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大夫人顿了半响后就道:“既然如此,我回去同我家老太太再说一说,若是能成,就给你递个信去。”

既然大夫人这么说了,何氏也不好再继续多求,也怕惹了大夫人并宋老太太疑心,就笑着点头:“无论成与不成,我总记你的情。实在是京中恰好如同先生所算的属虎的女孩儿太少,否则我也不来烦你了。”

紫云端了茶送给宋楚宜,有些不解:“怎的好端端的,王妃同英国公世子夫人邀您去什么添妆?”

虽然李氏到底是怎么样的府里大多数人都心中有数,可是到底外面的人不知道。宋楚宜如今身上在外人看来还带着三年孝呢。哪里有现在请人上门做客的?

自从松涛苑之事过去之后,宋楚宜待紫云就亲近许多,此时见她这么问,也不由皱起了眉头。英国公世子夫人竟然请得动镇南王妃一起来做说客,真是稀奇事。

何况为什么非要她这么一个身在热孝期的女孩子去压床提桶?虽然说什么是先生算过的,可她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何氏的脾气没人比自己更清楚,若不是被逼着,是决计不可能这么下死力的,只会能过且过。那她们到底为什么一定要让她出伯府?

换句话来说,自己身上如今到底有什么值得镇南王妃跟英国公世子夫人共同觊觎的东西?

青桃有些犹豫的插话:“姑娘,会不会是为了通州的事情?”

虽然一回来就剑拔弩张的跟李家闹了一场,可是朝中的动向她还是能略微从宋珏那里听到一些,听说现在兴福虽然很是头疼,可却仍旧高枕无忧。

可是这样也有些说不通啊......

镇南王妃还可以因为叶景川的事情找上门来问个心安,那英国公世子夫人又图的是什么?她们家这回难道也跟通州的事扯上了什么关系?

她正有些头疼,就见红玉蓄着一汪眼泪一言不发的进门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红玉向来是个沉稳性子,从来不曾这么失态过,她这么一跪,青桃跟紫云都吃了一惊,不约而同的退后了一步。

宋楚宜之前将她留在陶然居看着于妈妈,见此情景心里先就打起鼓来-----若不是犯了什么错,红玉是不会这副模样的,她示意青桃将红玉扶起来,沉声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姑娘......”红玉眼泪汪汪的看着她,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于妈妈她......她自尽了。”

今天正房那边有个小丫头说是过来给于妈妈送换洗的衣裳,她一时好心容人把衣服给拿进来了,谁知道过不多久于妈妈就趁众人打盹的功夫撞了柱子......

之前宋楚宜就再三交代过不能让于妈妈有什么不测,可是她居然把事情给办砸了......红玉垂着头,又不敢哭出声音来,在心里骂了自己千遍万遍。姑娘这么信任她,可是她偏偏就把唯一能证明幕后主使是宋楚宁的于妈妈给看出了岔子......

青桃有些气急,看了看宋楚宜又看看红玉,到底不好说什么重话-----她比不得绿衣与红玉是自小的交情,此时若是说话怕是会被以为是在落井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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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呵斥

不过是走开一会儿的功夫而已,宋楚宁居然能趁着这一点点时间见缝插针。宋楚宜不禁有些齿冷,心中疑虑更甚。

宋楚宁似乎知道守着于妈妈的红玉是什么性格,算准了红玉会心软放行似地,更可怕的是,她一个年纪才这么一丁点的小女孩,居然知道不着一字一句就致人死地。

宋楚宜不相信有人能天赋异禀聪明成这样......

她转过头去看着紫云:“你同二房的那些丫头们都熟吗?”紫云是黄嬷嬷的孙女儿,在府里的根基深且得天独厚,打听消息比青桃还要灵敏。

紫云略微思索了一会儿就点头:“翠巧翠果几个都是林海家的挑进来的,自小我就同她们都在后街上混到大,还算熟稔。”

“那你替我去打听打听,她们有没有觉得八小姐哪里同以往不一样了,有什么变化没有。”宋楚宜蹙眉,知道自己说的有些笼统,不由又加重了语气道:“就问问她们伺候八小姐这么久了,有没有发现她哪里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一个人的生活习惯还有行事作风一下子是变不了的,而这些或许称得上细微的变化,绝对逃不开身边亲近伺候的人的眼睛。

就像自己,当初处事有了改变,立即就被青桃给察觉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紫云已经对宋楚宜的脾性有了几分了解,听她这么说,就忙敛容称是,转身出去了。

红玉红着眼睛立在旁边,声音细若蚊蝇:“姑娘......”

宋楚宁对她身边大丫头的性格了解得这么细致,真是叫宋楚宜浑身都起鸡皮疙瘩。若是有一****把主意打到这几个丫头身上,她恐怕防备都防备不过来。

也因此,这几个丫头身上的弱点,也就格外的刺眼了起来。

红玉虽然沉得住气,可是到底太过忠厚老实,经常被人几句话说的就软了心肠没了立场。这对于主人来说固然是优点,有时候却也是一把刀。就像这回,明明红玉知道于妈妈的重要性,也被自己耳提面命一定要守好于妈妈不能出岔子,可就是几句话就让人进来给于妈妈送了什么衣裳......

