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赤条条、光溜溜的嫖客被扔到大街上让众人围观。卓世清忙得脚不沾地,他为什么忙?自然是要接住胡侃侃和魏二宝从楼上丢下来的人了,总不能闹出人命吧。至于叶天秋和叶沧云,她们可是云英未嫁的大姑娘这种场面实在不宜观看。于是两人只好躲在马车里不出来。

有免费的热闹不看白不看,街上的行人哗啦一下像潮水似的全围了上来一饱眼福。

“哟,这不是王老爷吗?你上月不还以为儿子逛青楼揍他吗?”

“嗬,这不是李秀才吗?你前天不还骂人不正经吗?”

还有的很自豪:“天哪,他那玩意真小,跟我的差远了。”

看的人兴致勃勃,被看的人羞恼欲死,恨始作俑者恨得咬牙切齿。此事一时闹得轰轰烈烈,最后连权聂二人也被惊动了。

还好权无染在本城还是很有威信的,他命人取了衣裳包住他们的果体,然后又是安慰又是威吓的将这些人暂时稳住,并承诺绝不亏待他们。这些人一是不敢惹卓世清这样的江湖人士,二是看在权家的面子,三是这些面确实上不得台面,于是个个忿忿不平、灰溜溜地回家去了。

待那帮人离开后,权无染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说道:“卓门主你们是不下山则已,一下就一鸣惊人。”

卓世清这会儿已经恢复了正常,拱手接道:“方才我还担心客人中有权公子呢。”

权无染没跟他计较,一笑而过。

聂胜琼看上去则有些憔悴,他不等人问主动向叶天秋交待:“天秋,我最近过得很不好。”

叶天秋仍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你过得好不好,与我何干?”

聂胜琼似乎受到了伤害,自嘲地笑笑:“你说得对,跟你无干。是我自作自受。”

叶天秋似乎有些于心不忍,停了片刻,又补问一句:“发生什么事了?”

聂胜琼正要一诉衷肠,谁知却被胡侃侃打断了。

胡侃侃大摇大摆地走到聂胜琼面前,脸上露出邪魅的笑容,极为大方地说道:“走,本总裁带你去名品店购物。”

聂胜琼怔了一会儿,叶天秋极简略地把事情说明了一下。他很快调整过来,笑吟吟地道:“多谢龙总…裁。”

胡侃侃有意在聂胜琼面前显示自己一掷千金的气度,她带领众人进了一家成衣店,一拍柜台傲气冲天地吩咐伙计:“来一双美特斯邦威布鞋,阿依莲上衣,阿迪达帽子…”

伙计和掌柜一起石化中:“…”

卓世清在后面解释说明:“要鞋、衣裳、帽子 。”

伙计们强忍着不让自己的表情出现异样,飞快地拿了他们要的东西。

胡侃侃极大方地扔了几枚铜钱:“我有的是钱,你们不用找了。”

伙计捏着铜板欲哭无泪:“可是…钱不够。”被折腾得晕头转向的卓世清连忙掏钱付帐。

出了成衣店,一行人转而向胡家走去。

胡侃侃一听说胡家,转头对魏二宝吩咐道:“天热了,今日把胡府灭了吧。”

魏二宝恭敬地答道:“手下遵命。”

42、秋后算帐

当卓世清带着胡侃侃等人来到胡家的时候,胡府众人顿时方寸大乱,胡天放外出访友未归,门房上报到胡夫人王氏处。王氏一听到胡侃侃回来了,而且还带着卓世清和叶天秋两个煞神,不禁秀眉紧蹙。

王氏以前就讨厌胡侃侃这个人,现在更加讨厌。可是形势逼人,她不得不把讨厌掩饰起来。做为当家夫人,她逢场作戏的功夫还是十分高超的。没多久,打扮得既得体又端庄的王氏笑意盈盈地迎了出来,拉着胡侃侃嘘寒问暖,颇为动情地说道:我虽没生她,可好歹养了一场,这么久不见心里十分惦念,总担心她过得不好。

卓世清不惯这种应酬,一见到王氏便开门见山地说道:“胡夫人,侃侃最近生了点病,记性有点不好,我想带着她在胡家住几天,看看能不能让她想起以前的事情。”

