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无争比茯苓要可怜。他是从一堆死人里头被崔圣之发现的,但无争并不知道自己的仇家是谁,只是当时崔圣之站在无争旁边问:你想活么?

无争的手微微一动,显然是不想死。

崔圣之便又问:那你想报仇么?

无争终于抬起了头,少年的面上皆是冷寒,他拼尽全力的说:想。

崔圣之含笑,“若你想活,想报仇,就需要卖命给我,你肯么。”

就是这样,无争跟随了崔圣之数年之久,他虽然时间短,但天资聪颖,又一心报仇,所以学什么都倾尽全力,所以没有两年的时间,便成了崔圣之最得力而且最信赖的助手。

原来无争还有这样的往事,难怪从来寡言少语。

第5卷 331 入城

诸人自凤水城外集合,商队的药材也都在山涧中陆续送到,待到他们走出山涧,已是云破日出时分,而马车以及装载药材的车队,一行数十人的到达凤水城外。陆云袖拂开车帘往外头看去,就见这里的确是山路较多,远望青山而层峦叠嶂,恰是秋至时分,这里却相当热,与朝都的气候也大相径庭。

往来的女子男子似乎民风大胆,穿着亦是比朝都的人更要简陋,陆云袖看了会后便放下了车帘,听着外头喊:“你们什么人,怎么这么多人一起到我凤水来。”

陆云袖和小碧好奇的探出头,就见守城士兵正在和崔圣之扮演的老爷打交道,就看崔圣之取出怀中信函,又让骆虎拿出了通关文书,恭敬的交到那个看守的士兵手中。

崔圣之温言笑道:“在下是晓月轩的老板故交,且祖上故里就是这凤水城,近日在外做生意多有不便,遂想回故里来做做生意。这不,就带了一些西南独缺的药材,来凤水碰碰运气。”

这守城人看看文书,又看了看崔圣之那小胡子的长相,的确有点奸商模样,他粗着嗓子说:“最近凤水管的很严的,哪里能让进这么多人。”

崔圣之不着急,而是赛了点银票到他手上,继续说:“大人通融通融,你看我一家老小都在这里候着呢,若是进不去凤水,可不就又要带着这批药材餐风露宿的回去?”

正好此时挺着肚子的陆云袖、还有小碧、茯苓都露出了脑袋,巴巴的看着那守门人,看模样还真是一家人,他捏着手里的银票,捋了下鼻子下头两撇胡子,笑道:“不过这么多人…”

崔圣之又塞了几张银票,兼且将通关文书递过去,“我们此次来凤水,手续齐备,并没有任何问题。大人不信可以搜查一下。”

那人笑了下,挥手说道:“兄弟们,看看这批药材有问题没?没问题的话便放他们进城。”

呼啦一群人往马车后头跑,而马旁边站着的乔装改扮过的锦司们,也都将马上的药材松了下来,打开后让守城的人仔细查看。

片刻,那边传来了连绵的“报告老大,没问题”,这守城兵士便也再仔细的看了通关文书,挥了挥手,“放行。”

“多谢大人。”崔圣之露出大喜过望的表情,甚至还许下个诺言,“若在下在这凤水城理挣上钱,一定不忘大人的恩情。”

陆云袖与小碧放开车帘,皆都吐了口气,马车晃晃悠悠的朝着城内而去。甫一进入,街头巷尾就散发着一股别样的味道,似乎是属于西南凤水城独特的气息,而陆云袖从马车跨入城内,便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叶隐风,你在哪里?

夫君,你藏在何处?

进城之后已是午后,潜伏在城里头的锦示司的人,已然安置好一切,在凤水城城东大街上寻了处房子,派人打扫干净,就静候着主人的到来。一行人也算是浩浩荡荡的穿街走巷,让凤水城内肆意行走的人们,经常投来好奇的目光,这明显是从外域而来的人,穿的宽袍大袖,极有儒雅风范。

崔圣之让那些人自行收拾药材,自己则带着一家子跨进了院子里头,直接穿过绿树成荫,进入到主院的大堂内。

方坐下,小碧便开始寻水打水热水,因为崔圣之坐下后比较喜欢喝口热茶静静心。陆云袖则实在是坐不住,在堂中来回的走动。

方才骆虎一到就已经去找叶茗衷了,希望叶茗衷能带来点好消息,不要再让她担惊受怕了。

未过多久,叶茗衷就随着骆虎急匆匆的跨了进来,陆云袖正好转身遇上,立刻冲上前去抓住叶茗衷的袖子,颤声问:“茗衷,你快与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将军怎么会无缘无故失踪?”