她叹了一声气,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你回去好好想想自己错在哪里。”她硬起心肠看着听了这句话就抽泣起来的红玉,只觉得满心的愁闷:“虽然没了二夫人,但是以后要走的路还很长,碰见的人也会很多.......你若是一直这样容易心软,我也没法儿把你带在身边了。”

红玉肩头起伏得更加厉害,头几乎都要埋在胸口,听了这话就推了门跑出去。

青桃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有些担忧的往门外看了一眼,叹息着冲宋楚宜道:“姑娘,我叫绿衣去看看她吧?”

可是随即她就又有些替宋楚宜烦忧起来,其实这回宋楚宜一句重话也没说,可是红玉却反应这么大,心肠软又这么容易就觉得委屈,可不是好兆头。

宋楚宜刚点头,玉书就笑着进来问道:“去看谁去?”

青桃忙倒上茶来,笑道:“于妈妈在陶然居撞了柱子,红玉她吓得不行,我正说要看看她去呢。”

提起这事儿,玉书的脸色变了变,看了一眼宋楚宜才沉沉的点了点头,勉强笑道:“谁说不是呢?唉......老太太也听说了这事儿,正生气呢。本来说了,要送去顺天府的......”

可随即她就觉得这话题太过沉重,转而说起了别的趣事来:“说起来这阵子咱们伯府事儿也确实是多且杂,前几日那个苏大太太还上门来跟咱们家闹着要人呢,说是无论如何要把陈姑娘要回去,前前后后一共来闹了两次,你说气人不气人?”

苏家?宋楚宜有些诧异:“苏家大太太来找咱们家要人?她们家老太太不管吗?”

苏家已经下了判决,按理来说应该要回太原老家了才是,怎么苏大太太胆子这么大还敢来要陈锦心?

玉书摇了摇头,脸上现出些鄙夷:“就是看苏老太太死了,没人管了,豁出脸皮来要陈姑娘的嫁妆来了。”

不对,宋楚宜曾经跟这位苏大太太见过几次,看得出来她是个很识时务懂进退的人,苏家没落了,她怎么敢跑到宋家这里来闹事?

“可气的是英国公世子夫人跟镇南王妃也都受了影响,还以为咱们家仗势欺人来着......”玉书有些生气:“当日苏老太太托孤之时她们也不是没在现场,都看见了苏大太太如何对待这位陈姑娘的,怎么现在反倒替苏大太太说起话来?还说苏家现在确实家道艰难,家里弱女们如何难过生活,意思是劝着陈姑娘分些嫁妆出来接济苏家......”

镇南王妃跟英国公世子夫人过来居然还特意提及了这件事?宋楚宜脑海中灵光一闪,觉得似乎摸着了什么头绪,可是细细想下去,却仍旧想不到这里卖年到底还有什么关联。

她笑着歪头冲玉书道:“可能是听了外头的留言,这也是有的。”

玉书见她不再提于妈妈的事,就也松了一口气,转而劝起她来:“老太太那里炖了药膳,特意等着您过去用呢。她老人家嘴巴里不说,心里却实在是最疼您的......”

见宋楚宜垂着头没有说话,她叹了一声气:“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呢?老太太毕竟是对您好的,您是聪明人,有些话也不必等我说,您自己也明白。”

玉书是宋老太太跟前最得用的大丫头,等于老太太的喉舌。宋楚宜明白她的意思,也领她的心意,拿过炕几上摆着的一个小匣子递给她,含笑点头:“我知道了,晚间一定会去陪老太太用饭。”

宋琰的松涛苑被烧了,总得寻个新的住处,老太太房里虽然还有厢房,可是住在一起到底显得有些拥挤了,她想跟老太太商量商量同宋琰一同搬出宁德院。

另外还有宋琰身边的下人也都要重新挑选......

第一百二十六章 危机

夜色四合,天幕上繁星点点,宁德院抄手游廊里的灯笼通通亮了起来,不时有栀子花瓣随着风飞舞其间,远远望去花海灯海交汇成一条长龙,美不胜收。

黄嬷嬷在穿廊处站了一会儿,看着抱厦处远远转出来几盏灯笼,就笑着掀了帘子进去,看着宋老太太笑:“这可不就来了,偏老太太您沉不住气。”

紫云近日越发的受宋楚宜的重用,她投桃报李,自然也知道如何在宋老太太面前替宋楚宜说话:“您素日不是说,六小姐是个只记福不记仇的有福之人?她是个好孩子,只是毕竟事关生母,关心则乱......您是她的祖母,好好教着不就是了?”

