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紫言不由白了他一眼。

杜怀瑾又挑了挑眉梢,那眼神,怎一个轻佻了得。沈紫言知道再这样下去会了火烧身,立刻将头缩回了被子,闷闷的说道:“待会要吃酸枣糕。”难得她主动想要吃些什么,杜怀懂含笑点头,“好,我叫人给你做。”

听着他轻轻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耳侧。沈紫言才从被子里出来,眼里闪过一道冷意。花粉和檀香,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下的,多半就是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了。她和杜怀瑾都心照不宣的对此事保持了沉默,然而不代表她不会去想。

杜怀瑾的脾性她是知道的.对于那种不怀好意的人,从来不手软。而沈紫言自己也是如此,譬如当初的金姨娘和郭妈妈,她都不假颜色的去处置了。只不过,这次还不知道下毒的是谁,这要是查出来了…

结果不言而喻,就是自己肯放她一马,杜怀瑾那里,也不会轻饶了她。

沈紫言想了又想,到底是谁要这么做,又是出于什么目的。现在来说.自然是自己身边服侍的这几个丫鬟嫌疑最重。墨书,随风,默秋这三个丫鬟她是可以作保的,当初一起经历了那么多风雨,在前世自己最艰难的时候她们都没有抛下自己,在现在又怎么会谋害自己。

再说,随风和默秋一个管着衣裳,一个管着厨房,也很久没有来自己身边走动了。而墨书,根本没有谋害自己的理由。至于秋水,沈紫言相信她是聪明人,不会铤而走险,因为纸包不住火,这事迟早被败露的,到时候是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这么说来,嫌疑最大的,就是后来陪嫁的四个丫鬟,青箩,白蕊,丹菩,墨苔。

沈紫言昔日在沈家时,身边来来去去的也就那么几个丫鬟,之所以选中这几个,是看中她们机灵,而且家人都在沈家,也不怕她们出什么么蛾子。现在看来,到底是自己的疏忽。

只是,到底是她们中间哪一个呢?

来不及细想,就听见秋水的声音:“小姐,该吃药了。”沈紫言也只得将这事搁在了心头,淡淡回了句:“进来吧。”外间的白蕊几人听到动静,都进来服侍,一个拿大迎枕让她靠着,一个替她披上衣裳,又有一个替她撩起罗帐…

总而言之,各司其职,有条不紊。沈紫言的目光淡淡的从她们身上掠过,一时之间,倒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秋水就端起白瓷碗喂她吃药,笑道:“三少爷特地吩咐了,等小姐吃完药,就尝尝蜜桔,是从淮南那里送来的,甜津津的。”

沈紫言心里一暖,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她不止一次和杜怀瑾抱怨过药汁儿太苦,她喝不下去,想不到杜怀瑾就想到了这一招。吃寻常的甜食,只会影响药效,因而杜怀瑾也不许她多吃,不过吃蜜桔倒是无妨。再说沈紫言本来就喜欢吃这些小玩意,想到杜怀瑾的一片心意,她眉眼微弯,唇边也绽出了一抹笑意。

平日里觉得苦涩不堪的药汁儿,此刻也不觉得那么苦了,沈紫言自己端起碗,一饮而尽。秋水剥了楠子,用帕子抱着递到她手中,笑道:“小姐快尝尝。”沈紫言笑着吃了一片,点头,“的确很甜。”也不知是在说蜜桔,还是在说她的心事。

正出神间,就听到外间小丫鬟来报:“二舅爷来了!”二舅爷就是沈青钰了。沈紫言一听,精神一振,她也许久未见着幼弟了,忙命人去请,“快请!”随即想到这是内室,他们兄妹二人说话有些不便,还未等她吩咐,秋水已放下了罗帐,又搬过屏风,搁在了床前。

沈紫言微微叹了口气,现在到底不是从前,那时候沈青钰年幼,又是在沈家,自然没有这些男女大防,现在他长大了,再也不可能如从前那般相处了。沈青钰撩帘进了内室,沈紫言就朝秋水使了个眼色,满屋子的丫鬟都退了下去,唯有秋水服侍在左右。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当初沈紫言将她从三等小丫鬟的位置上提拔上来,就是打算信赖她,现在和沈青钰说话,自然也不怕她听见了。沈青钰的声音带着些恭谨,“惊闻三姐卧病不起,特地来探望一番,也不知道三姐现在如何了?”

透过大红色的帐子和水墨屏风,沈紫言只能隐隐约约看见沈青钰模糊的人影,然而听着他话里的疏离,心间一片悲凉,忙笑道:“无妨,就是有些乏力,有楚大夫来看过,现在已经大好了。”沈青钰听着她语调清丽,似乎并无大碍的样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语气里含着说不出的欢喜。

沈紫言哪里又听不出来,脸色微霁。那边沈青钰却又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沈紫言不由觉得奇怪,笑道:“你之前可不是这样,都是有什么话也不会瞒着我的。”沈青钰俊朗的面庞瞬间一亮,笑了起来,“来的时候父亲对我说,三姐现在身份不比从前,行事更应该谨慎,不能让人看了笑话才是。如今看来,三姐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有变。”

