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好抬起眼来,微慌地直视着他。

眼前的李世民不像前二次我所见到的那样穿正服,今天的他穿着比较随意,一身明黄色的长袍,一头乌黑的长发懒散地披在身后,层层黑亮发丝间隐约闪着微紫的光,一双仿佛可以勾魂夺魄的深邃眼睛毫不客气地盯着我,而他的嘴角似乎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是你。”他唇线优美的嘴里吐出冷淡的二个字。

我望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有一秒的失神,但很快便回神,轻声说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眼前这个场景下说这句台词让我觉得有点想笑,但是在他微搵的凝视下,我一点也不敢放肆。

“说,为何你会在此。”他也不回避,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只裹布的我。

“回皇上,德妃娘娘特允奴婢在此沐浴。”我声音低低地回道。在他面前我总有一种畏怯感,可能是他浑身散发出来的皇帝气势震慑了我。

“是吗?”他淡淡地反问,一直紧盯着我的视线这时才移了开来。

也不等我的回答,他冷然地觎了我一眼,就径自往内屋走去,一直走到门边推开了门。在他跨出门槛前,忽然转过身,对上缩在屏风后的我的眼睛,口气冷而鄙夷地抛下一句话:“朕最厌恶用尽心机的女人!”

说完这一句后他就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我双手抓着裹身的白布愣在原地。他以为我这几次见到他都是自己故意安排的?而这次更是企图裸露勾引他?我就这样莫名成为了一个爱耍心机城府深沉的女人?我的天,这个误会是怎么造成的?

如今被皇帝这般嫌恶,恐怕我以后的路会更加难走了!

第九章 高阳公主

那日沐浴事件过后,我洗澡时都变得非常警觉,动作也快速起来,十分钟之内一定洗完。我自己心里有数,那次意外撞见皇帝不会是单纯的巧合,恐怕是有人存心的安排。这个人,手段非常高超,用的不是明抢,而是无形的暗箭。而且这个人必定十分清楚皇帝的喜好,才能安排出这么一出戏让皇帝觉得我心机深沉,因而对我反感。不费一兵一卒,就这样无比轻松地解决了隐患,这个人,城府深得让人害怕!

这后宫的险恶,我还只是窥到了小小一个角,就已经让我感到一阵寒意。往后的日子我必须愈加谨慎,步步为营才是。

在德妃身边又过了几天平静无波的日子,我变得分外低调寡言,直到一个小意外发生。

这一日,三皇子李恪竟然亲自跑来德妃的宫居,而且指明要找我。

李恪在正厅里看到我就急匆匆地拉住我的手,把我往门外拉。他原本乌黑神奇的大眼睛里溢满着焦急和黯然。

“三皇子,这般匆忙,是要带本妃的宫女往何处去?”一直旁观着的德妃忽然开口。

“德妃娘娘。”李恪听到这个声音忽然冷静下来,少年俊朗的脸上顿时显得神情严肃。

皇宫中的称谓非常复杂,皇子对于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的嫔妃一般都直呼其号。我轻轻挣脱开李恪的手。在宫中皇子拉着宫女应该是不合宜的行为,想来李恪是一时心焦才会有冲动的举动。

“嗯。”德妃轻淡地应了声,柔美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静等李恪交代。

“高阳妹妹染了恶疾,恪儿听闻这个宫女医术不凡,故特来找她。”李恪沉稳地说道。从他的语气里可以听出他对这个德妃虽尊重但并无亲近之情。

“公主的病情可严重?”德妃微蹙起眉头,神色中流露一分担忧。那担忧不多也不少,恰到好处,就是做她的身份该做的事。

“甚为严重,还请德妃娘娘让您的宫女随恪儿走一趟。”李恪在德妃面前的神情是沉稳持重的。

“嗯,去吧。”德妃不再多问,回眸朝我示意跟着四皇子去。

“恪儿告退。”李恪向德妃微微一点头,然后率先跨步出了屋子。

随着李恪到了高阳公主的寝殿,我发现场面比我预想的还要凝重得多。四个太医围在雕工精致的大床边,而皇帝李世民也在场,他见到我进来,冷淡地瞥了我一眼,便移开了眼神。

“奴婢参见皇上。”我轻声恭敬地唤道。

他不出声,挥了下衣袖让我起身,就不再理会我,一味盯着床上睡着的高阳公主。他的脸色有些沉重,看得出来这个公主是他极疼爱的女儿。

“你来了!”这是胡太医出声叫我,他的口气倒像是见到十分熟悉的人一样。

“胡太医。”我应了一声。

“胡太医,你不是说这个宫女懂医术吗?让她赶紧给高阳妹妹诊断诊断!”一旁的李恪插话道。他的语气殷切,隐约含着一股期望。

我看着眼前只有十二岁的少年李恪,脑中不禁浮现从前电视里看到的成年李恪。长大后的他算是一个非凡的人物,《旧唐书》里记载,他“善骑射,有文武才”,“太宗常称其类己,名望素高,欲立为太子”,可惜他再出类拔萃,最终也没能继承皇位,年仅34岁便自缢,成了大唐三百年最悲情的皇子。