宋程濡也是这么说,宋老太太含着笑点头。

不一刻,果然玉书就笑着掀了帘子,回禀说宋楚宜来了。

这么些日子没有好好的端详过,这回猛地一见,才发现本来脸上还有些婴儿肥的小女孩儿已经瘦的没几两肉,原本白里透红的细白脸蛋也透着几分苍白,宋老太太心里有些心酸-----在通州的那半个月肯定就受了很多惊吓和委屈,一回来还有李氏的事,再加上宋琰几乎没把她给吓个半死......

宋老太太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忽的觉得之前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她还以为她会对宋楚宜的存心隐瞒跟防备心生芥蒂,可是如今一看见这个小孙女儿,之前的满腹心酸跟自怨自艾就都化作了飞灰。

“快过来......”宋老太太将她拉到身边坐下,含着一丝忧虑:“怎的憔悴了这么多?已经拿了名帖去请孙太医,过两天日让他给你好好瞧瞧。虽然说前天夜里那口血是气急攻心所致,可小孩家家的到底不能叫人放心......”

见宋楚宜垂着头没有说话,她有些心酸之余却又舒了一口气-----有怨气是正常的,若是能立即心无芥蒂,这份深沉的心思才叫人害怕。

“你是不是在怨祖母?”宋老太太拉过她的手握在手里,语气有些低沉:“李氏的事,你怪祖母怪的对......当初我明明知道她清誉有毁与你父亲有染,却还是叫她嫁了进来。还把你留给她带......”

宋老太太年纪大了,满脸的皱纹在此刻显得更加的苍老,加上她鬓边白发,让宋楚宜也有些心酸,她眨了一下眼睛,把眼里的泪意逼回眼底,坦坦荡荡的直视宋老太太的眼睛:“如果没有做那个梦,我不知道我会怎么样......是不是跟那个梦里一样,浑浑噩噩的活着,开罪您跟祖父,被父亲厌弃,以死相逼嫁根本不喜欢自己的人......”宋楚宜一滴眼泪终于啪嗒摔落下来,语气渐渐激动:“然后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儿子死去却无能为力,把丈夫还有一切都拱手相让......看着琰哥儿被她们逼死......祖母,我不是有意怨你,可是每每想到您对我的好都是因着对我母亲的愧疚,我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的母亲.......”

八岁的小女孩,大半个月都被梦靥笼罩,明明知道身边的人都不怀好意,活的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宋老太太将她搂在怀里,如同小时候一般轻轻拍她的背,也忍不住带着哽咽:“我知道,以往是祖母对不住你。可是小宜,你还记不记得祖母告诫过你,以后不管遇上什么事,都要想想自己有的,别总记挂自己没有的?”

见宋楚宜点了头,宋老太太就欣慰的摸了摸她的头发:“这世上难免有人负你,你生气报复都是常理。可是千万别叫自己陷在仇恨里,变成你自己当初厌恶的人的样子......祖父祖母以往对你多有疏忽之处,叫你一人担惊受怕,你怨我们也是常理......只是你相信祖母,当初若是知道李氏还与你母亲的死有关,我是万万不会松口叫她嫁给你父亲,不仅不会,还会同崔家一同给你母亲讨个公道!”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宋楚宜是个知道好歹的人,宋老太太相信只要自己真心对待宋楚宜,总能把以往的隔阂给弥补回来。

黄嬷嬷又是欣慰又是松了一口气,不由也擦了擦眼角。

宋楚宜点头,忽的记起这趟来的目的,不由打破祖孙间的温情:“对了祖母,这回镇南王妃跟英国公世子夫人对我仿佛有些太过热情了......”

提起这件事情,宋老太太也蹙起了眉头:“说起这件事来,我也觉得有些奇怪。她们不仅对你太过热切,对苏家的事情也有些热情过头了。”

镇南王妃向来跟英国公世子夫人也就是面子情,可这回竟然同声同气,真是叫人不得不多想。

“苏家当初有一条罪名是勾结外患......”宋楚宜不由悚然而惊,忽的腾身站起来:“可是听说连陈襄也没能证实这条罪名。苏老太太既然能早预料到这个大祸,还提前去了都察院首告叫苏家的弱女跟其他男丁们都免于死罪,说明已经早有准备。她会不会还在陈姑娘那里隐藏了什么东西?!”

宋老太太也不由被宋楚宜的这句话惊得一愣,随即就有些发颤-----之前大儿媳妇可不是查出苏大太太往御景楼去了吗?御景楼可就是陈襄的产业啊!

难道苏老太太竟对宋家怀着不好的心思,打算用这些东西栽赃宋家?!

可是随即她就不由摇头否决了这个可能,若是真是这样,那苏大太太跟陈襄尽可不这么麻烦,直接闹开来进府来大闹就行了......

宋老太太回过神来:“可是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宋楚宜也有些想不通,可是她很快就有了眉目-----苏家、萧家还有方登的事,再加上通州之乱,这些事其实隐隐约约都透着陈襄的影子,或许是看每件事都有自己的参与,所以陈襄想打探些什么?

