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哭,只是下雨了!

这是一个敏感的时期,在魏州各地拉起除妖护国的旗帜,到处都是反风离的呼声中,南宫明月运气极不好地撞到了百姓的敏感点。

曾经是谁说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布衣之怒,亦不过免冠徒跣,以头抢地耳…

要让明月说,那句水能载舟也能覆舟才是最正确的。

布衣是百姓,百姓是草。见过草燃烧吗?

一点点火星,风一吹,漫天遍野的火势席卷而过,无处救,直烧到毁灭才停止。

恐惧是火星,是源于没有安全感的发泄,是人类保护自己的本能,也是一切愚昧的源头。

它所激发的爆发力也是惊人的,非常具有毁灭性的!

明月在京城已经遭遇过一次被全民捉妖的恐怖,可是比起这一次,她才觉得上一次京城百姓对她太仁慈了。

没看到自己满口满身的血,却在众人的惨叫声中感觉到了自己的狼狈,只是那燎原之火太猛烈了,一瞬间袭来就措手不及。

被高达打倒还有点茫然,续而穴道被制,那些妇人七手八脚的拳踢手打就让她懵了。无法动,她没有护住自己的能力,只感觉沉闷的疼痛一点点袭来,那双明亮的眼睛透过那些拳脚的间隙看着高达。

这还带着清纯孩子气的少年,她是该埋怨他还是恨他,又或是恨这个愚昧的世界,将一切颠倒,黑白不分?

少年在她的目光中茫然地站着,不敢相信地举着自己的双手,保护百姓保护自己镇上的人是一种本能,就像他一脸阳光也能冷酷地给同伴下达只要有人靠近城墙就格杀勿论的命令一样。

这的确是一种本能!像吃饭睡觉一样自然!

做时不知不觉,做完后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看着那被打得黯淡下去的明亮眸子,和她口中流出的明显不是小婴儿的暗色血迹,少年的心在滴血,没人碰他一根手指,他却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刀一刀地划着,全身无处不痛。

“别打了…别打了…”

他突然疯了似地扑上去扯开那些人,可是燃起的燎原之火怎么是他一个弱冠的少年能平息的。他再有本事,也灭不了这因为长期对疾病对社会对未知的恐惧压抑堆积起来的发泄之火。

有人将他拉到了一边,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对明月的殴打,最后还是闻讯匆匆赶来的高于制止了群愤,让人将早已经昏迷的明月先送到社台上看住再说。

被剖开肚子的产妇,被村人抬到了社台下当做罪证。被明月救过来的孩子哇哇哭着,强悍的哭声被人当做是劫后余生的感叹。那些高达找去的产婆抱着孩子,庆幸自己去的正是时候,否则这小婴儿早已经成了妖孽的盘中餐。

没人想过这婴儿是明月救的,更没有人想过如果没有明月,这婴儿早就见了阎王。

高达远远站在台下看着被绑在台柱上的明月,沾满了血迹的长发遮住了那双灵动的眼,他只知道她还活著,却不知道那颗心里有没有对他的恨意和失望。

他茫然,第一次喜欢上的女人真的是妖孽吗?

她们都说她是,那她就真的是吗?

那阳光般的笑容怎么从来没有妖孽的嗜血和残忍,就连被抓到在婴儿身上,那明亮的眼睛里都只有欣喜,那种获得意外惊喜的庆幸…

如果世上的妖孽都是这样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可以对着同伴下格杀勿论的命令,可是现在他恨死了自己,当时反应为什么那么快,就急着扑上去,连声辩的机会都没给过她…

****

有人想起了江姨,妖孽的同党,去抓时江姨已经不见了。

没人知道江姨是看到那些人把明月拖到社台上时离开的,百姓的愤怒是可怕的,江姨不是不敢上去抢,只是这样两人都可能失陷于此,所以她回头自然地找了匹马牵着就出了城门,等人反应过来,江姨已经在去魏州搬救兵的路上。

社台是高平镇的中心,这里除了过年过节唱戏外,还兼着‘会堂’,祭祀台等作用,社台旁边有棵大树,高高地吊着大钟,高平镇有急事或者大事就有人敲响这钟,镇里的人都集中到此,共同商议对策。

