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苦肉计最好用

七星县的县衙,章县令因为高师爷家的事儿,正心烦。

他在花厅中来回走了几圈,一脚踹在了茶几上,怒声道:“这个高知年!本官已多次提醒他,行事收敛些,收敛些,他却从不放在心上,如今可好,他自己家破人亡,成了疯子不说,倒给本老爷招来如此之多的麻烦!”

高师爷行事越来越不加掩饰,但是因高师爷做为章县令的左膀右臂,确实帮章县令聚拢了不少银钱,好多事情章县令吩咐下去,高师爷做的也算用心,再来有他在前头顶着,章县令也不会成为众矢之的,故此从前章县令也算纵容的。

只是如今高师爷家里的事儿闹的太大了,一个师爷太太在家中和七个男人偷情,气疯了男人,还被一把火烧死了。

这样的事情不仅火爆,关键它还足够香艳,历来这种事儿,是传播速度最快的。加上七星县本就是交通要害,高师爷的事儿,简直一天时间就传遍了整个七星县,可以预见在未来的十天半月里,这件事会像长了腿一样,传遍大秦!

章县令作为七星县的父母官,管辖之下,出了这样的大秦第一荡妇,严重影响了民风。在教化子民上,这是大过,是要严重影响他的考绩和官声的。

章老爷岂能不生气,不着急?

“老爷也别太着急了,所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那高太太就算是真要偷人,怎么也不能怪在老爷头上啊!”旁边管家如是劝说道。

章老爷却一拍桌子,道:“你懂什么,去年那章台县的县令不就是因为县里出了个杀母的混账,影响甚坏,皇上一怒之下便抄了县令的家!”

管家闻言却上前一步,道:“老爷,老奴倒是有一个主意,只是却不知可不可行。”

章县令忙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快说!”

管家道:“老奴可都打探清楚了,那高师爷家的大火来的蹊跷,前一日夜里,高师爷还让人烧了顾宅,这紧跟着高家便也起了火。虽然没有证据,但依老奴看,高师爷家这场大火,九成就是那顾家放的。老爷将顾家人给抓了,严刑逼供,将高师爷家的事儿,定成谋杀案。自然便能解了高太太偷情的结,而且老爷破获这么一桩案子,让真相大白天下,那也是功绩一件啊。”

管家的意思是,不管高师爷家的大火,真的是高太太和人偷情引起的,还是旁的什么原因,都要让顾家背这个锅,高太太必须是被冤枉的,高师爷一家必须是被破坏的,县令只能做破案的青天老爷。

章县令闻言目光一转,大喜的拍腿,道:“没错!就这么做!只是那个顾家,该不会真有什么大来头吧?”

管家却摇头道:“老爷管他什么来头,就算真有来头,此事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老爷也不能不为自己考虑啊。”

章县令顿时挥手,道:“现在就派衙役去,务必将顾家人锁了带过来,本老爷今日便开堂审问!”

章县令派的一群衙役到时,顾卿晚正在厢房中和秦御说话。

“卿卿就让我住在这里吧,你如今身子沉,夜里起个夜啊,想要喝个水呀,我都方便照顾你。”

秦御就是个典型的得寸进尺之人,顾卿晚才刚刚给他一点好脸色,马上便缠着顾卿晚要和她同住。

顾卿晚见他一副你再别想着甩脱我的表情,不由瞪了他一眼,道:“秦御,你别忘了,是你要假装什么包掌柜的,如今你突然和我同住算怎么回事,再说了,这是万宅,也不是自己家中,你住在这里不合适。”

秦御闻言却揽着顾卿晚的腰肢,将她圈在怀中,道:“我先前让人在七星县收拾了一处院子,也是在这条街上。你也说了,这是万宅,哪里有常住的道理?如此,咱们这便回去自己宅子正好。”

顾卿晚闻言正要说话,外头却传来了喧嚣声,是章县令派的那些衙役们到了。

“让开!再不让开,便都以妨碍公务罪,一起抓进大牢里呆着去!”