可是这里有什么陈襄还有英国公世子夫人跟镇南王妃一同需要的东西呢?

她朦胧察觉到有什么危机正朝自己逼近,可是那危机究竟来自何处,却还是有些没有头绪。

第一百二十七章 交锋

“祖母,当初苏老太太再三交代我们,那嫁妆是以后陈姑娘安身立命的根本......”宋楚宜想到当时苏老太太一直重复的嫁妆,有些起疑:“后来三娘给了您一封苏老太太的手书,会不会其实除了这封苏老太太的手书,还有其他东西?”

苏老太太会不会还藏了其他的什么东西在陈姑娘的嫁妆里?

屋外太阳高悬,宋老太太却无端端的因为宋楚宜的这句话觉得脊背有些发凉,她立即偏头去看黄嬷嬷:“结衣,你去听云轩一趟,把三娘带来!”

她自问对陈锦心尽心尽意,从不曾因为其他利益原因勉强过陈锦心,更是为了她冒着得罪陈襄跟苏大太太的风险,若是三娘等人居然还对她们有所隐瞒,当真就太对不起她们宋家了!

陈锦心身体虽然已经将养得差不多了,就落下了畏寒的毛病,这样酷热的天气,她的听云轩也从不放置冰盆,身上还要盖着棉被,精神更是不济,从苏醒到如今都不肯再说话。所以若是想知道到底苏老太太还留了什么东西,只能问三娘了。

宋楚宜思索一会儿,就阻止了刚要出门的黄嬷嬷:“如果真有什么东西,想必三娘不会那么容易松口,不如我先去探探口风。”

宋程濡也曾经说过,宋楚宜在识人审人方面比大夫人还强些,宋老太太踌躇一会儿就点了头。

“其实也不急在一时,今日明日都使得。只是你既一定要今天去,那就去吧。祖母跟琰哥儿等你一起回来用饭。”

提起宋琰,宋楚宜眼里有了真切的笑意,眉眼弯弯得才真正像是一个世家大族里无忧无虑的千金小姐。

她笑盈盈的应了是,转头出门就在穿廊转角遇上了身着浅绿衣裳,系着碧绿头绳的宋楚宁。

二人甫一迎头撞上,不由都停下了脚。

四周灯海花海交相辉映,却都遮不住两人眼里的光。

“姐姐这是要往哪里去?”宋楚宁面上带笑,眼底却殊无笑意:“不知道常走夜路容易湿鞋吗?”

“常走夜路会碰见夜游神才是真的吧?”宋楚宜与她对面而立,同样容色冷淡:“我记得当年你娘常常这么叮嘱你,看来你一句也没记得。”

“别再提我娘!”宋楚宁猛地拔高声音,有着完全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女孩儿该有的尖锐:“若不是你,她会死吗?!”

她对着眼前的宋楚宜,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如果不是因为她还清楚的知道如今的环境还有年纪,早已经上前掐住了宋楚宜的脖子。

这世上但凡作恶的人,总是在遭到报应之后理所应当的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却并不想想当年她们也曾给别人造成千倍百倍的伤害。

宋楚宜油然觉得好笑,因此自然而然的真的冷笑了一声。

“她不是因为我死的。”宋楚宜欣赏着这个妹妹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难得的失态表情,前所未有的觉得畅快:“她是死在她自己手里。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的,如果不是她害了我的母亲,也不会有这一天。”

从前这样居高临下的态度向来只有自己有,宋楚宁摊开发痒的手掌,只觉得身上发凉:“我只知道,她是死在你跟你舅舅舅母的咄咄逼人,死在你的不肯退让上!”

绿衣只觉得浑身的怒气都被挑了起来,忍不住出言讥讽:“八小姐你是不是太是非不分了?当年如果不是您母亲害死了二夫人,又买凶追到通州想要害我们家小姐,哪里会有今日?她是罪有应得,你怎么反而还怪起我们小姐来?”

眼前这个如今还水嫩得像枝头的花朵一样的小女孩,完全同梦里卑躬屈膝一只手就能捏死的沧桑妇人对不上号,宋楚宁不禁想笑。

总有一天,她会让所有人都按照梦里的命运来走。

翠巧垂着头只想装没看见,看眼前情形实在有些控制不住,才壮着胆子拉了拉宋楚宁的衣襟提醒她:“姑娘,咱们再不去,老太太该等急了。”

宋楚宁看也不看她一眼,冷着脸越过宋楚宜半个身子,也不回头:“我母亲并于妈妈都死在你的手里,希望你日后都能睡的好。”

她说完这句话,也不再等宋楚宜的回复,飞快的穿过了转角,拐进了宁德院。

绿衣气不过,几乎想追上去同她讨论,急的脸都涨红了。

还是红玉拉住了她,怯生生的看了宋楚宜一眼,不甚有气势的嘟囔道:“算了......毕竟八小姐刚刚才......”

