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底线,越过那个,就没得玩。”白文萝任他搓着手,一脸平静地说道。他如何看她,是他的事情,并不影响她的心情,只要能达到她的目的便行。

“嗯”上官锦捏了一下她的手,然后放下,又拉起她的另一只手握在掌中说道:“我交代你的事情进展如何了?”

“秦月禅现在好好的;对方的人我已经有了怀疑地对象;再有,至于那封信”白文萝一件一件地道来,只是快说完的时候,上官锦忽然听到外头有脚步声传来,很轻,不像是人平时走路的感觉,似故意放轻了脚步一般。他顿时就捂住的白文萝的嘴。而这会白文萝虽听不到那脚步声,但也察觉到了异样,所以并未挣开上官锦的手。

梨香院很小,从院门到房门,不过是十来步的距离。而且眼下人已经进来了,上官锦不可能再出去,除非他有隐身术,否则势必被人看到。而且这个房间的窗户,对着的也是前面的院子。

“大奶奶,您怎么过来了!”终于,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接着就听到木香的声音。

“哦,我前几日才说了,要过来瞧瞧三姑娘,怎么我刚刚一进来,这院里一个人影都没见着呢。”果真是秦月禅的声音,柔柔弱弱,绵绵软软的。

忽然间,白文萝有种要被捉奸的荒谬感。她有些无奈的看着上官锦,上官依旧含笑地看着她,捂住她嘴巴的手放了下来,却伸到后面,环在她的肩膀上。

“真是不巧了,三姑娘这会没在呢,刚刚才出去。”

“哦,去哪了?”

“姑娘没说,要不大奶奶改天再过来吧。”

“不用了,我就在三姑娘屋里等一会,这下着雪,走了一路过来也累了,顺便歇歇。”

“哪能让大奶奶在这干等呢,而且这屋里也不太暖和,大奶奶身子娇弱,如何受得住!”

“你这丫头还真是爱操心,你家姑娘住在这都能受得了,我才坐一会如何就受不住的,莫不是屋里有什么稀奇玩意儿,舍不得让我看的。”

“大奶奶说笑了大奶奶要不介意就快请进来吧,我让六儿去找姑娘回来。”

于是,门帘被甩开的声音,衣料相互摩擦的声音,有些急切地闯了进来!

第43章 暧昧的饵

上官锦手臂一环上她的肩膀,顿时就整个把她拎了起来,随即无声无息的往床后移去。速度迅疾,动作轻巧,不过是眨眼间,两人便已经站在床帐后面的角落里。上官锦贴墙站着,白文萝被他揽在怀里,压在胸膛上。

这原是该放马桶的地方,因为这个房间小,没有设净房,所以就在床后面挪出一块地方来放马桶。其实那马桶不用的时候,里面都是放一些干松香木细末,并不会有异味,而且只要一使用,马上会有丫鬟拿出去清理干净。但是白文萝却不喜欢屋里有太多乱七八糟的香味,再者她也没有起夜的习惯,于是便让人把马桶给拿了出去。却没想,这样一来,恰巧就给了他们容身的地方。

秦月禅有些迫不及待地闯进来后,不想屋里竟真的没有人!再一瞧桌上的茶具,见只有一个杯子被用过,难道是真的出去了?她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不甘,微怔了怔,就仔细看了看这屋里的摆设。只见里面的桌椅床柜都显得很朴素,并无多余的装饰之物,就桌上搁着一盆水仙,算是这房间里唯一的点缀了。

空间狭小,只要微微一动晃,就会碰到床帐,惹出动静来。这要是被人发现姑娘房间里,忽然多出来个陌生男人,那她这一辈子的名声就算是毁了。于是上官锦干脆把她压在怀里,一手紧紧揽着她的肩膀,示意她别乱动;另一只手伸出手指轻轻压在她唇上,示意她别说话。而白文萝此时是一边脸贴住他的胸口,微抬起头,所以正好看见他低着头,半垂着眼睛,眼底依旧含着笑。一如他初始闯进她家那会,明明官差已经在外面砸门了,他却还是一脸闲散的笑意。

他的手指冰凉,压在她唇上,感觉很是别扭。但白文萝倒是忍着没有动晃,只是微皱了皱眉,表示不满。上官锦眼里的笑意又浓了几分,终于慢慢拿开手指,指尖却似有意无意般在她唇上擦了擦,然后从她脸颊上轻轻滑过,最后才缓缓搁在她的肩膀上。

