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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是宣告,也是誓言。

只要活着,就不会放手。

自从醒来,他性子收敛了不少,变得内敛寡言,然而,就算再怎么收敛,骨子里的霸道坚毅却是怎么也磨灭不了的。

听到他说转业,颜妮心里有些触动。

当年的话犹言在耳,他爱在心口,却理智尚存,“小妮子,我是名军人,而且我很爱这个职业,这辈子我的时间和生命是属于部队和国家的,我没太多的时间陪你,不懂你们小女生的浪漫,你确定你能接受?”

那时的她,在爱情里泥足深陷,不可自拔,“军嫂这个词听着也不错。”

“既然确定,那么这辈子,你别想我会放开你!”

颜妮轻轻合上眼,各种滋味袭上心头,她比谁都清楚,眼前的男人有多爱这个职业,他离开了部队,就像是雄鹰离开了天空,虽不至死,却了无生趣。

深吸一口气,颜妮神色难得地平和淡然,“如果是为了我,我想你不必如此。”

能活多久都是个未知数,更何况,她并没有打算和他过下去。

盛谨枭挑眉,粗粝的指腹轻抚着她的掌心,“我是为我自己,颜妮,我不想抱憾终身,我不想我的后半辈子没有你,我三十二了,已经没有心力和耐力在等一个六年,那样的话,我想我会疯,为了不让自己成疯子,我只有将时间空出来找你。”

盛谨枭不是一个感性的男人,这一刻也难得地感性了一把,那肃冷的面容,狼一般的眸子,配着这副口吻,怎么看怎么别扭。

脑子里无意间划过刚开始这男人那狂妄,霸道,拽得二五八万似的大爷样儿,颜妮有点绷不住,突然就笑开了。

很浅很淡的笑容,嘴角上翘,梨涡浅浅,然,病房里别扭诡异的气氛却在这一笑中淡了不少。

盛谨枭瞧着她嘴角浅淡婉约的笑容,眼神乍亮,情不自禁地俯身,温凉的唇瓣覆上她唇角那可爱的小梨涡。

极其轻柔的一个吻,像是怕惊扰了她一般,稍触即离。

颜妮怔了怔,头不着痕迹地偏开,下一秒,双颊被他大掌固定,同时唇瓣上多了一抹温凉。

盛谨枭吻得很小心,或者说这根本就不算是吻,唇与唇的触碰,两个人都没有再动。

颜妮眼睛睁着的,却看不见他的表情,盛谨枭眼睛也是睁着的,倒是将她的神色一览无余。

瞧着她眼底的清冷无波,他心里喟叹了下,舌尖眷恋地轻舔了下她干裂的唇瓣,随即退开,脸埋进她的脖颈,“妮妮,我爱你,让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颜妮神色不动,语气平静道:“颜曦你带走,越快越好,别将麻烦带给我的伙伴!”

尽管已经转业,可他的身份终究敏感,他跟那个男人又是兄弟,长时间逗留在这里,祁逍他们指不定会有麻烦,特别是小裸。

虽然舍不得小颜曦,可祁逍他们是她这辈子最想要珍之重之的人,她不能将危险带给他们。

那个男人看似清贵无害,骨子里却是比谁都狠戾无情。

“他已经见过小洁儿了!”

不问为什么,盛谨枭也知道她所担心的,只是在谨华逮到小洁儿那个机灵鬼的时候,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中午依旧是简雪旸和小洁儿一起送来补汤,颜妮将这事儿和她说了,简雪旸嘴里叫她安心养身子,别操心他们,却是将她的话放进心里去。

颜妮中午说了太多的话,心里又担心孟小裸他们,下午精神状态很差,喝了点汤便睡着了,简雪旸和小洁儿逗弄了小颜曦一会儿,见月嫂要给他喂奶,就收拾了保温桶,出了病房。

门外,盛谨枭提着东西刚从外面回来,他将袋子递给孟姒洁,“小洁儿,这是给小弟弟买的,你帮我拿进去给李嫂!”

小丫头最近乖了不少,话也不多,灵动的眼珠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也没说什么,接过塑料袋转身进了病房。

“有事儿?”

简雪旸很不待见盛谨枭,此时脸色倒是看不出什么,出口的语气却是不怎么友善。

盛谨枭也不在意,这些天来,除了小洁儿会对他笑笑,其余的几人,没一个对他友善的,他也渐渐习惯了。

“你们的身份已经暴露,最近收敛点!”出了什么事儿,那女人又得担心。

以他的身份,这种话他本不应该讲,也不能讲,可是,那几个人是她重视的,要是有事,她绝不会坐视不管,而他又不能不管她。

简雪旸神色微沉,温和的眉目划过一抹阴郁,“若是你不出现,便不会有这样的事,所以,我们不会承你的情!”