沈紫言也笑了笑,二人之间的隔阂一瞬间烟消云散。只是沈青钰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启口,踟蹰了好一阵才说道:“三姐,三姐夫待你如何?”沈紫言立刻会意,沈青钰必是听说了什么,现在特地问起。虽然是姐弟,这些话也不好意思说起,所以才支支吾吾的。想到此处.忍不住笑了笑,“你三姐夫待我极好。”

报喜不报忧,沈青钰也明白这个道理,听着沈紫言的话,自然不大相信。他年岁渐长,渐通人事,隐隐听着有人说起杜怀瑾名声不好,常年和戏子往来,他心里自然有些不虞,然而也未笃定如此,三人成虎,说不定就是谣言。只不过有一次他却亲眼见着杜怀瑾进了绮梦楼…

他回来以后,一夜不能合眼,屡屡想到自己的三姐,心急如焚,这才借着探病之机,进福王府来看看。出乎他意料,福王妃待他十分热忱,他心里盘算着,福王妃的态度,多半和三姐有关,也就心头微松,待和福王妃寒暄过后,就来了杜怀瑾的院子。只是不曾想未见到杜怀瑾,也不好问起他去了何处。毕竟是来做客的,有些话不能启口。

只是见着沈紫言卧病在床,而杜怀瑾却又不在她身边,难免心里觉得有些失落。想了想,结结巴巴的说道:“三姐,你不用瞒我,有什么委屈只管告诉我,我替你出头。”沈青钰今年也不过十四岁,这些话从他口中出来,有些不伦不类的,可是这份心意,却叫沈紫言珍重万分。

“若是有谁欺负我,我头一个就告诉你。”沈紫言的语气很郑重,没有半分玩笑。沈青钰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三姐,我让人做了你爱吃的点心来了。”沈紫言忙命秋水接过,看了一眼,莲花形的,牡丹花形的,各式各样的小点心,都是她在家时最喜欢的。忍不住笑道:“这些我都喜欢吃,难为你还记得。”

姐弟之间,原本也没有什么客套可讲,沈青钰就笑了笑,“倒是你走以后,府上没人吃这些,厨房也就把模子收起来了,我这次突然要这些,倒叫她们忙乱了一阵。”沈紫言心念微动,若无其事的问:“现在厨房是谁当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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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处置(五)

沈青钰微微一怔。

君子远庖厨,沈紫言这么一问,他一时半会的倒真答不出来,讪讪然笑道:“三姐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不管这些事情。”沈紫言默然,到底是父子,沈青钰在这方面很像沈二老爷,都不大关注内宅的事情。

似乎男主外女主内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不止是沈二老爷,沈青钰,还包括杜怀瑾,其实对于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情,都不甚在意,也极少会插手。这事沈紫言也不好多说,只拿别话岔开了:“你明天是否打算下场?”

“父亲和先生都让我去试试。”沈青钰眉目间有了几分跃跃欲试,“不管中不中,试一试,总没有坏处的。”话虽然未说满,语气里却充满了自信。沈紫言听着微微笑了起来,“正该如此想呢。”心里却在想,沈青钰如今已经十四岁了,正是该说亲的时候,若是有功名在身,说亲也容易些。只不过多半人家说亲,首先看的是家世,然后是婆婆,最后才是男主。也不知女方说亲的人会不会因为柳氏是继母的关系不肯嫁过来…

婆媳关系不好,对于本来就没有感情基础的新婚夫妇来说,可以说是不小的打击。沈紫言叹了口气,沈青钰可是以后沈氏一门的支柱,娶妻娶贤,只盼着他能娶个好人家的女儿才好。

沈青钰哪里知道沈紫言在想什么,只是说着自己的事情,“上次偶然遇见许大人,他还指点我如何答卷,如何投考官的志趣…”十分兴奋的样子。沈紫言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自家和哪位姓许的大人交好,就问道:“是哪位许大人?”

“是前科状元许大人。”沈青钰对他显然印象极好,“他指点了我半日的功夫,后来我回去时照着他说的法子温书,果然事半功倍。他还让我拿了策论去让他看看,我看着试卷上满是圈圈点点,照着他批复的法子改了,果然得了先生的嘉奖,父亲也说许大人学识渊博…”

沈紫言静静的听着沈青钰抒发着自己对许熙的敬佩和仰慕,心里百转千回,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许大人,在沈紫言耳中也是一个陌生的称呼。似乎从一开始,她就将许熙当做了认识许久的朋友,而从未想过他的另一层身份。好像,她早已忘了,许熙不止是多年前她在大运河畔认识的那个小男孩,还是许尚书的大公子,翰林院的掌院学士。

只不过,这样优秀的人,到现在却依旧是孑然一身…

沈紫言隐隐感觉这事和自己有脱不了的干系,可是,亦无可奈何。

不要说她现在为人妻,就是你未娶我未嫁,婚姻之事,本来就是遵从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哪能由得人自己做主呢?更何况,沈紫言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她和杜怀瑾在一起,总有一种无拘无束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是她渴望已久的。

沈青钰见着沈紫言不说话,只当她是不喜此话题,想了想,又说道:“前几日我看见大伯母的陪房莫妈妈来找父亲,似乎提起银钱的事情,父亲二话不说,让人给莫妈妈拨了两千两。为这事母亲还在父亲跟前说了好几次,父亲一怒之下,拂袖而去…”听着这话,沈紫言心念微动,暗自叹了口气。