胡夫人脸上笑容不变,心里自然是万分的不乐意。她的话说得十分委婉:“我想她想得紧,自愿愿意让她住下。只是,我家老爷不在家,我一个妇道人家做不了主。而且过几日张家姑爷和小女也要回来…毕竟以前有那么一层干系在,大家见面怕会不自在。你们看这…”

卓世清装作听不懂她的话外之音,他也实在懒得啰嗦,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不在乎这个,治病要紧,胡夫人就替我们安排住处吧——最好是在侃侃以前住过的地方。”

卓世清根本不是在跟她商量,看那架式,无论对方同不同意,他们都要住下。

王氏尽力地维持着得体的风度,她还想再说些什么推脱的话。就见叶天秋“哐啷”一声拔出了雪亮的长剑,旁若无人、一语不发地用软布一下下地擦拭着宝剑。她没说一句威胁的话,但是那种气势已经让人胆寒。胡夫人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她很快就认出了叶天秋的身份,当下失声叫道:“你…你就是那个…”

叶天秋头也不抬用平淡无波的声音好心地帮她回忆确认:“就是那个十三岁时杀死祖母父亲并许多人的江家大小姐,胡夫人记起来了吗?”

王氏这次再也笑不出来了,她脚步踉跄着往内院走去,高声呼唤下人为他们准备房间。

只是谁也没想到,一直扮冷酷总裁的胡侃侃突然不冷酷了,她悄悄挣脱卓世清的手腕,飞快上前,飞起一脚照着王氏的臀部狠狠踢去。她这一脚非比寻常,王氏很不幸地被踢飞了一丈多远。

“扑通”一声巨响,王氏安全着陆,摔了个脸啃泥。

“啊…”惨叫声在院中骤然响起,王氏摔得满脸满嘴是血。下人们纷纷赶来去扶主母。

胡侃侃对此事的解释是:她看这个女人不顺眼,对方很像她想揍的一个人。

旁边的魏二宝立即寻找出了与众不同的关注点:“那你说,你以前想揍的人是谁?她有什么让人讨厌的地方?”

叶沧云也用循循善诱的口吻引导她,谁也没空顾忌王氏。王氏被下人扶着站了起来,她自幼养尊处优,何曾受过这种侮辱!她心里早就把胡侃侃这个丧门星凌迟了几百遍。对她的发疯更加乐见其成。

卓世清他们最后被安顿在胡侃侃以前住的兰苑。卓世清耐心地引着胡侃侃回忆起以前的点点滴滴。可惜的是,胡侃侃对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印象,她说的地方,像是耗子洞,燕子窝,葡萄树,根本无处可寻。

魏二宝怯生生地看了卓世清一眼,再次语出惊人:“侃侃不记得地方,可她记得人,你看她不是踢了胡夫人一脚吗?你把胡府的人都集中起来,让她打,打多了就记起来了。”

卓世清对此不置可否。等到胡天放回府时,胡侃侃与他的相见场面再一次印证了魏二宝的路线是正确的。

胡天放回来后,阴沉着脸支开了下人,强忍着不耐烦与卓世清敷衍应酬。他的态度很客气,样子很道貌岸然,但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他的原配夫人欺骗了他,可他们胡家还是养了侃侃这么多年,他对她有恩。可胡侃侃不但影响了胡家的名声,而且对养父养母一点都不尊重云云。不过对于这些,他也大度地不予计较。最后,他重申一遍,他们家是清贵世家不想牵扯进江湖的事非漩涡。这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让人找不出破绽。

胡天放的话一落点,叶天秋就冷笑着反驳道:“胡老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年先夫人一直居住在七里山庄吧,她是在用自己的嫁妆在养育侃侃。胡老爷怎么能说是胡家养育了侃侃?”

魏二宝也接道:“还有啊,你说侃侃影响了你家的名声,——请问你们家还有什么好名声?你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岳家走,你娶妻,岳家倒,你休妻。对了,你该不会连自己偷大姨子的事情都忘了吧?”