叶茗衷吓了一跳,因为陆云袖如今的脸面实在是美艳动人,妖艳惑众的很,唇瓣微微抖动的时候颇有点楚楚可怜的感觉,他端详了好半天终于憋出了几个字:“白烟夫人?”

叶茗衷与陆云袖最多的交往便是在那议事堂中,他对陆云袖还是更喜欢喊白烟夫人,所以陆云袖也不做纠正,轻轻颔首,“对我是。”

“方才骆虎与我说你也来了,我还不信…想不到你竟然…”

竟然肯为了将军,亲自到了西南这种蛮荒之地,而且面临不可预知的危险,叶茗衷看陆云袖实在着急,便也据实以报:“我赶到西南之后,不知道是不是睿王府有自己的一套传讯方法,居然能先我一步,我本想告知将军小心为甚,所以按照将军之前所说的刻画印记,在凤水城西北角的茶楼下等候,但一直没等到将军出现…”

陆云袖蹙眉,叶隐风此人做事向来谨慎,除非他此刻行动不便,否则绝对不会不管叶茗衷的到来。

这时就听崔圣之问旁侧等候多时的那位西南驻守的锦司,此人也是一身掌柜打扮,显然亦是以行商的身份潜伏在西南一隅,“近日可曾见到睿王府的世子沈风栖出没在凤水?”

“有。”那锦司双手合拢,用的是西南这边见人恭敬的套路,“沈风栖世子送沈柔郡主回了鸣秦王府,近日一直在王府中做客。”

“那可有外出,或者可有与何等人接触过?”

小碧捧着茶杯走进来,见堂中颇多人,便也莞尔一笑,将热茶送到了崔圣之手上。站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那锦司皱着眉头回答:“这鸣秦王一向古怪,不爱与人多交流,倒是与世子相谈甚欢的感觉,所以留世子多待了些日子,世子即便是外出,也不过是赏花看戏,偶尔去乡野里头踏青,倒是的确没有旁的异动的。”

崔圣之闭上眸子,心里头也在奇怪,既然表面上一应如常,那么问题,是出在了哪里。

PS:头绪还没理清楚也许今天就三更,若是有第四更估计也晚,姑娘们别等。至于有人问冥婚下部的内容,我在这里稍微剧透下,关于大梁能否抵得过夜郎与楼兰的联兵,关于小碧与崔大爷到底能不能都到底,关于将军是否能卸甲归田,与云袖回到云隐别院,还有关于无争的真实身份…(很多很多谜题没解开呢

第5卷 332 村落

一时间大堂中陷入了安静之中,谁都在想,叶隐风并非寻常人,怎么会说丢就丢。倒是小碧轻轻揪了下崔圣之,崔圣之睁开眼,流光媚眼缓缓挪到小碧面上,她低声说:“先生,若是人手够,不若就去世子爷去过的地方都查探查探。”

“何以见得?”

崔圣之的声音比较温和,显然也想到了这个关节。别看世子爷往日里闲庭漫步,可他的手段都在这往日平淡的生活中,此人的能耐鲜见一般。

小碧轻声说:“世子爷做什么事都是有目的性的,他不会随意游玩或者玩耍,我毕竟也在世子爷身边当过差。他这人,看似悠闲,实则心碌。”

崔圣之做了决定,对旁侧那站着的锦司,以及骆虎、叶茗衷说:“既然如此,得烦劳二位副将先暂且听锦示司的调令,由我的这位西南驻守的姚锦司负责安排摸查所有沈风栖去过的地方,明日午后在此集合。”

既然是为了叶隐风,让崔圣之不辞辛苦的到了西南,骆虎与叶茗衷也没有什么异议接受他的调令,拱手与那西南姚锦司相继离去。

小碧这才走到陆云袖身边,看她眸子里头始终在滚着泪珠,便拉过她的手说:“姐姐,别着急…”

