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来淮河县里考试的考生,大部分都住在附近几个小客栈里,杨学章和那位陈姓同窗也是知道他们住在哪儿的。

一路挨着找过去,另外几名考生和他们的情况一样,几人这才知道原来他们上当受骗了。

从胡姓书生手里买考题的人都被他骗了,考题没有一个是正确的,亏他们对着那考题做了很多功课。

几个受骗的书生在一起坐了良久,商量了半天才商量出明天一起去找那个姓胡的。

可是又该到哪里去找呢?

他们综合了一下资料,只知道那人姓胡,家是淮河县的,在落云镇有亲友。而且连考题都是假的,说不定那人的资料也是假的。

但是不管怎样,那可是50两白花花的银子,这些考生家里都不富裕,几乎掏空了整个家里才拿出来的。

这是一番可以想象的到的寻找,在县里找了两天都没有打听出来任何消息。而且他们这毕竟是事关考场作弊,也不敢大声宣扬去报官,只敢私下找人打听。

连找了两天都无果,几人只得商量着回镇上再找找看。期间各自陪考父母的责备与伤心欲绝,这里就不一一描述了。

回到落云镇,杨学章在陈姓同窗家里住下,准备结伴继续寻找那个胡姓书生,又看离归家时间过去好几天了,便遣了杨铁根回家报信。

何氏听完顿时嚎哭起来,杨老爷子脸色也难看的可以。

大房夫妻满脸呆滞,非常不敢置信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杨铁根是早已知晓还陪伴找了好几天,所以此刻是面无表情。而姚氏和林青婉则是两两对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我的天哪,这还让不让人活了,那可是50两白花花的银子啊”

何氏此时也顾不得儿子是不是秀才公了,只顾得去心疼那50两银子。她这次是真的伤心的哭了,边拍着大腿,边哭嚎起来,老泪糊得满脸都是。

王氏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就是跳嚣起来。

“娘,那你说怎么办呀?这可是50两银子,全家的家当,就这么没啦?”

没有人理会她,此时何氏和杨老爷子都是只顾得伤心去了,哪儿有功夫去管她。

“这样的人逮到了真该碎尸万段,要不我们报官去吧?”杨铁栓也恨得牙痒痒的。

一直低着头坐那的杨铁根,抬头说了一句话。“这事不能闹大,闹大了都脱不了干系,毕竟是科考作弊。被人知道了,此事可大可小。”

杨铁根也不懂这其中的干系,还是那些考生商量的时候,他在旁边听了一耳朵才了解的。

本来还觉得老大提议不错停下哭声的何氏,一听到这话,又嚎了起来。

报官不行,找又找不到人,看来这下是真没辙了。

正屋里安静下来,只听得何氏伤心的哭嚎声。

又站了一会,几人散去。林青婉回到屋里,对杨铁柱说了此事。

杨铁柱听完,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过了良久,才缓缓说出一番话来。

“当初我就想说走歪门邪道不可取,可是看爹娘还有老四那样子,估计也是听不进去的。”

林青婉怕他心里自责,安抚道:“这事跟你没关系,你也无需自责。”

杨铁柱笑了笑,“我没有自责,我只是在想”他顿了顿,又说:“如果爹和娘知道,连我的生死都不顾,省下来给老四考试的钱就这么打水漂了,他们当时会不会换一种选择?”

没有如果,很多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根本没有如果与假设!

看来,杨铁柱也是挺在意这件事情的,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林青婉抓紧他的手,对他笑了笑,柔声说道:“每个人心里都有他最重要的东西,为了这些最重要的东西他们可以牺牲其他的一切同于杨学章在爹娘心里的地位,同于你在我心里的地位。你,还有我——”

是的,我还有你!杨铁柱握紧媳妇儿的手,铁打的汉子眼眶却是湿了。

是的,我还有你!从此时此刻,你我相互扶持,白头偕老,其他不相关的人再也不去管他

☆、第47章 大房开闹

杨家沉浸在一股低气压中,连晚饭都没有做,正房更是一直都没有点灯。

所幸二房屋里有吃食有锅灶,倒也不惧这些。

林青婉炖了汤,炒了菜,做了一小锅黍米饭,两口子美美的在屋里吃了一顿。

别说他们狼心狗肺,别人黯然神伤,他们还大吃大喝。每个人做出了什么样的事情,都必须为它的后果承担责任。

当初杨铁柱在医馆躺着的时候,怎么也没见别人为他们担心伤神半分?