胡天放一张老脸憋得通红,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他指着魏二宝,你你个不停。

魏二宝笑呵呵地安慰他:“胡老头,你偷就偷了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想当初,我偷了我大伯子,人家一问我就照实承认了,敢做就要敢当嘛。当男婊不可怕的,反正这世上男婊多的是,怕的是当了还想立牌坊。”

胡天放一口老血梗在喉中,脸色由红变紫,他气极败坏地拍着桌子对着魏二宝大放厥词。众人一齐无语地看着这个魏二宝,但又不得承认她骂得很痛快,而且颇有几分侃侃的风采。

就在这时,陡变再生。胡侃侃忽然猝不及防地一跃而起来,像只轻灵的猿猴一样跳到了桌子上,卓世清伸手去拉她,她再轻轻一纵便骑到了胡天放的脖子上。她像发了疯似的扯拽着他的头发胡子,一边捶打一边怒骂:“老不死的草鸡男,你还当自己是凤凰!你无耻卑鄙虚伪,你当面哄着我妈,背后还嫌她不会生儿子,你那老不死的娘还骂我妈是不会下蛋的母鸡。你姐你弟你妹天天想着占便宜,你对你侄子比对我都好。你臭不要脸,软饭硬吃,占着我外公家的便宜还死要面子,我外公一死你就出去找情人算计我的财产,你以为你占着父亲的名义就可以坏事做绝,我才不会被动地等着老天收你,我要亲自收了你…”

胡侃侃骂得极为顺溜,磕都不带打一个,而且情绪激愤,看样子是积怨已久。卓世清心里唏嘘不已,对胡侃侃的心疼愈发地深了。

胡天放被打得两眼昏花,他想找人帮忙,可是下人早就被支开了。他的头发胡子被掉得满地都是。

卓世清开始想去制止,却被另外三人拦住了。叶天秋是触景伤情,侃侃的一番作为让她想起了自己的身世,胡天放这种人渣实属罪有应得。叶沧云觉得反正这姓胡的也不是什么好人,打就打了。为了治病,他牺牲一下也是应该的。

魏二宝则在旁边乐呵呵地拍手叫好:“总裁,继续骂。你再想想还有什么好骂的?”

叶沧云问道:“侃侃,你记得她是谁对吗?别着急,你心里有什么苦楚都说出来吧。”

胡侃侃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恨,她伸开五爪在胡天放那保养得很好的脸上乱挠一气:“我知道你靠着这张脸和这张嘴来哄骗我妈的,我今日就毁了它。我要看看你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嘶——啊——”胡天放发出了一阵压抑的惨叫。这种情况持续了好一阵子,卓世清终于把胡侃侃抱了下来。但是胡天放的那张脸已经毁了。像是被铁犁犁过了一样,上面沟壑纵横,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胡府众人度过了惊心动魄的一天。第二天,一位不速之客的突然莅临,让胡家是雪上加霜。原来是白如玉追赶过来了。

从这天起胡府的下人们走起路来,腿肚子都乱打颤。胡夫人以养伤为借口,躲在屋里不出来。胡天放偷偷让人送了信重金悬赏江湖人士把这帮瘟神弄走。他也本想眼不见心不烦,像夫人一样躲在屋里不出来。可惜的是白如玉根本不打算放过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胡府对胡侃侃的记忆起了刺激作用,她的记忆倒是真的恢复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是她的性格也越来越刁钻了。她不当总裁不当农女了,她变成了一个懵懂孩童,而且还是一个熊孩子。

具体表现是翻天入地的捣乱大行为,不好好吃饭,看谁不顺眼就踹上一脚,拿弹弓打人,而且专打男人的裆部。

于是众人在胡家见识了让人惊奇的一幕幕场景:胡家的男人一见到胡侃侃便下意识的弯腰捂着关键部位;疯子白如玉化身一个温柔慈母,端着饭碗满院子追着胡侃侃喂饭;有时候,白如玉会逼着胡天爬行在地上给胡侃侃当马骑。魏二宝在一旁磕着瓜子大声助威。

