七回 雨声寒

等到陈嬷嬷走了以后,唐惊染想了一会儿,总觉得陈嬷嬷说得都是谎话。

一则朱见深并不像是那种人,虽然朱见深之前已经做了很多令她伤心的事情,但是她总觉得朱见深不会对自己的亲人下毒手。

因为要他拿于冕的性命来威胁简怀箴,简怀箴始终都是他的长辈,这件事情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二则不管简怀箴遇到什么样的情况之下,她都能够游刃有余,又怎么会不把金玉杖拿出来救于冕呢,难道她会眼睁睁的看着于冕死去吗。

所以唐惊染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相信她的说法的。

唐惊染又处理了一些帮派中的事务,过了好久她才想起陈嬷嬷说的这件事情来,她决定还是先去问一下简怀箴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事情是真的,那么就后果不堪设想了,所以她便急急忙忙的往怀明苑中而去。

这边陈嬷嬷和古冷意一先一后的回到了宫中。

万贞儿看到他们回来,连忙上前道:“你们回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陈嬷嬷先说道:“启禀娘娘,那惊染姑娘对奴婢说得话有些尽信不疑,但是奴婢已经让她去向皇长公主和怀明苑中的那些人询问了。只要她一旦询问,就一定能够知道事情是真的,她也一定会出手救于冕。”

万贞儿听她这么一说,一颗心稍微安定了一些,说道:“如此甚好。”

她又继续问古冷意,道:“古公公,你那边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古冷意露出一丝沮丧的神情,有些尴尬的望着万贞儿,说道:“娘娘,是老奴不好,是老奴办事不利。老奴跟着林建安出去,刚跟了没有多久就被林建安发现了。林建安还威胁我说,倘若娘娘再管这件事情,他一定向皇上报告一件娘娘不为人知的事儿。”

“什么,本宫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又拽在他的手中了?”

万贞儿眼中露出毒蛇蝎一般的恶毒之色,她说道:“好一个林建安呀,竟然敢屡次三番的跟本宫对着干,本宫一定不会这么轻易饶恕他的。”

说完之后,她便对古冷意说道:“古公公、陈嬷嬷,今天你们都辛苦了,你们先下去好生休息吧。”

古冷意和陈嬷嬷答应着,两个人相互对看一眼,就一起告辞下去了。

万贞儿便在心中思量着这件事情,她知道现在她应该做的事情就是静观其变,看唐惊染到底肯不肯出手救于冕,还有一点就是看唐惊染来不来得及出手救于冕。

倘若唐惊染不肯出手或者实在来不及的话,那就只有自己想个办法,哪怕是拼个鱼死网破,也一定要保住于冕的安危。

万贞儿在心中低低的叹息道。

帘外有一丝月光透过永和宫的房棱,低低的露了下来,打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脸上显得有些苍白之色。

一时之间不知道月在叹息还是人在惆怅,是真是幻、是影是明一时之间竟然怎么都分不清了。

而此时此刻怀明苑中唐惊染也处于极度的震惊之中,烛影依稀的打在她俏丽的容颜之上,让她容颜之上平添了几丝忧虑之色。

她望着方寥,郑重的问道:“师傅,公主姑姑一向不是一个不分是非黑白的人,她一向也很懂得孰轻孰重,为什么这次她始终不肯去救于冕呢?难道她要眼睁睁的看着于冕就这么死去吗?”

