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虽然事情听上去叫人觉得匪夷所思,毕竟真的之前有了慈云道长这个人证,又有太白真人确认过张天师的丹药的确有问题,他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也并没有惊骇得彻底慌了神。

升堂审,才知道这里头居然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他想到这里,面色复杂,在片死寂里垂下了头:“有人犯孔顺的亲笔画押为证......他供认,的确是太孙殿下起心谋害圣上,并且勾结了张天师......”

卢皇后没有反应过来,东平郡王更没有反应过来,两只眼睛瞪得如同铜铃般,简直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他知道周唯昭身边有奸细,也知道这个奸细或许藏的很深。

可是他想过许多人,怀疑过许多人,却从来没有怀疑到孔顺身上。连他也知道,孔顺老实巴交,待周唯昭就跟对待他的亲生儿子样,他的小儿子甚至都是为了周唯昭死的!

这样个忠仆,还是卢家给的,他怎么可能背叛周唯昭?!

卢皇后比她惊诧更甚,她双手紧紧攥住了椅子把手才没有从椅子上滑落下来,好半响才从牙缝里挤出了句冷笑。

孟继明顾不上此刻皇后娘娘的冷笑,跪倒在地,双手捧着孔顺画押的认罪文书,还有孔顺的供词呈上去,声音沉沉的道:“依孔顺所说,的确是殿下的吩咐......”

梁彤朝地上啐了口,脸上涨的通红通红的,哼了声满面不屑。

安公公颤着手接过了那份文书,目光片刻不敢停留,仿佛那文书烫手般,迅疾的呈上去给了卢皇后。

卢皇后抿着唇,伸手接过了那份文书。

孔顺说,当初谋害恭王也是太孙殿下的手笔,连太孙殿下如何用人,如何设计的都说的清清楚楚。

还有当初元慧大师的事,孔顺在供词里说,元慧大师也是被污蔑的,是因为替宋楚宜批命批的不好,被宋楚宜记恨,因此遭到了宋楚宜的报复。

远远不止是这些,后头还指名道姓,说是宋楚宜跟锦衣卫都督赖成龙过从甚密,说他们私下时常见面,赖成龙对宋楚宜言听计从。

她紧紧的拽着供词,指甲轻易的抠破了那些纸张,面色白的紧紧盯着跪着的孟继明等人,再看眼义愤填膺的文臣们,只觉得心里的愤怒无以言表。

怎么会是孔顺?!为什么会是孔顺?!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孔顺是卢家的人,是卢老太爷亲自给了周唯昭的,他为了周唯昭,连命都能豁的出去。

可是现在,也就是这个能为周唯昭豁出性命的心腹,毫不犹豫的在这个时候背叛了周唯昭,站出来指证周唯昭,把周唯昭陷到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她的惊慌尚且没有彻底平复,巨大的声浪已经如同潮水般涌来。

“请皇后娘娘下旨,将太孙殿下关押在宗正寺!”

连常辅也咳嗽了几声看向卢皇后:“娘娘......人证物证俱全......”

周唯琪朝周唯昭看过去,只看得见周唯昭如同雕刻般的侧脸和极长的睫毛。

第一百三十一章 缘由

人证物证俱全,听着这几个字,卢皇后只觉得心似乎被撕开了个口子,露出残缺不全被揉碎成团的五脏六腑来。

她到如今,甚至分不清楚到底还有谁是值得信任的-----连老孔都不可信,连这个曾经为了他们卢家效力了辈子的忠仆都不可信,那到底还有谁可相信?

她嘴唇动了动,眼里蓄着汪泪,却竭力不叫它们掉下来,面无表情的道:“我不信......”

梁彤已经大声喝止了卢皇后的话,义愤填膺的走到正中:“先前有慈云道长作证,皇后娘娘说不信,现在又有太孙殿下身边心腹出来作证了,皇后娘娘还是不信。”他痛心疾,眼泪不知为何下子就下来了:“那皇后娘娘到底要怎么才信?!难道圣上躺在这床榻上昏迷不醒,难道太白真人说圣上被这毒药害的再也无法苏醒,在娘娘眼里也不如殿下重要吗?!”

殿中窃窃私语不断,出声附和的人也不断,可卢皇后通通似乎没有看见,她低头看着下跪着的梁彤,木然张开了嘴巴:“你说的是,我不信。”

她握紧了建章帝的手:“圣上也不信。”

不等梁彤等人继续哭天抢地,她伸出手指指孟继明和冯应龙:“你们说是孔顺亲自指证,那你们把孔顺带来,本宫要当着这太极殿文武百官的面,亲自问他,亲自问问他。”

梁彤呵了声,到了此刻,他是真的相信周唯昭是那等不仁不孝之人了,虽然对卢皇后要求当众审问孔顺的行为觉得很是不满,可是至少卢皇后肯问,肯问就好了,让文武百官亲自听听这位太孙殿下所作所为......

常辅等人都没异议,毕竟事关太孙,自然要有多谨慎就多谨慎才好。安公公奉命小跑着出去,亲自带着旨意去大理寺提人。

陈翰林在房间里坐立不安,整个人都焦急的出了身的汗,不停在房里来回走动,险些把地板都被磨平了层,可是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抑制住内心的焦急与激动。

是成是败,就在今天这最后击了。

管家急匆匆的进来,连额头上的汗也来不及擦,张嘴就告诉陈翰林:“来了来了!宫中有动静了!”