盛谨枭挑了挑眉,语气肃冷,“我不需要你们承情,只要记住,别让她为你们挂心就是了,她的身体经不起折腾,我不希望再出什么意外!”

傍晚,休息了一天的白浩过来了,颜妮还在睡,小颜曦被月嫂抱着在外间玩。

小家伙乌溜溜的眼睛睁的老大,刚开始还不怎么明显的五官,几天下来长得倒是有模有样了,眼睛和眉形像他老爸,鼻子和嘴巴基本和颜妮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很是精致秀气。

白浩逗弄了他一会儿,小家伙似是玩累了,没多久眼睛一闭,便睡他的觉去了。

白浩半天没见着盛谨枭,便问了月嫂,“盛先生呢?”

“盛先生去院长办公室询问太太身体情况了。”

月嫂是中国人,姓李,梅玲特意精挑细选,让自家儿子带过来照顾孙子的。

她本是自己要过来,可盛谨枭忙颜妮的事儿,公司的事又落到她身上,另外,这边的情况特殊,盛谨枭也不赞同她过来。

白浩到办公室的时候,里面已经谈完了,几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陆续从里面出来,神色皆透着凝重。

盛谨枭在他们后面,身边跟着个两鬓斑白,神色温和,大概六十来岁的医生,“盛小子,这事儿暂时也只能这样,这期间你们要好好照顾她的情绪,切记不可有过大的情绪起伏,她的身体状况实在是太糟糕了。”

盛谨枭点了点头,礼貌地伸出手,“行,我会注意的,劳烦刘老跑了这趟!”

刘廷拍了拍他的肩膀,“场面话就不必说了,难得盛老开口。”

盛谨枭没再说话,让人安排了这几位权威专家团队,目送他们离开。

白浩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用问也知道情况不会太好,却还是不死心地问出了口,“怎么说?”

“他们最多也只有百分之三十的把握,建议手术安排在国内,不过,她的身体暂时接受不了长途飞行!”

他没说的是,颜妮的身体在这些年各种消耗,又冒险孕育孩子的情况下,已经是副空壳子,正因为如此,才加大了手术的风险。

对于这种情况,他除了无力外,就是深深的懊悔,那种悔痛,就像是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着他的心脏。

每每看着病床上苍白消瘦的女人,他有时候会想,如果颜妮当初没遇上他,或是他们没相爱,如今会是什么样的生活?

是在段家当她的当家主母,有个疼爱她的丈夫,生活富贵悠闲,或是遇上个简简单单的男人,过着世上最是平凡无华的小日子,应或是如同一般小女人一样,一份稳定的工作,一个深爱她的男友,生活忙碌而实在。

不管是哪一种,都不会像如今这般,二十六岁的年纪,却是六十二岁的心理和身体,满目疮痍。

回国的打算泡汤,为了更好的治疗和调养,几人商量之下,在第三天将颜妮转到的乔伊的医院。

因为是单独的套间病房,里面小厨房什么的都方便,调理身体的各种汤,被盛谨枭包揽了去,弄得简雪旸是一百个不满。

祁逍不知在忙些什么,最近来医院的次数少了,连带着孟小裸也很少来,就算来了,也是来去匆匆,简雪旸和小洁儿倒是雷打不动,每天都来报道,有时候一日来几次。

晚上半夜时分,在颜妮拔了针头后,盛谨枭刚刚眯一会儿,便被一声声压抑的唧哼声惊醒,“妮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还是脑袋又疼了?”

小颜曦这会儿睡在颜妮旁边的婴儿床上,怕灯光刺激到他眼睛,病房里只亮着一盏距离病床较远的小灯。

说话间,盛谨枭已打开了灯,病床上,颜妮脸色有点红,失了神采的眼睛水润润的,唇瓣干裂,明显是发烧的迹象。

盛谨枭急急按了呼叫铃,颜妮想阻止都来不及。

值班医生是个小年青,让护士量了体温,显示低烧,又问哪里不舒服,颜妮沉默了几十秒,才开口说胸胀疼,语气那叫一个生硬。

颜妮自己的职业虽然有点那个啥,可前提是,病人不是她自己,要她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私密,还是有点困难的。

年轻的男医生倒是神色无偿,掀开被角,伸手就要去查探某处,盛谨枭眼疾手快地挡住,僵着一张脸,眼厉如刀,“换个女的来!”