“不是的,你误会你公主姑姑了,她并不是这么打算的。皇上处心积虑的派杀手把于冕给抓走了,他想做的无非就是希望用于冕来要挟你公主姑姑,希望你公主姑姑可以交出金玉杖来。而今你公主姑姑…”

“我是绝对不能够把金玉杖交给皇上的,金玉杖一旦到了皇上的手中,此后皇上行事一定肆无忌惮,到时候受苦的是天下的黎民百姓和苍生呀。”

唐惊染听完之后,一言未发,她低下头去想了半天,面上露出一丝哀泣的神色,说道:“公主姑姑这么想却也是对,倘若皇上一旦拿到了金玉杖,他必定肆无忌惮,如今的皇上已不再是当初我所认识的那个皇上了。”

唐惊染的话听在众人的耳中,都觉得心头十分沉重,他们都一句话都没有说,因为的确,在他们心中,如今的皇上与原来的皇上已经完全不同了。

到了如今,这个皇上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为了一己之私,不惜牺牲天下人的性命,由此可见他实在是收到了很坏的影响。

“这其中固然同万贞儿的挑唆不免有关系,可是同他自己本身的变化,又何尝不重要呢?”众人听了之后,都坐在那里。

唐惊染见状,便说道:“师叔,师伯,师傅,是我不好,是我没有弄清楚就怪则公主姑姑,我原本就知道公主姑姑不是这样子的人,这是金玉杖牵扯,实在是重大,公主姑姑难免考虑事情比我周全,她所担负的乃是一个国家,而我担负的只不过是一个于冕的性命,我们或者可以想其他的法子,把于冕救出来,对吗?”

她边说着,边着恳求的眼光望着江少衡、方寥和纪恻寒,江少衡、方寥和纪恻寒三个人都点了点头说:“不错,正是如此。”

他们对唐惊染说道:“你放心吧,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会弃于冕的性命而不顾的,我们一定会想个法子,把于冕救出来。”

纪恻寒在一旁嘻嘻哈哈地说道:“放心吧这小皇帝就是再大胆,难道他还敢杀忠良之后吗?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那天下人岂不是会对他责而击之。”

“话倒并不是这么说。”江少衡摇了摇头,他说道:“恻寒兄所说的,我并不能赞同。”

“不错,我也觉得恻寒兄说的有所偏差,倘若这件事情这么容易解决的话,皇上就不会使出这么多手段了。皇上到如今,他根本已经不相信任何人,他为了实现一己之私,不惜牺牲很多人的性命,所以这件事情很是要从长计议才好。”方寥思议事情的时候,一项比较冷漠,所以他对皇上的想法也难免怀着这样的心思。

他们众人都没有说话,过了很久很久,江少衡说道:“天晚了,现在再说这些也没有任何意思,不如我们还是早点休息,明天一大早就派人把公主给请过来,到时候咱们再商量办法吧。”

“好,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纪恻寒从旁回答道,于是众人各去休息不提。

这一夜,唐惊染一夜都睡得昏昏沉沉,怎么都睡不着。她只觉得一颗心起起落落的,而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她与于冕虽然相识没有多久,但是于冕的一笑一颦,一举一动,已经深深的印在了她的眼中,她一直活到了二十多岁,才喜欢上一个人,而这个人又是忠臣之后,为人又甚为善良,做事也很为旁人考虑,心系天下,这样子的人,倘若就白白地为了皇上的一己之私而牺牲,那么岂不是死不得所嘛。

她越想越觉得心中不是滋味,她仔细想了这其中一切一切的原有,也只不过是因为皇上对自己有私情,而自己又却并不喜欢皇上一样。倘若自己能够对皇上有一丝一毫的情意,也许就不是今天的这个局面了。

她忍不住叹息一声,午夜梦回,唏嘘不已,远远地听到天上有两行归雁,哀声鸣叫着飞走了,那归雁留下的戾叫之声,在半夜之中听起来,让人听得格外心惊肉跳。

唐惊染心中不由地自问道:难道我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这么发展下去吗,倘若这事情再发展下去,到以后就要失控了。

倘若事情到了公主姑姑都不能控制的地方,而皇上却又越发的肆无忌惮,到时候事情该怎么办才好,难道我要眼睁睁地看着皇长这样发疯吗?来残害我身边的人吗?