抓到妖孽的第一时间,大家都互相奔告,镇里的人都赶来看这妖孽,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丢石头的丢石头,扔鸡蛋的扔鸡蛋,都叫喧着:“烧死她…烧死她…”

众怒难熄,高于只好贴了公告,声称后天就是十五,容龚玥多活两天,到十五的时候烧死她祭祀月神。

百姓们看着那些守卫在社台前面的场中架起了木柴,将明月架到上面,牢牢地绑在木桩上,并派人严加看守着,他们这才满意,看到那妖孽被绑得动弹不得,这才三三两两地离开了。

剩下的也不乏看热闹的,有些端狗血来泼明月,说是要看她现原形。

狗血泼了明月一身,半天不见动静,就有人出主意,说要童子尿。有人去找,有人在笑,有人端来了和着尿的屎盆,劈头盖脸砸了过去,黄白的分泌物臭气腥天,那少女依然动也不动,耷拉着脑袋渺无生气…

高达坐在挂钟的树上看着,眼睛里一点点地汇聚了雾气,那少女是被人吐了泡口痰在靴上都恶心的,这样的屎盆,臭气她怎么能忍受啊?

她真的是妖孽吗?

妖孽不是很强大吗?

她为什么不挣开束缚,喝光让她受辱的人的血,剖开他们的胸膛…就算他也是其中一份子…他发现自己愿意死在她手上也不愿意看着她受辱而无能为力!

对!无能为力…高达的指甲掐在自己肉里。

世间真的很可笑!一天之前他可以举着弩箭对同伴说有人靠近城墙就格杀勿论。

可是一天后,当他想上去帮她解开绳子时,他的同伴举着弩箭告诉他再靠近一步格杀勿论…

呵呵…这是多么讽刺的转变,可是又是多么合理的存在。

他举弩箭时为的是镇上百姓的安全。同伴对他举弩箭时也是为了镇上百姓的安全。

谁错了?

谁也没错!

错的只是现在的他,不该被‘妖孽’迷昏了眼,竟然起了慈悲之心…

月亮藏到了乌云中,高达满怀希望地透过树枝看着天空。

下雨吧!下雨吧!他不能救她,只能希望来一场猛烈的雨,帮她冲去身上的污秽,让她舒服一些…

天只是黑了,无雨无风。社台旁边亮如白昼,灯笼火把都照着那架在柴上的少女,据说妖孽都是怕火的,这样燃着照着让她无所遁形…

高达看痛了眼睛,看麻木了双腿,都不见那少女动一动,他茫然地看着,想着要是时光倒流,让他重新选择一次,他还不会不会给她的马车挖陷阱,将她劫到这?

没有答案,因为他知道时光不会倒流,一如他娘亲闭上了眼睛就不会醒过来一样。

那时他们骗他,说娘亲只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可是他知道,娘亲是死了。

死去的人是不会回来的!他知道龚小弟脚下的柴要是被点燃,她会被烧死的,他会像娘亲一样虽然很想记住她,可是一年又一年,她的面容会在他脑海里慢慢淡去,等到想起来,就只剩一个称呼,容颜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一滴水落在了手背上,又一滴,热热的,他困惑地抬头看夜空,月亮不知道何时又跑了出来,没雨?哪来的水滴?

低头,滴滴答答,更多的雨点落在了手背上,高平眨眨眼,又抖落一排雨点。

是下雨了,他不管,让更多的雨点滴滴答答落在自己手背上,无声地掉着泪…

高于站在侧面看着,终于忍不住跃起身,站到了树上,轻声说:“先回家吧!”

高达听到父亲的声音,抬头看着他,本能地抹抹泪,说:“我没哭,刚才是下雨了…”

高于那张平凡的脸难得地露出一缕笑:“对,下雨了…一阵小雨,也许一会还会再来一场大雨,所以回去吧!淋湿了会生病的…”

人情练达即文章

高于朝高达伸出手,高达犹豫地看看他,转头看下面的少女,问道:“她是妖孽吗?”