宫中终于有动静了!陈翰林眼睛都亮起来,急忙道:“快说快说!怎么样了?!”

“宫里是安公公亲自出来去了大理寺提人,说是皇后娘娘不肯相信证人供词,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当着圣上的面亲自审问孔顺!”管家心肝儿颤的厉害,只觉得心随时都能从胸腔里蹦出来似地,很是有些不安:“现在人已经快往宫里去了。”

陈翰林握紧了拳头愣愣的站了会儿,脑海里有阵子是完全空白的,他之前并没有意料到有这出。

可是随即他就又立刻回神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审问不是更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审,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孔顺是他奉了徐大的命令亲自去请的,可见此人可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更能彻底定周唯昭的罪,到时候周唯昭就直接被天下人唾弃了,还想什么皇位不皇位的?到时候自己再也不用担心周唯昭到时候会东山再起了。

他松了口气,跺了跺脚又问管家:“徐大人回来了吗?”

管家摇头:“徐大人的行踪从来都不许咱们过问的,我找了许久了,没有听见过消息。”

陈翰林就又有些觉得不对,唉了声,忽而又想起徐大交代过的事,怔怔的问管家:“还有件事,太孙妃那边......怎么样了?”

他之前已经按照徐大的意思,布置了许多人装作愤怒的民众去冲击宋楚宜的马车-----事实上他们也真的煽动了许多愤怒的百姓去攻击宋楚宜的马车,而在这些普通的平民百姓里还夹杂着许多他们的人,务必要置宋楚宜于死地。

管家拍脑门,这才想起忘记了去管这事儿了,有些茫然:“这......小的忙忘了,忘记去问了......”

他今天天脚就没沾地,实在是忙的晕头转向,忘记了这回事了。

陈翰林没料到他忘记了,时自己也愣了,反应过来才有些恼怒又有些不安:“那还不快去问?!”

徐大对这个太孙妃忌惮的很,明明天不怕地不怕似地,偏偏对这位太孙妃敬而远之,要是真的坏了徐大的事,叫太孙妃没事,那到时候说不得要落埋怨。

正被他们算计着死了还是没死的宋楚宜当然没死,宋珏看着韦正手里提着个活口,松了口气,才刚他们出长宁伯府就遇上了愤怒的百姓,怕是足有三四百人围着吵着,路把他们逼停在了北门,不断的叫嚣着往上冲。

幸亏仪仗队虽然被冲散了,可是金吾卫的人却都是训练有素的,又有宋珏和韦正两人当了左右门神,因而并没出事。

他看了眼韦正手里提溜的人,回过头去了马车旁边,掀开帘子瞧了眼宋楚宜,问清楚了她并没什么事,才问她:“那现在,咱们还进宫吗?”

才说完,闻声而至的禁卫军指挥使就带着人来了,到了跟前也不请罪,居高临下的瞧了宋楚宜的马车眼,半响才冷冰冰的问了声:“可是太孙妃娘娘的车架?”

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这是宋楚宜的仪仗,这禁卫军指挥使却还偏偏多此举的问,宋珏皱了皱眉头,觉得有些不对。

韦正同样也有些错愕,怎么禁卫军指挥使竟然是这个态度?再怎么说,周唯昭的罪可还没定吧?怎么就副看犯人的嘴脸了?

宋楚宜的声音倒是听不出喜怒的从马车里传来,轻轻巧巧的说了个是字,就不再开口。她已经懒得去猜这个禁卫军指挥使为什么会是这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冷然问了声:“为何来迟?”

第一百三十二章 面对

街上的尸不少,许多百姓们没想到金吾卫会真的杀人,都已经匆匆退去,可是也没尽数溜走,还是有许多愤恨不平的仍旧缩在角落里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

许多老弱妇孺都哭的厉害,他们没想到金吾卫真的动手,被吓得实在有些狠了。

禁卫军指挥使听见这边的哭声,目光放在宋楚宜马车上就更加不屑了,他嘲讽的笑了声,看着宋楚宜那金碧辉煌的朱缨华盖车,语带讥诮的反问了声:“娘娘问我为何来迟?属下也深恨自己是来迟了。”他说,正好看见只猫轻巧的扑到具尸上,又飞快的逃窜了,面上的厌恶再也遮不住,语气里的恶意也不再隐藏:“属下要是早来些,娘娘就不会这样滥杀无辜了!”他说完这句,根本不等宋珏和宋楚宜反驳,冷然道:“太孙身边的心腹护卫长告太孙指使张天师给圣上下毒,以至陛下回天乏术......”他说到这里,语带悲愤:“现在皇后娘娘要在太极殿审问护卫长,属下是来请娘娘回宫的!”

什么回宫,是生怕她逃了吧?

青莺面上浮现出丝不忿,本能的就想反唇相讥,可是她很快就又愣住了,然后不可思议的回头去看着宋楚宜,蠕动了会儿嘴唇,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青桃也同样花容失色,看着宋楚宜有些不知所措。

刚才,禁卫军指挥使说什么来着?他好像是说......太孙殿下身边的护卫长告太孙?