她越想越觉得悲从中来,她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母亲就死了,连自己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好不容易被上官鸣凤给收养了。

但是上官鸣凤收养她的目的,并不是真心把她当成自己最心爱的徒弟,而是利用她,等到后来上官鸣凤死后,她一度悲泣,悲伤欲绝,想为师傅报酬,甚至不惜以身相许。

等到好不容易明白这一切事情的真相,可以跟简怀箴、方寥等人一起过一些平和的日子,谁知道又出现了这样的情况,让她一颗心,怎么不悲从中来呢。她只觉得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自己而起,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倘若皇上不肯放过于冕,那么这一切就只能由她来承担这个后果了。

她想带想去,一夜无眠,只是快天命的时候睡着了。可是过了没过多久,就被噼里啪啦的雨点声吵醒了,她打开窗子往外一看,一股冷意扑面而来,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连天的寒雨,雨声淅沥,打在她的心中,重重地就像是利剑刺过一样。

唐惊染辗转反侧一整夜,都没有睡得着。

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江少衡派人去紫禁城中把简怀箴请了过来,简怀箴听说唐惊染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不禁深深叹息。

她知道唐惊染一旦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一定会伤心过度,这对她而言绝对不惜什么一件好事。

简怀箴走进怀明苑之后,唐惊染并迎了上去。简怀箴看她面色憔悴苍白不堪,心中一阵疼惜,她连忙拉着唐惊染的手,到一旁坐了下来,轻声问她道:“惊染,你没有事吧?”

唐惊染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问简怀箴,欲言又止。

简怀箴忙说:“你有什么话,就直接对我说出来吧,你放心只要我能够做到的,我一定帮你做。”

唐惊染轻轻咬着下唇,半天才说道:“公主姑姑,你说于冕他现在还好吗?”

简怀箴面上不禁挂了一丝从容,她扫了唐惊染一眼,笑着说道:“你放心吧,于冕现在没有一点事,皇上也只不过是想用于冕来胁迫于我,想让我把金玉杖交出来。只要我不把金玉杖交出来,想来皇上也不敢对于冕怎么样的。倘若于冕有了什么三长两短,皇上也不好向本宫交代,皇上他心里面也是害怕这金玉杖的。”

唐惊染听简怀箴这么一说,心中才放心下心来,她说道:“公主姑姑,你觉得事情当真会这么容易解决吗?”

简怀箴面上满是自信,说道:“你放心吧,皇上的脾气我还是了解的,虽然说现在皇上起了一些变化,但是他还是同以前一样的,他是一个比较怯懦的人,他之所以敢利用于冕,也无非是金玉杖对他的胁迫作用,所以才想个法子,想从我手中,把金玉杖给拿走。你放心吧,于冕的生死就放在我的身上。”

唐惊染听简怀箴这么一说,一颗心才落了下来。

她知道简怀箴素来神经妙算,考虑事情相当周全,既然她觉得于冕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那么想必也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简怀箴盯着唐惊染,忽然问她道:“惊染,你不是怪我不肯把金玉杖交给皇上吧?”

唐惊染摇了摇头,说道:“公主姑姑,你不要这么说,我绝对不会怪你的,我知道你之所以不把金玉杖交给皇上,无非是不希望上任意妄为。如今皇上已经变得暴力恣睢,倘若手中再有了金玉杖,那么从此以后没有谁能够管得了他,这天下便是他肆无忌惮,任意妄为的场所。”

“对,本宫正是这么想的。倘若他拿了这金玉杖,本宫也管不了他,那他岂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覆手为云,翻手为雨,一手遮天了嘛。”简怀箴面有忧色地说。

她觉得现在的朱见深,同以前的朱见深完全不一样了,虽然本质上而言,朱见深仍旧是一个比较怯懦的人。但是现在的他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弃天下苍生与民众于不顾,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这对简怀箴而言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所以简怀箴必须要确保自己手中有金玉杖,才能够对付得了他。

简怀箴同唐惊染又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同方寥、纪恻寒等人,继续商议最近发生的这一些事情。

简怀箴走了之后,唐惊染坐在那里,呆呆愣了半天。

她只觉得,整件事情都是因自己而起,如今带累了这么多人。皇上之所以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与当初简怀箴蛮着他说自己已死的消息脱不了干系,而那件事情究其本原,也是自己的责任。

唐惊染呆坐那里良久,方寥才过来,有些疼惜地望着他这个要徒弟,轻声问道:“惊染,你没事吧?”

