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连名字都说出来了,再装糊涂怕是要惹怒她。秋曳澜抿了抿嘴:“回母亲的话,确实是有些关联的!”

“到底怎么回事呢?”庄夫人眯起眼。

秋曳澜简短的说了经过,没有夸大,但把江崖丹的行为都归纳受了安珍裳的欺骗和撺掇——毕竟在婆婆跟前说她嫡长子不好,绝对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

庄夫人听完之后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道:“这妾姓安,安儿之母临终前给安儿起的乳名居然也是安,成何体统?”

秋曳澜赶紧道:“母亲,八嫂素来大度,连贴身丫鬟背着她被八哥收了,都没说什么。之所以给安儿起这乳名,皆是因为盼他一世安康,绝无其他意思!更无怨怼之心!”

“我知道!”庄夫人依旧淡淡的,“她愿意为了安儿舍命,这时候哪里还记得起这等人?不过,嫡出子的乳名与妾侍的姓重叠,到底不好!”

看向一旁的常妈妈,“去叫那安氏改个姓!”

“…”秋曳澜没想到是这个结局,不由无语,她还担心庄夫人怀疑小陶氏给儿子取乳名“安儿”,是惦记着安珍裳之事呢!合着是要给小陶氏出气!

这年头做妾做奴婢的改名很常见,改姓可就稀少了,除非是主家赐姓,不然便是极大的侮辱——尤其安珍裳是官家小姐出身,这样改姓,等于是“啪啪”的抽脸,抽得还是整个安家的脸!

不过庄夫人替嫡长媳出气还不止到这里,等常妈妈答应下来,预备前去传达命令时,庄夫人又漫不经心的道,“这等人其实根本不该接进门!你们祖母太老好人了,亏你们八嫂还是她嫡亲侄孙女呢!外室害死元配,居然还抬进门来做妾——要搁我在,早在她没怀孕时就打死了!还能容她到今日?”

秋曳澜苦笑:陶老夫人何尝不想拉偏架?可谁叫江天驰不是她亲生的!庄夫人作为嫡母又是生母,怎么折腾儿子的姬妾都不怕儿子跟她翻脸,翻了脸也不难和好,可陶老夫人怕啊!

“等这妾生下孩子就让她去殉了安儿的母亲吧!还有背着安儿之母勾.引小八的那个妾,她没怀孕吧?没怀孕那现在就去殉葬!”庄夫人淡声吩咐,“哪有做错事情不受惩罚的道理?如此可以饶了她们的家里人…噢,叫那安家一家也去改个姓!我听着不爽快!”

秋曳澜听着可爽快了,象征性的情也不求一句:“媳妇代八嫂谢过母亲心疼!”

作为发妻党,她太喜欢庄夫人这样的做法了好不好?

庄夫人今儿的处置一传出去,看以后谁还敢爬江崖丹跟江崖霜的床!

无怪庄蔓之前说她姑姑回来了四房就好了!

“可惜这婆婆早几年没有回来,不然八嫂没准现在还在呢!”秋曳澜感慨的看了眼安儿,无限唏嘘。

万树 千条 各 自垂 第五十七章 亲妈都比不上的婆婆!

秋曳澜高兴了,江崖丹的后院却开始哭天喊地了:“婢子伺候八公子、没了的八少夫人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夫人怎么能一回来就要婢子去殉八少夫人?婢子不相信!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这么哭喊的当然是绿盏——说来她能活到现在也是命大,之前小陶氏因江景琥夭折之故,元配地位摇动那会,陶老夫人就想弄死她了。但当时由于江崖丹跟安珍裳用得到她这才保得一命,之后小陶氏怀有身孕后,按说她是逃不过这劫了吧?

但她伺候小陶氏多年,深知小陶氏的脾气,披头散发跪在小陶氏跟前磕红了好几块地砖,到底磕软了小陶氏的心,为她到陶老夫人跟前求了情。经过这么一回,绿盏也彻底见识到了后院争斗的残酷,再不敢挑事,小心翼翼的过活而已!

谁想她以为幡然醒悟回头未晚呢,庄夫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要她去死!