女医生过来了,检查结果是胀奶导致轻微的发烧。

颜妮的情况是不能用母乳的,这些天因为用药物的关系,一直也没有母乳的迹象,没想到今晚突然就有了,这会儿母乳又不能给孩子吃,不弄出来疼得紧。

医生打了退烧针,另外开了点止疼药,吩咐他们热敷一下,想办法将母乳挤出来,就没什么大碍。

盛谨枭打了盆热水,拧了热毛巾就要去解颜妮病服的扣子,颜妮抓了他的手,声音不带什么情绪,“让李嫂来!”

倒不是矫情,这种事,月嫂比较有经验。

只是她话刚落,睡在婴儿床上的小颜曦很不给面子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李嫂闻声而至,忙掀开小被子,解开小家伙的纸尿裤,“呵,小少爷可真是爱干净,一点点就受不了!”

盛谨枭见她准备去打热水帮儿子擦洗身子,再看看难受的颜妮,沉声道:“李嫂,到外间去帮他洗,太太身子不舒服!”

病房里没了小家伙的哭声,又变得安静下来,盛谨枭这次没受阻挡地解开了某人的扣子,映入眼帘的景象使他眼神变得深沉幽暗起来。

盛谨枭是个血气方刚的正常男人,将近一年没碰过自个儿老婆,看到此情此情,要说脑子里没有半点旖旎思想,那是骗人的,不过,当他手里的热毛巾覆上,听到她的吸气声,什么心思都没了,有的只是心疼和担忧。

“很疼?”

声音磁性低沉,透着显而易见的柔怜。

因为宝宝没吃过奶,乳汁并不好弄出来,挤压之下,是用了些力道。

颜妮没说话,不过皱起的眉头却无声地回答了他的话。

她觉得自从怀了孩子,身子变得娇气了,以前子弹入骨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如今一点点毛病,都觉得疼得不行。

盛谨枭动作轻柔了不少,一边挤压一边注意着她的神色,“疼就叫出来,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忍着!”

颜妮看不见他的神色,只觉他离得非常近,呼吸间都是他强烈的男性气息,整个人就像是被他包裹在怀里一般,他的气息很独特,清冽中带着一股钢铁的阳刚硬朗。

不管过去多少岁月,经历多少伤痛,对于这种气息,她一向排斥别人靠近的身体与感官居然自动放行。

“我去看过爸爸了。”

盛谨枭试着转移她的注意力。

果然,听到他的话,颜妮抬头‘看’他,想问什么,却又觉得无从问起。

当初离开的时候,她是准备去寻找妈妈,到时候带着妈妈一起去看他,回到这边却得知有孕,这事儿也就暂时搁置了下来。

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盛谨枭语气低沉道:“他很好,身体恢复得不错,如今可以试着站起来了,不过,看得出来他挺想你的,絮絮叨叨地跟我说了很多你小时候的事。”

似是想到什么,他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嘴角轻扬,墨眸含笑,“没想到你看起来文静,居然会干出爬树掏鸟窝这种事儿,摔下来了还怪鸟将窝搭得高。”

“咳咳…”

颜妮被自个儿口水呛到,一咳便牵扯到腹部的刀口,疼得钻心。

盛谨枭心里一疼,连忙搁下毛巾,便忙活着倒水,边帮她顺气,“你激动个什么劲儿,谁小时候没个糗事!”

颜妮喝了几口水,平复了下呼吸,“别说这么多废话,赶紧弄。”

盛谨枭看着一滴滴往下滴落的乳汁,这种速度,也不知道要弄到什么时候,多一秒钟,她就多遭一秒的罪。

“我帮你吸出来!”

颜妮还没来得及消化他的话,下一秒,胸前便被一阵温热包裹,饶是她在淡定,此时也忍不住红了耳根,表情窘迫得可以。

颜妮伸手去推他,“滚,我自己来!”