绿衣几乎被气的七窍生天,她一把甩开了红玉的手,不可置信的盯着她问道:“你在说什么啊?!之前通州的事我不在,难道你也不在?你不知道那李氏多么人面兽心,不知道她这么多年来怎么对我们家小姐的?怎么现在你反倒替她说起话来?!她讽刺我们小姐啊!”

宋楚宜回头看了红玉一眼,心里有些想要叹气,伸手止住了绿衣,带着人往陈锦心的听云轩去。

可是心里她却知道红玉的性子真的不能再拖,要下猛药才好。红玉这慈悲得过度的心肠,以后恐怕是会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听云轩在西花园的东北角,是一座两层楼的小院子,中间有一条石径小道,院门处都爬满了爬山虎,上头还有花朵缠绕其间,显得格外清幽宁静。

此刻正有下人不断进进出出,看来是正要用膳,宋楚宜略微一迟疑的功夫,就被眼尖的仆妇发现,喊了一声六小姐。

三娘闻讯迎出来,见了她忙要下拜,宋楚宜将她叫起,顺着石径小道往里走:“我来的有些不巧了,怕会打扰陈姐姐用饭。”

“六小姐哪里的话?”三娘忙笑着跟在她身后:“我们姑娘一个人吃饭总是有些孤单,您若是肯常来陪她做伴,她不知要多高兴。”

宋楚宜停住脚转过身去看她,含着笑意道:“可是我这回来不是为的找陈姐姐,找的是三娘你。”

第一百二十八章 要命

小女孩儿较以往瘦了不少,巴掌大的小脸越发的突显得两只眼睛格外出彩。此刻她站在精致的莲花灯底下笑意莹然,叫人见之忘俗觉得可亲。

可是三娘却知道这个小姑娘远没有看上去的那般纯良可爱,她退后了一步,垂着头恭敬弯着腰,一副标准的下人的架势,端起了十分的精神:“找我?六小姐不是说笑罢,我......”

她跟着苏老太太这么多年,别的本事没有,观察入微却是唯一的优点。早早就看出来了这位六小姐的特殊-----她身上没有半点一般的千金小姐们该有的娇纵跟天真,反而多了这个年纪的千金小姐不该有的沉稳跟聪慧,当初自家小姐的事情,这位六小姐在中间起了什么作用,她多多少少都能看得出来。

这样玲珑剔透的人忽然找上门来,总不至于只是为了跟自己叙叙旧,或者是冲着早已没有精气神的小姐来的......

想到前日来的苏大太太,她心中就是一滞,随即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宋楚宜脸色-----这位六小姐嗅觉灵敏,难不成是猜到了什么?

“当初我们答应苏老太太照顾陈小姐,乃是出自一片真心。”宋楚宜看着站在树下、被树叶光影遮掩了神色的三娘,语气平稳:“现如今这个世上,真心两个字有多难,我相信历经了苏家之事之后,三娘你跟你家小姐都已经心中有数了。”

三娘仍旧垂着头,看着脚底下随着风的摇摆而斑驳的光影,心里忐忑。

“我也希望......”宋楚宜将话头一停,似乎略带着一丝惆怅:“陈小姐跟三娘,也能记得这份真心,并且,不要辜负它。”

好厉害的嘴!好会说话的六小姐!三娘咀嚼她话中深意,只觉得似乎心里藏的那些小九九都已经被看光,不由迎着月光灯光抬起头来。

宋楚宜也正看着她,明明比自己矮了那么多,可是她就算仰着头,也似乎是居高临下的在看人......

三娘又垂下头,声音不自觉的低了下去:“小姐跟奴婢一直都是记伯府的情的。”

“既然如此。”宋楚宜话锋一转,忽的便道:“那三娘能不能如实告诉我,你家大太太这样执着陈小姐,还有没有其他原因?”

果然是因为苏大太太的态度实在太坚决了,引起了宋家人的警觉!三娘在心里将苏大太太骂了千遍万遍,恨不得苏大太太同苏义一样死在牢里。

她沉默了一会儿,直到其他几个丫头跑出来说陈小姐没有见到她不肯吃饭,才冲着宋楚宜苦笑了一声。

“我晓得六小姐是个聪明人。”她说,带着一腔的忧愁与怨忿:“若是我家小姐当初有您哪怕一半的聪慧,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更不至于现如今成为了别人刀板上的鱼肉。”

宋楚宜看出她似乎有意合作,便挥手叫绿衣红玉进陈小姐房里帮忙,自己带着三娘到了院子角落的一簇花荫里。

“三娘你是聪明人,我也不想同你绕圈子。苏大太太来的时间跟动机都实在是太巧了,若是她没跟陈襄搭上关系,我可能也就信了她真是为了你们姑娘的嫁妆来的。陈襄是谁,不用我提醒你了吧三娘?”宋楚宜摸着花荫旁边的秋千架:“如今可不止陈襄在打你们主意,连带着镇南王妃同英国公府也有些牵连。你们在伯府,身份又如此特殊,她们寻不到你们,只好把主意打到我这个与你们接触最多且干系颇深的人头上......”