原先不着急,是因为离西南好远;如今就在这里,却还是没有叶隐风的下落,陆云袖恨不能现在就冲到大街上,挨家挨户的敲,直到把叶隐风敲出来为止。

见小碧露出了担忧的神色,陆云袖摇了摇头,柔声道:“我没事…我只是…”

很想念他。

陆云袖真是不知道自己要如何评说对叶隐风的感情,当他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天天看着小碧为她犯愁;如今听说叶隐风出了事情,整颗心都空空荡荡的。陆云袖望着天外白云,恨不能插翅飞到失踪的那个人的身上,他很少做这等事情,从来不曾如此教人担心的啊…

这天里头,凤水城里来了个商户,是专做药材生意的,而他带着一妻一妾,妻子长的温婉贤淑,妾则是妖媚动人,这等两全其美的好事,在凤水城也传的很快。这西南边陲临近大漠的凤水城原本便不大,一日之间就有许多人在崔圣之住地门外转悠来去,其中也不乏从鸣秦王府特意来瞧瞧情况的人。

崔圣之心里头清楚既然到了凤水城,又是要行商,若是不去见下这凤水城的鸣秦王反而不像话,他整理整理便自出了门。如今做了这般大的改动,那沈柔郡主应也是看不出来上官轻鸿的模样来。当然,崔圣之也不过是去走个过场,鸣秦王又岂是想见就能见的,为了消除鸣秦王的疑虑,他就是带着名贵药材与一些银子到鸣秦王的府邸拜个山门而已。

到得第二日,派出去的人马陆续回来,都到姚锦司那里做了汇报,包括叶茗衷、骆虎、姚锦司三人,都寻各种方法隐秘的跨入了这宅子的大堂里头。崔圣之等人早已经等候多时,为了让他们凤水城一行看着更加不惹人注意,无争和茯苓大清早相伴着去做药材生意去了。剩下的三个人坐在那里,就等着最新的消息。

姚锦司说:“已经将世子爷最近踏过的地方都摸了一遍,并无太多异状。”

见他表情似乎有点怪异,崔圣之便说:“话要说完,定是有下文的对吧。”

姚锦司便自回答:“我派往东南乡野处的锦司回报,说哪里的村落最近出了点问题。”

那叫柴家村。所有的村民都姓柴,世代耕作,生生不息,村子里头共有百余口人,但是最近这个村子里染上了一种怪病,所以没有人敢去那里。至于这怪病,则是自世子爷去那里踏青后大约十日左右,才流行开来。

话说完毕,姚锦司还斟酌了句:“虽有蹊跷,但这等怪病又如何能与世子爷有关系呢?”

崔圣之微微蹙眉,而陆云袖忽然间问了一句:“既然是鸣秦王辖下村落,村中百余口人都染上了怪病,鸣秦王便没有派人去看过么?”

姚锦司被这句话说的双目微亮,显然是有了想法,他立刻抱拳对崔圣之道:“大人,我想起来了,这村落染病后,世子爷与鸣秦王的确曾经派过大夫过去,但都无功而返,便说此病症极为棘手,怕是治不好了。后来也不让其他人再去,大有让这村子自生自灭的感觉。”

陆云袖听后,突然间跌坐在凳子上,缓缓看向崔圣之,二人心中都隐隐有感,这村子恐怕有诈。

崔圣之缓缓闭眼,单手在那白巾上擦来擦去,他似是在思索其中的关节点。假若以叶隐风便在那村子里头的说法而论,沈风栖当日实则是布局陷害,让叶隐风跟随而去,十日以后那村落便染上了病疫,以叶隐风的大英雄气概,恐怕也会觉着此事多少与自己有关,便会再摸回去,想寻机为这些人治疗。

而当他回去之后,恐怕就真的被沈风栖给算计进去,那病便传染给叶隐风。他若是受了重伤,怕一时就走不出这村庄。待得那些大夫过去,看似是要治病,实则是要搜查叶隐风的存在。

既然他们无功而返,那么只能说叶隐风…恐怕不在那个村落里头?

