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平浪静往往意味着暴风雨即将到来,但不可能因此而限制大家的行动和喜好。
李晋一和小耗子到了炸团子摊前,跟摊主要了几只炸团子,团子是现炸的,需要稍等片刻。
一辆马车从饭馆门口,挡住了江颜的视线,也只那么片刻,车子沿着原本的路线离开。
在马车离开的一瞬间,江颜又看到了团子摊,但是那里只有小耗子一个人在东张西望,根本就没有李晋一的影子!
她的心顿时揪了一下,丢下筷子跑了出去!
“小耗子,小猴子人呢?”江颜站在方才晋一站的位置。
小耗子左右环顾,带着点哭腔:“我不知道呀,就一眨眼姐姐不见了!”
江颜暗道一声不好,立刻回了饭馆,那个残疾大叔坐得位置上空空如也!
“小二,他人呢?”江颜拉住了小二。
“他呀。”小二将抹布一甩,一脸歉意地回答,“吃之前就把钱付了,咱们店里忙,不可能老顾着他的。”
这个结果江颜并不意外,她又重新坐了下来。
“小姐,小猴子不会有事儿吧?”梦冉担心地问道。
江颜摇了摇头:“真是四关教的人,应该不会伤害小猴子。”
四关教,老鬼知道,但他并不知道为什么四关教会突然跟李晋一车上关系:“据老夫所知,四关教已经很少外出活动了,你们怎么会惹到了四关教?”
“千音阁的影子去了四关山。”江颜平静地回答,“我想,应该是千音阁觉得小猴子和四关教有什么联系。但这联系也许是他们臆想出来的。”
“千音阁办事,你觉得会是臆想出来的?”老鬼反问道,“四关教到底定义为魔教,若是真牵扯到了,恐怕不利于对无月山庄进行复仇。”
老鬼说的,江颜岂能不知?只是现在并不是她们想和四关教扯上关系,而是千音阁强行要让两者扯上关系。可怕是,也许真的有关系……
江颜并不准备去找李晋一,因为她知道,只要李晋一没有危险,她一定会自己回来。
……
原本在团子摊的李晋一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和饭馆里没手的大叔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只是那个人有完好的双手,但他没有双腿。
这让李晋一有点儿慌,尤其是当对方同样和蔼地看着她笑,还朝她招手的时候。
没有恶意和杀意,李晋一是个直觉十分敏锐的人。她走了过去,那没腿的大叔双手转动了车轱辘,从巷子口进去了。
她跟了过去,显然,她知道对方并不想让别人发现他。
“我们认识吗?”李晋一追上了他。
没腿的大叔停了下来,笑着看李晋一:“我们可能认识。”
“你是谁?和饭馆里那个没手的大叔又是什么关系?”李晋一怀揣着满心的疑问说道,“你们来这里,是找我的?你们是四关教的人?”
李晋一并不傻,当初知道千音阁派人去了四关山时,她就了解了一下四关教的状况。
在这么个小地方突然出现两个有重大残疾但又同时身怀绝技的人,这一定不是个巧合。千音阁不会无缘无故上四关山,那就一定和自己有关。
对方笑了笑:“你认为,我们四关教真的是个魔教?”
李晋一摇了摇头:“我并没有听说四关教作恶的消息,而且,你们两个人的身上也没有一点邪气,反而很纯正,魔教里不可能出这样的人。”
“那么,你想知道四关教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地方吗?”对方温和地问道。
自从李晋一听说了四关教的时候,她便对这个教产生了兴趣。是什么样妖异的武功会让人练到残疾,而练了这种武功的人并不沉迷于江湖斗殴,只是安静地隐藏域深山老林?
