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松了口气,却听见他优雅的声音传来,“小初,送我下去吧。”

昏黄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我走在他身后,始终保持沉默。

其实我不太清楚,单泽修今天出现在我家到底是巧合还是特意,我知道他让我下来绝不只是为了送他。他应该,会有话和我说。

拐过路口时,他果然开了口。

他告诉我,他和玛菲已经清楚了。

我看着他,很久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是不太敢相信他居然如此果决。他和玛菲清楚了,分开了,然后呢?我应该感激涕零,然后哭着扑进他怀里,告诉他我有多感动,有多高兴?

男人上前一步,拉短了彼此的距离,修长手指落在我颊边,“小初,你想以后都这样跟我相处吗?”

我侧头避开他微凉的指尖,并没忽略他眼底一闪而过的不悦,“这样子相处,有什么不对?”

“你知道我不是想听反问。”

“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神思,略微有些恍惚。他用“清楚”来形容他和玛菲之间的关系,我却觉得这个用词不太贴切。男女关系,又不是整理物品,用清楚未免不太尊重。

果然,并非女友,只是女人么?

其实正如我上次所说,我真的没有什么可气和可原谅的。我只是他学生,又不是他女朋友,没有权利干涉他交友的自由。

我只是纯粹的,排斥和厌恶他对我若即若离的暧昧。

仿佛神谛施舍般的温柔,却理所当然禁锢着我的自由,难以喘息,又难以逃离。好像线头掌控在他手中的风筝,上下全凭他心意,半点由不得自己。

然而真正决定放弃了,他却转身追来,日益温柔宠溺,甚至低头认错,还主动断了跟别的女人的关系。

胸口心思翻涌,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僵了半响,我慢慢开口,终于说出一句话,“老师,我想我真的不太懂优秀的男人。是不是总见不得身旁仰慕依恋的人主动离开,是不是非要到这种时候,才知道转身珍惜?”

话一出口,他神态就冷了。

这话是过分了,但我就是想让他生气。

而他也一如我所愿,用森寒的目色上上下下看着我,眉宇隐约有怒意,几番流转到底压了下去。

“行啊,果真是胆大了。以前你就算这样想,也不会这样说。”他收敛了神色,喜怒难辨。

“老师还不准备走吗?”我问的轻轻淡淡。

他深深看我一眼,一言不发的离开。

这天目送他的背影,我在想他一定不会再理睬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可后来当事情纠结成一团,我才明白整件事一直都是我想的太简单。

单泽修这个人,或许我从未真正了解过。

第二天是中秋,据老妈说今天一家三口出去吃饭,不用买菜做饭,结果谁都没起床,全部赖在床上宅。

我觉得我体内这种宅的本质完全遗传自老爸老妈,比起他们的懒散,我简直称得上勤快。

因此,当门铃被人摁响时,出现了无人应门的结果。那时已经快中午了,我早饭还没吃,只简单唰了个牙,也没洗脸,就在床上抱着笔记本上微博。

门铃第三次响起后,我终于确定老爸老妈不会去开门。无奈汲着拖鞋起来,结果门外脸色不佳的人居然是流沉!

继单泽修之后是流沉,我觉得我爸妈这两天的心情完全可以用风生水起来形容。

一个是乐界大师,另一个是轩家二少。

两个都是有钱人,尤其现在这个,一大清早(?)不远千里(-_-|||)拎着大堆补品礼品上门,一口一个叔叔阿姨好久不见,喊的亲密自然。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流沉的出现让爸妈又惊又喜,知道他是特意从S城赶来后,当即让他留下一起过晚上的中秋节。

期间,我觉得老妈神色有异似乎想说什么,但一见到老爸和流沉其乐融融俨然“两父子”的模样,最后还是没开口。

直到晚上我们四人一起到了某星级酒店的顶楼自助餐厅后,我才明白老妈神色异样的原由。

这顿晚饭,居然是单泽修安排的。

很显然,老妈背着我答应了这顿中秋晚餐,而老爸却一个劲想和流沉搞好关系……

单泽修出现时,我正借着拿食物的机会,把流沉拉到一旁盘问。他一天都和我老爸混在一起,我实在找不到单独说话的机会。

“你怎么过来都不事先说一声?”