有粗暴的声音传了过来,接着响起一阵惨叫声。

顾卿晚眉头微拧,秦御一张俊美的面容顿时笑容微敛,眸中厉色一闪。他笑着扶顾卿晚在八仙桌旁坐下,抚了抚她的手臂,道:“你坐着,我出去看看。”

顾卿晚点头,秦御又瞧了她两眼,这才松开人,转身大步出了屋。

院子中,一群凶神恶煞的衙役已经推开万家的下人,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紫竹几个听到动静刚刚跑到院里,还没来得及阻拦,便见秦御出了房。

紫竹几个对视一眼,两两分开,两个守在了顾卿晚的门前,另两个守在了庄悦娴的门前。

“还愣着干什么,进去抓人啊!”衙役头儿冲了进来,吆喝一声,顿时那群凶神恶煞的衙役们便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双眼放光的往屋里冲。

万娘子做生意,虽然不算大,但从前万家可是七星县出名的富商,这趟他们来,可是争着抢着的肥差,就指着顺手牵羊的中饱私囊呢。

若非有些能耐,有些门道的,今儿这差事都抢不上。

那厢万娘子和高健宏自然也听到动静出来了,眼见几个衙役推开个小丫鬟,一脚踹开房门便往里进,万娘子头一晕,人也晃了下。

“你们想干什么!”

高健宏气的脸红脖子粗,松开母亲,上前阻拦,却不想被一个衙役二话不说的狠狠推开。

“滚开!”

高健宏往后踉跄了两步,以为要摔倒的,不想却被人扶了一把,高健宏回头,正看见一张俊美却充满了威慑力的年轻脸庞,那是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高健宏愣住,秦御却已松开了他,跨前一步,抬手便扣住了那个一脚跨进门槛的衙役的肩膀。

衙役被阻了脚步,怒不可遏,看也不看,便咒骂一声,道:“你他娘的找死!”

衙役说着竟是抽出了腰间的佩刀,转身之间,便已一刀挥向了秦御的脸面。

“小心!”

高健宏吓的惊叫了一声,秦御却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在那刀砍到眼前的瞬间,他一把抓住了衙役的手腕,也不知是怎么捏了一下,那刀立马便脱离了衙役的手,掉落下来。

秦御单手抄起,握着那刀,毫无停滞的挥舞了一下,他这一下,看着根本就没有用任何力气,可紧跟着衙役的惨叫声便响了起来。

待众人看过来时,无不被眼前血腥骇人的一幕惊到。

只因秦御那一刀,竟然将衙役跨进门槛的那只右腿,齐根而断,鲜血瞬间喷涌的到处都是。

这一幕太过血腥残忍,再加上秦御的气质也太过惹眼,众衙役宛然看到了夺命阎王,顿时都被他所震慑,惊愕在当地。

一时间院子里除了那断腿衙役的惨叫声外,竟是半点旁的声响都没有,紧跟着才响起万家丫鬟和婆子的尖叫声。

这尖叫声像是解除魔咒的信号,衙役们纷纷回过神来,那衙役头上前一步,刚要开口,秦御却动了,他提着刀,挪了下脚步。

谁知道就这么个动作,却骇的衙役们纷纷聚拢着往后退,气势全无。

秦御根本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似嫌弃地上惨叫的衙役太吵人,挪了一步,顺手就丢掉了手中沾染血的刀,接着他才抬起眼眸来,睥睨了众衙役一眼,道:“还不滚!”

他站在那里,浑身就有股令人不得不臣服的上位者的威仪,本是领过千军万马发号施令的将帅,更是随口一句话便可取人性命的郡王。

那种积年累月养成的气势,这些县城里的衙役如何能挡?竟然无需他表明身份,他们便被吓的脸色发白,根本就不敢再造次。

衙役头冷汗直冒,道:“走!”

众衙役如蒙大赦,纷纷跟着一起往外撤,秦御却突然又开口出声道:“慢着。”

衙役头吓的脸色一变,如临大敌,秦御却垂眸,扫了眼地上晕厥过去的断腿衙役,道:“把这脏东西拖走!”