“想知道。”李晋一颇有兴趣地找了个台阶坐了下来,托着下巴看着对方。
那残疾大叔仿佛早有所料,平静地同她说道:“江湖人都说我们是练武功走火入魔练到了残废,对吗?其实并不是,我们是一群天生就带着各种残疾的人,就像你看见的我们两兄弟,一个没手,一个没脚。在我们四关教,还有瞎子聋子,诸如,同体人,只有你想不到的。这是一个无论在哪里都会被歧视的群体,若流落在外,只能受尽世人的嘲讽和侮辱,是我们的教主把我们一个个捡回来的。”
“我们并不知道为何江湖中人会对四关教有如此大的误解,但教主为了避免我们受到侮辱,便将脚址定在了四关山,让我们尽量不出山。所以啊,小姑娘,我们不是魔教,我们只是一个只求自保的同类人群聚居点而已。”
“那……若真是这样,江湖为何会误解得那么深?就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的吗?”李晋一挠了挠头。
“利益所驱,这是必然结果。”断腿的大叔平和地笑道,“我们连自己都不站出来争取正名,如何奢望让别人来为我们正名?像我们这样的人,到哪里都抱着一种自卑感,难道你以前不是吗?”
☆、总之是不平凡的
李晋一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直觉告诉她, 面前这个人越来越不简单了。
他知道她的以前, 所以四关教已经调查过自己了。调查完之后还派人来找她, 说明自己确实和四关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么,她最担心的事情就要出现了……
但她现在必须很镇定, 以免暴露内心的慌张,她回答道:“我走自己的路, 为何要感觉到自卑?你们虽然外貌上各有残疾, 但内心强大身怀绝技, 又何须低人一等?所以,我才不是这样的!”
对方并不生气, 一直都笑得很温和, 那个没了双手的大叔突然出现在一边,李晋一一看,还真是双胞胎兄弟。
“没错了。”断腿的对断手的说道, “就是她。”
“要不要给带回去?”那二人窃窃私语。
“你觉得,她会跟我们走?”断腿的大叔回答, “再说了, 教主也没叫咱们把人带回去。”
李晋一站在一旁呆若木鸡, 哇,要带她走难道不是应该通过她本人的同意吗?他们商量个什么劲呀?
“我说,两位大叔,”李晋一擦了擦冷汗,“我可以走了吗?”
“脚在你的身上, 你想走谁都拦不住你。”断腿的大叔笑答,“回去吧,我们还会再见的。记住了,四关教不是他们口中的魔教,别人可以不知道,但你必须要知道。”
李晋一还没有走呢,两位残疾大叔已经先行离去,短腿的那位,竟是比普通人还快。
迅疾如风,让她想起了外界传言的妖异武功。
她在原地愣了会儿,这才回了饭馆。
回去的时候,江颜几个人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小耗子看见李晋一回来,立刻冲了上去:“姐姐你刚才去哪里了!”
李晋一看了一眼江颜,江颜点了点头,她也没说,跟着江颜去了角落。
“他们是四关教的?”角落里,江颜偷偷问道。
李晋一点了点头:“好像是四关教教主吩咐他们来找我的。”
“小猴子,你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江颜担忧地问道。
李晋一当然知道,前有追兵猛虎,后有不确定因素,还想动无月山庄,简直就是在刀尖上跳舞。
“颜姐姐,有些事情,难以避免,我想我猜的八九不离十了,无论真的假的,无月山庄想拿这个做文章,我们就只能见招拆招了。”李晋一垂下头,“四关教,恐怕也不是江湖传言的魔教,每一个谣言的背后,都有一个目的性的推动力。我想看看,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她抬头看着江颜,眼里闪闪发光,像夜空中忽明忽暗的小星星,像湖泊里被月光照亮的水波纹。没有一丝害怕恐惧,有的只是单纯和天真。
倘若这是别人,江颜一定会认为她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可她是李晋一,那做任何事,都只是发自内心的,纯粹的毫无目的。
江颜便笑着摸了摸李晋一的呆毛,然后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嗯,无论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但是你师父教你的花蛇大法,不可以耽搁修炼。”
李晋一的花蛇大法现在是八重,还有两重可以突破的境界,也是最难的。
如果花蛇大法有所突破,那便离阴无月更近了一步。
李晋一握了握拳头:“颜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突破花蛇大法第九重的!”