白文萝面无表情地抿着唇,呼吸轻缓,心跳匀速。他身上带着很淡很淡的药香,如果不是贴得这么近,根本不可能闻得到。只是更浓的却是他从外面带进来的,冰雪凛冽的寒意。靠近了才知道,他身上的衣服,有的地方已经濡湿了,似之前在外头呆了不短的时间。

上官锦笑,看着眼前的小东西。隐忍、无辜、戒备、头脑清楚、顺应时势。看着柔顺乖巧,其实骨子里却是最不守礼法,亦从不为无谓的事多浪费一分力气。每一次,都让他感到惊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小丫头?他的目光落到刚刚用手指压住的地方,淡淡的粉色,未施脂粉。鼻间闻到她发上散发出来清晰淡雅的味道,指尖还留有刚刚那柔嫩的触感,居然让他心底泛起一丝涟漪,真是疯了!

“大奶奶您坐,这茶水都凉了,我给你换热茶去!”木香跟在秦月禅后面进来,赶紧走到秦月禅前面,表面看着是要给倒茶,实际却是用身子半挡住秦月禅的去路。

“这屋里确实是不怎么暖和,三姑娘那小身子能受得住吗?”秦月禅笑了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像是漏掉了什么一般。但因木香挡着跟前,她眼下也不好四下查探,便随口说道。

“姑娘晚上睡觉的时候,床上会放个小熏笼,就不怎么冷了。”木香一边把茶壶和茶杯搁到托盘里,一边笑着说道。

“哦”秦月禅点了点头,目光就移到了床那边。木香心中顿时一紧,暗道糟了,瞧着秦月禅那模样似要往床边走去,她便端起托盘道:“大奶奶先坐着,我给您倒茶去。”

“好。”秦月禅正巴不得这样,点了点头,便似漫不经心地移开脚步,要往床那走去。偏这会木香端起托盘,低头也往前一挪动,不小心就撞到秦月禅身上,茶壶一倒,茶水立即洒到她身上!

茶壶盖掉到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地声响。

“大奶奶,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给你擦!”木香把茶水“泼”到秦月禅身上后,赶紧就掏出手绢在秦月禅身上一通擦着,接着又往外头喊到:“六儿,双燕姐姐,进来一下。”

“怎么了!”听到里面发出脆响后,候在外间的双燕已经要往里走了,一听到木香的话,就赶忙走了进来。

“这怎么办,都怪我,毛手毛脚的,竟把茶水不小心洒到大奶奶身上,这可怎么办,姑娘这边又没合适的衣服可换的!”木香一边帮秦月禅擦着,一边怯怯地说道。

“算了。”秦月禅有些气闷地道了一声,她今天穿的这一身月白色织金暗花的风毛褂子,还是前几日刚做的。这下被那茶水洒到上面,马上就现出一大块黄绿色的茶渍来,如果洗不掉的话,这件衣服就没法穿了!

“你怎么这般不小心!”双燕知道那件衣服是秦月禅喜爱的,便有些责备地看了木香一眼,只是因为木香是三姑娘身边的丫鬟,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拿着大毛斗篷走到秦月禅身边道:“奶奶还是回去吧,这天儿冷,万一冻着了可怎么好。回去赶紧把衣服换下来交给丫鬟们洗去,应该能把这茶渍洗了。”

“双燕姐姐,都怪我,您回去把这衣服拿来给我洗,不不不,我过去拿吧,我准洗得干干净净的。不然姑娘要知道了,也饶不了我的!”木香苦着脸说道。

“行了行了,又不怪你。”秦月禅确实有些不满这个丫头,不仅是因为这件衣服,还总觉得她像是故意这般似的。只是这会木香已经把白文萝抬出来了,而她素日里跟白文萝又走得近,这若要为件衣服迁怒白文萝身边的丫鬟的话,怎么也说不过去,只得算了。

她说着又看了看这屋子,被木香这么一搅和,刚刚那种怪异的感觉一下子就消失了。迟疑了一下,心想可能真是自己多心了,便披上斗篷,扶着双燕的手出去了。

木香松了口气,然后就把屋里的碎片收起来,让六儿拿出去,她再拿抹布把地上的水渍擦干净了,才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守在外面。

外面终于没什么声音后,本以为那人该放开手了,却一直没见他有什么动静,白文萝只得轻轻开口道:“你可以放开我了。”