“小蹄子还有脸说苦劳?”常妈妈作为庄夫人的心腹,在庄夫人疼爱的嫡子江崖霜跟前,她各种会看脸色;在绿盏这种奴婢出身、现在还是庄夫人亲口发话处置的妾面前,她就是各种会给脸色,闻言二话不说赶上去一把扯了发髻,扬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

力道之大,抽得绿盏整个人都懵了!

“当咱们夫人远在北疆,就不晓得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是怎么欺负没了的八少夫人的呢?”常妈妈一边大骂一边左右开弓,“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毒打,“要不是你们这班不知廉耻的骚蹄子,可怜十四孙公子会才落地就没了亲娘?!”

绿盏自幼被选为小陶氏的丫鬟,小陶氏脾气好,待下宽厚,之后投入江崖丹的怀抱,又颇得宠爱,虽然是奴婢,却一直过着寻常富家小姐都不如的优裕生活,哪里受过这样的对待?挨了几下之后本能的想要反抗!

但常妈妈就等着她反抗!

“这小蹄子胆大包天!连夫人的命令也敢违抗!”常妈妈理直气壮的招呼其他人过来帮忙暴打,“既然如此也不要给她白绫、鸩酒之类全体面了,直接动手罢!”

…常妈妈这么做倒也不全是为了给小陶氏出气,到底她又没见过小陶氏。便是想给安儿跟前落人情,安儿现在才多大?

她主要的目的是为敲诈绿盏的娘家人:“你们养的好东西!连咱们夫人的话也敢违背!真当咱们夫人不在京里,就对后院之事一无所知了吗?可知道夫人肯让绿盏这小蹄子殉了八少夫人,已经是念在她伺候八少夫人一场、八少夫人又待下宽厚的份上网开一面了!不然依着夫人的脾气,她这样的背主之婢从来都是直接沉了护城河,合家流放三千里?!”

“你们以为什么人都有资格殉八少夫人?!”

“给脸不要脸,等着夫人知道后发话处置你们吧!一家子的奴才秧子,八少夫人好脾气惯得你们!居然敢给主家甩脸色——你们是没见过咱们夫人的手段,不知道害怕是不是?不要紧,夫人发个话,老婆子自会教你们如何做奴婢!”

“哟这小丫头怪招人疼的,据说你们夫妇除了绿盏之外,还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这小丫头是谁家的?孙女?啧啧,这水灵灵的样子,回头倒是你们家的出路!”

“听不明白?”

“回头夫人生气,把你们一家随便一卖,届时你们这嫩得滴出水来的小孙女儿,不定落到什么脏地方呢!不过也没有关系,如今京里那些花魁们,不也出入达官贵胄嘛?没准你们以后运气好,能靠她混点好日子呢是吧?”

“呵呵,谁叫她姑姑不识趣,老婆子好心好意去劝她从了夫人之命,既全了与八少夫人的主仆之情,也全了为人之女的孝义!她不但不听,居然还对老婆子动手!”

“老婆子伺候了夫人一辈子,就是在八公子、十九公子跟前都没有这样被扫过脸面!!!”

绿盏的娘家人大抵也是小陶氏的陪嫁,按照默认的规矩,小陶氏死后,名正言顺有权处置他们的应该是十四孙公子安儿。江家作为夫家人是应该避嫌的,毕竟陪嫁的人也属于陪嫁的产业部分,都应该属于安儿,夫家人不好染指。

不过江家上下都没几个守规矩的人,庄夫人还是蛮不讲理的佼佼者,绿盏的娘家人被常妈妈敲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一大家小跪在她跟前哀求良久,几乎拿出历年的积蓄才送走她!

有了绿盏做榜样,安家那边不用她上门,就乖乖奉上大批财帛,祈求她在庄夫人跟前美言一二,比如说让安珍裳一个人改姓就好,至于他们全家就免了这份羞辱吧!

不过常妈妈大大方方收了银钱,对于安家这个要求却回了两个字:“没门!”

不但这么回了安家,她回庄夫人跟前复命时还告了安家一状:“…那安家痴心妄想,以为老奴肯收他们几个钱,连夫人的命令也敢打主意了呢!怨不得他们家女儿胆敢谋害八少夫人!这一家子都是不守规矩的!”

一边说一边把敲诈来的财物呈上来听凭庄夫人处置。

庄夫人沉着脸:“既然是给你好处那你就拿着,跟渠妈妈她们分一分便是…至于有的人敬酒不喝喝罚酒,你去御史台传个话,让他们查一查这一家子都做过些什么不法之事!”