几个人忙着赶路回幽谷,路上便不做停留。
从饭馆出来之后走上通往幽谷方向的官道,这个时间段,路上的人并不多。
李晋一一行人因为组合奇怪,往往会收到周围人打量的目光。三个小孩儿,一个老头,一个美貌的年轻女子,一个贼眉鼠脸的中年男人。旁人想着,这有可能是个什么盗窃团体,又有可能是拐卖儿童的……
李晋一倒是没多想,他们换了马车,在管道上一往直前。
突然从旁边传来打闹的声音,还有几个少年的咒骂声和小女孩的哭泣声。
“她是个瞎子,快打她!”
“瞎子哈哈哈哈,打了她都不知道是谁打得!瞧这可怜的模样!”
“瞎子也会流眼泪吗?你们看,她在哭哎!”
“哈哈哈哈哈!”
……
李晋一扯开马车的布帘子,看见了一群十七八岁的少年在欺负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子,而那个女孩子,是个瞎子。
这种恃强凌弱的事情,李晋一不可能视而不见。连梦冉都气氛地捏起了拳头:“太过分了!”
“哇,居然欺负小姐姐!”小耗子扯了扯李晋一的袖子,“姐姐,你看我去教训他们!”
小耗子一说完,手中的玩具镖脱手而出,“啪啪”地打在几个少年的屁股上,疼得他们原地跳了起来:“什么人!”
他们转身一看,看见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瞪着大眼睛,手上拿着几只镖,笑着看他们。
“呀,哥哥们,你们在玩什么,带我一起玩好吗?”小耗子的天真无邪地问道。
那几个少年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这么个小不点居然敢对他们动手!
其中一个人指着蹲在墙角哭的瞎子小女孩说道:“过来,去把她的眼珠子挖出来,反正她就是个瞎子,有没有眼珠子不重要,你做到了,我们就带你一起玩!”
另外几人哈哈大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小耗子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那小女孩一听见脚步声,吓得浑身打颤:“不要!不要!求求你饶了我!”
几个男孩在那儿笑得愈发张狂,小耗子却走过去,扶起了那个小女孩:“别怕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说完,手中的一只镖,冲着刚才命令小耗子的那个为首的男孩子飞了过去!直奔眼球!
“啊”的一声,那人应声倒地,有血从眼眶里流了下来。
南方三鬼杀人无数,小耗子年纪虽小,阅历也不少。对付这些人,简直小菜一碟。
“你……你……”那人气得发抖,“兄弟们,给我好好教训这小兔崽子!”
几个大男孩冲着小耗子和瞎子女孩扑了过来,小耗子何等身手?拉着小女孩三两下躲掉了攻击将那几人通通打倒在地!
“你没事儿吧?”小耗子问瞎子小女孩。
小女孩瑟瑟地点头。
小耗子便回到了李晋一的身边:“姐姐,没事了!”
哪能没事,就这一个瞎子小女孩儿,去哪里都会像刚才那样被人欺负,没有一点儿自保能力。
那女孩儿自卑地站在那里,搓着衣角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们,因为她同样知道,自己的命运也不过如此,躲过了这一劫,还会有下一劫。
而李晋一是不可能带着这么个没有战斗力的拖油瓶上路的,所以谁知道她会死在哪里。
“你的眼睛,不是天生就瞎的吧?”江颜看了看她的伤势。
小女孩点了点头,那是她被人恶意弄瞎的,这世上不怀好意的人太多,受伤的都是弱小却无辜的人。
李晋一突然想到了两个人,断手的和断腿的大叔,他们说,四关教里收留的都是残疾人,也许……他们可以救救这个小女孩?
江颜显然想到了李晋一所想,但四关教的人又岂是这么好找的?