上官锦手臂松了松,却没有放开她,只是轻笑着开口道:“还是就站在这说话安全点,万一你的丫鬟再闯进来的话就不好了。”

心里竟会有些舍不得,他知道自己喜欢的是女人,也没有恋童癖,而这小丫头现在连女人的边都沾不上。可不知道为什么,刚刚把她搂在怀里后,就很喜欢这种感觉,娇小,柔软。就这样把她整个揽在怀里,这种感觉像什么呢?其实他既没有把她当女人看,也无法把她当成小女孩来看,面对她总有点说不清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呢?温顺中藏着倔强,戒备里带着无辜,真的很像一只藏起獠牙的小兽!危险又可爱!他忽然有些想笑,眼角眉梢随即就舒展开来,不同于平日那吊儿郎当的笑,而是很轻松的,带着几分温柔的笑意,不知不觉就流露了出来。

“木香是你的人。”白文萝微眯起眼,看着他这莫名惬意的笑容,轻声说道。

“除了她,不是还有另外两丫鬟吗。”上官锦有些懒洋洋地说道。

“有木香守着,她们不会进来的。”白文萝皱眉。

“说不准。”他依旧没有松开手,并且有些期待地看着她。

“”这下知道他是在逗她了,白文萝想了一会,便舒展开眉毛,沉默了下去。

这就像是已经做好准备,就等着对手上擂台。锣都敲了,鼓也打了,却临开场时,忽然接到通知,对手临时有事,不上场了!

有时候,让人泄气的,最好的法子,就是直接漠视。

上官锦轻摇了摇头,终于松开手,推开她说道:“小丫头,不是每个男人都会像我这般,乖乖放开机会的。”

白文萝站好后,半垂着眼睛,没说话。上官锦忽然想起几个月前,在九里溪边的那间黑瓦房里,须臾间,她就杀了一个对她心怀不轨的男人。手法利落得让他惊艳!

他又笑了,歪在墙上慢悠悠地开口道:“好吧,时间不多了,说说你查探到的事。”

白文萝这才抬起头说道:“这府里二房那边的表少爷,你查过他吗?”

“沈逸飞吗?”上官锦绣想了想道:“他应该没什么问题,怎么,你怀疑他就是暗中的那人。”

“是他身边的小厮,叫茗夕的。”白文萝摇了摇头,又接着说道:“沉香被罚的事你知道吧,我身边的事情,木香这段时间应该都给你递去了消息。”

“怎么?”上官锦不承认也不否认,挑了挑眉,问道。

“木香应该不知道秦月禅为什么会忽然对沉香下手。”白文萝说到这,便走了出去,从柜子里拿出那条迎春花帕子,递给他说道:“因为这条帕子,我曾在秦月禅面前拿出来过,她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上官锦接了过来,看了一眼,认出是自己之前给她的。这是当时翠儿给他递了消息的时候,用来包东西的帕子,他当时细细检查了一遍,里面没什么文章,所以才只是眼下经白文萝这么一提醒,马上就想明白了。他拿着那条帕子,笑了一下,然后才说道:“你也太急性了些,这么急于摆脱我。”

白文萝没理他的话,直接说道:“我不止怀疑茗夕,我还怀疑秦月禅。虽然我不知道那封信到底是什么内容,但是既然你说那边的人为了不让别的人找到那封信,是宁愿杀了她。那么她如今毫发无伤,或许,她早跟暗中那方的人有了联系。”

上官锦看了她一会,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呵——小丫头,你还真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他查了这么久,早就怀疑了秦月禅,所以今天过来白文萝这边的时候,故意放了一个饵。一个能让那藏在暗中的人,察觉到他行踪的饵。所以,如果他们和秦月禅有联系的话,势必会通知她,而秦月禅今天若到梨香院这边来的话,也就证实了他的猜测。

第44章 火花

“虽然我可以随时接近她,但是仅凭这样,就想从她那儿找出一封不知藏在哪的信的话,我很难办得到。而且听她上次那意思,那封信有可能已经被烧了,就算没有烧掉,她也不可能主动把信交给我。”白文萝如实说道。

“嗯,你有什么想法?”