而他与高阳公主之间的暧昧情愫,更为后人津津乐道。这一段故事不算是正史,我也不好下定论,但是以我现在所看到的,他这般急切忧心的模样,至少可以确定他极为疼爱这个妹妹。

“你过来看看吧。”胡太医的叫声打断我的思绪。

我走近床沿,另三个太医用一种不满而又不置可否的眼神看着我,只有胡太医看起来对我颇抱信心。我知道我以一个小小宫女的身份来替公主看诊,对太医们来说几乎等于一种羞辱,不是每个太医都像胡太医那般有胆量,只针对医术和成效,而不针对人和身份。

我站着床边低头看了看躺着的小女孩,她才二岁左右,粉嫩的小脸有些潮红,长长垂盖着的睫毛下双眼紧闭。即使是在病中,仍看得出来这小小人儿长大之后必定是倾倒不少男子的绝色美人。

“胡太医,请问公主染了何病?”单从外表我也没看出端倪来,便开口问。

这一问却惹来其他三个太医的怒视,其中一个太医忍不住低斥了一句:“要一个宫女来看诊,简直荒唐!”

我也不辩解,用余光瞄了坐在不远处的皇帝一眼,他俊逸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不发表意见。

“高阳公主这病已有些时候,此次复发病势凶猛,之前吃的那些药似乎都已无用处。”胡太医不理会另三个人,摸着长胡子对我说道。

“那么公主此病有何症状?”我再问道。只有查准病因,才好对症下药。我的医术绝对没有多厉害,不过现代的一些医学常识或许可以派上用场。

“咳嗽,气急,喘憋,时而呼吸困难。”胡太医有些发白的眉毛微皱了起来,看来是觉得颇为棘手。

“早前都用了哪些药?”我继续问下去,无视另三个太医难看的脸色。

“一开始用的是杏仁、款冬花、杷叶、远志、桔梗,但效果渐差,后来我等改用麻黄、大力子、紫苏、桑白成、半厦、旋覆花。”胡太医一一把药名报出来。

“嗯。”我沉吟了一会儿。

在我沉思的时候,之前那个太医又低声碎念了一句:“一个姑娘家能懂些什么!”

“陈太医,且先听听她怎么说也无妨。”胡太医习惯性地又顺了顺胡子,好言相劝道。

那个陈太医轻哼了一声,但也不再多说。

我抬起头来朝四位太医微微笑了笑,然后说道:“相信各位太医也已诊出公主所患的乃是哮喘病。”

“哮喘病?”太医们异口同声地讶然道。

“哮病与喘病可以合称为哮喘病?”胡太医不解地看向我。

“嗯,”我点点头,其实我也不知道原来哮喘在古代是分开来叫的,不过这个不是重点,我继续接下去说,“各位太医所用的药并无不妥,确实都是治疗哮喘的药。”

“这些和需你赘言,”那个陈太医神色不耐地说道,“你有何妙方只管说出来!”

“我需要先检查一下公主的身子。”我轻淡地说道。

这一句话却引起在场每个人的惊诧,连皇帝都把视线转移到我身上。

“我需要查看公主的详细症状。”我再重复了一遍。说得太顺口,也忘记自己并没有自称奴婢。

皇帝冷冷朝我睨了一眼,我才惊觉自己冒犯了,正想着是不是该请罪,皇帝先开口了:“你们统统退到外面候着。”

“是,微臣遵命。”不管太医们是否情愿,皇帝发了话,他们也只好屈着身子退了出去。

“父皇,儿臣也出去等着。”李恪也向皇帝禀告道,一边充满冀望地看了我一眼。

皇帝微颔首,示意李恪出去,可是他自己却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没有打算起身的意思。

第十章 圣药下落

待到其他人全都退出,屋内顿时变得分外安静。我和皇帝四目相对,心里有一丝发毛的感觉。他的眼神让我觉得,只要我稍有差池就会小命不保似的。

气氛僵了一会儿,皇帝忽然扬了扬英气的眉毛,冷然地开口:“你还愣着做什么?”