衙役头冷汗直冒,施了个眼色,两个衙役战战兢兢的上前,一左一右拖了地上不知死活的同僚,又捡起断腿,一行人灰溜溜的争先恐后撤了出去。

这些衙役离开,院子中,万家的下人却哆哆嗦嗦,没人敢出声,更没人敢多看秦御一眼。

万娘子也被吓的靠在丫鬟的身上,高健宏脸色惨白,到底强撑着站直了身,上前两步,浑身颤抖着冲秦御见了个礼,道:“敢问…敢问您是…”

秦御却没看他,不过却回话道:“爷是顾家的姑爷。”

他言罢,已转身往屋里去了,徒留一院子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的人们。

高健宏瞧着秦御的背影消失在厢房门后,这才大松一口气。

他先前还怕自己想的不对,给顾家添了大祸事,又因为顾家一直没个男人,心中没底儿。这会子见了秦御,高健宏顿时什么也不担心了。他知道,他和他娘这回是真时来运转,大抵是真遇上什么极贵之人了。

高健宏看了眼静悄悄的厢房,忙吩咐下人赶紧清理下院子,莫让血腥味儿冲撞了顾卿晚和庄悦娴。

厢房中,秦御进了屋,却拧起了眉,神情显得有些痛苦。

顾卿晚嫌吵,秦御一出去,她就进了内室,坐在拔步床上。这会子见秦御进来,她正要问问外头的情形,谁知瞧了眼秦御便发现他的脸色有些不大对。

额头冒汗,神情略显痛苦,唇色微微发白。

“你这是怎么了?”

顾卿晚站起身来,问道。

秦御撑了下桌子,这才在春凳上坐下,道:“好像是不小心用力过猛,将心口的伤口给扯裂了…”

顾卿晚见他神情愈发痛苦,额头豆大的汗珠往下滚,一时倒也控制不住面露担忧,她上前两步,微微附身去解秦御的腰带,道:“怎么这么长时间了伤口还没长好…”

话刚说完,她便有些了然了。

秦御一路从京城赶到这里,想来是为了快,而没好好养伤,自己不在他身边,也没有加了料的金疮药,这么折腾,伤口能长好才叫一个怪呢。

她快速解开衣襟,果然,秦御的胸口位置,鲜血已经将中衣都染红了一大片。

顾卿晚蹙了蹙眉,忙提声喊道:“紫竹,拿药箱来。”

外头紫竹应了一声,顾卿晚便冲秦御道:“老实坐着别动,我先看看伤口怎么样了,若是发炎了,还要剔除腐肉,那就有你受得了!”

顾卿晚嘴上虽不客气,动作却有些轻柔,带着极易察觉的小心。

她动作间,免不了倾身过来,靠的极近。秦御没忍住垂落的眼眸中泛起一股得逞的笑意,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闻着从顾卿晚身上传过来的馨香,道:“有点疼,轻点…”

秦御的伤也有些时日了,如今还流了这么多的血,伤口又是在心口那么要紧的部位,顾卿晚有些担忧,故此一时间竟没发现他是故意扯裂伤口的。此刻听他喊疼,顿时秀眉便蹙紧了,道:“忍着点,我知道轻点。”

她说着禁不住又俯低了些身子,一边儿轻轻的往伤口处吹气,一边儿慢慢的将染血的绷带层层拆了下来。

伤口一点点露了出来,倒没化脓,只是心口上一个狰狞的大口子,不断往外溢血,也挺触目惊心的。

顾卿晚想到他这样自伤,也是为了给她请那赐婚的旨意,也算用足了心思。此刻亲眼瞧着这伤口,一时间便心头又是一软,虽脸上沉着,内里却又消了些气。

“这个紫竹,动作怎么那么慢。”

见血流不止,顾卿晚禁不住跺了下脚。话音刚落,秦御便抬手拽着衣衫想要合拢。

顾卿晚面色一变,拍了他的手一把,道:“你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衣裳上都是细菌,你就非得将伤口弄的愈发恶化才满意是吧!”