高于挑眉:“你觉得她是她就是,你觉得她不是她就不是!”

“你相信她会害人吗?”高达再问。

高于叹口气,反问:“她害你了吗?”

高达不再问了,低头跳下树,头也不回地走了…

高于跟着跳下树,回头看了看被绑着的少女,这世道就是这样的离奇,总有那么些人自以为聪明,却看不清真心和虚假。

以为对你笑的就是对你好的,和你不和的就是你的敌人,却不知道往往最可怕的就是身边的人。

恶一眼就能看出,就容易让人生出警惕之心,而掩盖在笑容谎言背后的,有可能就是迷雾中隐藏的毒箭。

他早已经学会用心去看人,自家小子毕竟还小,这世间的险恶太多,要有一双慧眼才行啊!这次…就算是个磨练吧!

他仰头,看着月亮轻轻叹息,这场雨为什么不来得晚一点…比如后天!哗哗一下,什么燎原之草沾了水都窜不起来,或许就有转机了。

可是偏在今夜!一夜雨后,明日又是艳阳高照。湿了的衣物都能吹干,再来一夜风,那些柴草一遇火就能啪啪点燃,那么那少女就算不是妖孽,也逃不开这场殉葬了!

可惜!

高于叹口气走了。他不是不同情这冤枉闯进来的少女,只是他同情不了,因为他的同情心早用完了。

人情练达即文章…他从前不知道这话透了许多的圆滑,现在知道了,只是付出的代价比较大而已。

年轻时可以不顾一切的热血澎湃,现在老了,越来越懒得动,身体原因是一部分,最重要的是:他已经失去输的勇气!

*****

大雨还真的要来了,风离裹紧大麾,将小妖护在前胸,蹙眉看看瞬间而至的电闪雷鸣,有些烦躁,他们学武之人自是不惧这大雨,可是小妖这小小的身体能忍受吗?

一甩马鞭,马跑得更快,身后的侍卫紧紧跟着,似都明白他的焦虑。

哒哒哒,前面去探路的侍卫跑回来,远远就叫道:“爷,高平镇就在前面,可是进不去,他们镇门紧闭,拒不准进入。”

风离还没发话,后面的侍卫统领张梓就叫道:“为何?”

那侍卫禀道:“高平镇的守卫说瘟疫流窜,怕病人混入,所以在瘟疫期间一律不准外人入镇。他们全用弓弩守城,警告靠近者踏入警戒线就格杀勿论。”

张梓冷笑:“这也太猖狂了,难道皇上到了他们也敢不开门吗?你没亮出身份?”

侍卫看看风离,苦笑说:“末将说我们一行人是御前侍卫,跟随钦差大臣前来视察瘟疫。结果那守卫说既然是钦差大臣,就该赶紧前往魏州,说魏州距此只有几十里,瘟疫比较严重,他们这里情况较好,就不耽搁钦差大臣留步了…”

张梓张大了嘴,骂出一句:“x他娘,也太狂了,这不是不把皇上放在眼中吗?走,我们还不信邪了,咱们什么仗没打过,就我们这队人要拿下他们这个小镇也就是片刻的事,走,看本将军将这镇长揪来跪爷面前任爷处置…”

张梓一拉马绳,一个闪电击跟着击来,侍卫慌忙阻止道:“将军先息怒,末将话还没说完呢!那守卫还说了,说什么魏州现在已经被殷军接管,我们要真是钦差,还是先回去吧,免得被人抓去领赏呢!”

风离修眉跳了跳,额上就有点湿意,随即脸上也跟着打到了几点雨滴,雨来了。

“前面几里处我记得有个山庙,先赶过去再说吧!”他没心情冒着大雨去抢什么小镇,眼下江山什么的都没小妖重要,他嫩嫩的小子这些天的相处已经将他的心揪得紧紧的,他丝毫苦都舍不得他吃。一夹马腹,风离抢先奔向山庙,张梓等人也只好打马跟上。

还没到山庙大雨倾盆而下,众人冒雨赶了过去,一下马风离就抢先走了进去,解开大麾袍子,下面的小妖被护得好好的,除了脸上被捂得汗湿,衣服一点都没淋湿,睁了漂亮的大眼睛看着风离一头水,笑着伸出了手。

风离忍不住一笑,摇摇头,将他放在侍卫们赶紧铺出来的毯子上,温柔地说:“别弄湿了你,等父皇先换下这身湿衣服再说吧!”