正在陪她说话的秋曳澜明白,庄夫人既然说了这话,安家也就差不多了。看着之前压得小陶氏喘不过气来、连陶老夫人都束手无策的安家,在庄夫人这里不过是轻描淡写的几句吩咐,眼看着就要灰飞烟灭,她不禁转过头去擦了擦眼角,心头发堵:“可惜八嫂没能看到这一幕!”

她现在非常后悔,当初为了帮小陶氏明明想了那么多法子,惟独忘记了一条:劝她去北疆找庄夫人!

“实在是之前对这婆婆不了解!”否则小陶氏独自一人去婆婆跟前服侍,即使未必能有安儿,但有庄夫人维护,她心里肯定会好过很多,没准庄夫人索性把儿子也喊过去——现在说这些都晚了。

“你可是想到了安儿的母亲?”庄夫人吩咐完常妈妈,使个眼色让人都退出去,拉着她手,叹息道,“那孩子我虽然没见过,但她的心情我很了解!”

说到这里脸上闪过一抹狰狞,“当年江崖朱的生母,也是这么个狐媚子!亏得我知道消息得早,及时赶到北疆才阻止了她的狼子野心!想我跟你们父亲成亲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红脸就是因为那贱.人——所以我算是看明白了!这等不知廉耻的东西,合该一发现就打死!才能以儆效尤、震慑住那些觊觎者!”

秋曳澜虽然看婆婆处置绿盏跟安珍裳,就知道这婆婆对不安份的姬妾毫不手软,但没想到她会这么赤.裸.裸的跟自己讲姬妾之害——这可是亲妈才会跟女儿讲的话吧?而且还不是每个亲妈都会这么说,这时代劝女儿大度、主动给女婿纳妾的亲妈可不少!

她到底跟庄夫人相处日子浅,这会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这番话是真心的?

毕竟见过和氏那种心狠手辣的婆婆后,秋曳澜对自己婆婆可也不敢掉以轻心!

索性庄夫人也没要她回答,自顾自的道:“这几天都没见江崖朱夫妇,你可知道他们去哪了?”

秋曳澜愕然:“不是在院子里吗?”

“他们前两日就收拾东西,一家子动身北上,去你们父亲那边了!”庄夫人冷笑着道,“是你们祖父的意思!打量我不知道呢?我自己房里的庶子一家要出远门,这样我还不知道,除非是死了!”

“…”秋曳澜蹙起眉,“祖父的意思是?”

“他这是做给我看的!”庄夫人冷笑,“无非是警告我,四房可不只有我生的儿子,江崖朱这孽种也是江家骨血——可那孽种配跟我生的孩子比吗?”

看着秋曳澜,“所以你看到了?姬妾之害,一个处置不好,累及子女!即使那孽种动摇不了小八跟十九的地位,但终究分了他们的东西!你以后一定要汲取我这教训,一旦发现有人打十九的主意,尽管下手!谨记斩草除根!不用担心善后,有什么事儿我给你担着!”

…秋曳澜擦着眼泪告退之后,常妈妈亲手捧了燕窝进来奉与庄夫人,见她慢慢喝着,在旁笑着搭话:“真不知道十九少夫人哪里来的福气,能给您做儿媳妇!方才那样的话,就是做亲娘也未必肯这样纵容女儿的!”

“我平生最恨做婆婆的给媳妇塞人!”庄夫人喝了小半碗燕窝,把剩下的连碗一起塞给常妈妈,冷哼道,“当年若不是我娘家祖母接二连三给我娘家父亲后院里塞人,我娘家母亲也未必会那么早过世!所以我出阁时就发誓,若我婆婆敢给我后院塞人,就休怪我不念婆媳之情!”

“索性前头的窦老夫人去得早,陶老夫人没有这么做!我没在婆婆手里受过什么委屈,自然也当惠及我的儿媳妇!丹儿出生后,我就决定,只要媳妇是明白人,规矩孝顺大致上过得去,我就不会同她为难…原本方才那些话也不打算跟媳妇明说的,但听这上上下下讲,小八媳妇的贤惠更在十九媳妇之上,这么好的一个人,竟为了给小八延续子嗣就这么去了!我的嫡媳如今就剩十九媳妇一个,我又不能在京里待久,可别往后十九跟他媳妇相处久了就腻了,让十九媳妇重蹈小八媳妇的覆辙!”