秦御见她怒目瞪来,表情显得有些无辜,道:“我…我就是想着怪血腥的,孩子接触这些不好。卿卿,要不你还是休息去吧,我自己处理就好。你若是不放心,或者过意不去,就让我夜里留在你身边好不好?这样我们也好互相照顾。嗯?”

秦御眼眸中写满了恳求和可怜,顾卿晚这才想起来,这厮在出去处理那些衙役们前,正在和自己商量留宿的问题!

她眯了眯眼,有些猜疑起来。

不就是对付几个衙役吗?秦御不出去,宋宁他们也分分钟摆平了啊。怎么秦御当时那么快便松开她,冲了出去。

这也就算了,依这厮的武功,对付几个衙役至于将伤口都扯裂吗?

顾卿晚审视着秦御,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秦御却面露无辜和茫然,道:“什么故意的?”

顾卿晚指了下秦御的伤口,再度问道:“你故意将伤口扯裂了,好让我心软对不对?”

秦御顿时心都要从嗓子眼中跳出来,迎着顾卿晚微眯的水眸,他惊愕的瞪了下眼,接着面露焦急和受伤之色,道:“卿卿怎么能这么想我,卿卿当真是想多了,我充当包掌柜,没让宋宁他们跟在身边。你身边的几个丫鬟武功都不算低,王府的侍卫,我也没敢让他们靠近这里。我这才不得不亲自处理方才的事情,我没法表明身份,就只能武力镇压了那些衙役再说。”

他说着似牵动了伤口,抽了一口气,这才又委委屈屈的道:“谁知道一个用力过猛,伤口便被扯裂了…”

顾卿晚见他不像说假的,目光垂落,又见他心口血流不止,肩膀上更是有一大片灼烧的伤口,还没长好,是他那日冲进火中救她出来时落下的,她一时神情一柔,哆喏出声,道:“夜里你想留,便留着吧,只不准你碰我!”

秦御顿时如闻仙乐,点头如蒜。

------题外话------

今天丫头生日,更晚了,抱歉

第284章同床共枕

衙役们灰溜溜的回到了县衙,章县令还等在后衙中,他身穿朝服,正准备衙役们一回来就开堂受审高家大火一案,赶紧的将罪名扣在了顾家人的头上,好尽快的平息此事。

谁知道他正等的心急,管家便脸色惊慌的进来,禀道:“老爷,不好了,出事儿了!”

章县令额角突突一跳,尚未问,后头几个衙役抬着那个断了腿的衙役,一群人便走了进来。

章县令豁然变色,站起身来,怒声道:“这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去抓人吗,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衙役头儿忙忙跪下,脸色凝重,磕头道:“大人,属下们按照大人的吩咐去了顾宅,这才知道顾家的人因火灾烧了房子,都住到了万家去。属下们便又到万宅抓人,谁知道属下们刚冲进去,就从屋里出来一个男人,那男人气势实在逼人,不像寻常人,他不等属下们进屋搜人,便拔了张常腰间佩刀,只那么轻轻一挥,竟就砍掉了张常的腿。那个男人让属下们滚出来…”

章县令一拍桌子,怒容满面,道:“他让你们滚,你们就滚啊!你们这群废物!”

衙役头儿缩了缩肩膀,想到在万家小院里瞧见的那个男人,还是怕的骨头缝都发寒,他一点都不后悔带着人跑了。

他咽了咽口水,抬头道:“老爷,您也知道属下们的刀都是绣的,中看不中用,那男人随便一挥就将张常的腿齐齐砍掉了,这…这怎么瞧都不是一般人啊。属下们觉得这个顾家人有点邪门,属下们也是怕那顾家人真有大来历,怕给老爷您惹了大麻烦,谨慎起见,这才先撤了回来…”

他唯唯诺诺的说着,章县令岂能听不出究竟来。

不过衙役头儿的话,也确实让章县令冷静了一些。

如今七星县也算太平,衙役们平日里最多拿佩刀吓唬吓唬街头闹事的老百姓,真动刀动枪的时候,章县令自己也不记得有没有过了。

衙役们的佩刀早就生锈了,就这样的刀,挥人腿上能砍个铜钱宽的口子那就叫了不得了。一刀子下去齐根就将人的大腿给砍掉了,这确实不是寻常人能办到的事儿,更何况,这若是没点来历,也不可能这样嚣张啊。