太孙身边的护卫长,不正是老孔吗?!

老孔?!这个跟了太孙殿下最久,向来被太孙殿下奉为长辈的老孔?!

她们简直不敢相信,可是仔细思索却又觉得这才符合情理-----要是换做别人,也不能毫不留痕迹的做到现在这步,不能把殿下和宋楚宜的行动都掌握在手里。

难怪当初青柏会无声无息的就自杀,还刚好就在黄大仙庙的那座宅子里自杀的,刚好逃过了青柏等人的追剿,还有郑柏虎......如果人是老孔杀的,那就真的合情合理了,除了住在隔壁时时监视的老孔,还有谁有这个能耐,能轻轻松松在宋楚宜到达之前就杀了人而且不留痕迹的逃走?他当然能不留痕迹的逃走,因为没人比他对这两座宅子更熟了。

这可真是......

居然果真是老孔......宋楚宜的震惊丝毫不亚于青莺跟青桃,就在知道卢大爷是跟韩正清有勾结之后,她就隐约猜到了周唯昭身边的奸细只怕对周唯昭和卢家都极为重要。

可是就算是这样,她也没想到会是老孔。

是啊,老孔,也唯有老孔,捅周唯昭刀子的时候才能又快又狠,让周唯昭痛不欲生。

她有些心酸,想到周唯昭待老孔的好----老孔时常咳嗽,周唯昭就回回都要托人去蜀地寻唐家所做的川贝枇杷露,老孔常年风湿,每到刮风下雨的阴雨天,他就不肯让老孔出门,那座宅子里,年四季都是有专门跟着老孔的大夫的。

可是他这样用心对待的老孔,却毫不犹豫的转身就给了他刀。

“好啊。”宋楚宜收回思绪,再开口时情绪已然平复,半点别的语气都没有,干脆利落的道:“先把这些刺客抓了,同回去审审吧。”

禁卫军指挥使目光这才落到韦正敲晕了的,被提在受伤的人身上,问了声:“刺客?”这个人跟地上躺着的那些尸体样,穿的都是平常的棉麻衣裳,分明就是普通的百姓,怎么在宋楚宜嘴里,就成了刺客了?不过这也难怪,估计在这位太孙妃眼里,只要是对着她吐了口唾沫表示不屑的人,通通都是刺客吧。

“是刺客啊。”宋楚宜没理会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对着外头喊了声哥哥,等宋珏近前来微微挑起了帘子,她才压低了声音看着他:“卢家的事查的差不多了吧?哥哥再帮我两件事。”

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耐心看这些人再在眼前蹦达,再阴谋诡计层出不穷的闹腾了,她要彻彻底底把这些讨人厌的人打尽。

宋珏什么也没问,看了她眼,微微点头道了声好。

禁卫军指挥使还没来得及催催,宋楚宜跟宋珏的话已经说完了,宋珏招呼了韦正声,带着金吾卫的人让到了旁。

禁卫军指挥使反而无话可说,看着宋楚宜身边的个护卫接了那人在手里继续提着,便打马前行。

什么刺客?他在心里还是有些愤愤不平,敢下毒谋害陛下的太孙和太孙妃,才是真正的刺客呢!

禁卫军指挥使接过了护送太孙妃任务,之前已经被金吾卫吓怕了的百姓们并不敢再上前,潮水般的退去,露出空旷的视野,站在不远处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交换了个眼色之后到底没再敢动,纷纷后撤。

之前对付金吾卫已经让他们疲于奔命,现在禁卫军又来了这么多人,他们就算是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只怕也没有用,是纯粹上去送死的,既然如此,还不如识时务的后退。

他们东绕西绕的等了好阵,等磨得天几乎擦黑,才敢分散了再绕遍,然后才会和到起急匆匆的穿过许多条小巷子,最后驻足在扇极为不起眼的大门前。

门吱呀声开了,他们急匆匆的闪身进门,正想着把之前的见闻说说,可根本还没来得及说话,外头的大门就砰的声被踹开了,最后进来的那个人因为措手不及,屁股被踹了脚,直接就朝前飞扑出去,重心不稳的狠狠落在地上。

他们顾不得去看看人摔得重不重,心里咯噔,抬头就朝后看去,只看得见那个带着金吾卫挡住了他们的刺杀,还把他们给打的七零散的穿着银色长袍的、太孙妃的哥哥,当今的金吾卫左千户宋珏正面容冷肃的领着大批人马进了门。

第一百三十三章 咬牙

完了!这是他们的第想法。 快跑!这是紧跟着浮现的第二个念头,可是宋珏显然有备而来,在这样昏昏沉沉的刮着北风的天里,他们看着四处都亮起了的火把,丝毫不觉得温暖,只觉得身上到处都传来刺骨的冷意。

“快......”刚刚给他们开门的人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忽而拔高了声音:“快跑!”