旁人或许不知道,她和杜怀瑾都是知道的,沈大老爷的死,和沈二老爷有莫大的关联,现在他如此大方,说一不二的给沈大太太银钱使,也不过是因为心里仅存的愧疚之念了。照着沈大太太贪得无厌的性子,就是沈二老爷心里对沈大老爷的死抱有再大的愧疚,迟早也会被磨得干干净净,到时候,不要说是银钱,不要生出恼意来就不错了。

想到此处,沈紫言漫不经心的说道:“这也是父亲为人厚道。”沈青钰笑了笑,“话虽是如此说,可坐吃山空立地吃陷,总不能一直这样吧。授人以委不如接人以渔,与其给她们银钱,不如想法子置办几亩田地,让大伯母她们收些田租度日也还好些。”顿了顿,话锦一转,“三姐也是当过家的人,自然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大伯母为人,我也无甚好说的。”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间猛的传来一声茶盏落地的声音。沈青钰一愣,显然没有想到有人会如此大胆,在主子见客的时候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只是还未等他回过神来,就听见外面传来杜怀瑾的怒吼:“你在做什么?”

姐弟二人齐齐愣住,沈紫言心里更是升起了一阵阵的疑窦,这还从来没有见过杜怀瑾用如此恼怒的声音和人说话。想来也是怒极了,只是不知道是谁触怒了她。正诧异间秋水已快步走了出去,只见杜怀瑾面沉如水的立在正屋中,而青箩面色惨白的跪在地上。

秋水似有所觉,深深看了伏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的青箩一眼,进了内室,低声在沈紫言耳边说道:“三少爷看起来十分生气的模样,青箩也不知犯了什么错,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的。”沈紫言心头微动,吩咐秋水:“你扶我起身,我亲自去看看。”秋水面露难色,“小姐,您身子不好…”

沈紫言拍了拍她的手背,宽慰似的笑道:“放心,我还不至于到如此地步,连地也下不得了。”秋水想到沈紫言这几日吃了楚大夫开的药,也略略有所好转,就点了点头,“那我扶着小姐出去主看。”沈紫言看了眼杵在原地的沈青钰一眼,颇觉有些尴尬,笑道:“今日我这里有事,你暂且就先回去吧。”

沈青钰满腹疑窦,也不知出了什么事,但沈紫言开口,也不敢不从,匆忙出了内室,迎面就遇见脸色铁青的杜怀瑾。杜怀瑾骤然见着他从内室出来,微微一怔,立刻恢复了常色,笑道:“来看姐姐?”不知为何,沈青钰总觉得杜怀瑾说话的口气比之前更显得柔和了些,也就恭谨的答道:“听闻三姐卧病,特地来看看。”

说着,便要告辞。杜怀瑾心内有事,也不留他,亲自送她出了院子,又命阿罗送他出门,才折转回来。沈青钰见着杜怀瑾对自己颇为友善,一直悬着的心也稍稍放松。不管怎么说,至少明面上,杜怀瑾叫人挑不出错来…

秋水已扶着沈紫言出了内室,虽然还是有些头晕,可比起之前胸闷气短来说,已经好得太多,沈紫言微微喘了一口气,半边身子靠在秋水身上,有些站立不稳。守在屋外的丹萼眼尖,急急忙忙迎了上来,扶住沈紫言,“夫人,您怎么出来了?”

沈紫言不动声色的笑,“听见外间有动静,出来看看。”

目光淡淡的扫过青箩,就见她脸色微变,然而还是很硬气的跪在原地,一动不动。杜怀瑾见沈青钰走远,自己慢慢踱进了屋子,跨过门槛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有气无力的站在一旁的沈紫言,吓了一大跳,慌忙扶住她,又回头吩咐丫鬟:“关上门。”

亲自扶着她坐在了绣墩上,语带责备:“大夫说你吹不得风,怎么这时候出来了?”晚秋时节,不时有阵阵秋风吹过。对于他的小心,沈紫言自然甘之如怕,戏谑的笑道:“在内室听见三少爷的吼声,可不就出来弄看热闹么。”

杜怀瑾柔和的面庞一瞬间冷峻起来,冷冷的瞅了青箩一眼,又回头柔声和沈紫言商量,“这刁奴不怀好意,我命人把她关到柴房去如何?”这是沈紫言的丫头,要如何处置自然是沈紫言说了算。众目睽睽的,沈紫言纵然是满腹疑虑,也不好启口了,总不能让杜怀瑾下不来台,也就说道:“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了。”

这屋子里没有一个糊涂人,谁又听不出来杜怀瑾说话口气的分别。青箩深埋着头,脸色一点点白了下去,然后,颇有些不甘的看了并肩坐在绣墩上的人一眼,又匆匆低下头去。

杜怀瑾脸色一冷,朝身边两个小厮使了个眼色,示意将青箩带下去。那两个小厮得了令,就一左一右的走了过去,想要架住青箩。哪知青箩此时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三步做两步的跪倒了沈紫言跟前,声嘶力竭的说道:“小姐,你出嫁前,曾说过要将我开了脸,放在三少爷屋里的。”

沈紫言一愣,她几时说过这话?出嫁前她对青箩并不十分熟悉,只是见着她机买,有淡淡的印象罢了,又怎么会和她说这种话。就是身边最亲近的累书,沈紫言也没有将她开脸放在身边的意思。更何况青箩这种半道上跟了她的丫鬟。哪家主母选的通房,不是自己最信任的,也最能拿捏的人?