章县令站起身来,烦躁的在屋中来回走了两圈,回头又问跪着的衙役,道:“不是说顾家就两个大肚子女人,没男人吗,这个…这个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衙役头儿吸了口气,道:“他说…他说是顾家的女婿,先前属下们确实没有打探到这顾家有男人的。”

章县令气的回身便狠狠踹向衙役头儿,这一脚不轻,直接将衙役头儿踹翻了出去。

“一群废物,还不去查!给本大人查清楚!”

衙役头儿连滚带爬的带着人诺诺应着,冲了出去,章县令坐在太师椅上烦躁的大喘气。管家站在一旁,蹙眉迟疑道:“老爷,如今可该如何是好?”

章县令顿时瞪了管家一眼,道:“还能怎样,静观其变,关键是赶紧给本老爷查清楚那顾家到底什么来头!”

他又想了片刻,到底是不能安心,斥了管家一句,道:“关键时候都是废物!去给本老爷备马!”

章县令很快便乘马离开了衙门,却是连夜往省城的方向去了。

多年为官的经验让他敏锐的觉出这次的事儿有些不同寻常,这些年他做的事儿,知府大人可也都清楚的很,他每年也没少往上头孝敬。

章县令觉得自己和知府大人是一条船上的,如今出了事儿,也该禀报一声知府大人才是,这样那顾家倘若真有什么来头了,也能有知府大人在后头撑着。

章县令刚出城,消息便被送进了万宅。

秦御听闻后,挑唇一笑,却只道:“很好,知道了。”

顾卿晚早先敢管万家的事儿,又敢让紫竹和紫云二人动高师爷,便不会怕章县令。

只因她出京时,除了银票以外,旁的都没有带,但却带了一枚大长公主给的公主府令牌。县令府倘若来了人,她只要将那令牌晃晃,装成大长公主府的人,料想一个小小的县令也不敢再寻她麻烦,更不会为一个高师爷,来得罪贵人。

只是后来,计划赶不上变化,秦御一下子将事情给闹大了,烧死了高太太和那么多人。

不过,既然秦御来了,顾卿晚如今有孕,也不想管这些烦心事儿,索性什么都由着秦御出头了。她没再多想县令的事儿,是日夜,早早便躺下了。

秦御去沐浴收拾了一下,也跟着她躺在了床外。今日外头有风无月,一阵阵的风吹打着窗户,屋中只床前点着一盏羊角灯。

昏黄的灯光晃荡着洒进床幔之中,秦御躺在顾卿晚的旁边,哪里能睡得着?

见顾卿晚抱臂侧躺,背对着这边,他小心翼翼的挪了一下,不动声色的靠近,谁知道刚一挪动,顾卿晚便道:“再乱动,你就出去!”

秦御,“…”

他身子僵了一下,又缓缓的躺了回去。目光却微含笑意依旧盯着顾卿晚,他知道顾卿晚心里其实大气已经消了,她大抵就是还有些小不自在,也可能是从前王府和京城给她带来了太多的压抑,如今她还不想那么快的回去京城。

而自己的到来,便注定了她很快也得跟着他回去,故而连他也不受待见了起来。

秦御眸光闪过些许宠溺之色,闪动了一下,在又一阵风拍打到窗户上时,他手指轻轻一弹,噗的一声,床头的羊角灯顿时便应声而灭,屋里一下子陷入了黑暗。

秦御紧跟着豁然起身,沉喝一声,“谁!”