余下的话宋楚宜没有再说,三娘却知道她的意思-----就是因为自己有所隐瞒,所以伯府如今也被人盯上了,她们不敢直接把主意打到宋老太太头上,那么参与过这些事的宋六小姐,如今显然就成了出头鸟。

“六小姐......”三娘咬着唇有些为难的叹了声气:“是我们对不起您。”

“对不起对得起这种话就不必再说了,我只是想知道,她们到底为何而来?”宋楚宜往陈锦心的房间看了一眼才回头:“总不能人家都蜂拥而至了,我们连她们为的什么都不能知道吧?这样到时候出事,我不是有些太冤了?”

三娘再次默然半响,终于才下定了决心,她看着宋楚宜有些犹豫的问道:“这事情事关重大,您看是不是要同老太太也说一下?”

宋楚宜点头:“放心,到时候我自然会一字不落的跟祖母回禀的。”

“那不瞒小姐了。”三娘福了福身子:“当初我家大老爷附党营私......这些事您大概都知道。只是其实我家大老爷与陈指挥使跟兴都督都有些关系......兴都督与关外的鞑靼人有书信往来,平时这些书信还有钱财都是经我家老爷的手分往两边的。后来我家老太太发现了,知道这是灭门大祸,就把大老爷身边余下的一些密信跟银钱都妥善收了起来,并且将它们都混进了陈姑娘的嫁妆里.....”

所以当时陈襄面对苏老太太的求情万分犹豫,最后还彻底对了一遍清单才肯答应。

“我家老太太首告了大老爷,却把这些要命的东西都藏了起来。”三娘说话的语调渐渐有些发颤:“因为她知道,这些信要是缴了上去,那苏家满门怕是一个都活不了了。就是陈指挥使并兴都督,首先就不会放过我们。她想着,把这些东西藏起来,也算是一张保命符......”

是保命符,但是有时候却也是一张催命符!

难怪陈襄最近紧盯着伯府不放,也难怪英国公世子夫人并镇南王妃最近都往来频繁。

现在那个紫荆关的监察御史已经投靠太孙殿下,想必透露兴福的书信之事的也是他。只是众人却在苏家一无所获,陈襄抄家也没发现这致命关键的东西,所以众人才把目光对准了苏家唯一带出了东西的陈锦心。

第一百二十九章 遮羞

这几天镇南王妃跟英国公世子夫人的热切、苏大太太忽然壮了的胆子、陈襄莫名的紧盯,原来却都是冲着这个来的。

现在朝中情势僵持不下,那这些兴福亲笔书信就成了至关重要的证据,镇南王妃来目的是同兴福不同的-----叶景川跟袁虹要是没有这些书信,最后还是逃脱不了罪责,袁虹不用说,只有死路一条,就连叶景川只怕也是性命难保......

陈襄自然是为了兴福来的,想要把这些书信夺回去销毁,那兴福也就能高枕无忧了。

可英国公世子夫人何氏到底又为什么牵扯进了这件事?宋楚宜低头仔细思索,忽的想到上一世沈晓海跟端王的关系......

三娘再次冲宋楚宜稳稳地福了福身子,言辞恳切:“六小姐,并不是我们心怀不轨,实在是事关重大,我们家老太太以为这些东西可能一辈子也用不着......”

却没想到鞑靼暴兵居然打进了通州,而且闹的天下皆知,间接导致了多方人马都把目光聚焦在这本该无人知晓的密信上。

“事到如今,恐怕陈家也不敢再接收我们家小姐了......”三娘哽咽起来,顿了顿才努力将话又重新说了下去:“老太太既然把我们姑娘托给了宋老太太,这些信我们理当交给她......”

宋楚宜不禁有些想笑,三娘在苏老太太身边这么多年,看来也学了不少东西。这个烫手山芋在谁手里恐怕都会烫着手,她知道自己留不住了,就干脆拿出来,还给她们家小姐交换个前程。

宋楚宜抬手止住她,毫不避讳的坦诚的看向她:“这事我恐怕做不了主。你也知道这些东西究竟有多重要,现在只怕它不是什么保命符,而是催命符了。”

三娘对宋楚宜的冷静睿智终于彻底心服,与此同时不可避免的觉得有些心虚害怕,要是宋老太爷跟宋老太太不愿要这些东西,把自家姑娘赶出去-----那她们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思及此,她不由有些着急的想说服宋楚宜接下这些密信,略带急促的道:“六小姐!这些东西留在我这儿恐怕不安全,老太爷老太太她们见的事多,主意也比我们大,您还是......”