他不是在命令这些刚进来的人跑,分明是在通知里头的什么人,宋珏目光陡然转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身往他身上踹了脚,丝毫不停留的大踏步的就往里头闯。

与此同时陈翰林的管家也正不管不顾的往陈翰林的书房里跑,面带菜色头冒冷汗,根本察觉不到这寒冷的风,只觉得到从脚底烧起来的火,这火烧的他心急如焚,他片刻都不敢耽误,哐当推开了门,看着陈翰林瞪大了眼睛:“老爷不好了!太孙妃没事......”

刺杀失败了!陈翰林站了起来,愤愤然的抄起手里的书就往他身上扔去:“废物!废物!这点子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

管家没有躲,那书砸在身上也不觉得疼,眯了眯眼睛看着愤愤然的陈翰林,头垂的更低:“还被抓住了活口......那边宅子里也没人跟我们复命......好像......出事了......”

出事了?陈翰林没好气的哼了声:“现在还能出什么事?!”他恶狠狠的坐下来,看着书桌上摆着的令人垂涎欲滴的甜点,根本没有胃口,可是他只是心情糟糕了点,担惊受怕却是并没有的,看着管家那汗如雨下的模样又有些不忍心,毕竟老管家跟着他的时间实在是不算短了,他叹了口气朝他摇了摇头:“算了算了,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等宫里的事尘埃落定了,太孙都没什么好果子吃,何况是个女流之辈呢?她再厉害,还能翻了天不成?”

管家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想了想才觉是什么地方不对劲----是那些活口们也联系不上了,之前徐大给的那个地方,现在都没法接近,围了许多的金吾卫......

他总觉得事情极为不对,可是要说到底哪里不对......他犹豫的张了口:“可是他们好像跟上了刺杀的那批人,还去了那边宅子里抓人。”他说出了这句,就觉得心里的压力陡然放松许多,接着道:“会不会......”

陈翰林被他这么说倒是有些慌了,可也仅仅是有些而已,真要说起来,现在老孔他们都进宫去了,事情马上就得盖棺定论了,皇帝也死了,以后切都是他们说了算的,惩治个宋家,让个金吾卫的千户闭嘴有什么难的?到时候让整个长宁伯府消失都只是小事。

他摆了摆手:“算了,不说这些,现在这兵荒马乱的,太孙太孙妃马上就要遭殃了,宋家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小事?你别管这些,你赶紧出去找找,看看徐大人究竟在哪儿。要是别的地方找不到,就去陈庭轩那里找找,或者郑尚书家里......”

先找到徐大吧,接下来太孙太孙妃都倒霉了,那还得继续下步啊----得把恭王世子推出来,让恭王世子顺理成章的当代天子,到时候就真的万事无忧了。

可徐大现在才没功夫在街上四处溜达,他混进了浣衣局送衣裳的太监堆里进了宫,想着要亲自去找东平郡王。

现在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了,他可得防着点,别让太子和卢皇后把东平郡王推出去当了枪使,否则到时候东平郡王真的被推出来跟恭王的儿子抢这个代天子,不是就要叫韩正清为难,让恭王心里起疙瘩了吗?

可是他费了吃奶的力气才混进宫,却半点用处也没有-----因为周唯琪已经跟着卢皇后去太极殿了。

他简直被吓走了半条命,心悸的厉害,伸手捂住了好会儿才缓过来。

这,这下子,卢皇后肯定是想把东平郡王推出去当代天子了。

卢皇后的确是这么想的,尤其是看着老孔果真面不改色的跪在了地上,不卑不亢的模样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她收起这切的情绪,看着底下面容平静的老孔,问他:“你告太孙殿下?”

周唯昭也正朝他看过,目光如既往的清润透彻,好似什么情绪也没有,又好似什么情绪都尽皆包涵其中了,触及他目光的时候,老孔微微的骗开了头。

他偏了头,又垂下头回卢皇后的话,声音不算大,却足够叫人听见:“是,微臣告太孙殿下,蓄意指使张天师在进贡的丹药里混上剧毒谋害陛下,意图遮掩当初污蔑陷害恭王的行径!”

卢皇后至此已无话可说,她再知道老孔的性格不过了,从他开口的那瞬间起,她就知道老孔必定是不可能再改口的。

这个人能像是条毒蛇样蛰伏在周唯昭身后这么久,处心积虑的等到了现在才来这致命的击,根本就是早有准备,筹划已久,有了这样的心思了,怎么可能还会甘心功亏篑?

什么都不必再说了,她盯着老孔,忽而笑了:“有什么证据?”

底下的人尽皆屏声敛气,直以来好像都是慈云道长说,老孔说,百姓们在传,可是要实质性的证据?好似也就只有张天师进贡上来的那批丹药里面查出了毒药。

可是这也不是铁证如山,毕竟这些都是能栽赃的。

他们等着老孔拿出证据来,彻底把这场乱子给了结。

这就是如今大多数官员们的心态,实在等不及了,怎么等?再等下去,再乱下去,天下都要乱了。

谁当皇帝刺客已经不是那么要紧,要紧的是赶快把这切结束,然后匡扶个差不多身份的人上去,这样才能结束这切。

梁彤咬着牙看着地上跪着的孔顺,眼里闪着希望的光。

孔顺也咬着牙,咬的咯咯作响,片刻后坚定的磕了头。

第一百三十四章 解毒

“有太孙殿下跟张天师往来的书信。 ”他半点都不慌乱,仔细看眼里甚至还带着些笑意:“还有殿下的印鉴。”他抬起了头,环顾了殿内的圈人,再看看不远处看不清神色的周唯昭的背影,声音洪亮:“还有,太孙殿下跟太孙妃在黄大仙庙附近都有宅子,宅子里头都有暗阁......他们在里面还曾经接见过江西巡抚杨云勇,还有锦衣卫都督赖成龙。”

孔顺目光炯炯,跪在地上,因为太激动了手还有些打颤,可是他脸上却半点慌乱都瞧不见,只剩下满满的嘲讽的笑意:“这些都做不得假,还有殿下身边的翠庭、明泰,当初还曾听从殿下的吩咐......”