“是,皇上。”我抽回和他对上的眼神,低眉恭敬地回道。

这个男人明显看我不顺眼,而我最好也别想和他有什么互动,二人对视这种事更是越少越好。

我转过头,俯身掀开高阳公主身上的被子,轻撩起她的上身衣衫,在胸胃等几个地方轻轻按了按,而后掰开她的嘴巴看了看,再把了一下脉搏,观察了一会儿她呼吸的情况。然后便替她整理好衣裳,盖好被子。

“如何?”皇帝见我检查完毕,微皱着剑眉问道。

“公主的哮喘颇为严重,一旦发作起来时必定十分痛苦。”我缓缓地说。

“嗯。”皇帝淡淡应了声,但从他细微的脸色变化上还是能看出他很心疼自己的这个宝贝女儿受此折磨。

“此病有药可医,更重要的是要长期调养。”我敢说出有药可医这四个字,表示我基本是有把握的。

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但仍冷着脸对我说:“去宣太医们进来,你与他们探讨看看要如何为高阳医治和调养。”

“是,皇上。”

在李恪和太医们再进屋后,我就直接将我所看到的状况说出来:“公主除了咳嗽、气急,喘憋之外,呼气时肋间隙凸出,颈脉怒张,吸气时胸廓凹陷,说明病情已是极为严重。另外,公主颧红潮热,略显心悸气促,舌嫩红而苔少,脉细无力,这些症状说明公主肺肾两虚,用药时亦要注意这一点。”

我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四位太医都频频点头,嘴里不断发出“嗯”的肯定声。

“说得十分有理,你果然是心细如发啊!”胡太医听我全部说完后,眼睛微微发亮,“你看的都是哪些医书?为何会去注意那些症状?”

我但笑不语。其实这些都不算是深奥的东西,若真要论医术,这些老太医比我厉害不知道多少倍,只是因为古人谨守礼节,不能随便检查他人身体,因此就会漏掉了很多关键症状。

“丫头,你怎么不说?”胡太医一急,就直接喊我丫头。看来他是个医痴,对于医术发面的知识非常热衷。

“胡太医,医书的事我们以后再细说就是了,关于公主的这个病症,我有一个药方,想提出来与大家探讨。”我边说边扫了大家一眼。

李恪正静静地听着,焦急之色褪下去后,他又变回了沉稳的少年。皇帝则眼神怪异地紧盯着我,我也无从猜测他在想什么。而四位太医都频频点头,等着我说。

“病产妇新鲜胎盘半具,洗净后,加南杏、玉竹、生姜,煲汤饮服。”我慢慢道来。

“胎盘?!”四位太医又一次惊讶喊道。

我点了点头。

谁知听到他们问:“胎盘为何物?”

我顿时有点傻眼,想了好一会儿才说:“胞衣或紫河车,可有听过?”

如果这二个词他们都没有听过,难道真要我去解释胎盘是什么?那也太血淋淋了吧!

还好这次他们都颔首,说道:“原来是紫河车。”

我继续再说下去:“除了服此药汤之外,公主平日若吃些药膳会更好,如杏仁猪肺粥、芡实核桃粥、参苓粥、虫草炖鸭。再则,公主所住之居所也要留意,避免潮湿、阴暗,不要种植有花植物,不要饲养动物。”

“一个小小宫女竟然懂这么多,倒让我等汗颜了。”之前一直态度不屑的陈太医这是颇为感慨地对我说。

“陈太医谬赞了。”我微笑着谦卑地说。

“你叫什么名字?”皇帝忽然出声。

我扭头向他看去,确实他是在问我,才轻声回道:“回皇上,奴婢名叫秦然。”

“在哪个宫里当差?”皇帝继续问道,入鬓的剑眉微微一挑,漆寒的黑眸直直得盯着我。

“回皇上,奴婢在德妃娘娘宫中当差。”我被他看得心中一凛,不自觉地低下头去。

他再瞥了我一眼,不再说话,站起身来,往屋外走去。

我心里觉得有点奇怪,他不是前几日在德妃的浴屋里碰到过我吗?怎么会问我在哪个宫里当差,难道这算是确认一下?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在高阳公主的寝殿逗留到晚上掌灯,一直在和太医们讨论医治公主的事。尤其是胡太医,这个老人家说起医药之事就显露出狂热之态,硬要问出我到底看过哪些医书。我随意说了几本,马上引起他的追问,可是有些医书并不是这个朝代已有的,像《本草纲目》。所以我只好胡乱编造说,是年少时候不经意看到的,后来也没再看到过。