白文萝看了看他手中的那张帕子,再看他又恢复那一脸吊儿郎当的笑脸,迟疑一会,才说道:“你亲自去找她不是更好?她与你不是旧识吗,而且”白文萝说着又瞟了一眼那条帕子,很适时的住了口,只是那意思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上官锦挑了挑眉,微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然后就朝她伸出手。白文萝下意识地就要躲开,只是她的脸一偏,上官锦的手也跟着往那边偏过去,然而他其实只是伸出手指,把她贴在脸上的发丝给勾掉。冰凉的指尖再一次从脸上划过,像雪花落到脸上一样,冰得有些发麻,只是转瞬间就融化消失了。

“呵你还真是”上官锦收回手,轻笑了一下,话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想了想才说道:“你是想说,你胜任不了这件事?”

白文萝看着他这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再一想白玉轩那受伤的肩膀,咬了咬唇,又说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一概不清楚,而且眼下秦月禅若真的已经与对方那边有联系的话,那么我能拿到那封信的机会就更加渺茫了,没准那封信她已经交给对方了。”

“她即便是把那封信烧了,也不会交给对方的人。”上官锦听完她的话,摇了摇头。然后走到椅子那,悠闲从容地坐下后才慢悠悠地接着道:“你要想听,我与你说说也无妨。秦家子弟世代为将,秦家军长年驻扎边疆,守着大景与北齐的边界处。新帝上位后,第一件事就是想削弱秦家的势力,均衡各方力量。只是秦家根深蒂固,贸然动作,难免会引起朝廷动荡。而那封信,不但关系到秦家兵权的去留,后面还牵扯到一些与秦家有关系的人。所以这封信若落到我手里,必会把如今的秦大将军,也就是秦月禅的大伯打落尘埃,连带着砍掉站在秦家后面那人的一条臂膀。而那封信如果落到对方的人手里,那么要想动秦家,估计就又得等上好几年的时间了。而圣上,并没有那个耐心。”

上官锦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白文萝的表情。这种事,其实不知道比知道要好。这算是不成文的规定,说出来后,她便真的被纳入他的势力范围了,以后若想要摆脱,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一般人听到这些话,应该会表现出或是忐忑或是怀疑不安的情绪,然而眼前的小丫头却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意识到那话里所透露出来的意思。连皇权都无法令她动容,是因为无知所以无畏吗?

只见她只是困惑了一下,便开口问道:“既然交给你是对秦家不利的事情,她为什么不会交给对方?”

“因为秦月禅就是想要打压她大伯一家,至于圣上的意思”上官锦看了白文萝一眼,见她还是一脸淡然的表情,便笑了笑接着道:“圣上的意思,并不是从此抹去秦家,只是要他们听话而已。即便撤销了秦大将军的兵权,但还是需要秦家的人,而一直不受重用,并且曾被人设计陷害过的秦月禅的父亲,就有可能重新受到重用。秦家的人,一直以来就是分成两派,并且窝里斗了很长时间。”

“既然如此,那她为何又不直接交给你?”白文萝微偏了偏头,眼睛里依旧带着几分困惑。

“她之前就曾把一封信交给我,只是那封信起得作用并不大,反而还打草惊蛇了。后来我才知道她手里还有另外一封信,但她又不承认。如今我才知道,那女人太贪心了,她是想两边都拉着。可惜了,莫说是我,就是对方那边也不可能允许她这样。”上官锦说着就冷笑了一下,眉眼微挑,眼中倏地就透出几分寒意来。只是看了白文萝一眼,他又收起眼底的寒意,面上重新露出闲散的轻笑来。

真是让人想不到的一刻,自己居然会跟个小丫头说这些,并且还觉得她必是能听得懂的。这种勾心斗角、权利纷争的事情,在她面前说出来,心里莫名地有种奇妙的感觉,似乎带着几分难言的轻松。

“那眼下这般,那封信”白文萝此时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了,虽有些意外他会跟她解释这么多,只是她主要还是想知道,这事到底要个什么结果。

“之前确实是为难你了,不过你能打听出这些事,还是令我有些意外,至于接下来嘛”上官锦笑了笑,故意停顿了一下才说道:“给你个忠告,既然秦月禅已经跟那边的人有了接触,那么当时你试探她的时候,就等于是透露了你的身份。不管怎样,如今无论是秦月禅,还是那边的人,都会认为你是我的人。”

上官锦笑,惬意又可恶的笑。白文萝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顿时皱了皱眉,可是到底也是她太着急了些,没打探清楚就去试探了秦月禅。