高级酒店的水晶灯下,他神色静淡的凝视我,瞳底似乎藏了一抹调侃。

他今天穿着件英伦风的黑领浅灰色修身衬衣,精良的剪裁愈发衬得他细腰长腿线条流畅,那素有的倨傲里隐隐透出几分贵气与优雅来。

性感的唇抿了抿,随后轻轻提起,金棕色双瞳深邃而专注,“我想你了。”

这样一句暧昧的话,就这样被他在大庭广众自然而流畅的说出来。

我脸颊霎时有些发烫,表面却仍不动声色,“可惜,我一点都不想你。”

闻言他却笑得愈加迷人,伸手揽住我腰,凑到我耳旁轻轻道,“假话。”

暧昧的温热气息,紧贴我的耳垂,我能感觉到他双唇的热度和触感,心头不由一悸。

我推开他,不经意抬眼,却看见了单泽修。

他应该刚刚才踏进餐厅,仍旧是白色衬衣,领口随意开着。黑眸明暗不定,落在我身上。

流沉随我目光看去,波澜不惊的开口,“好久不见了,单……老师。”

单泽修慢慢走到面前,目光从我身上移开,落在流沉那里,微微眯起了眼。片刻,他唇角带出淡笑,“我还以为你一直在西雅图。”

“我也以为你应该在S城。”流沉同样笑了笑。

整个晚上,老爸和老妈都有些坐立不安。出现一个优秀男人对他们女儿来说是好事,可同时出现两个的话,就不那么愉悦了。

虽然这两个优秀男人神情平缓的随意聊了些他们听不懂的音乐话题,可气氛却始终有些让人说不出来的紧滞。

晚饭差不多时,单泽修提出去楼下的咖啡厅坐坐。爸妈忙不迭找理由推托,流沉却爽快答应了,随后转向我,微微一笑,“你也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卡稿了= =~~这章写了三天。。我想死。。在我死之前。。给点安慰吧。。对手指。。。

36

36、【惊怒】 ...

第三十五曲——惊怒

因为是中秋节,咖啡厅人并不多,四人的沙发卡座,二对二,我自然坐在流沉身旁。

我们之间的事,我从来没隐瞒单泽修的打算,只是他一直没问过我,而我也不想特意宣扬。

那种方法是欲擒故纵的人才需要用的,我不用借助任何人来打击谁。

我现在不是担心单泽修,而是担心某混血那强大的占有欲。

我知道流沉不是碰巧来B城,虽然之前单泽修数次找我的事他都不知道,但表面不知道并不代表他真的半点不知情。

想想在埃及那会,他连见到我和其他男人聊天投机都会不高兴,何况现在坐在对面的是单泽修。

他一直都知道我喜欢他,连第一次发生关系,都失声喊出他的名字……虽说当时我也很无辜,但这种事应该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容忍吧。

我捧着冰摩卡,看着始终保持沉默的两个男人,心想该交代的事还是由我自己来交代清楚吧。

“老师,其实我和流沉——”

“你别说话。”单泽修微冷的目光撇来,干脆利落的打断我。

他脸色只是冷,却看不出其他情绪,仿佛在他周遭有一道无形的透明墙壁,将他所有情绪都锁在了里面。

一瞥之后,他视线已落在流沉身上,话却是朝我说的,“我有些事,要先问他。”

流沉将薯条和冰激凌推到我面前,神态平和,“你吃你的。”

于是他们开始聊了,我也开始吃了……-_-|||

“回来怎么不找我,你的小提琴呢,又打算放弃?”对话内容却与我以为的相差甚远。

“我怎么会放弃?”流沉慵懒的笑,“只是最近想休息罢了。另外,我对公演兴趣一般,单老师还是别对我期望太高的好。”

“你之前是获了奖,但还没到可以抛开其他光谈兴趣的地步。”语调不响,但掷地有声,此刻的单泽修完全是站在老师的立场。

他说的没有错,流沉获奖后就在乐界消声匿迹,这样子对他未来的发展并无好处。

身边的人落下了笑容,忽而转头向我,开口道,“你现在崇拜我么?”

“……”我莫名其妙。

他眉梢轻抬,凝视我缓缓再问了一次,“上官初,你崇拜现在的我么?”

那认真的神情让我记起很久之前,在他还没成为单泽修学生时的一次对话。

那时的他用认真到让我觉得陌生的神色看着我说:上官初,我想要你更崇拜我一些,比其他所有人,比你的单泽修老师,都多很多的崇拜。

现在想来,他从那时起就是为了我才参加比赛并成为单泽修学生的吧!