吃过饭,林青婉又探头出去看了一下动静,正房那边仍然黑漆漆的。

她扭身进屋,盛了一些饭菜,给三房端了过去。

大人可以饿着不吃,小孩子可不能跟着一起受罪。

饭菜是照着三房所有人的量端过来的,三房四口坐在炕上吃饭,林青婉坐在炕沿逗着可爱的两个

妞,边跟姚氏说闲话,准备等三房吃完把盘碗一起收回去。

看到杨铁根满心不安的样子,林青婉笑着说他,“行了,三弟,你也别担心爹和娘了,他们这会伤心着呢,哪里有心思吃饭。”

自从杨铁柱受伤后,林青婉也和杨铁根打过不少交道,所以两人也熟悉了起来,平时说话也没有以前的拘谨。

说完,她又补充道:“也别说我这当儿媳妇的不够孝顺,我这人的性子就这样。对我好的,我千倍万倍还他。对我不好的,我也勉强不来自己。下午你二哥还在跟我说,如果当初爹娘知道事情会是这个样子,会不会不会罔顾他的性命,做出另外的选择?我当时就跟他说了,没有如果和假设,很多事情做了就是做了。”

杨铁根和姚氏默然了。别人可能不清楚整个事情,他们可是很清楚。爹和娘毕竟是做得太过了。

“嫂子、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就是就是有点不安”杨铁根笨拙的解释道。

林青婉笑着做个手势,“你的意思我懂,我知道你是不安自己在这里吃饭,爹娘那边还没吃。但是嫂子我也想让你知道,我这人恩怨分明勉强不来自己。更何况,爹娘又不是第一次这样,足以见得他们是习惯了,你也就别担心了。”

林青婉这话说的口气没差,意思却有些嘲讽,杨铁根和姚氏都听出来了。

何氏这样不吃饭也不是第一次了,每次家里发生什么事的时候,何氏心情不顺畅的时候,正屋就会不点灯,也不叫儿媳妇们做饭。

至于其他别人是不是饿了,孩子是不是饿了,何氏从来不管,她只管她自己心情不顺,不想吃饭。当然,有时候这也是收拾不听话的儿子儿媳妇的一种手段,又或是一种示威。

以前杨铁根和姚氏没少被这样收拾过,当然还要加上家里最不受待见的杨铁柱。大房两口子也有过,但是比其这两房,可是就不知道幸福到哪里去了。

杨铁根和姚氏两口子更加默然了。

就在此时,正房那边响起了一声霹雳般尖锐的声音,是王氏的声音。

“娘,你行了没有?啊?你不吃饭你伤心,是不是要拖着全家人陪你一起啊?我还没有心疼那50两银子呢,那可不是老四他一个人的银子,那是全家这么多年来一起攒下的”

王氏的声音很大,林青婉坐在三房屋里都听得很清楚。

杨铁根和姚氏快速扒着饭,并催促两个小妞妞也吃快一些。

就在这一会儿时间里,正房那边就闹得不可开交了。王氏尖锐的声音,何氏的声音,还有茶碗摔破的声音

匆匆把盘碗都收捡到篮子里,放在一旁,三人就出门去正房了。经过二房的时候,林青婉推门对杨铁柱说了一声她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进了正房,正屋里还是黑漆漆的,但是东屋点了灯,依稀可以看到屋里的情况。

只见王氏披头散发歇斯底里的跳嚣着,何氏坐在炕上,气得身子直哆嗦,杨老爷子没有出声,坐在炕上继续抽他的旱烟。

杨铁根拿出火折子去点灯,灯一亮,林青婉就看到满屋的烟雾缭绕,还有王氏脸上的表情,何氏暗沉的脸色。

“啊?你偏心也要偏的有个度吧?每次心里不舒坦,就要拖着全家人陪你一起几个孩子在炕上饿得直喊,你就在这屋没听到啊?”

王氏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今天说话可是一点都没有给何氏留面子。

何氏手指头直抖,“王氏你这个泼妇,你给我闭嘴!”

“我闭嘴?我为什么要闭嘴?我说得哪点不对了?把孩子饿得直叫,把银子都贴给老四去买什么

考题这下好了,全部打水漂了你高兴了?你满意了?你美了?”

王氏这一连串的质问,把何氏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手直抖眼直翻。

一直缩在一边的杨二妹赶紧冲上前去,抚着老娘的背给她顺气。

何氏平缓了好半天,才顺过气来。

这时,杨老爷子磕磕烟锅,开口打破僵局。

“王氏,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别到这里气你娘。老大呢?老大你给我死出来让你媳妇儿在这里闹你娘,把你娘气死了你就满意了是吧?”