“我没事。”唐惊染的面色,白得就如一只雪白的蝴蝶一般,她脸上微微有惊栗之色,对方寥说道:“师傅,你说这一切是不是全是我的错呀?”

“为什么这么说?”方寥有些吃惊,他没有想到,唐惊染会忽然之间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难道你不觉得是这样吗?师傅,倘若没有我这个人的存在,皇上就不会出现处心积虑地做出这么多事情来,公主姑姑也不会因为维护我,而同皇上反目。总之,究其一切,都于有脱不了的干系。”

方寥见她深深自责,忙从旁好生安慰她,安慰她了良久,却见她仍旧是花容惨淡,想必心中还是解不开的心结。

方寥深知,一个人有了什么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心魔,一旦自己被自己的心魔缠绕,那无论如何,也是很难走出去的。即使能够走出去,也是需要时间的平复,所以他只低声叹口气,便让唐惊染好生去休息了。

这厢,唐惊染暗自伤怀不已,那厢万贞儿则为于冕的事情而担心得坐卧不得。

她以为第二天,唐惊染得到消息之后就会行动了,所以一直在宫中待着,谁知道一整天却并没有唐惊染入宫的消息,反而是简怀箴被请到怀明苑之中却了。

万贞儿知道简怀箴一旦被请到怀明苑中,那定然是唐惊染想向她询问于冕的事情,只要唐惊染弄清楚了事情的真相之后,想必她一定会来向皇上为于冕求情。

所以万贞儿见简怀箴走后,心中便充满了期待,中间分别派陈嬷嬷和古冷意去打听了十几趟,可是一直到中午时分,古冷意回来回报说:“简怀箴已经从怀明苑中回来了,但是她是一个人回来的。回来的时候,神情自得,仿佛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天大的事情,而唐惊染则一直没有回来。”

万贞儿心中不禁还有些侥幸之意,她想等到下午看看,唐惊染会不会入宫觐见皇上。

谁知道等到晚上,月挂西边时分,都没有见到唐惊染的影子。薄薄的月色铺在她的永和宫之中,像是铺了一层轻纱薄雾一般。

万贞儿便在这轻纱薄雾之中,面色苍白,她想来想去,知道唐惊染恐怕是不会再来了,她不禁心中有些怀恨唐惊染。

唐惊染口口声声地说喜欢于冕,她也打算等唐惊染向皇上求情之后,就永远地放过他们,再也不在皇上面前,提出让唐惊染入宫的事情了。谁知道,没有想到唐惊染却如此的无情无义,居然至于冕的生死于不顾,这让她心中觉得很是伤怀,也对唐惊染产生了几丝不屑的意思。

她没有想到唐惊染竟然是这么一个人,到底是自己看错人了,如今于冕的生命已经悬于一刻,但是她非但不进宫向皇上请求,反而还半点动静也没有,她爱于冕的心意,竟然连自己都不如,自己又凭什么要允许于冕喜欢她呢。

第一百四十八回 八月天

万贞儿此时此刻的心情,简直就像是八月的天,娃娃的脸一样,一会儿阴一会儿晴,变化莫测,变来变去。她想了良久良久,终于长长叹息了一口气,她把陈嬷嬷叫过来,对陈嬷嬷说道:“看来救于冕的事情,必须要本宫亲自出马了,这唐惊染知道了消息之后,却并不动手。”