躺在里头的顾卿晚也给吓了一跳,这些天到七星县过的并不平静,连番出事,让她以为又来了刺客什么的。

她忙翻了个身,本能的便伸手抱住了秦御垂落在身侧的手臂,安静的没出声。

秦御在黑暗中略勾了下唇,抬手轻拍了下顾卿晚挽在臂上的手,道:“别怕。”

他话虽这样说,但却没躺下,依旧保持着紧绷的战斗状态。顾卿晚哪里知道他是在装模作样,见此便也一声不敢出,挪了下身子更靠近了秦御一些。

秦御又坐着,似倾耳聆听了片刻,这才缓缓松了紧绷的身躯,道:“没事儿了,许是风吹进来了,刚好外头也有哪里的野猫跑过。”

他说着顺势躺下,展臂便将顾卿晚揽在了怀中,一下下安抚的拍着她的脊背。

顾卿晚还睁大了眼眸,心跳微快,屋中没有的灯,光线黑暗,外头的风吹的好似更加起劲了,呜呜咽咽的声音好像有人在痛哭,窗外的树木被吹的摇摇晃晃,影子落进了床幔上,像是有鬼影在乱舞。

顾卿晚被秦御这一吓,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被秦御趁机揽在怀中只觉心安,便也没再挣扎。

过了半响,心跳渐渐平复,感觉到没有了危险,她才回过神来,挣扎了下要翻回去继续睡,秦御却哪里肯再松手?他抱着她的力道加大,用脸颊蹭了蹭靠在自己胸膛边儿的顾卿晚的,道:“你这女人又想过河拆桥啊?我不准!”

顾卿晚,“…”

被他这么一说,她也有点脸红。旋即又狐疑起来,抬眸盯着秦御,道:“刚刚不会是你搞的鬼吧?”

秦御一脸茫然,道:“什么?”

顾卿晚见他神情不像作假,还目露探究,秦御便捂着心口“嘶”的抽了一口气,顾卿晚扬眉,秦御便指了指伤口处,拧眉道:“方才起身猛了,扯了下。”

见他额头上冒了冷汗,顾卿晚顿时消了防备心,瞪他一眼,“没事儿吧?”

秦御摇头,眸中却闪动着亮亮的波光,锁着顾卿晚,像春湖在柔风下荡起涟漪,他低声道:“卿卿还是关心我的…我没事儿,就是有点疼,卿卿别再动了,乖乖让我抱着就不疼了。我保证,旁的什么都不干!”

顾卿晚觉得既已决定给自己和秦御一个机会,再端着也是矫情,此刻见他如此心下叹了一口气,没再挣扎,道:“睡吧。”

秦御闻言倒好像是得了什么盛大的成就奖一样,俊美的面容上顿时扬起笑意来,低头便在顾卿晚的额头上重重的亲了一口,道:“媳妇真好,睡吧。”

他说着,将她更紧的拥住,率先闭上了眼眸,竟像是害怕她反悔一样。

顾卿晚只觉额头被他那下亲的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段时日没亲近的原因,心跳竟乱了一拍。安静的夜色里,她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能清晰的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鼻翼间是熟悉的干爽的男性气息,顾卿晚有些恍惚。

旋即,瞧着秦御紧闭的眼眸,她也抿唇笑了下,将头枕在秦御的身上,跟着闭上了眼眸。顾卿晚原本以为自己这些时日习惯了独睡,如今躺在秦御身边没那么容易入睡,谁知道恰恰相反,很快她就窝在秦御怀中沉沉睡了过去。

睡到迷迷糊糊的时候,她好像感觉他动了动,有气息喷抚在她的脸颊和脖颈上,她朦朦胧胧的想到了那日清晨在镜子中看到的脖颈上的红点,恍悟了过来,她有些恼,挣扎着想要醒来,奈何却抵不住沉沉的睡意。最后怀着醒来再和某人算账的念头,顾卿晚彻底会周公去了。

秦御抱着顾卿晚却怎么也不可能像她一样安然好梦,他整个人都呈现一种亢奋状态,一发现顾卿晚迷糊了他便睁开了眼眸,像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一样,一时摸摸顾卿晚的头发,一时蹭蹭她的面颊。