“你放心,关于你弟弟,我会安排人在他身边的。至于你嘛”上官锦想了想,忽然就拉起她的手,以指在她手心慢慢写下两个字,然后看着她说道:“这是我的字。”

“长卿?”白文萝念了出来。上官锦笑得更深了:“你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叫木香通知我。”

“”这意思就是自己从此要听命于他了吗?白文萝垂下眼睛,慢慢收回手,沉默地站着,无声地抗拒。

不高兴了呢!她在他面前只有隐忍,没有伪装,上官锦面上的笑容并未减去分毫,白文萝依旧沉默着,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直到木香在外头咳了一声,轻声提醒道:“姑娘,今儿老太太说了,让大家伙都去荣寿园一块用晚膳,眼下天色就快暗了,刚刚我已经打发六儿出去园子里寻姑娘。”

“我知道了。”白文萝转头应了一声,然后回过头询问地看着上官锦。

“去吧,好好吃饭,哪都别乱跑。”上官锦也站了起来,抬手在她发上摸了摸,意有所指地道了一句,就好似在警告一般。白文萝心里顿时生出许些不详的感觉来,难道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她刚要开口,上官锦却帮她把旁边的大毛氅给拿了过来,帮她披在身上,顺便替她系好带子。冰冷的手指不时触到她的下巴,白文萝要退开时,他已经收回手了。这时木香又在外头催道:“姑娘,一会六儿和沉香得回来了。”

白文萝看上官锦不欲多说的样,只得应声走了出去。

一路走至荣寿园的时候,天色已晚。厅中已经点了灯,只见画烛流光,外头的灯笼也都点了起来,再看一轮明月从东而起,映着雪光,照射堂中灯光掩映,好不漂亮。

可能是天气冷的关系,白文萝到荣寿园的时候,只有周氏林氏,还有白玉妍和白玉蝶在里面陪着老太太。秦月禅还没过来,白玉轩和白玉瑞也没见影,白文萝上前行了礼,坐下后就问了一句。旁边的如意说道:“两位哥儿让强哥儿带到库房那边领烟花去了,说是今晚带他们放花去。”

眼下年底将近,老太太的寿辰正好也是在年底,再者今年又赶上白姨娘要生产,接着就是过年了,往下再到元宵。这连着好几个月的时间,多少事情连在一块,少不得都得放放烟花爆竹庆祝一番,所以库房那边早早就给先把这些东西准备好,这都是惯例了。

然而如意才刚说完这话,忽然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老太太正要说怎么这会就放起爆竹来了!可话还未开口,大家就都感觉到不对劲来,除了刚开始那几声清晰地噼里啪啦声后,此时的声音似乎全搅在一起轰响的一般,一时间除了那糊在一起的爆竹声,什么也听不到!

老太太顿时站了起来,敲着拐杖大声嚷道:“快去看看,出什么事了!”说着就往外走出去,厅里的人也都慌了起来,全都拥扶着老太太走了出去。没一会就有个小厮满头大汗地从那边跑过来大声喊道:“库房,放爆竹的库房那着,着了!”

其实不用说,眼下这天色已暗,一抬眼望库房那看过去,就能看到那边冒起的火光还有不停往射向天空的烟花!老太太深呼吸了一下,稳了稳心神,马上说道:“快,快叫人过去救火,哥儿们还在那边呢,脚步利索的都给我跑过去!”

眼下周氏和林氏脸也吓白了,她们的孩子刚刚才过去那边呢,也不知道有没有伤着,抓住了几个人问,也全都摇头说不知道。

“慌什么,出不了什么事,几个哥儿都是手脚灵活的,你们都陪我过去!”老太太重重地敲了敲拐杖,大声说道。

两位太太赶忙擦了眼泪,扶着老太太,还有旁边的白玉妍和白玉蝶,以及一通丫鬟婆子仆妇,心急火燎地往库房那边走过去。

此时没有人注意白文萝早已经离开了那里。

第45章 冬夜烟火

白文萝跑到库房那的时候,只见滚滚浓烟从那几间房子里冲出来,烟花爆竹轰炸的声音依旧未见停下,黑夜中不时爆出璀璨的火花。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硝烟味,呛得人不得不眯着眼睛捂住鼻子,再加上又是晚上,视线本来就不好,眼下又有硝烟弥漫,视线更是不清楚了。周围的下人全乱作一团,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站在一边,大声指挥着这些人赶紧救火去,只是喊哑了嗓子,也压不过那轰炸的爆竹声。