杨老爷子知道王氏不是为着孩子挨饿了来闹的,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杨铁栓在东屋里听到他爹叫他,蔫蔫的走出来。站在王氏身后,也不说话。

王氏把杨铁栓往身后一拨拉,意思这事跟杨铁栓没啥关系,是她自己来闹的。

“爹,娘那里我们怎么说也说不通,你也得讲讲道理吧?你觉得这日子还能过下去吗?为了杨老四一个人,把全家折腾的到处乱转,钱也掏了,粮食也卖了,老二被折腾得差点没丢了命”

杨老爷子沉着脸,打断她的话,“说重点!”

林青婉也听出了王氏话中的意思,站在后面扯了扯嘴角。

看来王氏这次是真的坐不住了!

王氏被杨老爷子猛然的打断梗住,她涨红着脸,说出自己的真正目的。

“反正我觉得,这以后你必须拿个章程出来,这日子在这样下去也不用过了!”

屋里所有人都听明白王氏的意思,何氏从炕上爬起来,捞个茶碗又冲王氏砸过去。

“好哇王氏,我说你今天来闹什么,原来是来撺掇老头子以后不管学章!!老娘砸死你这个臭婆娘,你个心思恶毒小-贱-人,烂肠子烂肚的卖—屄—货,我们老杨家挖了你家的祖坟还是断了你家的香火,你这样针对我家学章”

王氏被茶碗砸了个正着,茶水泼她个满头满脸,她也不管不顾了,直盯着杨老爷子让他给个说法。

何氏看这招制不住王氏,连忙尖叫道:“老大,你把你这个臭婆娘给我扔出去,把她给休了,我们家不要这样心思恶毒的媳妇儿”

谁知道,杨铁栓这次也不站在他老娘这边了。

“娘,我休王氏干什么?她给我生了这么多儿子,更何况王氏也没说错,日子再这样下去,你觉得还能过吗?”

“好哇,”何氏这才会意过来,“原来是你们两口子合起伙来逼我的老四!老四已经够可怜了,到现在还在镇上找那个瘪—犊—子的骗子,你们没良心啊”

杨铁栓满脸不耐烦,打断何氏的话。

“我们怎么没良心了?你说要送老四去念书,我们放过一个屁了?你说老四要用功念书,争取考个秀才回来,我们说过什么?你说要给老四买考题,一拿就是50两银子,还让每房给你凑钱,我们说过二话了?你不光老四这一个儿子吧,难不成我们就不是你儿子了?”

王氏看自己男人出来给她撑腰,又大声说道:“就是,我们做得够仁至义尽了,为了供老四读书,我们天天吃糠咽菜这次为了给他凑考题钱,爹硬是把家里粮食都卖了,天天你让我们喝稀饭这屋里一大窝正长身体的小崽子,天天饿得乱叫唤饭都不给人吃饱,有这么偏心的嘛”

王氏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

“哪个不是爹生娘养的,天天家里啥都紧着老四我娃儿吃个鸡蛋都吃不上嘴”

大房两口子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那可真是哪儿疼往哪儿戳,还梗得杨老爷子和何氏都没话说。

本来二房三房在家里就不受待见,索性就站在边上看着大房两口子闹。

杨老爷子坐在那里,感觉心疼如刀绞。

这老四那边刚一出事,老大两口子就沉不住气的跳出来闹,还有二房三房都站在旁边一点制止的意思都没有,更是让他心寒不已。

一直没有忽略这边情况的林青婉,当然没有错过杨老爷子脸上的那抹心寒之色。

是呀,心寒。呵呵——你们做事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别人会不会心寒?

怪不得别人说,人心都是长偏的,天生就这样,没得治。何氏偏心是偏在明面上,杨老爷子也偏,只是偏得没那么明显罢了。

要不然,没有杨老爷子的压制,就凭何氏一个人,能供着杨学章读了那么多年书,还把家里读得越来越穷,直到杨铁柱回来才好过上一些?

多年的积怨爆发,儿子们的各自心思,杨老爷子再也无力压制,只能坐在炕上听着大房两口子在那里不停的说。

心寒也好,心冷也罢,问题总是要面对的。

早解决也好,晚解决也好,总归是要解决。

在一个大家庭里,当家长的做不到一碗水端平,迟早都会生出些事来。只可惜杨老爷子一直不懂

这个道理,更别提偏心偏到天边的何氏了。

杨老爷子又深吸了一口旱烟,然后把烟吐出,声音低沉开口说道:“这个问题,我和你娘会考虑的,要不这样,等老四回来以后再谈这件事?到时候一定给你们个交代。”

王氏质疑的看着杨老爷子,“爹,你该不会是诳我们的吧?等老四回来,这事儿又没下文了?”