心底,掠过暖意,我笑了,“崇拜,非常崇拜。”尤其经过之前迪拜一行,对几乎全能的他,我已不仅仅是单纯的崇拜,而是一种不可或缺的依赖。

“很好。”他瞳底再次漫起笑意,随后朝单泽修道,“我重新拉小提琴的目的已经达到,以后在这条路上是高是低都没有关系。一切,随心就好。”

果然,从来只有天才可以随心所欲。

我不是天才,但我也向往这样的生活。不用和别人比较,只设立自己的目标,一切都随心意。

这晚的谈话,我自始至终没插上口。

我想单泽修应该已经猜到了,否则他不会阻止我开口。我不太懂,就算我不说出口,事实也不会改变。他这样又有什么意思?

不仅是他,就连流沉也没提及,更加没有为了表现和我的亲密,故意做些幼稚举动,依旧如平日般自然。一晚上都神情静淡,语调平和,仿佛万事在握。

事后,我问他为什么不和单泽修说清楚,他却只是看着我,眼神颇有些高深莫测,“说或不说,对我们来说没太大关系。你的单老师,可不是等闲之辈。”

见我看他,他缓缓扬起漂亮笑容,“初初,要不要嫁给我?”

我一时懵了,看着他发愣。他不说话,眸底却深邃一片,两人互看片刻,他捏了捏我脸颊,“和你开个玩笑,不用一副看到外星人的表情吧。”

“我有吗?”我干笑两声,正想借口去倒水,却被他一把搂入怀中。

“不要担心。”他声音压的低沉,带着鼓动耳膜的磁性,“我耐心一直都很好,时间也很多,所以你可以慢慢来。有些事并不是我不介意,只是比起这些,我更在乎和你之间的相处。你只要记住,你现在是我的女人就好。”

流沉,他果然什么都知道。大约就连我心底那些残存的思恋——那些连我自己都一直想极力否认的情感,都一清二楚,可是……

流沉,他明明就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我靠在他怀里,搂住他细瘦有力的腰身。这一刻,只想抱的更紧一些,让两人的心更近一些。

流沉,我会更喜欢你一些的,所以,等我。

回到S城已是几天之后。

这期间,单泽修打过电话给我。

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最后还是接了,“老师,我已经和流沉在一起了。以后,请和我保持师生关系就好。”话语,流畅的出乎我自己意料。原来这样说出来,也并非很难。

彻底和以前说再见吧!我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这样说。

他到底是单泽修,就算对我真有那么几分喜欢,也不至于继续这样下去。纠缠这种词,不适合他。

片刻沉默后,电话那头传来声音,“你确定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当然。”

那头又是一片沉寂,许久之后,电话被挂断。

这次之后,我已经有意识继续和流沉这样住在琴行不太好,这楼始终是单泽修的。如今这种情况,我不能再理所当然的依靠他。

我开始留意各处租房广告,也托小媛忙我留意,有合适的就抽出时间跟中介去查看,但看了几处都不太满意。

房子不错的路段就不行,路段好的房子又不不行,把我郁闷得不行。

最后,房子没看成功,某个人却因为我四处找房的事再度出现。

那天是个阴雨天,才傍晚,天就黑的离谱。阴阴沉沉的天空,仿佛要塌下来一般。

小媛早早关店回了家,流沉要晚饭之后才回来。

我回到琴行,上了三楼才发现门口有换下的男款皮鞋。

鞋子是单泽修的,他是房主自然有这里的钥匙。

但从我搬来这里开始工作,那钥匙他就从未使用过,每次都是很礼貌的敲门。

客厅没开灯,昏暗的室内,他就坐在单人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叠,白色衬衣因没有灯光而显得暗默隐晦。

客厅的落地玻璃被雨水氤的一片模糊,天地仿佛混沌成了一体。

屋内,烟味浓重。茶几上的烟灰缸已经满了,而他指间仍旧夹着点燃的香烟。

“我听说,你最近在看房?”烟雾袅绕而上,他脸色沉敛,细致清雅的眉宇间看不出任何情绪,“怎么,想搬?”

“是,我觉得继续住这里不太好。”我为他倒了杯水,搁在茶几上。

他唇角似乎有笑意,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因为他的脸色依旧冷然。

夹着香烟的手指抬到唇边,他吸了口烟,慢慢抬起视线,落在我身上,“是不太好,还是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