“安儿已经没了亲生母亲的庇护,往后全赖十九媳妇疼呢!如果十九媳妇也没了,我的嫡孙们日后要怎么办?”

常妈妈含笑听着,道:“说来说去还是您慈爱,竟把媳妇当嫡亲女儿一样…”

说到这里自悔失言赶紧住了口——庄夫人唯一的亲生女儿可才过世!

索性庄夫人没注意这句话,自顾自道:“而且我待十九媳妇这么推心置腹还有个缘故——江崖月跟江崖情一死,不管老太爷那些人怎么想的,如今都是把镇西军交给秋静澜最合适!闻说秋静澜最疼他这妹妹,疼到了视若性命的地步!横竖十九这会也怜爱她得紧,我给她锦上添花一番,让她对十九、对咱们房里死心塌地!传到秋静澜那边,还怕他不一心一意替咱们房里做事?”

“你想要别人给你卖命,要么是威胁要么是恩义,总要有个缘故!不然凭什么?”

庄夫人吐了口气,眯起眼,淡淡的道,“十九媳妇出身高贵,长得好,有孕在身,十九喜欢,娘家兄弟又出色…我不过把我原本打算给她的维护明摆着说出来,这样她高兴,她娘家兄弟放心,我呢也高兴,也替我的儿子们放心,何乐而不为?”

万树 千条 各 自垂 第五十八章 知晓真凶

秋曳澜其实也不是不知道庄夫人之所以这么温情体贴,至少有一半是冲着秋静澜去的,不过暖心话听着终归舒服。回屋后她很开心的召了周妈妈到跟前,打算从陪嫁里取几件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东西孝敬婆婆,以示感恩。

结果才跟周妈妈说了几句,春染领了冬染进来,两个丫鬟脸色都极为凝重!

“怎么了?”秋曳澜吃了一惊,“阮府那边出事了?”顿时就想到之前猜测的真凶之事——难道江崖月跟江崖情真是秋静澜杀的?现在事情泄露了?

却见两人一起摇头,冬染小声道:“郡主,婢子单独跟您说吧!”

遣散下人后,冬染深吸了口气才开口:“公子遣人乔装之后走小路,临近京中又绕了个圈子,确保无人跟踪才趁夜悄悄潜入阮府,告知婢子公子的口信!”

“是什么?”秋曳澜不禁抓紧了袖子。

“纯福公主、欧大小姐、凌小侯爷…”冬染努力维持住语气的平稳,同时紧紧盯着秋曳澜,生怕她孕中受不住刺激,“这三位都还在人世!而且,一切平安!”

秋曳澜目瞪口呆!

半晌才吃吃道:“当真?!”

“千真万确!”冬染肯定的道,“兹事体大,所以公子吩咐不许落纸,只许传口信!”

“…那他们三个人如今在什么地方?只有哥哥知道吗?济北侯那边?”秋曳澜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红,急速思索了片刻,沉声问,“哥哥费尽心机传这口信来,可有什么打算?”

这本该是个好消息——假如江崖月跟江崖情没有死掉的话!

但没有假如,江崖月跟江崖情死了,作为他们身死的导.火.索的江绮筝一行却活着!不但活着而且一切平安!这叫大房跟三房怎么个接受法?不但他们接受不了,连秦国公都未必能接受——这种情况说江崖月跟江崖情的死跟四房没有关系,谁信?!

说整件事情从西行开始就是四房的阴谋,谁不信?!

本来江崖月跟江崖情身死,大房跟三房就闹着要找四房要说法了,再加上四房什么人员损失都没有,那…

估计秦国公继续拦着的话,江天骜跟江天骐兄弟要不顾偌大年纪玩寻死觅活那套以施压了!

由不得秋曳澜不慎重对待!

“郡主不要担心!事实上,纯福公主三人平安无事的消息,济北侯一到沙州就知道了!”冬染忙道,“这些日子,济北侯即使在百忙之中,还时常抽空探望公主殿下与欧大小姐!”

顿了顿又说,“纯福公主有认凌小侯爷做义兄的打算!”