杨老爷子有点恼羞成怒的抹把脸,“老大,把你媳妇儿带回去,你老子我这么大一把岁数了,还能诳她个妇人?!”

杨铁栓也知道这事不能逼得太紧,拽着自己婆娘朝东屋走。

王氏仍然不放心的丢下一句,“反正这事如果不解决,我们大房以后就不过了,不行了你就把我们大房分出去。”

王氏当然不是本意要分家,而是作为一个胁迫,她知道杨老爷子不会允许分家的事发生。

杨老爷子当然不会允许分家的,本来还想先拖到老四回来再说,王氏这么一说,不得不让他必须正视这件事情来。

如果解决不好,家里就会支离破碎,这种画面是杨老爷子最最不愿意看到的。

眼看大房两口子已经回屋了,当了半天壁花的二房三房几人也准备回屋。

正准备出门的时候,杨老爷子问了一句:“你们两房是什么意见?”

看来杨老爷子还想找些支持?

杨铁根和姚氏素来在家里沉默,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心里想要赞同大房的意见,又怕说出来伤老人的心。

林青婉停下脚步,背对着杨老爷子。

“爹,我们的意见重要吗?”脚都没停,直接走了出去。

是啊,他们的意见重要吗?什么时候二房三房在家里说话有人听过。

三房两口子听到这话觉得也是,但是他们做不出来太过分,丢下一句听凭爹的安排,就急急忙忙走了。

杨老爷子看到二房三房这样,脸色更加灰败。

何氏又在屋里骂起来什么,可是已经没有人去关注了。

林青婉回到屋里,把情况跟杨铁柱说了一下,两人就躺下睡了。

又过了两天,杨学章面色灰暗的回到家里。

家里的人一看到他的脸色,就知道事情没有结果,不过大家早就料到了倒也没有说什么。

何氏拉着杨学章又是宝儿又是乖的安慰着,看得林青婉直酸牙。

原来私底下杨学章和何氏是这样相处的,真是长了见识。

林青婉看没她什么事,就转身回屋刺绣去了。何氏在院子里又是喊姚氏杀鸡,又是说做顿好的,也不知道是做给谁看又或是在堵谁的嘴。

管她做给谁看,反正林青婉是没忘记去灶房端她和杨铁柱饭菜的。这些日子大家都习惯她吃饭不去正屋,倒也没说什么。

林青婉这两日忙着刺绣,她的双面绣已经快要收尾了。

下午,林青婉刺完最后一针,把绣品从绣架上拿下来。

正反都看了看,不禁满意的点点头。虽然整体都不出她所料,但是能把这副绣品绣出来,着实令她欣喜不已。

拿出块布料把绣品包起来放进柜子里,林青婉跟杨铁柱说了一声就出门去找村里的木匠去了。

一路上遇见村子里的人,个个看她都神色诡异欲言又止。

林青婉先是有点疑惑,转念就知道是什么原因了。她收了收脸上的笑容,很艰难的僵着脸去找木匠。

到了木匠家里,她要的东西已经做好。

林青婉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很是满意。

这个木匠就是上次给林青婉做架子的那个,姓崔,今年有40好几了。崔木匠祖孙三代都是做木匠的,平时有很多人都找上门来请他帮忙做家具。

上次林青婉看那个架子手工不错,就问了崔木匠能不能做屏风架子。崔木匠问清楚样子形状,就点头说是可以做。

没过两天,林青婉就拿着尺寸找上了崔木匠,请他帮忙做一个炕屏架子。

炕屏架子是楠木做的,因为东西小费料不多,倒也不是很贵,但是也要了林青婉一两多银子。

因为都是事先谈好的,林青婉付钱也付得极为爽快。

付好钱,林青婉用带来破布一包,就提了回去。

拿回家里,林青婉轻车熟路的把绣品往里面一嵌,然后拿屏风的边缘卡住。

放在桌上,看了又看,她喜欢得简直都不想卖掉了。

不过想到手里的银子越用越少,尤其最近花钱的速度如流水,林青婉就果断的掐断心里的那些喜欢,决定还是卖掉算了。

“相公,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