几个拎着水桶的家丁不时撞在一起,由于硝烟太重,而且里头成堆的爆竹被点着,引发出来的气波和声响着实骇人!拎着水的家丁们亦不敢太靠近去,那一桶水远远的一泼,就赶紧回身跑开了。

幸而下了几天的大雪,有雪压着,那火势并未起猛来,只是再不赶快救,迟到都得全烧了。

白文萝捂着鼻子,在这一群慌张来回跑的下人里寻找着白玉轩的身影。只是天已入夜,加上硝烟弥漫,周围人影混乱,她根本看不清白玉轩在哪!这一瞧不着,心里更是担心,就怕他被困在那屋里没出来!

只见那管家此时已经跳到在一块石头上,连喊带比划地让拎水救火的下人错开方向,别撞再一起,同时还让另一些人就地把周围的积雪也盛起来救火去。

几声巨大的轰响后,那爆竹声就开始慢慢变得稀落起来,喊话的声音也终于能听清了。白文萝赶紧朝他跑过去,拉着他的衣服一把将他拽了下来,大声问道:“轩哥儿呢!可是还在里头没出来!”

“三,三姑娘!”那管家忽然被人拽了下来,差点摔了,正要大骂,只是一见是白文萝,便愣了一下。

“轩哥儿呢!”白文萝再次喊道,雪光和火光的相互照应下,她的脸色沉得吓人。

“哥儿,哥儿们都没事,刚刚有个婆子找来领着哥儿们走了。”那管家有些慌地擦了擦脸说道。

“婆子,哪个婆子?”听见没事,白文萝的声音稍稍缓了下来。

“好像是瑞哥儿身边的嬷嬷,姑娘也走远点吧,这人来人去的,天也黑了,万一被撞着就不好了。”

“确实没事吗?是带往那边去的?”

“确实没事,哥儿们跑出来的快,没伤着,就是有些吓到了。刚刚好像是从那边走的,可能是去老太太那边。”那管家一边说一边不时回头催促那些下人动作快些!就在这会,一个小厮从一边火急火燎地跑过来说道:“崔管家,老太太过来了,就在那边,叫你过去问话!”

“在哪?”崔管家一听,再顾不上白文萝,赶紧问道。

“就在前面的亭子那!”那小厮说着便往一处指了指,便见不远处有数个丫鬟提着灯笼,映着旁边几个穿红戴绿的身影,正往这急忙走来。

白文萝也往那边看过去,只是眼角的余光无意中看到一小团白绒绒的影子,嗖嗖的闯过,她一转头,便瞧见那只小胖狗。再一看,就见白玉瑞正跟在那只小胖狗后面,顺着园中那几处假山往这边溜过来,一瞅就是一副要瞧热闹的模样。

崔管家走开的同时,白文萝也朝白玉瑞跑过去。见有人奔过来,白玉瑞先是吓一跳,再一看来人是白文萝,就直了腰板,撇着嘴说道:“干什么?”

“怎么就你一个人,轩哥儿呢?”白文萝往他身后瞧了一眼,并未见到白玉轩的影子,眉头微皱,就沉声问道。

“我哪知道,让开让开,别挡着我!”白玉瑞说着就不耐烦地朝白文萝挥了挥手,心里可惜自己跑回来晚了,错过了最精彩的时刻,那么多烟花爆竹一起被点着,那得多好看啊!

“我问你,白玉轩呢!”白文萝突地就抓住他的手腕,另一手伸过去捏住他的下颌,一下子把他的脸转了过来,盯着他,冷声问道。

白玉瑞下意识地就要挣开,却发现自己根本挣脱不了白文萝的力道。再一用力,就感到下颌那一痛!他抬起眼看着比自己高出许多,亦是瘦弱许多的白文萝气呼呼地说道:“你要干什么!放开我,我一会告诉太太去!”