见着沈紫言不说话,青箩就低低抽泣了起来,“小姐,你当日说得好好的…”

欠更三章的人表示很羞愧,慢慢补,但是不敢再承诺什么时候更新了,每次说完总有点事情发生…

第二百一十八章 处置(六)

沈紫言抿了抿嘴,不急不缓的端了茶盏。

这时候越是露出气急败坏的神色来,越是给人心虚的感觉。毕竟青箩所说的给身边丫鬟开脸之事,极少有人会拿到明面上来说,大都是当家主母私下里和自己身边的丫鬟说说,然后丫鬟若是点头或默认,这事就顺水推舟的成了;若是丫鬟不愿意,一般而言主母也不会勉强,既然能被主母看中,多半就是主母的心腹,强扭的瓜不甜,主母也不会如何。按理来说,沈紫言若是想给杜怀瑾安排通房,自然也是私下里寻了自己的接嫁丫头来说,因而也无人知道她所说的真伪。

沈紫言可不想因为她一时的信口雌黄,落得个苛刻下人心胸狭隘的坏名声,那实在是不值得。她是福王府的三夫人,出了孝以后,是要出去和各家夫人来往的人,若是现在就落下了这种名声,日后出去只怕会被人看轻了。

抿了口茶,平静的说道:“也不知是不是你记性不大好,我记得墨书几人才是从小服侍我的丫鬟,你是我出阁前一个月才唤来身边服侍的,那也是看着你手巧,又机灵..”这话里却有不少的含义在里面。一来是点明一个事实,墨书几个才是她沈紫言真正的心腹,就是要选通房丫鬟,首选也是从墨书,秋水,默秋和随风四个人里面选。二来,青箩服侍沈紫言的时间不多,主仆之间自然没有多少交情,又怎么会和她说这么话?三来,沈紫言挑开了说去,看中的不过是青箩的手巧,而非是她的容貌,又哪来的许诺之说?

这屋子里的人都是跟着沈紫言一齐嫁到福王府的,对于沈紫言所说的话,自然没有怀疑。青箩的容貌虽然漂亮,可福王府这地方,随意指上一个丫鬟,只怕都是容颜不俗之辈。因而青萝的长相,在这里也算不上多出众。

果然,一席话落下,青萝脸色微变。她原本心里盘算着沈紫言大发雷霆,自己趁机可以梨花带雨的说些暧昧的话,也让三少爷起一番怜爱之心,可是沈紫言一开口说话就将她接下来得辩解之词堵在了口中,一时之间,她也找不到旁话可说。

而杜怀瑾始终静静的坐在绣墩上,一言不发,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的茶盏,似乎对周遭一切漠不关心一般。青萝见着,眼中一亮,果不其然,三少爷对此事根本就漠不关心,那么现在只要打压住沈紫言的气焰就行了。

念头闪过,她呜呜咽咽哭了起来,“小姐怎可以不认账,那一晚…”说着,大张旗鼓的看了杜怀瑾一眼,似乎在暗示着什么。沈紫言听着这暧昧的话,心里的怒火噌噌直往上冒,怒极反笑,杜怀瑾自回到福王府以后,一直和她同床共枕,哪来的那一晚?

然而这话她又怎么好意思说出口,顿了顿,冷笑道:“和青箩住在一起的是谁?”丹萼浑身一颤,忙说道:“是我。”沈紫言斜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既然住在一起,那青箩晚上去了何处,想必你也知道了。”丹萼硬生生打了个寒战,唯唯诺诺的说道:“我从未见她晚上出去过。”沈紫言眉梢微挑,“是么?”

青箩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的机会,咬咬牙,破釜沉舟的说道:“小姐,我…”说着,就扑了上来,双手搭在了杜怀瑾双膝上。杜怀瑾也不躲避,似乎他的沉默给了她最大的鼓励似的,她眼里盈盈一汪泪水泛着水光,“小姐卧病在床,我愿为小姐分忧,自荐枕席。”

沈紫言抿着嘴,看着一言不发的杜怀瑾,目光落在他双膝上,心里顿时不是个滋味。

明知道他对自己许诺过不会纳妾,可看见他对于青箩的不闪不避,心底还是泛起了一抹酸涩,轻笑了笑,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缓些,“你说话未免也太前言不搭后语了些,之前还说是我同你说的,现在就成了自荐枕席了。”

青箩急急忙忙瓣解:“我没有扯谎…”话未说完,只听见身边嗖的一声响,然后就看见一直跪在杜怀瑾跟前的青箩飞出了几步远,撞在黄木花架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而那花架上的一盆木芙花摇摇晃晃的落了下来,碎片撒了她满身,久久也不见她再有动静,也不知是生是死。沈紫言顿时目瞪口呆,侧过头看了眼慢慢收回腿的杜怀瑾一眼。

杜怀瑾面色如常,颇为平静的和沈紫言对视了一眼,又缓缓侧过头去,目光落在了满屋子的丫鬟身上,面如笼罩了一层寒霜,叫人硬生生打了个冷战。“日后,若是再有不安好心的,全部拖出去打死,家里无论有谁,这一辈子都不要想抬头。”一字一句的说完,轻轻挽住了站在一旁出神的沈紫言,头也不回的进了内室。

沈紫言心里怦怦直跳,见着杜怀瑾脸色不好,也觉得心头有些压抑,任由杜怀崖抱着自己上了床,然后沉默的缩进了被子。

那边杜怀瑾就摸了摸她的头,见着她眼里未散去的惊愕,面色一点点柔和下来,“紫言,是不是吓着你了?”