他的话并没说完,卢皇后已经抄起手边的茶盏飞快的砸了过去,砸的老孔额角缓缓渗出缕血痕,顺着茶叶沫点点往下淌。

梁彤尖叫了声跳起来,很是不服输的梗着脖子看着卢皇后,正义凛然的冷笑:“娘娘这是恼羞成怒了么?!”他不给卢皇后反驳的机会,也看不见卢皇后气的抖的模样,他眼里心里,都只觉得这样个丧德败行的人实在不堪为他们大周的国君,因此他终于连样子也不肯再做了,目不斜视的拱手:“如今证词有了,证人也有了,皇后娘娘如今总该信实了吧?事情就是如此,娘娘何必还非得咬死了不肯信呢?”

直跪在地上就没动弹过的冯应龙跪到现在,连脚都不觉得有半点疼,跪的直直的,很是不明白这是怎么了,老孔可是卢家的亲信,他居然会投案自......他怎么想怎么觉得此事不对,到了现在,老孔出现在这个太极殿里,他就觉得事情更不对了。

不仅是他觉得事情不对,事实上整个太极殿的文武百官都沸腾起来,觉得茫然片,完全不明白何以事情忽然就急转直下到了这个地步。

可是事实已经俱在,梁彤说的也有道理,他们静默刻,都拿眼去看常辅,等着看德高望重的辅大人怎么说。

常辅看也没看地上的老孔,摸了摸自己胡子,朝着上深深的拜下去:“老臣以为梁大人说的有理,如今人证物证俱在......”

如今是该收了,把老孔他们带下去,再审审,恐怕幕后主使也就出来了,他正犹豫着怎么把代天子的事先蒙混过去-----否则真选了代天子,以后代天子跟周唯昭之间岂不尴尬?何况圣上并没事,到时候有了代天子,圣上又怎么说?

只是他还没说完,卢皇后就已经拂袖站起来,指着地上跪着的如今被众人你言我语弄的说不出话来的老孔疾言厉色的道:“什么人证物证俱在?!”

卢皇后竖起眉毛,冷笑了声万分不屑的看着老孔,再把目光转向文武百官:“他算哪门子的人证?按照他所说,太孙把这些糟乌事都交给他做,至少也没瞒着他,他理当早就知太孙准备做什么,可是他做了什么?!”

卢皇后愤愤然打断了梁彤的张口欲言:“他既没有主动告,也没有劝阻太孙。而是等到事之后才来做事后诸葛,这种人......”

老孔并没有觉得羞愧,他抬眼看着卢皇后:“属下是说过的......”

卢皇后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的话:“他是卢家家奴,卢家对他门向不薄,就算是后头把他给了太孙,太孙待他也是有目共睹的好,路把他拔擢上来当了东宫护卫长,可是他这样背主忘恩,这样的人说的话,你们也信吗?!”

梁彤直觉卢皇后是在胡搅蛮缠:“娘娘您说到哪里去了?!现在咱们是在说太孙谋害陛下的事!”他敛容肃色,真的觉得卢皇后有些不可理喻不顾大局:“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了,您还说这个人的好坏有什么意思?!现如今最关键的是安抚天下民心,是给天下百姓个交代!”

常辅也卷起手咳嗽了声看向卢皇后:“娘娘......”

他知道卢皇后如今有多义愤填膺,事实上他看见告的人是老孔的时候也吃了惊,只是他想的还更深些,老孔可是卢家的人啊......

老孔也不负众望的开始猛地磕头:“属下之前直苦心孤诣的规劝太孙殿下,奈何太孙殿下门心思的听信张天师等人的蛊惑,想要谋害陛下来掩盖他陷害恭王殿下的事实,因此意孤行,根本不听劝告。属下还被监视了,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谎话真是越说越离谱,卢皇后气的真是身子都颤的厉害,脸涨的通红啐了他口:“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如今都不重要了,文武百官们的心思都跟梁彤没什么两样,谁管你们皇家的家丑到底还打算揭露出来揭露到什么地步,他们不关心这个,他们只关心西北的百姓,只关心若是这丑闻没完没了的闹下去会影响到天下的民心,会让那些戍边的将领们失望寒心,这场闹剧闹到现在简直没完没了,谁有空关心皇家的家丑?!

他们现在遮掩还来不及,皇家闹出这样的丑事,皇后娘娘是以为很光荣的事吗?