“济北侯早就知道纯福公主一行平安无事的消息?”冬染后面说的话秋曳澜这会顾不上关心,她注意的是这一句,“这么说济北侯在报丧的消息里是故意不提此事的?!”

“不错!”冬染颔首,又附耳,“据说江二公子跟江六公子幸存的下属,甚至都为济北侯所杀!为的,是灭口!”

秋曳澜眼睛一亮:“这么说他是站在咱们这边的?!”

“不错!”冬染颔首,“据使者说,济北侯还打算把这起事栽赃给蔡王夫妇!但…”

她迟疑了下,声音更低,“江家大房跟三房不见得肯接受这个结果!公子很担心他们狗急跳墙!毕竟江家四老爷固然手握大军,然而在京里,终归还是那两房根深蒂固的!”

“他们想狗急跳墙,也得想想秦国公还在!”秋曳澜沉思了会,道,“而且人死不能复生——纵然在秦国公眼里,纯福公主不如江崖月和江崖情重要,但也不可能为了已死之人杀掉自己的嫡孙女!除非秦国公疯了,否则他只能接受目前的结果!帮着四房压制大房和三房…不然大房跟三房如果真敢对我们四房下手,无论结果如何,在北疆的公公都不可能放过他们!到那时候可就是天下大乱了!”

“江家起家以来用嚣张跋扈形容毫不过份!一旦失去如今的地位,不知道多少仇家等着落井下石,秦国公冒不起这个险!这也是济北侯装糊涂的缘故…等等!”

她皱起眉,“江崖月与江崖情…到底是谁杀的?是不是哥哥?”

“哪里会是公子?”冬染苦笑,“是您想都想不到的人——纯福公主主使、欧大小姐下手、江八公子在济北侯跟前顶缸!”

“纯福公主?!”秋曳澜愕然万分,“竟然是她?!”

这结果太让人意外了!

要说欧晴岚火头上砍死江崖月、江崖情她还能理解,但她印象中这个大姑子可是典型的高门闺秀!

“婢子听的时候也不敢相信!”冬染抿了抿嘴,“可偏偏就是这两位!也是因为她们两个,江八公子才死活一口咬定事情是自己干的,济北侯无法把江八公子交给江家大房、三房处置,这才不得不找了蔡王做替罪羊!”

“…我知道了!”幸亏济北侯长年在北疆,与江天驰几十年朝夕相处的感情——当然干不出来把悉心栽培的侄子的嫡长子交出去受死的事!秋曳澜定了定神,道,“这个消息暂时一定要保密——虽然说秦国公应该不肯让各房之间的冲突太过份,但兹事体大,还是等济北侯回来宣布的好!”

冬染点头道:“婢子明白!”

送走冬染,秋曳澜揉了揉额,问左右:“十九今儿大约几时回来?”

因为庄夫人身体日渐康复,就不肯要儿子荒废了公事陪伴榻前。婆婆都这样,秋曳澜自然也要端出贤妻的款来,让丈夫别太挂心自己,该当差还是去上差——所以现在江崖霜不在家中。

“少夫人若有急事,婢子们打发人去催一催?”苏合建议。

“不了!”要是其他秋曳澜就催了,但冬染说的这个事情绝不可提前外泄,而她刚来过,秋曳澜马上催江崖霜回家,谁能不知道这是沙州来了重大消息?

所以只能等。

等到晌午后江崖霜下了差,先到陶老夫人处侍奉了一盏汤药,又到庄夫人跟前逗了会趣,这才能回自己院子。

这时候秋曳澜早已等得心急,看到人就扯进内室:“我与你说件大事!”

江崖霜诧异问:“什么?”

待听说江绮筝等人尚在人世,他几乎没跳起来,“当真?!”

“这么大的事情谁敢跟你开玩笑?”秋曳澜皱眉道,“只是哥哥担心大房跟三房会以此为借口对咱们不利——索性小叔公疼咱们,硬把消息跟瞒得严实!”

“不管怎么样,十八姐姐他们好好的就是大好消息!”江崖霜站起身,迫不及待要去给庄夫人报喜,“母亲那边说了没有?肯定没说!不然我方才去请安,母亲一准会告诉我的!”