沈紫言摇了摇头,不要说现在不知道青萝的生死,就是她真正死了,也不会叫她有一丝害怕。上一世她也是从死牢里出来的,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怎么会惧怕这么一点事情。只是让他始料未及的是杜怀瑾的冲动。似乎从她认识杜怀瑾起,不管遇到逆境还是顺境,他活着嬉笑怒骂,或者冷静如水,但都没有如今天这般,才沉默了半晌以后,突然的暴怒。

这显然叫沈紫言始料未及。

杜怀瑾似乎也察觉了沈紫言的异常,叹了口气’“紫言,都是我的疏忽,我没有想到区区一个丫鬟,竟然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胆敢对你下药…”沈紫言脑子里嗡的一声’愣住了。她的确是怀疑过身边几个丫鬟,可是她清楚的知道,丫鬟的生杀大权都握在主子手里’一般而言是不会轻易越雷池一步的。况且,自己待几个丫鬟一向不薄,只是这些日子一直病怏怏的,也无暇管别的事情,所以才忽视了可能会发现自己中毒的原因。

见她陷入了沉思,杜怀瑾一面轻轻摩挲着她的面颊,一面解释:“之前我也不曾察觉,只是方才我刚巧从外间进来,见到她在斟茶,而她的指甲在茶水里探了一探,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当即就看了看她的指甲,发现在她的指甲缝里,有一些绯色的粉末,应该就是楚大夫所说的花粉了。想不到她一个丫鬟,竟然能想到这种手段…”

不光是杜怀瑾觉得不可思议,就是沈紫言,作为青箩的正经主子,也觉得诧异不已。这些离奇的事情,只是她在戏文里听过,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而自己,居然如此可悲可笑的,被一个丫鬟玩弄于鼓掌之中,到现在,连几时能有喜信都未可知。

如果说人的成长总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那么这个代价也未免太过惨烈了些。或许有可能,沈紫言将为此,搭止自己的后半生。一个没有子嗣的主母,注定会比别人过得更坎坷,更艰难。

一时之间,沈紫言心里纷乱不已。她想了又想,到底是什么原因招致了今日的结局。她扪心自问,对青萝,丹萼这几个新上来的丫鬟,虽然不大使唤,可也从未说过一句重话,可是偏偏,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一面是青箩下毒算计,一面是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情。无论是在沈家还是福王府,她从来没有想过下毒的可能。是否,这才是她最大的疏忽?还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沈紫言苦笑了笑,自己到底还是太过年轻,太过天真,不经历惨杰的教训,永远也不知会知道生存的艰辛。杜怀瑾已坐在了床边,挂轻握住了她的手,一下一下的摩挲着她的手背,让她冰冷的小手一点点变得暖和起来,才喑哑着嗓子说道:“紫言,楚大夫说的那几样药,用不了多久就能找齐全子,你不要太担心。”

沈紫言主动的靠在了杜怀瑾宽厚的肩膀上,感受到隔着薄薄的衣衫,他的体温源源不断的传过来,慢慢合上双眼,轻叹:“我从前在家里也见过不少事情,一直以为自己见得多了,也就不怕什么了,只是没想到,如今还是疏忽了。”

杜怀瑾面色一冷,“你打算如何处置那丫鬟?”

顺道说一句,明天休假,感冒也好得差不多了。如果木有四更的话,都来咆哮子夜吧,求鞭策,求抽打,求找茬,求催更!果然,子夜有受虐体质

第二百一十九章 猫腻(一)

沈紫言暗暗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心中早有计较,大可不必再问我了。”杜怀瑾微微颔首,扶着她躺下,“你方才急急起身,现在也累了,暂且歇一会,晚上我叫人做你最爱喝的鱼汤。”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抚平了沈紫言心里的不快,笑了笑,依言安静的躺在炕上,闭上了双眼。

杜怀瑾抚摸着她的面颊,又替她掖了掖被角,也不知在床边静静坐了多久,才终于走了出去。夕阳西下,艳红的霞光为他修长挺拔的背影踱上了一层金光,沈紫言默默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内室,无声的落下了一滴泪。

在心里对自己说,吃一堑长一智,日后也要时时小心,不然,只能变成杜怀瑾的负担。

想了又想,青箩到底是为何要谋害自己?