宋楚宜已经迈步朝院子中央走,她皱着眉头打断三娘:“你们现在人在伯府,别人想要拿你们的东西没有那么容易。让我先去同老太爷老太太禀报之后,再告诉你决定吧。”

她看着三娘猛然变得苍白的脸色,叹了声气:“至于你家小姐,老太太既答应了,就没有反悔的道理。”

她看着绿衣红玉奔出来,冲三娘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院子。

只是她人才到宁德院,就见玉书玉兰几个忧心忡忡的坐在门口,连黄嬷嬷也在穿廊下坐着没动。

她有些诧异,宋老太太房里此时竟不要人服侍?

她想起刚才宋楚宁似乎就是来的宁德院,忽的觉得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只是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她的手忽然就被人牵住,她回头去一看,就见宋琰踮着脚,语气不甚好的告诉她:“姐姐,父亲回来了。”

宋毅!难怪连黄嬷嬷也被赶了出来。

她知道此时再进去只会弄得大家都狼狈,想了想就晃了晃宋琰的手笑:“既是如此,那阿琰跟姐姐去抱厦用饭吧?”

相比姐弟俩的冷淡,宋毅激动得脸涨的通红,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双手撑在桌子上几乎歇斯底里的冲着宋老太太大吼:“母亲你在说什么?!什么叫做李氏秉性素恶?!她不可能是这种人!不可能!”

如果李氏真的如同宋老太太所说,不仅早有预谋的让崔氏发现了她们的奸情,并且还收买了稳婆造成了崔氏的难产跟死亡,甚至还买凶去杀宋楚宜.......那自己成了什么?!害死崔氏的帮凶?纵容她害女儿的帮手?!

他比当初的李老太太还要激动几分,因为日夜不停赶路而充满了红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宋老太太,再三的重复:“这不可能的!”

他想说是崔家陷害,可是他想到这几年来崔家的光风霁月,到底没能昧着良心把事情推到崔家头上。

面对宋老太太紧抿着的嘴唇跟越发失望的眼神,他终于口不择言:“是小宜......小宜肯定是对她母亲不满很久了,所以她才主意大了,肯定是她听了什么风言风语,所以恨上了我们......”

当年的事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他的心上,几乎时不时的就把他压的喘不过气来。他怕极了,怕女儿跟儿子知道真相,怕自己在儿女心中的慈父形象瞬间倒塌,可是就算他再如何小心翼翼,这一天究竟是来了,而且来的还这么的快。

是李氏害死了崔氏?连清凉寺的那场捉奸也是李氏早就设计好的?他忽然觉得自己两只手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气,往后仰倒在椅子里。

宋老太太已经压抑不住自己的怒气,气的胸膛剧烈起伏,几乎不曾直接呕出一口血来-----宋毅不是她们叫回来的!

就是知道他这个性子,所以她特地嘱咐了宋老太爷到时候叫宋珏出去一趟,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的告诉宋毅,然后再缓了一年半载,或者干脆等到他任期满了再回京城来,那时候宋毅恐怕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宋楚宜宋琰两姐弟心里的疙瘩也会少一点。

可是宋毅竟然早一步知道了这件事,而且为了遮羞居然还把事情都推到女儿身上,她忍不住站起身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呵斥道:“你说的是什么话?!你女儿在通州差点死了你知不知道?!你为了良心上过得去居然把事情推到她身上......老二,以前爹娘教你的东西难道都白教了?!”

宋毅白嫩的脸皮上添了一个明显的五指印,他捂着脸看着母亲,忽的觉得有些想笑,然后他就果真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

第一百三十章 疏离

屋里面凉爽宜人,外头偶尔传来蝉鸣蛙叫,透过天窗可见外头繁星点点,宋毅笑够了,就沉着脸站起身来。

他没法儿接受李氏是个心机深沉不择手段的恶妇-----他毕竟与她同床共枕了六年,他毕竟占据了她所有的最好的年华。

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忘记当初冰天雪地里,他被罚背书之际言笑晏晏、羞红了脸的少女捧来的那碗热汤......

他想起去年过年之际李氏在床上声音低低的说真是对不起崔氏,说以后一定要倍加对宋楚宜好对宋琰好,忽的觉得心里有些难受。

“母亲,为什么你们就不能等我回来,就算是你们已经给她定罪了,也不必非得逼死她吧?!”他再次激动起来,恨不得踹门踢人泄愤:“现在人都已经死了,当然随谁给她定什么罪都可以啦!”

宋老太太真想再打他一个耳光,可惜再多的耳光恐怕也没法儿叫这个儿子清醒。失望之余她又有些愤怒,李家居然有脸写信给宋毅恶人先告状......

“你胡说什么?!”宋程濡忽的进门来,连衣裳也没来得及换,几步近前一脚踹在他身上,怒斥道:“跪下!”