有侍卫已经手脚麻利地找出干净衣服送过来,另外一些侍卫打扫、烧火,熬粥,都各自忙了起来。这已经是一种不需要吩咐的本能,是跟随风离多年训练出来的默契,只是以前的风离就算淋湿了也不会麻烦地马上换衣服,现在因为有了小主子才改了习惯,总本能一身潮湿地抱着小主子吧!

熬粥也是因为小主子的加入,否则大家都是干粮解决。多了小主子就多了很多麻烦事,粥还是小事,什么尿布,奶都要想着准备。张梓做着侍卫统领也做着管家的工作,遵照莫公公的吩咐买这买那,任劳任怨也不叫苦。

其他侍卫也一样,风离带了小妖出来按理说增加了大家的麻烦让大家都累,可是大家都没人抱怨,台面私下都是这样。原因是大家都真心喜欢这个小主子,长得像风离俊美不说,那性格是自家皇上比不上的,风离常年冰块脸,长得再美也让人有距离感。

这小妖却不是,不认人,风离不方便时递给谁抱就对谁笑,那可爱的样子就算铁石心肠都会融了,何况这些外表强悍,内心都很善良的男子。

一个个抢着想抱,逗小妖笑出声来,那脆脆的笑声让一天的疲劳都没了影,心中泛出了温情,想起了家和自己的亲人。原来自己以前也是这样小,爹娘是怎么看着自己长大呢?

这小妖投射着各人的影子,勾动着大家的心,所以弄到后面,一哭风离还没心痛,这些人就比风离还心痛地大呼小叫起来。一个忙着检查他是否饿了,一个看看他是不是不舒服。

婆婆妈妈的事如果有外人看见会觉得这些士兵都是些娘们,不堪一击,可是只有风离和他们自己知道,只要有危险,这些刚才还在为小妖换尿布的手都会毫不犹豫地握紧剑直插敌人的喉咙,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所谓的铁骨柔情不过如此吧!百丈钢化为绕指柔,只因这个人让他们甘心放下姿态围绕。

风离衣服换好,外面雨已经如柱了,噼里啪啦的雨点伴着雷声闪电击打在山庙上。因为年久失修,这山庙已经破损了一半,雨水顺着塌陷的地方倾泻下来,让山庙里没几块干燥的地方。

风离进来时就挑了高处放小妖,他所在的地方没遭雨水侵袭,可是其他的侍卫就没那么幸运了,要腾出地方烧火熬粥,还要避免行李被淋湿,剩下的地方就寥寥无几了。

风离带来的侍卫五十多人,按他当初出城的时候想的最多带十人,还是半路上遇到信使,看到魏州情况危急才让张梓多挑了一些人手,分两批先后出发。

他们算是前阵,探情况的。等接到明月辗转送来的信后,风离很庆幸自己的明智带多了人。他认真地看了明月那些建议,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不管他有没有想起以前的事,他暂时都要相信这个明月提出来的建议是正确的,只有按照这样的方法,才能扑灭瘟疫,否则魏州亡,则北宫的天下也就毁了。

韦弗进入魏州的事也有信使报告了风离,所以风离刚才才没急着先取高平。高平和魏州距离这么近,一进高平,韦弗立刻知道,那么他想不大动干戈就拿下魏州的事就有点麻烦。

魏州的兵马都是北宫的兵马,在瘟疫已经肆虐的情况下,风离不忍让自己的士兵再有损伤了。魏州知府和巡抚私下的奏折也是如此劝说,他们同样是为了这样的目的才将魏州拱手让给韦弗,希望离皇体恤百姓,能智取就智取吧!