在沈家时,青萝在几个丫鬟里面,算得上是机灵的,心灵手巧,又勤勉,沈紫言这才挑中了她,那时她细细的考察过,并未见她有什么异常。可是到了福王府以后,似乎一切都变了,一开始沈紫言忙于先皇病重之事,成天忧心忤忡,抖自己身边这几个丫鬟自然少了些注意,后来接距而来的又是先皇驾崩泰王兵变,沈紫诺小产。

这么多繁杂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的,让她焦心不已,哪里还有心思去揣摩丫鬟们的心思。再后来就是大夫人有喜,而自己开始卧病在床。

一开始也没甚注意,不过是嗜睡乏力罢了,只当是风寒引起的后遗症,现在想一想,也是自己一开始就大意了。

而青箩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沈紫言细细沉思了半晌,突然明白过来,似乎在这些日子里,青箩看着杜怀瑾的目光总有些异常,而自己一直抱恙在身,也没有多过留意。不管怎么说,对这些本该发现的蛛丝马迹应该保持警醒才对,可惜,她丛而再再而三的漏过了这些显而易见的事实。

或许也正是由于她嫁入福王府以后,福王和福王妃都是开明之人,也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困扰。而杜怀瑾又一直宠爱着她,小姑杜水云娇憨可爱,也没有冲突。至于妯娌大夫人和二夫人,二夫人虽然让人不喜,可也没有给自己下绊子,至于大夫人,大面上至少是和睦的。

到底是在福王府的生活太过安逸,让她失去了从前的警惕心。那时她在沈府,身后是软弱的长姐和年幼的弟弟,身边围绕的都是不怀好意的一群人。这种情况,自然让她不得不随时小心,如履薄冰。而一旦离开了那样的环境,她就懈怠了…

青箩之所以要给她下药,无外乎是为了成为杜怀瑾的姨娘。想不到青箩当初那样机灵的人,竟会因为一时的鬼使神差,而失去了理智。不过杜怀瑾的确是俊美无双,对于内宅这些甚少出去见到男人的人来说,也算是不小的吸引力了。

青箩倒也打得如意算盘,自己一病倒,自然无法服侍杜怀瑾,房中空虚,势必要找一个通房。而几个丫鬟里面,唯有她的容貌是最出众的。可是她忘了一点,杜怀瑾打小在宫里玩耍,貌美的女人不知道见过多少,又怎么会被一个小小的丫鬟迷住了眼色。再说,有些时候,一个女人,想要迷住一个男人,所靠美色,实在太过单薄,即使是一时迷恋上了,随着容颜的消退,年华老去,又能持续多久呢?

事到如今,唯有寻到楚大夫所开药方中需要的药材,才是当务之急。

沈紫言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望着窗外渐渐暗淡下去的天色,心里泛起了一阵阵别样滋味。

人总是要成长,若是自己一直这样生活在杜怀瑾的庇护下,到最后,只会让他觉得疲惫而已。这显然不是她想要见到的结局,她想要的,是站在杜怀瑾身边,为他分忧解难,在他为难的事情,自己可以有法子帮他,在他高兴的时候,自己也有资格,陪在他身边,一起笑如春花

这才叫真正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却只听得外间杜怀瑾刻意压低的话语声,露出了一抹会心的微笑。

青箩从剧痛中幽幽转醒,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破败的房梁。她大吃一惊,下意识的环视了周遭的环境一眼,之间门窗紧闭,只是无论是何处,都积满了一层厚厚的灰烬,看得出来,这地方是被人废弃了。

一个激灵,立刻清醒过来,想起昏迷之前的种种,硬生生打了个寒战,挣扎着就要起身,只觉得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就申手摸了一把,滑腻腻的感觉袭上心头。摊开手定睛一看,却是满手鲜红,心顿时凉了半截,扬声高喊:“有没有人?”

一连喊了几声,才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人却是杜怀瑾身边的小厮,听见她的喊声,冷冷斜了她一眼,“你还是省省力气吧,这里可不是福王府,荒郊野岭的,你就是叫破了喉咙也无济于事。”青萝吓得面如土灰,这下才真正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只是可惜,早已来不及了。

那小厮见她睁大了眼睛不说话,也不与她多说,只厉声问:“你指甲里带的花粉,是从何处来的?”事到如今,青箩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是活不成了,反倒是无所畏惧了唾了一口,冷笑道:“难道我告诉你,你就能放了我不成?”

那小厮也是杜怀瑾身边跟了许久的,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见她气焰嚣张,不怒反笑,“自然是不会放,我也不哄你,我奉了命,这次带你出来,就没打算带你回去。只不过,你要是说了,还能清清白白的走,你要是死鸭子嘴硬,那就休怪我无情了。横竖让你生不如死的法子多着,我随意找了牙婆子,也还能换点银钱。”这话不过是吓唬她的。

杜怀瑾已经清清楚楚的吩咐过,一旦问出来结果,立刻悄悄的处置了青箩。小厮也知道杜怀瑾的脾性,说一不二的人,若是不照做,日后可有得苦头吃了。青萝听了小厮一席话,初时倒还好,听到后面,已经是面色惨白,到了牙婆子手中,可就会被卖去那烟花之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急急忙忙的求饶:“求大哥饶我一次,我但凡知道的,都说出来。”那小厮却有些不屑,“我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青箩此时己经是走到绝路,知道若是再不把握机会,自己就是生不如死,与其这样,还不如利索的死了,哪里还有隐瞒,急得赌誓:“我若是有半句假话,叫我下辈子做牛做马,不得超生。”内宅妇人大都迷信,对誓言之类的,轻易不敢违背。