宋毅天然的害怕父亲,闻言不敢有丝毫犹豫,立即就噗通跪倒在地上。

儿子居然一声不响的离开任上跑回京城来,甚至连声招呼都没有打,回来之后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质问母亲,还怀疑是宋楚宜跟崔家嫁祸李氏,他气得不行,一巴掌拍在宋毅后脑勺上:“你怎么跟你母亲说话?!”

他说完,就不耐烦再跟儿子扯李氏的死,干脆利落的将收集来的证据一股脑的全部摔在宋毅脸上。

“你觉得李氏冤枉,那你就好好看看这些!”宋程濡看着他把证词捡起来,冷笑道:“好好看看,到底是她冤枉,还是你蠢!”

事实摆在眼前,宋毅一张脸渐渐涨成了猪肝色。

他有些颓废的跪坐在地上看着一张张证词,手直发颤。

原来当年他喜欢的、记忆里的那个总是一笑就羞红脸的师傅家的小师妹,竟真的早早的就存了这样不堪的心思,甚至还一手策划了崔氏的死。

他心里说不上是恨还是怨,还是内疚自责都有,心里顿时打翻了五味瓶,整个人如同飘在云雾里没个定性,仿佛下一刻就会掉下云端摔得粉身碎骨。

“怎么?”宋程濡看着他有些想要叹气,最终却只是牵起嘴角讥诮的笑:“现在是不是还觉得我们随便给你媳妇定的罪?!你以为我们不想等到你回来?你以为我不想休了那个丧德败行的李氏?!要不是她自己撞的快,我就写信让你回来休了她了!”

屋子里一时静的叫人坐不住,宋老太太看着儿子越发衰败的脸色,终于觉得有些不忍,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沉声叫他起来:“我晓得你同她感情好,可是你要想想先头的崔氏,她当初也跟你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李氏死了,那是活该!”

“你也要想想你的儿子女儿......”宋老太太语重心长的哄他:“她们这么些年在李氏手底下过的也不容易,尤其是小宜,这回在通州差点连命都丢了......李氏是死有余辜,你要是因为这事儿跟你儿子女儿起了龌龊,那真是不配当个父亲!”

宋毅梗着脖子直觉的想要反驳,李氏这么多年来对宋琰跟宋楚宜有多好大家都长了眼睛,都看在眼里,简直说得上无微不至。

可是现在短短时间内,大家都换了个说辞。

他没有说话,垂着头握紧了拳头,脑海里无端的想起当时李氏带着哭腔的恳求:“小宜纵然可爱,可是阿宁何辜啊......”

宋楚宜跟宋琰如今被宋老太爷跟宋老太太宝贝着,又有崔家护着,上上下下捧着她们都来不及,可是宋楚宁呢?

宋毅觉得有些心疼,刚才女儿的大眼睛里含着的眼泪跟委屈都叫他心都缩在了一起。

说不上是不敢面对还是本能的因为愧疚和心虚而想逃避,他绝口不提宋楚宜跟宋琰,反倒是神情平静的看着宋老太太跟宋老太爷,声音沉沉的道:“我这回回来,想把阿宁带去任上。”

这回于妈妈的事情可能都跟宋楚宁脱不了干系,宋老太太不由大惊失色:“什么?!”

“阿宁她年纪太小了,老太太身边现今又养着小六,没心力再照顾她。她一个人留在伯府怕是不合适,我将她带在身边,也好方便照顾。”宋毅手里紧拽着那叠证词,说出来的话又快又急,仿佛完全不需要思考:“何况她母亲现在死了,她心里恐怕也是又怕又惊的时候......让她一个人留下来,我实在不放心。”

宋程濡沉着脸没有说话。

宋老太太心里却不知不觉的沉重起来-----宋毅一时半会儿可见是完全没办法能回转过来,等他想通了还知道要多久,这回要是不准他带走宋楚宁,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可是他真的带走了宋楚宁却不顾宋楚宜跟宋琰,到时候宋楚宜跟宋琰心里对他的怨恨恐怕还要再增一层......

夜色渐深,风渐渐的大起来,树上挂着的莲花灯被吹的微微晃动,灯火明灭间宋楚宁缓缓露出一个笑来。

她早就说过了,于妈妈就算是死,那也是白死。就算是宋老太太甚至宋老太爷都知道于妈妈的死跟自己有关,都知道松涛苑着火的事跟自己脱不了干系,那也没办法。

已经死了一个李氏,宋毅这样的人只会对宋楚宜跟宋琰越发的忌惮还有心虚,反而会对自己产生巨大的同情跟怜惜。

这个时候别说要他相信自己这个六岁的小女孩会杀人放火,就算是跟他稍微提一下这个可能,恐怕都能叫他崩溃。

宋老太太跟宋老太爷不会叫宋毅毁了的。

她会一点点的让宋毅跟宋琰宋楚宜两姐弟越走越远,甚至到最后反目成仇。

以为靠上了宋老太太就高枕无忧?宋楚宁看着自己圆润鲜嫩的手指,嘴角慢慢勾出一个讥诮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