“你等等!”秋曳澜忙喊住他,“这消息我晌午前就得了,我难道不想母亲高兴吗?但实在不敢轻易告诉——你忘记之前大夫叮嘱过,母亲的病情才稳定下来,切忌大喜大悲?”

江崖霜一愣,重新坐下去,吐了口气道:“是是是,亏得你提醒,我欢喜得竟忘记了!”

但嫡亲姐姐尚在人间——这喜讯实在让他喜不自禁,委实坐不住,过了会又起身不住来回踱步,寻思着到了庄夫人跟前怎么个说法:“母亲这两日虽然精神大好了,嘴上也不怎么提十八姐姐,但心里仍旧难过得很!只是为了咱们的缘故不愿意露了软弱之色…若知道十八姐姐还在人世,那才是真正放下一块大石!不过大夫的叮嘱不可不听…又要让母亲知道又要让母亲情绪稳定…”

夫妻两个商议了好半晌,最后决定当天先不说,次日再一起去给庄夫人缓缓的讲——到时候把安儿跟外甥都带上,先把庄夫人的心情哄到高兴轻松上,再小心翼翼的告诉她。

当然,大夫也一定要请的!

但人算不如天算——次日一早,两人才在梳洗,外头下人匆忙来报:“别院那边出事了!”

“哪个别院?”江崖霜是男子,收拾起来快,闻言三下两下系好衣带先出门去问,“出了什么事?”

“就是安置秋姑娘与梅姑娘的别院!”下人急急禀告,“两位姑娘被大老爷和三老爷的人带走了!”

里头堪堪梳好头的秋曳澜闻言,钗环都不及饰上,就冲了出来:“什么?!为什么?!”

“两位老爷说打算从两位姑娘身上追查邓易的下落!”

秋曳澜与江崖霜迅速对望一眼,脸色都沉了下来:这话骗鬼去吧!分明就是怀疑秋静澜是他们的杀子仇人,却被秦国公拦着不许动手,便把脑筋动到秋千跟梅雪身上!

毕竟秋千跟梅雪在谷氏覆灭之后虽然被四房软禁,但待遇却不坏——这样任谁都要想到他们跟秋曳澜兄妹的关系其实没有表面上那么恶劣,没准,她们知道点什么呢?

尤其是至今毫无消息的秋聂跟邓易——秋静澜既然能够收拢况青梧这个杀父仇人的独子为己用,何况跟他仇恨没有那么深的邓易?

没准这两个人的失踪,就跟江崖月还有江崖情之死有关系呢?!

“这两个人到底是敌是友,我也不清楚!”秋曳澜看着丈夫,“不过,人既然是咱们四房扣着的…”

“断然没有让大房跟三房随便抓随便处置的道理!”江崖霜面沉似水的点了点头,“你去母亲那边,我去找两位伯父理论!”

秋曳澜却摇头:“这两个人与我渊源比你深!当初把她们安置在那别院也是我的缘故!我跟你一起去!”她伸手抚了抚小腹,暗忖,“这事这么一闹,秦国公不可能不出面!即使他向来偏心大房,但我如今有孕在身,他总要给我这孙媳几分面子,不至于一味的逼十九让步!”

毕竟秋千跟梅雪在秦国公眼里无足轻重,很可能被秦国公当成安抚大房和三房的筹码!

万树 千条 各 自垂 第五十九章 末将的残忍,总是够用的!

江崖霜却不同意妻子同去:“大房跟三房这会巴不得咱们房里不好,你有孕在身,去了之后,万一场面激烈起来着了暗手怎么办?”

秋曳澜闻之色变,依大房跟三房的节操还真干得出来这样的事!

“而且自母亲康复以来,每天早上咱们都会过去请安!”江崖霜又道,“倘若只我不去,还能推说到公务繁忙上,你要不去的话,不定母亲要怎么想怎么担心——所以我一个人去问这事儿,你且去陪母亲!”

秋曳澜附耳问:“十八姐姐的事?”

“按昨天咱们商量的,等我回来之后一起去说!”江崖霜拍了拍她背,“我这就过去,你一会领安儿上母亲那边,谨慎些别叫母亲看出破绽!母亲这会可操不得心!”

“好!”秋曳澜叹了口气,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襟,叮嘱,“万事小心!多带些人手,虽然说就在国公府内,但那两房向来跋扈惯了,如今又遭逢丧子之痛,不定做出什么事来!”