他们忍无可忍,齐刷刷的跪了地,这个时候,还管什么谁冤枉不冤枉,清白不清白,到了这个地步了,不管到底事情真相是什么样的,先关押起来太孙殿下,等待日后处置才是最正经不过的事,其他的事且都要往后靠。

卢皇后僵在原地,只觉得此情此景比当年泰王攻进王府还要恐怖些,偏偏此时此刻她连逃命都逃不得......

她僵了半天,正要说话,外头忽然有个小内侍跌跌撞撞的跑进来跪在地上:“娘娘,殿下,张天师说,他有法子解陛下的毒!”

解毒?!先前还喧闹不堪的大殿再次安静下来,众人都不可置信的往那个小内侍身上瞧,都疑心自己是听错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准备

怎么可能还能解毒?老孔心里嗤笑一声,不屑的冷笑甚至已经挂在了脸上,他当然知道张天师的能耐,也当然知道张天师是厉害的不行,可是在他们计划了这么久的情况下,他们给建章帝的喂的毒,早就已经经过千锤百炼,不知道用了多少人和动物来试过,几乎一沾就死,毫无疑问。

就算是建章帝并没有立即就断气,那也是由于当天晏大夫立即给他放血针灸的原因,这回他们已经再三让太白真人确认过了,皇帝是确实不可能再有救的。

连这个法子都用上了,看来是真的没有办法了,老孔这么想,就看见文武百官们好似也才从震惊里回过神,纷纷转向那个小内侍。

“你说什么?!”刚才还激动不已的要卢皇后把太孙殿下直接关进宗正寺别再废话的梁彤跑的最快,眼睛都在发光:“你刚才说,张天师说什么?”

除了岑必梁和常首辅,其他官员们也都面面相觑,激动不已。

小内侍哪里跟这么多大臣们打过交道,连腿都是软的,颤颤巍巍的回他们的话:“张天师说......他能解圣上的毒......”

也不过就是这一问一答里,老孔就发现了事情的不对之处-----张天师应该是真的能解毒,否则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说这个话?

可是张天师为什么能解毒?!这不可能,他们用的毒药都是经过千锤百炼才制出的,何况建章帝已经耽误了这么久,分明就跟太白真人说的那样,恐怕只有神仙才能把他救回来了,怎么现在张天师又说能救回来?

他一颗心砰砰砰的跳的飞快,只觉得脑子混沌的厉害。

片刻后他才撑着头痛欲裂冷哼了一声:“天师这莫不是还想着做什么坏事呢吧?”他说,又微微的垂下了头:“我跟着天师年深日久,很知道天师的能耐,他能给圣上烧青词,能给圣上炼丹药,除此之外,他还能通鬼神......”

可惜没人顾得上他说什么,如今朝堂上的困境和乱象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建章帝昏迷不醒,因为建章帝若是一睡不醒之后这天下该交到谁手里,可如果建章帝没事呢?

只要建章帝是真的能没事,那么这一切如果就都没有如果了,梁彤率先反应过来,拗了一嗓子目光灼灼的看向常首辅:“老大人,现如今,圣上龙体最重要......”

至于下毒的是谁,只要建章帝能醒,那一切不就都清楚了么?而如何处置太孙等人,自然也都是小事一桩,跟天下大事比起来,这些事就实在是太小了。

常首辅也极快的点头表示同意,只是心里还是有些惊讶,难道现如今觉得人都钓出来钓的差不多了?否则怎么张天师会现在就说建章帝能被救醒?

他朝着文武百官点一点头,道:“不管怎样,都要试一试,请天师到宣政殿去!”

没人再有空有心思理会跪在地上的老孔,卢皇后绷紧了许久的心弦终于猛然放松下来,张天师和周唯昭联合给建章帝下毒的鬼话她从来就没信过,可是张天师一直对建章帝的昏迷不醒束手无策却是真的,再又有太白真人的铁口直断,她都不敢对建章帝的苏醒怀有希望了,此时忽然再听说张天师能给建章帝解毒,心中的欣喜简直不言而喻,一叠声的催促:“快!快请天师去宣政殿!”

一直默然没有开口的周唯昭终于有了表情,漆黑的瞳仁如同上好的墨,盯着老孔看了一眼,大踏步的走在卢皇后身边。

老孔被他那双眼睛一看,莫名的只觉得浑身发冷,他太知道周唯昭的厉害了-----他是从小看着周唯昭长大的,深知他的脾气秉性,虽然宽厚仁慈,可是却从来不是蠢人,计划进行的太顺利,他一直都觉得有哪里似乎不对,可是也因为一切都朝着他们的计划在走,他又想不出来哪里不对,现在想想......现在想想,为什么明明青柏死的有些蹊跷,他们也去找了郑柏虎带来了京城,可是郑柏虎这个证人死了以后周唯昭一直没什么动静?

不,是有动静的,可那动静是来自太孙妃,似乎只有太孙妃不相信青柏和郑柏虎的死是意外,着了人在查,周唯昭这边却一直安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之前一直觉得是因为周唯昭对待身边的人太信任的缘故,可是现在想想,这太诡异了......这不是周唯昭的风格,他从来不是一个因为信任人就会无条件相信人的人......

那,如果周唯昭是刻意麻木他们,那么......