一个魏州难不倒风离,他几次路过魏州,对魏州的地形都了如指掌,不用后续部队出手,就手下这张梓亲自挑出来的五十多个精兵强将就能攻入魏州,何况还有知府和巡抚做内应。

阴差阳错

看这破烂的山庙容不下自己的侍卫,一大半被雨淋着,风离又怎么能独善其身呢。眼一扫,就有了决断,唤道:“张将军,过来。”

“末将在,皇上有什么吩咐?”张梓跟风离多年,一听风离的语气就知道什么是私事什么是公事,大步过来撩起湿了的袍子就单膝跪下。

“派人先到魏州,通知巡抚大人我们今晚就进魏州,五个时辰后动手。”风离下旨。

“末将遵旨。”

张梓从来不质疑风离的命令,起身径直去安排。风离抱了小妖喂了粥,和大家一起吃了干粮,就准备出发。

几个小时的雨没有见小,反而越来越大,发出去的军令不容更改。风离顾不上心痛小妖,让人取来蓑衣,将里面的那一层取下来给小妖裹上,然后拿布条系在了自己胸前。

交给任何人他都不放心,唯有自己,命在小妖在,命不在也要拼死保着他。

本来到这时候在酣睡中的小妖,今夜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睁着眼睛,看着风离不安地动来动去,似要说什么,呀呀呀就是表达不出来。

风离拍拍他:“小妖乖,很快就可以找到你娘了!”

系好,大麾一遮,没人会笑风离这样的行为,带着孩子打仗以前在这位王爷身上没出现过,现在、以后都会出现吧!这是不用怀疑的事,谁都觉得是必然的事,战神的儿子自然要在战场上长大,如果不是,才是不合理的事。

上马,冲到雨里,前进,小妖的不安蠕动在怀中就是离开高平时很明显,等越来越靠近魏州时。小妖安静下来,似乎知道他老爹要开战了,为了不让他老爹分心,才大发慈悲地安静下来。

大雨,又是将近凌晨,防卫是最脆弱的时候,魏州城门被内应打开,风离带人就杀了进去。

防卫很松,韦弗的兵马大都是乌合之众,城门一破就四下逃窜,张梓这帮铁骑悍将都还没杀出个所以然,魏州城门就插上了离皇的旗号。

等到天亮一查,赢得还真有点胜之不武,韦弗没在魏州,半夜不知道发什么疯,带着自己的士兵出了魏州,留下的都不是主力。

风离让张梓负责赶紧弄清韦弗的去向,自己让人把魏州知府巡抚找来,将明月控制瘟疫的方法交给两人阅览,三人讨论了几小时,制定出更详细的控制方案,立刻分头执行。

等风离忙中偷闲休息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这魏州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天一亮放了晴,太阳就迫不及待地跑了出来,照得到处都***辣的,坐在屋里都能感到太阳的余热。

张梓带来了消息,说韦弗已经到了高平,原来是他得到消息,自己的孩子家人就在高平,才大半夜冒雨前往高平接人。风离他们当时正在山庙躲雨,互相都没想到对方会在这时候出城,就错过了。

韦弗一得到离军进魏州的消息,就强冲开了高平镇的城门,那些百姓组织起来的守卫一来不是韦弗这些正规兵的对手,二来离皇到来的消息也震撼了这些百姓,离皇是妖孽的传说早在瘟疫到来的同时就在各家各户中传开。

对新皇和瘟疫的畏惧让这些百姓将韦弗带领的除妖护国的军队当做了救星,就算高于镇长不同意,这些人都要把韦弗接进高平,所以韦弗没什么损失就带兵进入了高平。

韦弗一接手,先将高平加强了防卫,才急着去找自己的家人。镇长高于就是他找自己家人的线索。高于被押了来,韦弗有求于他还算客气,把自己家的大概给高于一讲,高于立刻知道他找的是谁了。

这高平镇的人高于没有谁不知道的,进进出出,特别是这特别的时期更要掌握好镇上的情况,免得被动。

“将军找的就是魏甄氏和魏婆婆吧,他们就住在镇南头,将军请随我来。”

高于不卑不抗说了她们怎么逃难过来,自己收留了她们,除了魏甄氏、魏老夫人和她孙子,其他姐妹都逃走的事,然后带着韦弗穿过镇上,前去找人。

这一来就必须路过社台,韦弗无可避免就看到了被架在木柴上的明月,奇怪地问那是怎么回事?