好在他们有黑狼,杀手对于目标的踪迹相当敏锐,他立刻离开了队伍,折返回去寻找那两人的踪迹。
好在,黑狼没有让李晋一失望,过了几个时辰,黑狼便带着两位匆匆赶了过来。
再一次遇见李晋一,两位只是淡淡地笑笑:“路上已经听了这位兄弟说了事情的经过,我们会把这个小女孩带回四关教。”
“麻烦你们了。”李晋一很有礼貌地回答。
“四关教本来就是救助残疾人的地方,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那小女孩仍旧忐忑不安,她摸了摸空气,彷徨又无奈。
但总比在外面流浪好,很快她就安静了下来。
直到小女孩被那两人带走,李晋一等人才重新回到了马车上,朝着幽谷的方向驾车而去。
在马车的背后,有几双眼睛盯着他们,确认马车已经离去,这才相互对视确认任务完成。
无月山庄,阴无月听着手下的汇报,露出一丝讳莫如深的笑容。
“成功了?”千音老太在一旁问道。
“对付这些人,只能成功。”阴无月的心情相当好,“那么接下来,很快,她们就会为此而付出代价!”
“预祝盟主大人成功收拾了这帮人,让江湖重见太平之日!”千音老太微微颔首。
路上的李晋一又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嘟囔道:“成天到晚瞎逼逼我,害得我老打喷嚏,不知道这回又是谁……”
☆、囚车被人打劫了
李晋一和江颜等人从京城出来的时候, 身后还有押运着江千由, 由大内高手护送的押运车。
因为她们选择了走无渊山这条路, 所以理所当然地和另一队人马走散了。
已经过了许多天, 他们这才收到了另一队人马的消息,说他们已经到了广安镇了。
提前走了这么多天才到了广安镇, 足以说明他们在路上也遇到了不少麻烦,应该是李晋一等人进了无渊山之后, 追杀她们的人都转移了目标。
江千由到现在还在这批大内高手的手中, 足以说明李季歆的手下都是万里挑一的。
“信上说, 他们刚到广安镇。”李晋一扬了扬手中的信纸,“我们要快马加鞭赶上他们, 离幽谷越近就越危险, 可不能在幽谷门口把江千由给丢了!”
江颜无比赞成李晋一的话,一路上她都担心江千由,毕竟那可是师父的亲师弟。
“这里离广安镇也不远了。”探路回来的黑狼蹲在马车顶上说道, “广安镇附近有许多游离在边界的江湖人士,咱们得小心了。”
这里已经是偏远地带, 离城镇中心很远, 广安镇是在荒郊的一座镇子, 这里几乎没有什么正常的百姓,有的只是强盗、马匪、逃犯和快要饿死的穷人。
但这又是一条必经之路,往常只要是正常过路,这些人倒也不想为难他人,毕竟, 他们也怕官府派人围剿。
但这些人的心理,正常人并不能揣摩。
“走吧。”李晋一指挥道,“出发了,希望能早点和他们汇合!”
马车一路朝着广安镇前行,车轮辘辘碾过地上的尘土,卷起风沙烟土,李晋一在马车里伸了个懒腰,抱着江颜的手臂腻腻歪歪。
马儿突然惊吓地抬起了蹄子,惊得整辆马车一震!
李晋一一个机灵从马车里翻了出来!
“怎么了?”她问。
刚刚从马车顶跳下来的黑狼检查了一下四周,从马蹄山拔出一枚尖锐的刀片:“有人在地上埋了利器,看来是广安镇的人。”
四周还有不少这样的尖锐物体埋在土里,李晋一四下检查了一边,发现了许多车子倒塌的迹象。
之前还是想得太天真了,广安镇那群人无恶不作,怎么会放过往来行人?
“希望押送江千由的那批人别出事。”李晋一默默念叨着。
在广安镇汇合原本就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除非……是万不得已。
她拔出隐魄:“进入一级戒备状态!”
在老鬼和小鬼恢复战斗力之后,他们的这支队伍相当于江湖顶尖的队伍,毕竟江湖有言,有三种人不能小觑:小孩、女人、出家人。他们占了两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