陆云袖深吸口气,“崔大人,既然这村落是如今唯一的突破口,不若我们便去探查一番吧…”

崔圣之也晓得她心里头的心急如焚,但那村落既然有怪病,却也不敢肆意妄为,便点点头说:“这样,让无争夜里头亲自去探查一番,他是我的首徒,医术高明,自是不会出问题。假如这病不会染给其他人,我们便亲自去一趟那村落。”

见陆云袖似乎还想说什么,崔圣之轻声说:“你如今毕竟也是怀了孕的人了,不为自己想,也为那肚子里头的孩子想。你身体本就孱弱,若是把病染给孩子,怕会让他胎死腹中,所以任何事情,我们做好完全的准备。”

第5卷 333 失望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陆云袖自然是懂的,再加上崔圣之说的也有道理,她如今可不是一个人,就算她再着急,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一下。如若不然,叶隐风还未寻到,她和孩子再出了什么问题,那可真就是得不偿失了。

一番考虑之下,陆云袖点头应下。崔圣之便立刻唤来了无争,一番交代之后,安排了两名锦司同无争一道随身带着一些方便携带的应急药丸,前去探寻情况。

虽有着先前去柴家村探寻过的锦司带路,无争这一路上也没有少花功夫。这柴家村一带毕竟对于鸣秦王和沈风栖来说实属敏感区域,因此他们必须要小心地掩饰,才能不被沈风栖留下的暗探给发现。

与其偷偷摸摸的,无争一行人索性易容打扮作了江湖游医,光明正大地一路进了村子。毕竟柴家村这段时日以来,也常有其他地方闻讯而来的大夫前来探视情况,因此无争他们这一举措倒也不显突兀。

无争几乎是挨家挨户地探视情况,凡是家中有疑似重病在床的男子,他都仔细查寻过,却没有发现叶隐风的一丝痕迹。

站在村末最后一户人家门前,无争蹙紧了眉头,若是这一户还没有消息的话,那莫不是叶隐风真不在这里?那又会在什么地方呢?

这般想着,无争命两名锦司去其他村民那里再去套问一些,看看会不会有什么遗留下来的线索,自己则是举步进了屋内。

这座屋宅比起村里其他人家来说显得更为简陋,甚至有些家徒四壁之感。

“请问,有人在吗?”无争扬声问道。

只听得那门帘之后,一阵细微的动静,一名面色苍白身形消瘦憔悴的年轻女子,拄着拐掀开门帘,慢慢地挪步了出来,看样子很是虚弱。

无争忙上前道:“姑娘,我是大夫,您这边坐着,我替您把把脉。”说着将人扶坐了下来。许是近日以来时常有这样的情况发生,而无争的面相温和,看起来也不像坏人,那名女子倒也没有排斥,静静挽起了袖子,露出了那细瘦的皓腕。

无争搭脉而上,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这村内的每一户人家,他都给得病者搭过了脉,只是这脉象之诡异,不像是病症,倒有些偏似于中毒,可若说是中毒,似乎也不完全像,甚至太为古怪。据村内人说,这个病几乎是一夜之间盛行而起,村内除了一些外出的人,几乎大部分的人都陆陆续续地中了招。

这种蔓延的速度,却是是如同瘟疫一般,但是…这脉象…无争暗自思忖,这种情况,说不定还真的需要崔圣之亲自来一趟,才能有些眉目。

无争放下手来,替那名女子卷下衣袖,柔声道:“不知姑娘家中还有其他人吗?可否也让我把一把脉?”

那名女子打量着面前的无争,面露犹豫,片刻之后还是低声道:“我相公在里头,麻烦先生了。”

“应该的。”无争说着便跟着那名女子进了内室,只见室内只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微弱的光线不能估计到室内每一个角落,显得幽暗极了。屋内靠墙的位置是一张炕床,床上躺着一名男子,因为背对着他们,因此看不清楚形貌。

不过…无争猛然一震,那男子的身形…同叶隐风极为相似,不过仔细看下来却有觉得偏瘦了一些。究竟是与不是,若是不看到正面的话,无争无法判断。

许是听到了两人进门来的动静,那名男子转过身来,低哑着嗓子问道:“惠娘,是谁来了?”那声音极为粗哑,与叶隐风那种沉稳浑厚截然不同,无争不由有些失望,但又想着或许也有可能是伤到了声带。

“相公,是外头来的大夫,来替您把脉。”惠娘柔声说道,无争下意识地侧头看了看惠娘,只见她眸光之间尽是掩不住的柔情似水,就像是平日里小碧看崔圣之那般。无争皱了皱眉,相公?他现在只希望躺在床上的这个人不是叶隐风,不然的话…陆云袖可如何是好?