送走江崖霜,秋曳澜重回内室饰上钗环,苏合等人知道她此刻心情肯定不好,轻手轻脚的替她拣着珠翠之物——最后一支点翠花钗插入鬓发,秋曳澜对镜检视了一番仪容,颔首表示满意后,却没有起身,而是微合双目沉思着。

片刻后,她唤了夏染到跟前:“你去一趟阮府,找阮伯要些人手。”

“少夫人要做什么?”夏染沉静的问。

“去大房安置窦氏诸人的别院里,把咱们那位二姑太太,以及她的子女都带走!”秋曳澜面无表情的道,“理由就说我昨儿梦见了外祖父!”

夏染颔首:“婢子知道了!少夫人还有其他吩咐吗?”

“让春染从厨房随便拿点什么糕点,去三房一趟,也不用说什么。”秋曳澜拨了拨腕上镯子,淡淡道,“三房有十四嫂,她会明白的!”

大房有当年阮老将军坟墓被挖掘这个把柄可以辖制——窦氏虽然死了,江天骜虽然不在乎异母妹妹及外甥女们的处境,但韩老夫人还在!只要把那位二姑太太江天鸥弄到手,再把消息传给韩老夫人,不怕她不出力!

至于三房——和水金会提醒和氏,四房现在今非昔比,主母庄夫人可是回来了!

和氏不想步窦氏的后尘,被当众打死了都没个说法,还牵累亲生女儿的话,她最好还是劝着点江天骐,做事留上一线!

“这样应能为十九减轻些压力!”秋曳澜抚了抚眉心,对镜子露出一个温柔顺从的笑靥,又调整了下细微的表情,这才叹了口气,“拿饭吧,一会还得去母亲那边。”

京中这边争斗日趋激烈的光景,沙州,江绮筝正赔笑劝说秋静澜:“就是当面说清楚而已!秋将军,您堂堂男子,文武双全,平生见过的红粉知己想也不少了,为什么要拒绝呢?难道还怕阿杏吃了您不成?”

秋静澜面无表情道:“殿下,之前咱们说好的,末将若对欧大小姐无意,那就尽快让她死心!如今末将已经把意思转达得非常清楚了,殿下却要求末将再见欧大小姐一面,这不是等于给她希望么?这可有违殿下前番之意!”

“本宫改变主意了!”江绮筝理直气壮的道,“本宫是女子,秋将军乃风月常客,最该知晓女子的心思本就是极善变的!再说上次劝将军让阿杏死心时,本宫与驸马之间隔阂依旧,由己推人,当然不愿意阿杏重蹈覆辙!”

她露出一抹得意的笑,“但现在本宫与驸马已经弥合罅隙,琴瑟和谐!再看阿杏的执着,那当然觉得她的坚持未尝不可了!说到底,本宫与驸马之所以和好,也拜将军所赐!想本宫生于富贵,驸马却出身草莽,这样将军都能看好,为什么却不看好阿杏与将军自己呢?阿杏无论出身还是性情,难道不都比那位娇滴滴的韩家小姐更适合将军吗?”

…秋静澜为了满足江绮筝之前的要求,加上考虑到执掌镇西军的方便,昨日请任子雍出面,向韩季山提亲,求娶这位暂代统帅的一位孙女。

韩季山那边虽然表示要考虑考虑,过两天再给答复,不过谁都知道这不过是为了女方面子的场面话——他怎么可能不答应?!

沙州就这么点大,以秋静澜现在的身份,他的终身大事哪能不引人注目?所以江绮筝、欧晴岚等人跟着就知道了!

今天江绮筝登门,秋静澜还以为她是来夸自己干得好的,结果却是请他给欧晴岚个机会,私下见一面!

这真让秋静澜感到无语:“殿下既然认为撮合您与驸马和好乃末将的功劳,如今又何必为难末将?”合着我设计让你们夫妻芥蒂全消恩爱和谐,反而促使你改变了在欧晴岚纠缠我这件事上的态度?!

江绮筝正色道:“这怎么能是为难呢?将军的妹妹,本宫那弟媳都要做母亲了,您还不成亲,不但关心您的人要操心,就说您如今日理万机,回到后院却只下人伺候,没个知冷知热的人…本宫受您恩惠与驸马和好,瞧着也不忍心啊!”