到了晚膳时间,我准备返回德妃的宫居,胡太医陪我一起走到高阳公主寝殿门口,趁这个单独的机会,我状似不经意地对胡太医提起:“我本来以为自己看过不少医书,但是有一种良药,我竟然从未在各医书中看见过。”

“哦?是何药?”我这一说,果然引起胡太医的兴趣。

“我曾听人讲起过一种叫黑玉断续膏的药,此药极为神奇,可医治断手断脚之人。可是我却从来没在医书上看到过,也不知是真是假。”我不疾不徐地缓缓说。

“呵呵,丫头,老夫倒是见过此药。”胡太医摸着胡子,有点得意地微笑着。

“是吗?我不信。都不见医书有记载,你怎会亲眼见过。”我佯装不信,撇开脸去。

“你不信?这皇宫里就有,老夫岂会没见过!”胡太医被我的话一激,不悦地瞪着我,说道。

“真的?”我作半信半疑的样子转过头来问。

“那当然,此圣药可是珍贵非凡,这皇宫里除了皇上之外,也就只有老夫曾见过一次了。”他又顺了顺胡子,略得意地说。

“没有其他太医看到过?那药不在御药房?”我追问道。

“不在御药房,其实也就只有一小瓶而已,皇上自己收着呢。”胡太医说得顺嘴,连细节也透露了。

“哦。”我点点头,应道。

“丫头,你对这个药为何这般好奇?”胡太医想了想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胡太医,你知道的,学医之人对于奇药必定有一种探知欲。”我温言回道。

“嗯,那倒是。”他微微颔首,同意我的说法。

告别了胡太医之后,我就独自往德妃的宫居走去,边走边想着一个问题。现在我已经得知黑玉断续膏的下落,那要怎么去得到呢?药既然在皇帝手上,那么我无非就只有二种办法。

一是偷偷潜入皇帝寝宫,寻找那药。二是亲近皇帝,讨好他,以找机会让他赐药给我。

第十一章 大殿遇刺

当夜回到德妃的宫居,我躺在床上有些辗转难眠。进皇宫的短短数日,就发生了这么多事,使我的心里有很多隐忧。何谓一入宫门深似海,我已有了一些体会。就算之后我能顺利拿到药,又要如何出宫?

又想到这些时日都无从得知石枫的消息,也不知道他的脚伤现在怎样了。不知道他是不是一如我想念担忧着他一样,也在为我心急和思念呢?

在这样寂静微寒的夜晚,想起过往的事,我有些心酸和感伤,想要离宫的心情愈加急切。只有尽快找到药,和消弭李元景的野心,我才可以去过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心中思绪万千,不经意间有一双漆黑冷然中带着些许不屑的眼睛,在我的脑海中浮现。李世民对我如此反感,那我要如何去亲近他,以得到赐药的机会?

我为这个问题深感困扰,但是没想到三天之后,老天给我安排了一个绝好的机会。

这一日是德妃的生辰,皇帝为她在太极殿举办了一个庆宴。德妃精心打扮后盛装而去,我和另一个宫女便跟随在她身后一起前往太极殿。

大殿内布置得十分喜庆,地上铺着厚厚的嵌金丝的软毯,梁上挂满了精巧的彩绘宫灯,结着大红的绸花。大殿四周由八对高高的铜柱子支撑,铜柱子旁边都设有一人高的雕花盘丝银烛台,烛火燃燃发热。可能烛中有掺着香料,焚烧起来幽香四溢。

正面摆着紫檀木雕花的桌子,桌后的龙椅上皇帝英伟地正坐着,他的左边坐着长孙皇后,右边空着,应该是留给德妃的位置。二边另坐着一些的宫嫔,和一些大臣。大臣里沃所认得的也就只有长孙无忌。

德妃就坐后,我就默默站在她椅后,眼睛稍微扫了一下全场,竟看到莫言也在。她正站在某个嫔妃的后面,大概是她被分配去伺候的主子。我留心多看了她几眼,但是她并未注意到我,她的视线紧紧地锁在长孙无忌的身上,那眼神是痴迷的炽热。