陈嬷嬷看万贞儿说话的时候,十分郑重,显然是想亲自动手,她在旁劝说道:“娘娘,你姑且再等一等,说不定唐惊染明天就会进工觐见皇上。”

“本宫是等得,可是那于冕等不得呀。你也知道,皇上现在变得心狠手辣,倘若他一时兴起,让人把于冕杀了怎么办?更何况之前的时候,皇上已经派那林建安去找过杀手了,说不得杀手就会对于冕动手。”

陈嬷嬷见万贞儿十分焦急,她从旁轻轻地拍打着万贞儿的肩头,劝说道:“娘娘,你不要这么想,皇上没有这么快就要于冕的命的。你想呀,于冕要是在这个时候死了,那么矛头就是直指皇上嘛。我想,皇上怎么样也会拖一段日子的。”

“这只是你一个人的想法罢了,你能担保皇上也是这么想的,你能担保皇上做事也像你这么冷静吗?”万贞儿不禁质问陈嬷嬷道。

陈嬷嬷被她问得一时语塞,半天说不出话来。

万贞儿叹口气说道:“罢了,本宫也不是非要给你发火,陈嬷嬷,只不过是我实在很担心于冕的安慰。于冕是我的恩人,他在这世间上,是最早救过我的人,这样的一个好人,我却把他推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你说,他若是死了,叫我于心难安啊。”

陈嬷嬷低着头,她想了好久好久,才抬起头来对万贞儿说:“娘娘,你不妨再等明天一上午,倘若明天上午唐惊染还不来见皇上,那么娘娘要做什么,奴婢也只好同娘娘一起出谋划策了。”

万贞儿静静地望着陈嬷嬷,目光中不禁泪光闪动。她之所以忽然之间这样,无非是因为之前为于冕的事情,太过于焦心劳累,而今忽然听到陈嬷嬷肯同自己一起分担,一颗心觉得忽然有了着落。

她对陈嬷嬷说道:“如此,就劳烦陈嬷嬷了。好,我就听陈嬷嬷的话,再等明天一上午。”

陈嬷嬷好不容易才把万贞儿劝说去安息,一直到了第二天上午,忽然有人来回报说是唐惊染进宫来了。

万贞儿听说之后,不禁十分高兴,她连声说道:“这唐惊染果然还是还是来了,总算她对于冕还有一丝一毫的情意和良心。倘若不然,我一定不会这么容易放过她。”万贞儿想到这里,面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

虽然她很妒嫉唐惊染和于冕之间的感情,但是如今唐惊染既然肯为于冕来到这宫中,恐怕皇上多半就会听从唐惊染的话而放过于冕了,这令万贞儿觉得很是安慰。

万贞儿正在惊疑不定的等待着消息,她越等越觉得焦急,就命令古代冷意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到底唐惊染劝说皇上劝说的如何了。

谁知过了不多久,那古冷意便急匆匆的冲了进来。

他冲进来之后,先是抬眼看了一下万贞儿的眼神,旋即说道:“娘娘,事情恐怕不大好了。”

“什么?不大好了,难道皇上不肯听唐惊染的吩咐放了于冕吗?”

“那倒不是,只是——”

他说到这里,脸色有些惊疑不变,又抬起头来看了万贞儿一眼,这才说道:“娘娘,是那惊染姑娘她根本就没有去见皇上,而是直接去了皇长公主的万安宫中同皇长公主闭门密谈,谈了很久都没有出来。依照我看,唐惊染恐怕不会去救于冕了。倘若会,皇长公主早就把金玉杖拿出来,又怎么会等到现在。”

“哦?”万贞儿想了想,仍然抱着一丝侥幸,说道:“我觉得事实未必如此,也许她是去同皇长公主商量,让皇长公主把金玉杖交出来呢。”