“…”秋静澜揉了揉额角,继续面无表情,“殿下自与驸马恩爱,不必管末将,末将跟前伺候的人都很用心,常有人嘘寒问暖,所以…”

“那咱们说一说恩情!”江绮筝见他油盐不进,只好祭出杀手锏,“将军八尺男儿,如今又位高权重,前途更是不可限量…总不会是忘恩负义之徒吧?”

“当初本宫说服阿杏行那等险峻事时,只说了一个理由!”

“就是此举对将军大有益处!阿杏听后可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如今她不过请求与将军私下一晤,将军如果铁了心不愿意给她机会,又何必吝啬这区区时间?”

江绮筝半是激将半是试探的问,“难道将军之所以不肯答应,是因为担心见到阿杏之后,那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吗?”

秋静澜看着她,笑了起来:“殿下,末将之所以不愿意见欧大小姐,是考虑到她的身份,还有她与殿下、与末将妹妹的私交,怕伤了和气!但现在既然殿下这么说,末将也不在乎展示一下末将流连风月多年磨砺出来的铁石心肠…”

他笑容温和亲切,却暗藏锋芒与冰冷,“只要殿下不后悔,末将的残忍,总是够用的!”

“…”江绮筝愣了一会,到底还是道,“那么,将军几时有空暇?”

“末将如今手里千头万绪,公务堆积如山!”秋静澜淡淡道,“所以这样的琐事还是不要再拖下去了——就今晚吧!至于地点,殿下与欧大小姐定就是!”

江绮筝抿了抿嘴:“那就请秋将军届时移步吧!兴康长公主府占地广阔,本宫会专门腾一处地方给你们,绝不会被打扰到!”

况时寒倒台之后,章国公府跟兴康长公主府都被封了。现在秋静澜占了章国公府办公,兴康长公主府奢华靡丽,内中很多制度都是皇室才能使用,所以一直没人敢要。江绮筝一行前来沙州暂居时,顺理成章被交给她使用——毕竟江绮筝虽然没有皇室血脉,却是正经公主。

江绮筝选这地方,自然是让欧晴岚能够有地利之便。

不过秋静澜也无所谓,爽快的允诺:“届时必到!”

拿到他的承诺,江绮筝也不多待,起身告辞。

回到兴康长公主府,她没有立刻把结果告诉欧晴岚,而是先找到秋风倾诉:“我费尽了口舌才让秋静澜答应!可听他话里的语气,见着阿杏时可不会委婉说明,你说阿杏万一受不了,那可怎么办?偏偏阿杏非要当面同他问个明白…现在真是告诉她又不是、不告诉她又不是!”

秋风在感情之事上也是个菜鸟,哪里帮得上忙?但见妻子双眉紧蹙的模样,还是绞尽脑汁的给她想办法:“要不,让梦桃去跟欧大小姐说?”

“她还不是要来问我?”江绮筝叹了口气,“再说我去说的话,还能开导开导她,给她出出主意!梦桃去说…”

“那等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再让梦桃去说?”以秋风的人品,难得出这么损的主意,“这样欧大小姐就没功夫来找你了!”

江绮筝意外的看了眼他,啼笑皆非道:“这样倒是可以…不过,回头她可要跟我急了!这些日子她跟我念叨了几千遍,上次遇见秋静澜时正被追杀,一身的狼狈,好生后悔!这回若见面,定要好好打扮的!你想如果不留给她足够的打扮时间,那…”

秋风不以为然道:“有什么好打扮的?秋静澜若当真对她有意,看到她落魄的模样更该怜惜而不是嫌弃!若对她无意,她就是打扮得再花枝招展——秋静澜岂是没见过美色的人?”

“你真是不解风情!”江绮筝掩口窃笑,“女为悦己者容,女孩子家的心思么…”

“…”秋风闻言愣了愣,忽然认认真真的开始打量她,见状江绮筝面上一红,轻轻捶了他一记,嗔道:“说阿杏呢!你看我做什么!”

究竟才和好,江绮筝还有些羞怯,又惦记着欧晴岚那边,一边嗔怪一边抽身就走了,“我去跟阿杏说事情!不跟你讲了!”

万树 千条 各 自垂 第六十章 你要娶,为什么不娶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