这般想着,无争走近了床边,刻意压低了嗓子道:“敝姓吴,这位公子可否伸出手来,让我把一把脉。”

那名男子听得无争这样说着,似是默许了一样,向靠坐了几分,伸出了手,也正式这个时候借着昏暗的光线,无争看清这人的面貌,不禁心觉诧异,只见那名男子的脸上纵横交错着许多的伤痕,只能隐隐察觉到,或许他破相之前是一名极为极为英俊的男人。

他表面泰然处之地搭上了那名男子的手腕,手下的脉象同惠娘的无异,只不过内息还更为混乱,似乎受过重伤。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那人一眼道:“除了瘟疫症状之外,公子似乎还曾受过内伤?”

还没等那人回答,一旁的惠娘嘤嘤地哭出了声,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哀声道:“先生医术高明。我家相公,前段时日里外出遭遇了山贼,不但相貌被毁,还险些丢了性命,好不容易撑着回到了村里,如今又遇上了这样的事。”

惠娘说的情深意切,不像作戏,无争平日里最怕遇见女人哭泣,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得自怀中掏出一瓶先前崔圣之交给他的疗伤药丸递给了惠娘,安慰道:“我这有一瓶专治内伤的药丸,你每日给你相公服上一丸,这内伤便可痊愈。只不过,这瘟疫之症,眼下我还是束手无策…”

惠娘接过药丸,感激道:“谢谢先生,先生如此已经帮了我们大忙了…”说着便扑进那男人怀中哭泣,而那名男子也柔声细语地劝着。

两人的相处确实就如感情极好的夫妻一般,无争在一旁仔细看了半天也发觉不出异样,或许这个毁了容貌的男子,当真不是叶隐风。

无争与惠娘夫妻二人告辞之后,同其他二名锦司会合,一道回了他们在西南的临时住所,眼看着快要到了,无争忍不住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这次柴家村之行,仍无所获,恐怕真要令陆云袖失望了。

第5卷 334 夜入

无争的回报自然对陆云袖无异于一个打击,她呆呆的坐在凳子上望了许久,直到小碧推了推她的胳膊,才反应过来。

崔圣之显然也因此陷入了沉默之中,如果无争查探属实,这柴家村的确没有叶隐风的话,那么即便是去了,也是扑个空而已,也许他们之前的某个环节还是出了问题,所以他需要再想一想。

陆云袖深吸口气,声音还是微微颤抖着的,“崔大人,既然你是鬼医,应有办法给那柴家村的人治一下的。我想…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不要不管那些人,我们去看看吧。”

她其实已经没什么目标,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才能找到自己的夫君,但若就这么放下那柴家村不管,任她做不到,所以恳求的看向崔圣之。

而小碧也轻轻推了推崔圣之,“先生,既然到了这凤水,你便去瞧瞧吧。”

崔圣之问无争,“那些病具体是何等症状。”

无争说:“外表是看不出来,但明显体内虚弱,兼且行动不便,看似瘟疫,但并不易传染,不知道为何会让整个村子的人都染上病症。可能是村井出了问题,我在来前取了点井水,观察后发现,确实是井水引发的疾病。单纯的触碰应不会传染。”

崔圣之点了点头,这般说来,那可以断定为是投毒。

若真的是投毒,那这个村子还是值得一去的。他放下手中的茶杯,轻声说:“既然如此,今日便秘密的去一趟那柴家村看看。”

当然不能明着去,毕竟在凤水里头还是低调点的好。若真的被鸣秦王发现问题,怕是要出城都会比较困难,更何况还带着陆云袖与小碧两个女人。崔圣之一向行事稳重,决定下来后,几个人是入夜才出发,对旁人都说的是一家人去野外散心,过几日便回来。

马车在柴家村的村口大树就停了下来,陆云袖、小碧、崔圣之、无争与茯苓都下了车。小碧陆云袖是自己要跟来帮忙的,只说这村子里头这么多人,把她们两个放在府里头估计也担心的慌,不如出来一起行动。崔圣之本来也不想带她们,但是考虑到在一起的话至少能随时照看着,也便不再多管。