在太监们斟酒倒茶奉上菜肴之后,庆宴便就正式开始。身穿彩衣的多名宫女袅袅进殿,奏乐声也同时响起,一时间大殿里便是纱衣飘飘歌舞升平的景象。

一曲舞毕,那些宫女躬了躬身行礼后,就退了下去。这时德妃轻柔地开了口:“皇上,臣妾也准备了一个节目要献给皇上。”

皇帝还未回应,就听到另一道妩媚的女声插话道:“今日是姐姐生辰,应当妹妹们为姐姐舞上一曲才是呢。”

我扭头看去,说话的人就是之前为难我的那个婕妤。她正盈盈笑着,虽是对德妃说话,一双美目却朝皇帝送去秋波。这些后宫佳丽为了吸引皇帝注意,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别的嫔妃生辰庆宴都要抢着表露自己的才华。

“妹妹真是有心了,”德妃浅笑着朝婕妤看去一眼,随即转过脸对皇帝柔声说,“皇上,臣妾这一曲练了好久,就想等到臣妾生辰之日献给皇上呢。”

“呵,那么朕就洗耳恭听了。”皇帝淡淡一笑,说道。

德妃不再多话,对着皇帝柔美地一笑,款款起身,走到大殿中间。这是已有太监摆好木桌和古筝,德妃优雅地坐下,开始拨动琴弦。一曲《高山流水》弹毕,大殿内响起热烈的掌声。

但是我却轻轻叹了口气,这一首名曲就这么被德妃给弹毁了。我这几日在德妃身边伺候着,自然知道她近日一直苦练琴技就是为了今日在皇帝面前献艺,但是我只能说她实在没有这方面的天分,不要说技巧了,连音准都是问题。可是她却自信满满,自认为自己弹奏地完美无瑕,我真不知道她的信心到底是哪来的。

“皇上,”德妃婀娜地走回座位,嫣然地对着皇帝浅笑道,“您认为臣妾此曲弹地如何?”

我一听这话忍不住暗自再轻叹了口气。难道她都没注意到皇帝没拍手吗?

“德妃辛苦了,《高山流水》确实是韵味隽永的名曲。”皇帝仍是淡淡笑着,颇有技巧地把话带过。

皇帝说完话忽然回头,对上右侧的我,直视着我的眼睛问道:“你方才为何叹气?”

我一惊,没想到我刚刚非常小声地叹气竟然被他听到了!

刹时间全场的人都注视着我。我急忙弯身恭敬地回道:“回皇上,奴婢方才没有叹气。”

“你是在说朕听错了?”皇帝微挑起眉,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我立时否认,恭顺地低下头去。

他这分明是存心找我麻烦!虽然我心里有点窝火,但也没敢表露。

“那么,也就是朕没有听错了?”皇帝继续问道。

“呃,是,皇上您没有听错。”我谦卑地顺着他的话回道。

“那你是为何叹气?你觉得德妃这一曲弹奏得不佳?”皇帝的语气轻松,状似问得很随意。

我抬起头偷偷瞪了他一眼,心里的火莫名烧起来。这个人今天是怎么回事?堂堂的皇帝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为难一个小宫女?

“回皇上,奴婢认为德妃弹奏得很好。”我依旧恭敬地回道,但是话锋一转,我又说:“但此曲还可更好。”

说完我顿时觉得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但是眼睛余光看到德妃沉下的脸,还有其他宫嫔幸灾乐祸的表情,我就开始懊恼自己的直性子了。

“哦?”皇帝饶有兴味地看着我,黑眸中闪着令人不解的邪魅的微光,“这么说来,你更擅长演奏古筝了?”

“奴婢不敢托大,只是略懂一二而已。”反正话都说出口了,我干脆直起身子回看他。

看来他今天的心情挺好,竟然有兴致捉弄一个小小宫女。

“来人,搬上古筝!”皇帝嘴边挂着一丝浅笑,扬声下令道。

事已至此我也无路可退了,只好硬着头皮上。当我在古筝前坐下后,我的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既然有此机会摆在我面前,我何不精心表现,已博取皇帝好感?只有亲近他,我才有机会求药。

想明白之后,我开始镇定下来,自若地抚上琴弦。《高山流水》有三个演奏版本,我先弹柔和细腻的曲风,于是便听得大殿内漫溢着优美典雅的韵律,好似山间小溪流水潺潺浮现于人眼前。

然后,在一声清脆如水滴石般的泛音之后,我的手指开始用力,于是曲风一转,乐声变得铿锵快速,刚柔并蓄,好像山间飞瀑激流勇进之声。

再接着,琴声渐渐转变为清丽淡雅,但又蕴涵浑厚淳朴,激昂之色暗藏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