这三人满院子的疯跑不提,叶沧云则召集卓世清和叶天秋在积极商量着治病要策。

她总结陈词:“看来胡府之行还是有效果的。它至少能激发出侃侃内心深处的记忆。前些日子,她是在模仿别人,这几天则是在做她自己,虽然这只是过去的自己。我们一步步引导,要不了多久再碰上一个适合的契机,她就会恢复正常了。”

43、第四十三章 顽劣的熊公主(一)

卓世清总算听到了一点好消息。他纵容默许着胡侃侃的胡闹行为,只盼她能多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然而胡侃侃并没有想起多少往事,反倒是坏点子想了许多,她出主意,魏二宝在一旁补充,白如玉帮着实施,三人配合良好,胡天放夫妻俩被她折磨得简直是生不如死。第二天夜里,胡侃侃闹腾到半夜不肯睡,白如玉来哄她,两人为了睡前娱乐一下,偷偷潜进胡天放屋里,把他和王氏的头发剃光了。胡侃侃还突发奇想,分别在两人脸上用特殊药水写上“老渣男,老贱女”,洗都洗不掉。

这夫妻俩看到彼此的鬼样子,差点失声尖叫。两人暗地里牙都咬碎了。王氏更是气得浑身颤抖,阴测测地说道:“早知道当初我就不管她了,说不定她早随她那该死的娘去了!”当年胡侃侃还在胡家时,她做为当家夫人真想弄死她简直是易如反掌,根本不消她动一个指头自有人会帮着收拾她。但她觉得一个孤女留着也没什么大碍,养个几年就嫁出去了,所以就任她自生自灭。早知如今,何必当初。王氏此时是悔恨交加。

胡天放呆坐着闭目不语,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和尚坐禅呢。王氏还欲抱怨,胡天放倏地睁开双眼,用眼神制止了她。王氏小声嘀咕:“我在自己的家里还不能说话了。”不过她到底知道那几尊瘟神不好惹,赶紧闭口不言。两人各怀鬼胎,心怀着天大的怨气,默默苦挨,暗盼救星。

再说张景修,他本就打算去岳家拜访,可是一听到叶天秋、白如玉那几个惹不起的人物也在胡府时,他当即打起了退堂鼓,并飞快地为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不是怕事,他是怕见着以前的未婚妻觉得尴尬。打破这个理由的是他府中一个好打听小道消息的十流剑客,给他透漏了一个了不得的、但还无人验证的秘闻,那个消息与胡侃侃有关。张景修思索了一夜一天,最后决定搏上一把…

胡侃侃在府中闹得翻天覆地,她闹够了胡府众人,又开始折腾起了卓世清了。这天半夜,卓世清处理完胡侃侃留下的烂摊子后,调息打坐了一阵刚上床歇息,却听得门“吱嘎”一声响了,接着一个轻盈灵巧的身影悄悄潜了进来。卓世清早就看出了来人是谁,他仍装作没看见,不动声色地躺了下去。胡侃侃蹑手蹑脚地爬上了他的床,她先是用类似洗脸的方式抱着他的脸啃了一会,接着又去揪他的胡子,可惜他下巴上只有一圈硬得扎手的胡子茬。

卓世清的童心被她撩起,他继续装睡,他倒想看看她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胡侃侃捏着他的鼻子,嘻嘻笑道:“外公,你睡得好死。”

卓世清再也没办法装睡了,他出声撇清:“什么外公,我是你相公!”

胡侃侃仍坚持自己的看法:“你是年轻的外公。”说罢,她拉开被子很自然地钻了进去,在被窝里蠕动一会儿,然后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把头埋在他的胳膊窝里,打着呵欠说道:“又困又累,明天不玩打容嬷嬷的游戏了,外公你给我唱首催眠曲吧。”

卓世清一挨着她的身子,身体便不由得变得僵硬起来。偏偏胡侃侃还不停地他身上磨蹭,缠着他唱催眠曲。卓世清哪里会唱这个,他绞尽脑汁给她念了一首练功口诀。胡侃侃听着新鲜,算是勉强接受了。

看着天真顽皮如稚童的胡侃侃,卓世清的身心逐渐放松起来,这样的她很难让人起邪念。他柔声哄着,大手在她背上轻拍轻着,他的内心慢慢地升腾起一种温暖和满足感觉。什么也不做,只是这样抱着她相拥而眠也是极好极好的事情。