那小厮放下心来,又继续问:“花粉是从哪里来的?”青箩此刻只求他能相信自己,哪里敢说假话,照实说道:“这花粉是二夫人身边的一个丫环给我的。有一天我去厨房给三夫人端点心,恰巧遇见二夫人身边的春香,我看着她不知道在往二夫人的炖盅里放些什么,就多嘴问了一句,她吓得不轻,就什么都告诉我了,再三嘱咐我不能说出去。还说就因为这花粉,二夫人精神不济,已经和她私下说了要开脸抬了作通房…”

小厮听完,想一想也觉得有道理,点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白色的药瓶,“这药,你自己灌下去吧。”青箩心知这是毒药,事到临头,反倒感激起小厮的利落来,眼中含泪的谢道:“多谢大哥。”

那小厮无奈的摇头,“三夫人待人不薄,真不知你怎么会起这样的心思。

”青箩拧开瓶塞,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大滴大滴的泪顺着脸颊滑下,“我一开始也是尽心尽力为着三夫人,可是三少爷,我还说第一次见着三少爷这样俊美的人,比神仙还生的俊朗,我渐渐就动了心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小厮见着她如此,语气也柔和了几分,“三少爷生得再好,那也是主子,更何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三夫人可是三少爷心尖尖上的人,你们这些人,也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青箩踟蹰片刻,蓦地一扬头,一滴不剩的灌下那瓶毒药,凄然一笑,“可惜我知道的太迟了,我以为男人都不过是贪图美色罢了,三夫人既有倾国倾城之貌,又如何不得三少爷喜欢…”腹中绞痛,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那小厮看着她唇边溢出了血丝,渐渐的没了气息,叹息了一声,叫过外间守着的两个小厮,一起将她埋在这荒山野岭中,也不至于暴尸荒野了。秋风萧瑟,林中黄叶片片飞舞,很快就掩盖了这座新坟。

那小厮临走前叹道:“贪心不足,起了贪恋,注定没有好结果!”说完这句,马不停蹄的赶回了福王府,在杜怀瑾耳边如是一说。杜怀瑾神色如常的点点头,“知道了。”

然而待那小厮退下,立刻脸色一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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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猫腻(二)

一瞬间面罩寒霜,目光似利剑一般,似要将人戳出几个窟窿来。

想不到居然是二夫人…

青箩去厨房,刚巧就遇到二夫人的丫鬟在那里下药,这不是刻意的是什么?分明就是二夫人设了一个圈套,等着青箩去钻?可是杜怀瑾实在想不通,沈紫言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二夫人,致使二夫人生出这种心思来。

杜怀瑾对于自己这位嫂嫂,心中虽然不大喜,可大面上都是顾着几分情面,想不到她竟然会起这种心思。初时她不慎歪了一脚,恰巧倒在了大夫人身上,导致大夫人跌倒小产,这事让他一度怀疑是不是二夫人故意的,哪里就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可大哥杜怀瑜不说什么,他也不好越俎代庖,毕竟这只是他的猜测罢了。现在竟然算计到沈紫言头上来了,杜怀瑾心里的怒火增噌燃烧起来。这二夫人,到底是想要做什么?杜怀瑾眉头蹙了蹙,没有片刻犹豫的去了福王妃处。

福王妃正和林妈妈说话,准备用晚膳,见着他面色不善的走了进来,怔了一怔,下意识的问:“紫言身子如何了?”昨日福王妃才亲自去看过,并不见不甚好,也没大忧心。现在见着杜怀瑾脸色不好看,只当是沈紫言那里出了什么事,语气也就急促了起来,“是不是不大好?”

杜怀瑾摇了摇头,“娘,我有事要和你说说。”福王妃一愣,见他郑重其事的,也就给林妈妈使了个眼色。林妈妈会意,立刻带着众人退了下去。杜怀瑾咬了咬牙,冷声说道:“娘,你寻个借口,将二哥分出府去吧。”

福王妃吃了一惊.自己从前虽未看清自己这小儿子,可这段时日她见得分明,杜怀瑾虽时有不羁之行,可心地纯良,怎么这次突然说起这种重话来!想了想,说道:“断然没有这等道理,你爹还健在,什么能提起分府的事情。”双亲在世不分家,这是大楚朝的习惯。

可杜怀瑾既然说出这种话来,就没有打算收回,思付着说道:“娘,话虽是如此说,可您不是不知道,二哥成日在外念书,只和分出府去是一样的,日后他考中了举人,又考进士,还是要出去做官,到时候他回来,不也一样要另辟府邸?这也比不过是迟早的事情,更何况…”

杜怀瑾顿了顿,话锋一转,“二嫂那德行,实在让人心里不宁…”一席话说到了福王妃心坎里,杜怀珪的存在,就如同一根刺扎在她心上一般,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当年的那件旧事。她年轻时也耿直,气性大,福王曾许诺不纳妾,此生唯有她一位夫人,她自然是当真了,哪知后来居然出了那样的丑事,还有了杜怀佳的出世,虽然后来那丫鬟被处死了,可福王妃这些年,屡屡想起那事,心里依旧是不痛快。

可杜怀瑾从小在福王妃膝下长大,从未对杜怀佳和二夫人有过抱怨之词,有什么事情也只是搁在心里,今日他突然提出这种要求,福王妃自然有些错愕,追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脸色变得严峻起来。