“告诉谁都得先回答我的问题!白玉轩在哪,他刚刚不是跟你在一起的!”她的声音平静且冷漠,此时的爆竹声已经完全停歇了,只剩下人们泼水的声音和急忙奔走的脚步声。在这硝烟弥漫着的冬夜里,暂时陷入混乱的园子内,不远处的火光渐渐熄灭了下去,明月躲进了乌云里,周围忽的就暗了下去。寒风呼过,带着冰雪和硝烟的味道,刮在脸上是刺骨的冷。

然而这一切,都比不上那双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睛,白玉瑞一时间感觉自己像是身处噩梦一般!到底还是十岁的孩子,在白文萝陡然间带着杀意的动作,和含着戾气的逼问下,他重重地打了个寒颤,再也嘴硬不得,乖乖张口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趁李嬷嬷没看住偷偷跑过来的。他跟二哥哥在一块,往老太太那边去了。”

“果真如此?”白文萝确认了一句,不是她多想,刚刚那么混乱的情况下,最容易有人趁机使坏。

“我骗你干什么,快放开我啦!我——”白玉瑞心里有些发怵,可又觉得自己这般很丢面子,便鼓着气嚷嚷道,还想着要说什么威胁的话,却正好这会白文萝就放开了他,接着又问道:“是往哪边走的?”

“那!”白玉瑞愣了一下,摸了摸下颌,然后不甘愿地往一边指了指。

白文萝再没看他一眼,转身就往那走去。白玉瑞看了看周围这怪石假山,还有不远处那几间被熏得黑乎乎的房子,空气比刚刚又冷了几分,小胖狗微颤着身子,紧紧贴着他的腿。他再看白文萝已经走远的身影,又看了看不远处在忙碌的下人,然后就抱起那只小胖狗追了上去。

追上去后,白文萝没理他,依旧自个走自个的,白玉瑞咬着唇,想了想便问道:“喂,你找白玉轩干什么,我都没事,他能有什么事!”

白文萝没应声,心里回想起刚刚那人说的话,难道是他做的?意欲为何?

“他刚刚跑得比我还快呢!”见她还是没搭理自己,白玉瑞又说道。

白文萝终于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你要怕的话,就在这等一会,会有丫鬟过来寻你,老太太估计也是急坏了。”

“谁说我怕了,我怕什么!”白玉瑞心里一虚,马上就大声反驳。

白文萝又看了他一眼,不急不缓地说道:“你这个时候不紧着跑到老太太身边,却在这园子里四处逛荡,是不是怕老太太问起那屋里的爆竹是怎么着起来的?当时二哥哥和白玉轩都在,那管家也在,想必是都见着你做错事了吧。”

“你——你在外面偷看了!”白玉瑞愣住,这话说得就好似她当时也在场一般。

白文萝笑,没说话,其实是因为刚刚她抓住他的手腕时,发现他袖子上沾了些灯油,才猜到的。这府里的少爷,不可能衣服上都沾了东西了,却还一直穿在身上。想必就是刚刚才沾上的,可能是他把油灯撞翻了,然后补救不急,被沾到袖子上。一个娇生惯养的少爷,打翻个油灯,需要去补救吗?也只有放烟花爆竹的地方才会有这样的警觉性吧。再看他眼下这磨磨唧唧的样,眼里带着几分怯意和紧张,如此一联想,也就猜出个七八分了。

只是放烟花爆竹的地方,看守的人应该都是很小心的,想必是有人利用了这孩子的失误,才使得那一整个屋子的烟花爆竹都点了起来。

“我我只是想要把灯挪一下,哪知道那个时候手忽然发麻,一下子就把灯给打翻了,还扔出去那么远!”白玉瑞心里纠结了一下,便委委屈屈地说了出来。

白文萝微放慢了脚步,转头看着他问道:“手发麻?怎么会忽然发麻的?”

“我那知道,好像还痛了一下,我没有撒谎!”白玉瑞瞪着白文萝说道。

“我知道,我没说你撒谎。”白文萝点了点头,面上一副沉思的表情。

“瑞哥儿,瑞哥儿,小祖宗,可算找到你了,老太太和大太太都要急坏了,快,快些过去吧,老太太就在那边的亭子里呢!”两人刚一转弯,就碰着了老太太身边的丫鬟暮雨。估计都是领了命,在园子里找人呢,这会一瞧见她们,脸上顿时现出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

“轩哥儿也在那边吗?”白文萝问道。

“在的,幸好都没事,这一下可真是把老太太吓得不轻,姑娘也担心坏了吧。”暮雨吁了口气,点了点头道。

白文萝笑笑,没说什么,眼下已经看到不远处的亭子那,里里外外站了一堆人,灯笼和烛光相互辉映,隐约还听到老太太中气十足的怒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