待到下了马车,崔圣之先去拜访了村长,以大夫的身份,从暮色降临以后便开始一户户的探诊。小碧陆云袖就干一点最简单的活,端茶倒水,而无争茯苓则是主力,在崔圣之到下一家的时候,便去把门敲开,让他们做好准备。

崔圣之看了四五家后,便心里头大概有了定论,这种毒,类似是西南蛊毒,怕是将毒下到了这井水中,但这蛊毒他还没有看出是什么来,尤其是每个人因为身体体质的不同,这病症反应也是不一样。

这会,便到了下一家。他抬脚跨了进去,捏了捏颇为疲劳的眉心,便为眼前的女人开始探脉。女人身体原本似乎就比较虚弱,所以五内皆空的时候,蛊毒渗透的尤其严重。

村里头的人都听说了这位大夫是特特来给他们治病的,还把自己的一家子带过来帮忙,根本不似其他人那般惧怕他们,莫不都是交口称赞,说这位大夫虽然性格冷淡了些,但果真是仁心慈术啊。

陆云袖和小碧被崔圣之驱使去了村井那边,无论如何先投一些解毒药粉进去,这村里头百余口人都靠这口井水过活,即便是解开了他们身上的毒,却解不开这水里头的毒,这蛊毒便是一辈子的缠身疾病。

小碧将药粉撒完后,看陆云袖坐在大树底下发呆,便款款走回去,柔声问:“姐姐,你别太担心,将军迟早会找到的…”

陆云袖望着天际那一望无垠的星海,轻声说:“你说,他会去哪里呢?”

原本以她的身体,根本不适合长途跋涉之后又辛苦劳累,从朝都到西南凤水,原本该是三个月的路程,她却咬牙跟着崔圣之的车队只半个月便到,到了这里后,她又马不停蹄的来帮忙给这个村子的人治毒。其实陆云袖是怕…怕自己闲下来,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叶隐风原本是她的那片天,能为她挡风遮雨的,却到底也不见踪影。

“回去吧。看看大人那里还有什么要帮忙的。”说完话,陆云袖便捂唇对着旁侧干呕了许久,小碧担忧的拍着她的背,“姐姐,你还是歇息一会,不要太累了。”

陆云袖将袖子卷起,又将头发整理好,轻轻一笑,“无妨,再累也比不过这村子里头的人受的苦多。我们回去。”

往崔圣之所在的那个点灯的屋子走着,陆云袖与小碧刚踏到门口,她忽然间静止不动了。眸光直直的看着那站在屋子里头的背影,这背影…这…这背影…怎生那么熟…

陆云袖的双唇微微一颤,险些没有站稳,小碧在旁边赶紧扶住,失口便喊:“姐姐。”

那男人也跟着侧了身,只是从屋子里头便走出个长相柔婉的女人,“相公,你身体不好,大夫替你看完诊还是早些回去歇着…”

但是她说完话,便又是一阵咳嗽。

陆云袖的眼睛从这里又看到那里,相公…相公?

她径直抢了进去,想也不想的便拽过这男人,让他面对着自己。他眉眼不变,似是非常坦然的看了过来,但陆云袖却忍不住的双肩抖动起来。他的脸上都是伤痕,纵使瘦了这么多,却依旧抵挡不住那股坦荡的英雄气概。这样的男人,就算是化作灰,陆云袖都认得。

见陆云袖一直看着这男人,那惠娘奇怪的问:“相公,你认得这位夫人?”

男人扯了扯唇,沙哑的声音溢出口来,“不…认得。”

小碧看了看这男人,突然间她也总算是从那毁了容的迹象里看出是谁来,这不、这不就是叶隐风么?他居然说不认得姐姐?不可能,陆云袖与叶隐风之间的感情,岂是寻常人可以介入的。可为何他要说不认得陆云袖?虽然如今陆云袖面上带着个假面具,但她的身形未变,眼睛没变,叶隐风绝对不可能没认出来。

第5卷 335 追寻

陆云袖的身子又是跟着微微一晃,心头的恍惚已然快淹没她所有的思绪。和眼前这个男人的点点滴滴忽然间尽数涌上:他待自己的情真意切,他待自己的点点滴滴,莫不是二人用艰难险阻漫漫度过。他带她去过的云隐别院说,这是要带自己最爱的女人,在这里卸甲归田。她为他死过两次,一次入了棺土,一次浴火重生。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正三月有余,现如今…他不认得自己了?