杜怀瑾抿紧了薄唇,福王妃是她的生母,有什么话不能摊开了说的?再说,自己藏着掖着,也只会叫福王妃起疑心罢了,自己又何必替二夫人遮掩这事。想了想,也就说道:“不知二嫂存了什么心思,暗中怂恿紫言的丫鬟在紫言的茶里下药,这才导致紫言浑身无力,卧病在床这么久…”瞒下了沈紫言可能不孕一事。

福王妃话未听完,已经气得浑身发抖,待到他一字一句说完,一巴掌就拍在了炕桌上,“这张氏是想要做什么?”一个念头从杜怀瑾脑中一闪而过,灵光一闪间,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可是这事无凭无据的,却不好当着福王妃说出来,也就无奈的叹息:“谁知道二嫂是想要做什么…”君子不论人长短,他话已及此,也不再说起二夫人的不是。

福王妃却是婆婆,又最是热心肠的人,听了这话,怒火燃上心头,气道:“那日你大嫂不明不白的小产,我心里就不痛快,现在又算计到紫言头上,她到底是安的什么居心?娶妻娶贤,我们家要要的是贤妻,可不是这种心思歹毒的妇人!”说着,一刻也坐不住了,“你说得对,无论如何都得分家,你爹那里由我去说,现在就是分也得分,不分也得分!”

杜怀瑾知道她正在气头上,说话不免有些口不择言,恐说出什么话

来惹得福王不快,夫妻之间反倒是生分了,就劝住了她:“娘,您暂且生等等,想想该如何和爹说起这件事情再说。”福王妃恨道:“还要如何说?若是你爹说个不字,我做婆婆的,立刻就上告到礼部,还要去太常寺说说,我媳妇不孝,这该如何?”

婆婆告媳妇不孝,不是什么少见的事情,可这毕竟是家事,闹出去大家颜面上都不好看。福王府这样的人家,金陵城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看着,虎视眈眈,稍微闹出点事情,就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话题。杜怀瑾忙拉住了福王妃,“娘,您也不要动怒,说风就是雨的,分家自然是要分的,只是得有个说法。”

福王妃知道自己这儿子鬼点子是最多的,也就略略平息了心头的火气,“你看这话应该怎么说?”杜怀瑾就扶着福王妃坐下,不急不缓的说道:“现在新皇登基,局势不稳,我们福王府自然也该多做打算才是。二哥分出去以后,一面可以不受我们府上俗事拖累,可以自立门户,另一方面,我们府上若是有了大事,他作为福王府的子孙,也可以回来帮忙。”也不过是这么说说罢了,杜怀瑾哪里真想过让杜怀珪帮忙。

福王妃听他说得在理,不住点头,“我的儿,还是你说的有理,我方才也是气糊涂了。我见了你爹以后,就照着你的话说,再者,你爹自己心里也明白,与其呆在一个屋檐下让我们都不痛快,不如利索点,分出去算了。若是你爹不答应,我宁可让你二哥休妻…”

杜怀瑾对于这种不安好心的人从来没有手软过,也不大在意自己的名声,可若是杜怀珪休妻,对于福王府的名声有损。他虽可以不计较这些,可自己家中还有未出嫁的小妹杜水云,就怕影响到她在许家的声誉,也只得忍着了,“娘也别着急,就是要休妻,也等水云出阁了再说。”

福王妃也不过就是那么一说,虽心内希望休了二夫人,可也知道这事的轻重,又不是寻常人家,说休妻就能休妻的。微微颔首,“你不用说我,这些轻重,我还是知道的。”杜怀瑾笑了笑,“这些话,也只得我和娘说说罢了。”福王妃眼圈蓦地一红,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问:“可知道你大哥现在在何处?”

“还未寻到。”杜怀瑾摇摇头,笑着宽慰福工妃:“许是什么事情拖住了也未可知。”福王妃叹了叹气,无奈的摇了摇头。杜怀瑾也是笑意微敛,母子二人心中都觉得杜怀瑜去了那烟花之地,只是始终不肯桶破这层窗户纸罢了。

毕竟福王府上还有有身孕的大夫人…

杜怀瑾虽然常年在外往来,可从未去过那等烟花之地,以前自己名声如何倒也罢了,现在有了沈紫言,自己若是落下寻花问柳的名声,对沈紫言也是一种伤害。因而自己也就未出面,只暗中命阿罗带着人慢慢寻找,又让西晨风帮着在秦淮河两岸的酒家一家家的寻觅,只是始终没有音信。

金陵城大大小小的青楼不下千家,在这种鱼龙混杂之地,想要寻一个人,谈何容易!

眼看着时候不早,杜怀瑾忙起身告辞。福王妃知道他心里挂着沈紫言,也不留他,只低声问:“下药的那丫鬟如何处置了?”杜怀瑾眉眼也没有动一下,“毒死了。”福王妃颔首,“对待居心不良的丫鬟,就该如此。”主仆主仆,一旦卖身给主人家,身家性命都是由主子说了算,企图谋害主子,自然是重罪。

杜怀瑾也没有二话,出了正房,径直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就见屋子里几个丫鬟都静静的,比往日更显得谨慎小心。这正是杜怀崖想要的结果,他自小生活在这种环境中,主就是主,仆就是仆,仆人起了异心,自然是不可饶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