他正这么出神地想着,胡侃侃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已从他的胳膊上挪到了他的胸前。此时的她像一只收起利爪的小猫一样,既温顺又柔软。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卓世清拍打背部的动作愈发的熟练上道,他很有技巧地问道:“侃侃,你为什么喜欢缠着我呢?你以前认得我吗?”他发觉胡侃侃发疯后,对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信赖感,他感到高兴的同时又有些疑惑。这个疑问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今晚终于有机会问了出来。

胡侃侃揉揉鼻子,不假思索地答道:“外公,你真老糊涂了,怎么问我这个问题。”

卓世清无奈地笑了一下,“我真的像你外公吗?哪里像?”

“嗯…都像。”

卓世清想了一会儿,转变了发问的方式:“那你记得外公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你连自己做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不是在军队吗?”

卓世清不禁一惊,侃侃说得没错,胡家先夫人的父亲当年确是兵部尚书。可是,那个人早在侃侃出生之前就被斩首了。她这是…或许她小时候听过外公的故事吧,又或者说她见过他的画像。这倒也不奇怪,他记得师父当年就喜欢画像,苍龙岭至今还保留着他老人家的画室。

胡侃侃迷迷糊糊地嘀咕了一句:“外公,我要睡了,睡不好会长不高的。我最近长得就没有院子里的大胖快,再这样下去不行的,他以后肯定得像我欺负他那样欺负我。”

卓世清听着他这番有趣的言语不禁笑了,“好,那你睡吧。”

翌日上午,白如玉又像前几天一样满院子追着胡侃侃喂饭,那种温柔慈祥的情态实在让人无法将她和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联系在一起。叶沧去看着院里的两人,突生感慨:“原来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

叶天秋还没来得及接话,就听见一个畏畏缩缩的下人远远地禀报道:“叶、叶门主,权公子和聂公子前来拜访。”

叶天秋淡淡说道:“让他们进来。”

“…是。”

如今他们这帮人真叫是反客为主。府中的主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闭门不出,就由叶天秋来代管府中事务。真别说,胡府的下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安分过。其中缘故不是叶天秋有管家天份,而是她手中的剑太厉害。比如说前天,有个醉酒的老管事调戏刚入府的小丫头,结果被叶天秋撞上了,她二话没说,轻轻一剑将那个管事给解决了。闻讯赶来的下人们都吓尿了,自此以后,他们全都战战兢兢、安于职守,再没人敢无端生事。

权无染和聂胜琼结伴入府。两位公子一个风度翩翩,另一个则如云间白鹤,走在一起,端的让人赏心悦目。

胡侃侃躲在花丛中一看这两便高声叫喊:“快看,园草。”

魏二宝不大懂她的话,只是跟着瞎起哄。于是,聂胜琼收到了鲜花一束。权无染也收到了一朵野花。

但是当张景修和胡兰榆夫妻俩进来时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

张景修一出现,藏在假山上的胡侃侃用手作喇叭,大声示警:“请注意,那个爱装模作样的家伙出现了,给我砸。”

“是的,头。”魏二宝这几天已从总裁特助变成了小跟班。胡侃侃一声令下,魏二宝就扔出了一块石头。

“咚”地一声砸到了张景修的胸前,张景修此时正跟权无染说话,冷不防地被人一砸,忍不住怒道:“谁?”他话音一落,两块尖石凌空招呼而来,胡兰榆尖叫着胡乱躲闪,权无染伸手拦了一下,两人堪堪度过,但随后更大的惊喜在等着他们。两人吃饭咯牙,喝茶喝到蝌蚪,做椅子坐到钉子…张景修有好几次都濒临在爆发的边缘,不过,他每次都憋了回去。兵荒马乱的白天过去了。当夜幕笼罩着大地时,一个面生的小厮悄悄地进了胡天放的房间,与此同时,张景修也在暗暗打着算盘。今晚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44、顽劣的熊公主(二)