陆云袖不知道他面上是为何弄成这个模样,是为了避人耳目又或者当真是跌下山崖。只是,叶隐风并非不负责任的男人,他即便是这般做也一定有他的道理和难处,因为当年他可以不碰那三个后院夫人,今日,依旧不可能会为了个惠娘而罔顾陆云袖母子。

她是爱他的,也是信任他,更加的了解他。

虽然劳累又加了心酸,让她几欲昏倒,但陆云袖咬牙坚持了下来,缓缓的松开手,转头问崔圣之:“他们的身体怎样?”

崔圣之实际上也认出叶隐风了,无争这双眼力,差点就被他给蒙过去,幸好陆云袖坚持要来,才将这个叶隐风给掘了出来。只是他的变化亦是让崔圣之十分奇怪,但他不好干涉,一来这是夫妻间的事情,二来也许叶隐风还有什么难处无法明说。若是如此,崔圣之便还是把这桩事当做不知道,让陆云袖与他纠缠便是。

他点点头,“这位先生中毒最重,如果不是身子骨太好,恐怕早就…”

陆云袖看了眼叶隐风,他现在这样子,真的是糟糕…太糟糕了…她眸子里头隐隐有泪花盈动,轻声说:“那就让我留下来照顾他们…”

微微一顿,陆云袖苦涩而又坚决的说:“照顾他们夫妇两。”

“这怎么成,夫人你一看就是怀了身孕之人,哪里能让你来服侍?”惠娘慌忙的摆手。

陆云袖目光直直的看向叶隐风,他虽然也微微摇头,但触及到那双坚定不移的眸子的时候,却生生的停了下来,陆云袖赶忙垂下头,扶住那身子如风中落叶的惠娘,柔声道:“我扶你进去,我虽然已有身孕,但好歹略懂医理,既然你家患病最重,留我在这照看亦是正常。”

崔圣之终于开了金口,“我家夫人说的没错,既然这位先生中毒最深,还是留个人照看一下比较好。”

说到“我家夫人”四个字的时候,不论是陆云袖亦或者是小碧还是现场的崔圣之,都能瞥见叶隐风身上那微微一颤的迹象,他果然…果然是故意不认陆云袖的。

陆云袖想到这里,就越发不可能走,她不容置喙的将惠娘往屋子里头送,让她躺在床上,用被子给她盖上。

惠娘盯着这形容妖冶的女子,原本以为似这般长相的女人,肯定是说话刻薄举止无端的那种类型,哪里料得一举一动却是大家闺秀的行止。她见房中没有旁人,突然间握住陆云袖的手,低低的哀求道:“求你们一定要救我家相公。”

陆云袖心头似被斩了刀的痛,她呼吸也有些艰难,而淡淡回应了句:“…好。”

惠娘叹了口气,“我相公是将其他人身上的病都引到自己的身上,才导致如今比其他人都要厉害。”

原来叶隐风还干了这桩事。

陆云袖正好看见窗外走过叶隐风那有些瘦削的身体,心知这是能单独相处的机会,便对惠娘说了句:“你先歇息,我出去看看可有什么能帮忙的。”

陆云袖转头便跨了出去,跟在叶隐风后头走着。他应是听说了这村井有问题,便打算去远一点的地方提水,手里头是个木桶,只是走一段路可能还需停一下,大约是对村里头的路不太熟悉,陆云袖跟了上去,俯身去替他拿桶,口中的话也是淡然如初,“这位先生身体不适,还是让我来提吧。”

叶隐风愣了下,却又自己提在手上,说:“夫人怀有身孕,不易太过劳累。”

陆云袖眼中又要有泪涌出,她侧头缓缓擦拭而去,才直起身子跟在叶隐风后头,她多想喊一句,夫君,你为何要这般待我。

可她到底还是忍耐了下来,千帆过尽本应看淡,奈何情深似海,又如何能抹得去对叶隐风的思念。哪怕他现在身患重病,又形容俱毁,可在她心里头,这不还是那个曾经谈笑风生的叶隐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