那么,这一切当然就只是一个网。

陈翰林等到月上柳梢头,等到屋前屋后的灯都被点的亮亮的,也没等到徐大回来,出去了半天的管家也没消息,不由得站起来焦急万分。

偏偏这个他急的心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的时刻,陈夫人又不着眼的使人来叫他吃饭,他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吃饭?早就已经交代过不必等他,不由大发雷霆。

照理说,现在宫里怎么也该有动静了才是-----今天一天又出了老孔投案的事儿,难道凭着这个还不能定下太孙投毒的事实和罪名么?怎么也该传出消息来啊......

他捂着头,眼睛因为太久不曾闭上而又酸涩又疼,可是半点睡意也不敢有,就盯着门,盼望着管家或是徐大能忽然进门来,好减少一些他的担心,给他带来些好消息。

徐大也是,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做,能耽误到现在?

他正满心抱怨,外头忽然喧闹起来了,他松了一口气,以为是徐大或是管家回来了,赶忙站直了身子迎出去,可他走出门,看见的不是徐大,也不是出去打听消息了的管家,而是腰胯绣春刀的锦衣卫,不由得整个人都懵了。

他记得徐大给太孙编造的罪名里头还有一项就是勾结锦衣卫......怎么现在锦衣卫都督还能堂而皇之的带人冲进他家里?

第一百三十六章 报复

夜里的风刮得格外的急,挂在檐角的大红灯笼被风吹的直晃荡,陈翰林的脸色被这昏黄灯光一照,雪白而无人色,不过片刻就整个人都发起抖来。

他这才意识到好似出了事-----管家没回来,想到管家就又想到管家之前说的,那边宅子里的人好似被抓了的事,原先还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反正只要太孙一出事,这朝里必然乱哄哄的,光是争到底是谁代天子恐怕都有的争有的抢了,谁还顾得上刺杀一个前太孙妃的事儿?可是......问题是好似事情竟然全然不是按照他们计划中的走?

他这个念头才升起,屋外传来熙熙攘攘的脚步声,衣袂被风吹动的呼呼声,大批锦衣卫举着火把蜂拥而入,如狼似虎,一股脑的都涌进了他的书房。

他这才反应过来,骇的几乎要立时昏厥,不要命的反身就扑进了书房-----因为这些日子实在太顺,也因为徐大没有刻意吩咐,徐大还有几封信如今都放在他这里!要是被锦衣卫搜走了,那他......他可就真真正正的万劫不复了。

没等他扑进去,带队的锦衣卫副千户宏发就一脚踹在他胸口,把他一脚飞踢在了外头院子里冰冷的石板地上,底下的下人原本就已经吓得神魂俱丧,见此情景更是尖叫连连,陈翰林倒在地上噗的吐出一口血来,蜷缩着身子,又怕又痛,不断往后挪。

出事了......这回不用人说,他自己也知道是出了事,若不是出了事,这群锦衣卫怎么还能这样嚣张。

可是到底能出什么事?他有些不解,刚要从地上爬起来,宏发已经领着人出来,大踏步的走到他面前,一只手就拽住他的后衣领把他给提了起来。

这群锦衣卫实在就是豺狼虎豹,他被提在手里,眼睛瞪得极大,想问什么,却一个字也不敢问,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提出来扔上了一辆囚车里。

后院里陈夫人哭天喊地的赤脚追出来,那些哭声全都瞬间又被砰的关起来的大门关在门里了,他又惊又怕,视线四处乱转,头一转就瞧见后头居然还躺着几个人,再仔细一看,里头分明就有已经被打的半死不活的管家。

管家!他心里更是骇极,双手扒着囚车,急的声音都变了调:“你们这是......这是做什么?!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然而并没有人理会他,不一时他就看清楚了这囚车要去往的方向,正是北镇抚司衙门,惊得连啊也没能啊的出来就晕了过去。

此时此刻好容易溜进了宫里的徐大也并没有能好到哪儿去,这皇宫里简直安静的有些出奇,半点不像是出了事的样子。

本来这个时候,宫里应该已经乱作了一团才是-----太孙投毒啊,这毕竟是极大的事,就算那些大臣们急着要推选代天子不能理会太孙的事,那就是争代天子的事也足够热闹了吧?怎么就半点动静也没有?

他跟着小火者弯着腰有一下没一下的扫地,心不在焉却无可奈何,这毕竟是皇宫,不是他能随意走动的地方,他能成功得进这里,已经是花费了无数金银以后才得来的机会,其他的,到了这个地步,是半点助力也没了。

等待的时间最是磨人,他的手都已经把竹扫帚捏出了几条缝,正实在等不下去的时候,忽然东宫才乱起来了,有不少内侍和宫娥朝着东宫来,又径直去了里头的鸣翠宫。

终于开始了!他先松了口气,想着才刚那么异常的安静大约是因为卢皇后和周唯昭诡辩的太久,现在终于发动了。

发动了就好,他想了想,也不打算继续在这里泡下去了,又没有谢司仪的帮助,进宫实在是太难又太冒险的举动,他一击不成,没能找着东平郡王,再在这里呆下去,等晚间查人的时候准保要出事,何况最近又查的这么严,也只好以后再想办法。

他这么想着,正要往外挪,忽而却瞧见钱应和黄翌青急匆匆的跑进来,跑的半点风度也没了,不由就站住了脚----他认得钱应和黄翌青的,这两人都是东平郡王的心腹,他当初还动过先去劝解这两人,旁敲侧击的心思。

只是他们怎么跑的这么急跑进来了?