“娘娘,为什么事到如今您还在这么想呢,您以为皇长公主会把金玉杖给交出来吗?这金玉杖对皇长公主来说可是重于性命呀,倘若她这么轻易就把金玉杖交了出来,那岂不是以后没有人能够管得了皇上、由着皇上肆意妄为嘛,这皇长公主素来不是一个这样的人。”

古冷意的一番话顿时提醒了万贞儿,万贞儿也觉得简怀箴恐怕不会那么容易把金玉杖交出来的。

于冕乃是一个人,在她心中一个人的性命怎么及得上天下千千万万百姓的性命呢,所以她不把金玉杖拿出来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万贞儿想到这里,心中七头八绪,什么滋味儿都有。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古冷意,喃喃说道:“古公公,那你觉得这事情可怎么办才好呢?你觉得皇长公主既然不会把金玉杖交出来,唐惊染会不会劝她把金玉杖交给皇上来换于冕呢?”

古冷意想了想,一句话也不说。

陈嬷嬷在旁说道:“娘娘,您就不必想了。这唐惊染素来都只听皇长公主的话,我们也是知道的,再说她又如何能够左右得了皇长公主的想法。我们这位皇长公主经历五朝不倒,她的经历又岂是我们可以小觑的。”

陈嬷嬷的一席话无疑又给万贞儿浇了一头冷水,她跌坐在那里,半晌才说道:“罢了,罢了,看来救于冕只有由本宫亲自出马了。”

“娘娘,少安毋躁,我们再等等看看吧。”

陈嬷嬷也觉得事到如今恐怕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救出于冕了,也许真的就只能让万贞儿出马了,可是她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万贞儿亲自去做这件事情。

倘若万贞儿出马的话,说不定很快就会连累到自己,到时候便是想去改变这个局面恐怕也是不能了。

“娘娘,您别担心,老奴现在就去打听消息,看看皇上到底是什么样的意思。”古冷意从旁说道。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万贞儿看着他远走的背影,一直在那里走来走去的,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此时此刻,她心中实在是太过于复杂。

她知道倘若要去救于冕的话,那就一定会暴露自己;但是倘若不救于冕,又任由这于冕被杀手杀死的话,她恐怕一辈子都不得安生。

她只能先听从陈嬷嬷的劝说,由着古冷意出去打听消息了。

古冷意出去了好一会儿还没有回来,万贞儿在这焦急的不行。

而万安宫中简怀箴和唐惊染则在商量对策。

唐惊染说道:“皇长公主求求您,您帮惊染想个办法,看看能不能把于冕给救出来?”

唐惊染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同简怀箴说过话。

简怀箴听到之后,不禁微微一愣,半天才说道:“惊染,你放心吧,本宫一定会想办法把于冕给救出来的。虽然本宫时时刻刻以天下万人的安危忧心,也打好主意不把金玉杖给皇上,可是倘若皇上万一有什么异动,那我一定还是会顾全于冕的性命的。”

简怀箴的言下之意就是安慰唐惊染,让她先不要难过,只要皇上那方面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一定会把金玉杖拿给皇上的,让唐惊染放心。

唐惊染听简怀箴这么说,心中不禁觉得有些歉意。

她望着简怀箴,满怀歉然的说:“公主姑姑,对不起,是我和于冕的事情让您受累了。”

简怀箴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怎么能够怪你们呢,说到底还是皇上不长进。倘若皇上能够稍微长进些,我便也不必如此。”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大有心虚之意。

那皇上比起以前的确是大不一样了,而他自己变到如今这个地步,简怀箴觉得自己为时也不必负上责任,所以才有一此一说。

两个人便坐在那里半晌无语。

零落端了茶上来,说道:“公主、惊染,你们都不必太过于担心。如今听说万贞儿都没有教唆皇上对付于冕,皇上恐怕不会动手的。皇上之所以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多半同万贞儿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要不是万贞儿为人如此的心机深沉、城府深沉,皇上又怎么会受到她的摆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