今晚跟昨晚一样,胡侃侃又悄悄潜进了卓世清的房中,用口水给他洗脸揪胡子捏鼻子。卓世清比昨天显得自然多了,他欣然接受了胡侃侃这种特殊的爱意。他抱着她,一手轻拍他的背部,一手抚摸她那毛茸茸的脑袋,两人肌肤相触,呼吸相闻。他的心底一片安然满足,一种异样的感觉弥漫开来,像阳光一样温馨,又像美酒一样甘醇。

屋外,万籁俱寂。春风指使着花叶树枝拍着窗棂,如水的月光漫过庭院,挤过窗格洒进房中。屋内的一切像蒙了一层轻纱似的,朦胧梦幻。

这个夜晚和平常一样寂静,但不知怎地,卓世清的心中却莫名的涌上一股不安。他一边拍着胡侃侃的背部一边轻声说道:“侃侃,我们明天就回苍龙岭好不好?”胡侃侃翻了个身,含糊不清地哼了一声算是回答。卓世清侧身在她脸上啄了一下,声音里多了一丝柔情,“也许,我们可以仿建一个像七里山庄那样的地方,让你住在里面,随你怎么折腾,再慢慢地想,直到想起来为止。”

本来,卓世清开始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他越说越觉得这个主意十分绝妙。是啊,七里山庄才是侃侃的生长之地,那里一定留下了很多她童年和少女时期的印迹。如果能仿建出来,对她肯定极有裨益。他们也不用在胡府逗留了。虽然胡家众人在他看来并无什么杀伤力,可他牢牢记得师父的话:无论武功多么高强,也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哪怕看上去再软弱无力的人也能在关键时刻要你的命。侃侃这么闹下去,胡府上下一定恨透了他们,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做了这个决定,卓世清的心情不觉轻快许多。他情不自禁地再次低头在她额上、颊上、唇上一阵轻啄慢啃。他原本打算只吻一下,结果却像喝了盐水似的,越喝越渴,越吻越贪婪。胡侃侃被他骚扰得有些不耐烦,她抬起手“啪”地一下打在他脸上,嘴里还嘟囔道:“外公,有大蚊子。”

卓世清无声地笑着,在她脸上咬了最后一下才放过她。他摸了一下被她打过的脸颊,暗想,将来等她好了,他要好好跟她算算帐。卓世清刚要闭眼入睡,忽然,他心中一个激灵。屋顶有人!尽管那声音极小极轻,可他还是听到了。

卓世清下意识地摸摸身旁的胡侃侃,她的呼吸绵长平静,睡得正香。他悄悄了坐起来,拿过床头的黑色长剑,蓄势待发。

屋顶的人高抬腿轻落足,轻巧灵敏地落在了窗户旁边。卓世清的心蓦地提了起来,全身进入戒备状态。窗外的人并没有立即行动,他伫立了一会儿,似乎在凝神倾听什么。敌不动,卓世清亦不动,他是在以静制动。

片刻之后,那人主动开口叫道:“卓大侠,我知道你醒了。”他的声音极轻极小,若不是卓世清耳力灵敏,根本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

“阁下有何贵干?”他用同样的声音答道。

“在下受权公子所托,特来报信,——今晚胡府将有大行动,是针对胡姑娘的,请卓大侠做好准备。”

卓世清此时仍不敢肯定对方是敌是友,他淡淡说道:“多谢。”

那人应答一声,施展轻功,悄然离开了,就跟他来时一样。

卓世清慢慢镇定下来,他飞快地思索着,如果那人真的是权无染所派,那么今晚的事情定然非同小可,否则对方不会三更半夜地派人来报信。如果只是他自己,他才不会顾虑重重。但有侃侃在身边就不一样了。混战之中,他能免有顾忌不到她的时候。他该怎么办?他必须要把她放到一个安全无虑的地方,而且她身边还要有一个绝对可靠的人。白如玉不行,她的弱点太明显。剩下的只有叶天秋了。

卓世清轻轻跃下床,准备去找叶天秋。他回头看看床上睡得正沉的胡侃侃,第一个念头就是抱着她去找人。随即又转念一想,叶天秋离他们的房间不远,他很快就能回来,一旦周围有什么动静,他应该能立即反应过来。