他还没想明白,就听见钱应气喘吁吁的问:“殿下出事了,快.....快告诉太子殿下......”

徐大要往外挪的脚登时就立住了,不由出声问:“殿下出事了?能出什么事?”

何况现在太子也不在这东宫里呀?周唯琪到了现在还能出什么事?

钱应把目光挪向他,片刻后又移开目光,继续招呼人:“太子殿下呢?”

徐大皱着眉头,很是吃不准如今情况,只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钱应和黄翌青虽然叫的欢,他忽而却觉得不对了,也不应声,左右瞄了一眼,趁着太监纷纷往外冲出来,自己也跟着混进人堆里。

他自然知道东平郡王的重要性,也知道他若是看着东平郡王要是出了事韩正清肯定得扒了他的皮,可是他本能的嗅到了不对。

东平郡王到现在还能出什么事?倒像是有人故意嚷嚷出来给他听似地,他这么一想,心里被自己的想法惊得心惊肉跳,头垂的更低。

钱应也顾不上他似地,急的不行:“太子殿下不在宫里?!那殿下怎么办?圣上雷霆震怒,要杀了殿下......”

如同春雷炸响,匆匆赶出来的太监们大眼瞪小眼,不知道钱应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徐大更是大惊失色,不明白为什么钱应忽然说出一句圣上要杀了东平郡王的话来,下意识的就斥道:“胡说!”

这一句胡说出了口,他才觉得不对,再抬起头,却撞上了钱应意味深长的冷笑,不由后退了一步。

钱应脸上的惊慌之色已经尽数退去,跟黄翌青对视了一眼,拍了拍手,身后就变戏法似地涌入了十数名禁卫军,如狼似虎的朝徐大扑过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见面

宣政殿里所有的灯都被点燃,明晃晃的照的这座大殿如同白昼,连屋顶的琉璃瓦亦因为这光亮而更加显得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可如今谁也没这份心来欣赏如斯美好的夜景,大周朝开国以来,文武百官逗留到掌灯时分实在是屈指可数,上一次还是建章帝的祖父的时候,那时候雷州山洪爆发,雷州知府秘而不宣隐瞒不报,以至于雷州尸骸遍地,消息传回京城来,含明帝大发雷霆,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当即着安远的锦衣卫所的锦衣卫押解雷州知府进京,谁知当天夜里,宫里雷州知府的干叔叔的大太监刘明就提前得了信,并且图谋发动宫变,事败被诛。那一晚皇城里乱成一团,到天亮了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大臣们才陆陆续续的出宫。而现如今,当初的事又一次重演了,这座皇城,又一次喧闹起来。

卢皇后的面容隐在这太过明亮的灯火里,明明灭灭的光投在她脸上,反而叫人瞧不见她的表情,她坐在屏风后头,紧张得手也不知道往哪儿放。

现如今张天师算是她唯一的支撑了,若是张天师到最后还是说一声不能就......

她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看着周唯昭回来,怔了怔,等周唯昭走到跟前了,才后知后觉的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当时她实在太慌乱了因此并没有想到那么多,可是现在冷静下来一想,为什么老孔会说那些话出来指证周唯昭?为什么周唯昭又好像一副一点都不惊讶的模样?而明明当初张天师对建章帝的毒束手无策,现在却又忽然说能解?

她忽而想起之前建章帝同她说过的话,让她不管遇见多难的事也不要着急,迟早会过去......“唯昭。”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屏风外头隐隐绰绰的人影看向周唯昭:“这是怎么回事?”

后头的清宁殿里,太子脸色铁青的看着被领进宫来来的卢重华,瞪大了眼睛,他要是没有记错的话,卢重华好似已经死了,当时东宫还给卢家颁过丧仪,而且他虽然人在清宁殿里,前头却一直有消息传进来,不是说卢家出了个叛徒老孔,老孔还跑出来告发周唯昭说是周唯昭跟张天师合谋?

卢家到底在搞什么鬼?!他觉得自己都被弄糊涂了。

荣成公主却猛地站起来,几步上前不可置信的站在卢重华跟前,声音都有些哽咽:“重华!你......你没事.......”

中午时分宋楚宜还说要等过几天可能才会来接她,没料到不过是一个下午的时间,宋珏就来了,她自己也是惊讶的厉害,直到来接她的青莺说了老孔的事,她才恍然大悟。

老孔是周唯昭身边最得力不过的老人,也是周唯昭再信任不过的人,这样一个人都浮现了,周唯昭身边就算是还有什么内奸和不干净的人,那也是小鱼小虾了,根本不足挂齿,何况有了老孔,很多事也就能问出来了,不需要再继续演戏了。

她见荣成公主眼泛泪光,不由自主觉得委屈,眼泪啪嗒一声就摔在地上,扑上去抱着荣成公主喊了一声表姑,哭的有些转不过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