以前在床上虽然没少这种情趣,可是毕竟境况不同。

盛谨枭抓住她的手,防止她乱动继而牵扯到刀口,“乖,别动,手挤太慢了,又疼得很!”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盛谨枭总算是将两边的乳汁都吸空了,许是退烧针和止痛药有安眠的作用,也许是太累,颜妮在中途便沉沉睡去。

盛谨枭将她收拾干净,扣上衣扣,看着她沉静的睡颜,抬手抚了抚她苍白的脸,表情已没了面对她时的轻松,黑眸沉重而纠结。

他不是个优柔寡断的男人,可是面对她的手术,他却各种踌躇矛盾,心里既希望她早日做手术,早日康复,可又害怕那天的到来。

他害怕她的生命终结在手术台上,害怕承受没有她在身边的孤独。

一个六年已是难熬,一辈子,他不敢去想象。

他不是个爱情至上的人,理智在他这里,永远占主导位置,没遇上她之前,他从未去想,有一天,他会让一个女人几乎占去他全部心神。

认真说来,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算长,可是有一种人,一眼便能入心,入骨。

对颜妮,要他说具体有多深的感情,他其实也说不出来,只知道,他的生命,不能没有她的参与,她就像是他的心,他的魂,没有了她,心会空,魂无所依。

都说没有谁离开了谁,便活不下去,这话虽说不假,可是,别人也许不知道,活下来的人,也只是个活死人而已。

他不想去当那个活死人。

连日来的阴雨天让人心情有些烦闷,这样的天气对颜妮来说更是讨厌的紧,刀口疼不说,双手因扎针太多,肿胀疼痛,双腿也赶上来凑热闹,晚上疼得难以入睡,连带着脾气也变得暴躁易怒。

喝汤的时候,汤烫了便发脾气不喝,口味不对味儿,也是不喝,出了汗,嚷嚷着要洗头洗澡,就连祁逍简雪旸他们出马,都拿她没撤。

盛谨枭能怎么办?

不喝汤,营养跟不上,他也只能像是供着祖宗般,小心劝着,哄着,伺候着,每天变着花样弄吃的,安抚着她的坏情绪,实在不行,就抱来自家儿子当挡箭牌,面对小颜曦,颜妮就算有脾气,也是发不出的。

李嫂在一旁看着,心里直叹,“这盛先生,脾气不是一般的好啊!”

这天天气难得放晴,颜妮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了,刀口恢复的不错,只是精神状况却是每况愈下。

病房里闷得太久,整个人都怏怏的,盛谨枭见外头天气不错,便去问医生是否可以出去透透气,得到医生的允许,他弄来轮椅,将她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推着她到外面的花园里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妮妮,我们回国过春节,你说好不好?”

颜妮坐在轮椅上,合着眼,头微仰,承接着阳光的洗礼,对于他的话,没给出任何反应。

盛谨枭眼底划过一抹伤痛,他俯身,手臂绕过轮椅,从身后将她环住,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唇贴近她的耳边,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这两天,他察觉到她的听力在直线下降,她极力掩饰着,他也当做没发现一般,只是心里的疼惜与压抑,让他难受得紧。

温温热热的气息拂在耳边,颜妮耳朵有点发麻,她转头,两人因距离太近,唇瓣擦过他的唇角,空气中多了份若有似无的暧昧因子。

“你说什么?”

盛谨枭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追寻着她的唇吻了上去。

深进浅出的吻,唇舌细致小心地描绘勾缠,少了以往的霸道激烈,多了绵缠眷恋与柔怜。

颜妮不拒绝,也不接受,这些天来,他会时不时地吻她,有时是在她半睡半醒间的情不自禁,有时是不经意间的轻啄浅吻,有时是在她疼痛难忍时爱怜安抚,有时在她脾气暴躁时耍赖逗弄。

次数频繁了,她也无力去拒绝,更何况,这个男人在这方面,根本就听不懂拒绝。

吻并没有持续多久,盛谨枭拉开些距离,指腹摩挲着被他吻得有点血色的唇瓣,再次重复,“我们回家过春节!”

“你确定她能适合长途飞行?”

颜妮还没回应,一个慵懒好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白色似乎是祁逍的特定颜色,此时,他一袭白色西装,双手插在裤兜里,风度翩翩,清隽雅致,姿态优雅而矜贵,嘴角漾着温和的笑,只是眼角那颗鲜红的泪痣为他添了一抹妖娆风情。

单从面容和姿态上看,别人绝对不会知道,私底下这男人有多风骚浪荡。

盛谨枭淡淡看了他一眼,语气没什么情绪道:“只要注意,没什么太大问题。”

他也是问过才会提出来的。

看着她一天比一天沉静,他心里纠疼纠疼的。

祁逍湛蓝的眸子闪了闪,看向努力想要听清他们对话的女人,“既然没问题,那就去吧,这里的天气着实讨厌。”

如今,只有他才能护她周全。

盛谨枭看向他的眼神透着探究,这货可是一直都反对他带她回国的,不过,仔细一想,随即便了然,“我会安排!”

“你们这是欺负我这个又聋又瞎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