卓世清稍一迟疑最终还是独自出了房间,他不放心地细细查看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见并无什么可疑之处,才略略放下心来。

他迅速走到叶天秋窗前,轻轻叩窗。本来他一个年轻男子半夜叩女子的窗十分不妥,但做为江湖儿女又是非常时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叶天秋一向睡得警醒,很快便出声应答。他简明扼要地说明了一下当前的处境,并请她带着侃侃连夜离开这里,他留下来断后。叶天秋稍一沉吟,便爽快地答应了。

卓世清跟叶天秋交代完毕,转身回屋去了。床上的被子中隆起一个包,胡侃侃仍在熟睡。卓世清上前,伸手抚摸她的脑袋柔声唤道:“侃侃起床了,你叶姐姐带你去捉窸窣。”

就在这时,情势陡变,被子里突然闪出一柄雪亮的短剑,狠狠地朝卓世清的眉心刺来。卓世清本来要低头去吻侃侃,他这一侧头的功夫,恰好躲过了突如其来的袭击。

“侃侃——”卓世清肝胆寸断地叫了一声,扬起一掌拍向女子,那名女子一击不成,试图再刺,未料想,卓世清那一掌非同小可,她的整个人像风中的落叶似的被一股强劲的掌风震落在屋角。

卓世清欺身上前,掐着女子的脖子厉声问道:“快说,人呢?”

那女子哼都没哼一声,她的头一歪,嘴角、鼻孔、眼眶一齐渗出血来。

“我们被暗算了。”匆匆赶到的叶天秋沉声说道。

卓世清心中悔恨交加,都是他的一念之差。如果当时带着她去就没事了!然而他此时已没时间自责了,他要尽快找到她,越快越好。他实在不敢设想后果。

他现在想的第一个问题是那个人都怎么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掳走侃侃的,他们住的这个房间肯定大有问题。可惜他还来不及探究,屋外,风声激荡,声音杂乱。有人来了,而且绝不止一个。

院子里,四处都是人,房顶上,墙上,人影满天飞舞,就像蝙蝠群一样。

静夜中,阴无极那尖细阴冷的声音率先响了起来:“哈哈,多日不见,卓门主别来无恙。”

卓世清不顾得跟他废话,他传音给叶天秋让她悄悄离开去找侃侃,叶天秋也不确定自己能否逃出去,她只能尽力而为。

四面的高手渐渐地将卓世清他们围拢过来,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四周一片诡异的安静。卓世清已经没有心思和他们对峙,他只想速战速决。叶天秋见他情绪不对,立即出声安抚:“你且放心,侃侃即便是发疯也比一般人聪明,她暂时不会有事的。你要相信她。”

卓世清立刻清醒过来,高手对决,最重要的是冷静沉着。他不能还未开战便乱了方寸。是的,他要相信侃侃,相信她有自保的能力。

他们这厢剑拔弩张,一触即发。胡侃侃在幽暗的地室中也悠悠醒了过来。她一睁开双眼便看到了一双明亮得吓人的眸子。这双眼睛的主人正是张景修。话说那日,张景修从门客嘴里得知那个惊人的消息时,便一直辗转思索,夜不能寐。那门客的意思是,当年,江湖豪杰围攻凌天霜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那就是凌天霜禀赋异人,有人传言说,她类似于传说中的鼎炉之体,习武之人若能与她双修,功力必将大成。即便是非习武之人也极有益处,至于是何等益处那就说不清了。他进一步推断出,凌天霜如此,想必她的女儿也是这样。张景修想的是,不管是不是,他试试又何妨。本来就她就该是他的人。所以他死力地瞒着别人,只说自己要配合江湖豪杰撵走卓世清和白如玉这几尊瘟神。再利用胡兰榆通过胡府的秘道将胡侃侃转移到了这里。

45、别样的复仇(一)

这本是一个月朗风清的夜晚,但空气中却充满着令人颤栗的杀意。夜,是死一般的寂静。胡府的下人已经听到风声,一个个吓得面色苍白、两股战战,胆子更小些的一般都躲到床上,桌下或是茅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