见顾卿晚没反应,便上了嘴,不时在顾卿晚的脸颊,嘴唇和脖颈上落下小心又细碎的吻。

失而复得的心情美好的令人沉醉,他觉得他都不用睡觉了,只这么看着顾卿晚,便能得到休息,一点都不觉得疲累。

“怎么长的这么快…”秦御的目光最后缓缓的集中在了顾卿晚的肚子上。

先前不是隔的太远,就是不好一直盯着她看,使得他到现在都没近距离好好瞧她。这会子顾卿晚脱了外头的大衣裳,身上只穿着轻薄的亵衣。亵衣贴在身上,她侧身躺着,那已经圆圆凸起的小腹便异常明显起来。

秦御瞪着眼,惊讶而新奇的瞧了半天,这才舔了舔唇,小心翼翼的将手放在了顾卿晚的肚皮上。

从前她的小腹是平坦而柔软的,如今却鼓鼓的硬硬的,秦御愈发觉得紧张,连呼吸都屏住了。他慢慢挪动了下,谁知道掌心下却突然被锤了一下。

这一下感觉的太明显了,秦御愕然的身子一僵,愣了一瞬,这才反应过来,是糖包又和他打招呼了。他心中掠过说不出的满足和感动,又抚了抚方才被踢的位置,低声道:“是不是爹爹吵着糖包睡觉了?好,爹爹不闹你和娘亲了。晚安。”

他说着又轻拍了一下,这才收回手,抬起身来,瞧着睡容安然恬静的顾卿晚,也道了声“晚安”又亲了亲顾卿晚的嘴角,这才抱着她睡了过去。

而连夜赶路往省城的章县令却是在天亮时分才赶到知府府邸的,七星县隶属随州,随州府的知府周海龙已在随州呆了两任。

七星县是随州府繁华之地之一,每年从七星县送上来的孝敬自然也多。章县令算是周知府的得力干将了,听闻章县令一早就到了,周知府虽纳闷,却还是让管家将其迎了进来。

章县令在书房等了约莫两炷香时辰,周海龙才甩手进来,章县令忙站起身来行礼,周海龙摆着手示意他坐。

待丫鬟给周海龙上了茶,周海龙呷了一口,方道:“可是为那高家一事儿而来?到底怎么回事,怎闹出如此的荒唐事儿来?”

显然,高家出了大秦第一荡妇的事儿,连省城都听到了消息。章县令面露着急之色,挪了挪身子,道:“是的,大人,下官正是为此事而来。下官怀疑高家的大火并非高师爷所放,乃是一户姓顾的人家陷害高太太所为。”

周海龙顿时蹙了眉,道:“一户姓顾的?既不是高太太通奸,而是一桩谋杀案,那好啊,抓了这嫌疑之人赶紧审问定案,将此事拍成命案不就结了吗!”

章县令苦笑起来,道:“事儿就出在这顾家上,下官也是这样想的,结果派去顾家拿人的衙役却被顾家人一刀斩断了大腿撵了出来,大人,这顾家只怕有大来历,您可知道最近是否有什么贵人来了随州?”

周海龙听的也是大皱其眉,若是寻常人,哪里敢光天化日的将官府派去的衙役直接砍了腿,且不说这惊人的武力了,这等对官府动手的行事作风,搞不好是要判个造反罪的啊!

周海龙放下茶盏,道:“你再详细说说这顾家。”

章县令忙将顾家和高师爷一家的牵扯等等,都详细的交代了一遍,周海龙越听神情越是凝重起来,道:“这么听来,高家的大火分明就是顾家所为,不过一夜之间,便将当夜纵火的帮凶和主谋都铲除的这么干净利落,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对了,你手下的衙役不是见了那顾家的姑爷吗?可有画出影像图来?”

章县令摇头,道:“下官来的匆忙,并未绘图,不过那衙役下官此来倒带了两个。”

周海龙便点头吩咐道:“叫李画师和那两个衙役进来。”

但凡衙门都是有专门绘影像图的画师的,这个李画师便是绘制影像图的高手,很快他便被带了进来,根据两个衙役的描述,在纸张上几经修改,缓缓画出了一张秦御的画像呈给了周海龙。

章县令见影像图画了出来,忙也站起身走到了书案后,站在周知府身后细看,见画中人人物俊美,龙睛凤目,果然一瞧就非池中物,顿时冷汗又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