高于还没开口,他旁边人就讨好韦弗地都讲了出来。

韦弗现在算是殷军的大将军,以后要是殷德称皇就是开国元勋,这些阿谀奉承的人到哪都能找到机会,添油加醋说了一遍,还说龚玥次日就要被烧死以祭天。

韦弗忙着找人,点点头就过去了,他身边的范谋士却盯着明月奇怪地多看了几眼,龚玥这名字有点熟…

韦弗跟着高于找到镇南头,路上才知道韦夫人染上了瘟疫被隔离在城隍庙中,现在就只剩下韦老夫人和他心肝儿子韦贺。

到了地,只见大门紧关着,韦弗老远就滚下马,急跑过去推门,门打不开,他一边拍门一边叫:“娘亲,小贺,爹来接你们了!开门啊!”

他拍了半天也没人开门,范谋士指使一个士兵从墙头爬进去打开了门,才让众人走进去。

这家宅院也很大,原来的主人逃难走了,韦家的人就占据了这地方。韦弗跑进去,屋子里都没人应,一直到里屋,一扇门紧闭着,韦弗去推门,门突然打开了,一个黑影窜出来,叫着:“不要抓我…我不去…”就一把扑向韦弗。

韦弗另一只手都提起来想一拳击去,借助夕阳的光却看到一头白发,那声音虽然凄厉,却是熟悉的,韦弗呆了呆,那人已经抓住韦弗的手,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娘亲…我是韦弗…你的小狗子啊…”

话还没说完就被咬住了,韦弗那一拳最终没击下去,等老人放开他,才惊讶着后退一步,跌坐在地上。

老人抬起脸,满脸的红斑脓痘,困兽一样的眼睛血红,瞪着他,半天眼睛里才露出一丝清明,跌跌撞撞扑上来,大哭起来:“小狗子…你可来了,你再不来娘就死了…”

韦弗被娘亲拥在怀中,鼻尖嗅到了又腥又臭的味道,那硬邦邦的衣服磨蹭着他的脸,他无法抗拒地僵硬着,没发现周围的士兵甚至高于看到他娘的样子已经不自觉地后退。

瘟疫患者就是死亡的化身,这韦老夫人这一脸的脓痘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要是换平时,高于早出去叫人把韦老夫人送去城隍庙隔离起来,可是看韦弗的样子,高于觉得他这时要这样说韦弗估计立刻能拿剑将他砍了。

儿不嫌母丑,韦弗再难受也无法推开母亲,僵硬着让他娘抱着他诉苦,几个儿媳怎么丢下自己,自己怎么和韦贺相依为命。

直到说到韦贺,韦弗才想起自己的心肝,推开娘叫道:“韦贺呢?”

韦贺在哪他娘也不知道,问了半天才说自己病昏了头,又怕被人抓到城隍庙和那些患者关在一起就躲着,韦贺一直嘀咕着找他娘,她后来不注意就不知道他去了哪!

韦老夫人看到士兵旁边的高于,紧紧抓着儿子的衣服躲在他身后,哭天抢地地说:“小狗子,你可不能让他们把娘抓走,我不去城隍庙,我去了一定会死的…”

韦贺拍拍娘的手,说:“娘,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把你抓去的,我们就留在这,哪也不去!”

高于听这话,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还不死心,试探地说:“将军,老夫人患病还是要看病的,大夫在城隍庙,小的觉得送过去比较安全,要是让将军感染上…”

“住口!本将军身体健康,怎么可能感染上。你什么都别说了,我娘我不会交给你的,对了,你马上给我派大夫过来给我娘看病,再让人给我到处去找韦贺。我儿子要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让你们全镇的人都赔命…”

韦弗霸道地对高于说完就命令自己的士兵去搬东西过来,范谋士上前劝阻,说这里偏僻,不方便将军住,还是搬到镇中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