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纸音焦急地抓住他的手指:”可是,我们不能甚麼都不做啊!”糟糕啦!北冥也不是自暴自弃了吧?

北冥也默默地望着那双充满懮愁的眼睛,忽然浅浅一笑:”谁说我们甚麼都不做?我们现在就可以做一件事。。。。。。”

”甚麼事?”

”去散步!”

”啊?”静纸音的小嘴变成字母O型-北冥也的思维太跳跃了,她的脑子根本跟不上他的速度!

”简约说。天使镇有一个乐黛公园?”

”是,的确有一个乐黛公园。”静纸音的眼睛亮了起来,就知道北冥也不会轻易放弃的!

乐黛公园是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久已没有人管理,路灯残缺不全,建筑和雕塑上面是满满的涂鸦,树木没有人修剪,长得奇形怪状,有的地方草长过膝,有的地方堆着垃圾,充满了荒凉和颓废。。。。。。

然而这个弥漫颓废气息的公园,却是天使镇摇滚乐手的摇滚天堂。有很多热血的摇滚男女,怀着对理想的执着,对音乐的热爱聚集在这里,用他们的琴和鼓,用他们的年轻和爱,演绎着他们对音乐的理解:信仰,尊严,勇气,正义,堕落,颓废,反抗。。。。。。

在那个充满着抱滚气息的地方,他们可以有所领悟吧?

北冥也拿起外套:”我们走吧。”

”我去替你拿围巾!”静纸音向房间的一侧跑去。

便在这时,”叮咚”一声,门铃突然响了。

两人同时一怔:”才搬的家,谁会来?

静纸音猜测:”也许是简约和紫炎他们吧?”

”我去看看。”北冥也说着走向门边,从猫眼看了外面一眼,脸色微微一变。

静纸音拖着围巾跑过来:”谁啊?”

”我爸。”

”欸?”静纸音吓得被围巾绊了一个跟头,”你。。。。。。你父亲。。。。。。”

”嗯。”

”千。。。。。。千野大师?”静纸音结结巴巴地问。

因为洛苏的关系,北冥也的父亲千野睿会到天使镇来,早已在他们的意料之中,但他居然能这麼快找到这个地方,她不得不叹服-耍知道,她和北冥也搬到这个新家才三天,连简约,紫炎和朵咪都还没有来过!

北冥也靠在门边,心神紊乱。父亲终於来了!他偷偷离家出走,父亲已经非常失望了吧?这麼长时间,他没有和家里联系,便是为了逃避父亲那犀利又充满疲惫的眼神。可是现在,他的父亲终於找过来了-他来天使镇的目的自是不言而喻。

他沉默了几秒钟,终於下定决心,既然躲不掉,那就面对吧。他轻士地呼出一口气:”纸音-”

”我知道!我先躲起来!”静纸音丢下围巾,慌慌张张地逃进卧室。

卧室有一扇落地的玻璃推拉门,用一幅做工精致的屏风式帘子阻断内外视野。静纸音在卧室里跑来跑去,寻找着合适的藏身之地。

她先跑到衣橱的后面-这个地方不保险,万一北冥也的父亲进卧室,说不定会看到;又跑到床的下面,可是没待几秒钟就庵出来-床下黑乎乎的,说不定会有蜘蛛,虫子;钻进床头柜抽屉-也不好,藏在里面会得幽闭恐惧症的。。。。。。

她忙碌了半天,终於在一个小柜子和屏风帘之间找到一个空隙。这里又隐蔽又安全,透光,透气好,还方便偷窥-她急忙躲了进去,藏好之后,探出小脑袋向外看。

北冥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房门打开。

出现在门外的是一名衣冠楚楚的中年绅士。他身才很清瘦,鬓角微白,面容淡定,举止优雅,一望便知腹藏锦绣。

北冥也心中微微一痛,才几个月不见,父亲竟然已经有白发了-是被自己气的吗?

”爸。”

千野睿没有回答,目光锐利地望着门内的男孩:一向修剪整齐的栗色头发变成了凌乱的铜金色长发;好端端的白色薄衫,偏偏要绘上古怪的图案;黑色的牛仔裤也不好好穿,挂在腰上跟要掉下来似的。。。。。。真是越瞧不顺眼!

在父亲挑剔的目光里,北冥也下意识地用手指梳理了一下头发,拉拉薄衫,再俯身拾起地上的围巾,和腕上搭着的外套放在一起,然后才侧身让开:“爸,请进!”

其实,与父亲碰面的情景,在北冥也的心理已经想象过无数次了,自认为心理建设得已经无比强大,可是此时望着父亲严肃的表情,他仍然有着“离家出走被大人抓到了。”的感觉。

千野睿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走进室内,环视着四周,申请越发的不满意,房子布置简洁,收拾的也还整齐,可是该有的没有——比如萨克斯和乐谱;不该有的却明目张胆地摆在那里——比如吉他!还有,那边桌子上方的是什么?那么小的屏幕。。。。。。。

“爸,坐吧。”北冥也掩饰着心里的不安,走过去将桌子上的监视仪器关掉,“我沏一拿饮料给您。”

父亲一向喜欢喝绿茶,可是家里却只有瓶装的绿茶饮品。。。。。

千野睿坐到沙发上,看看他:"你也坐吧。"

北冥也一点头,坐到对面的沙发上。父子两人静静地对视片刻,一时谁都没有开口。

过了好半天,千野睿终于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他的态度平和,丝毫不带火气,但是所说的话却十分强硬——他根本都不问儿子为什么离家出走,也不需要听儿子的辩解,只是简单地通知他“回去。”

北冥也的视线落在墙边的吉他上,片刻之后,他平静地抬起头:“学校元旦放假的时候,我会回去看您和妈妈。。。。。”

千野睿冷冷地打断他:"你就打算一直在這个地方荒废下去?"

北冥也笑道:"我从来没有荒废时间!"他走过来,将吉他跨在自己的肩上,信手一拨,一串优美的音符从指端流泻下来,“不论是萨克斯还是吉他,在我的心中,音乐是沒有差別的。"

千野睿冷冷地說:"音乐沒有差別,可是一个音乐家和一个摇滚明星卻有差別!"

北冥也沒有回答。以他的立场,他根本不肯能向父亲解释,他之所以决定放下萨克斯,背着吉他上路,并不是想成为摇滚明星,而是为了见那个传说中的人!

也正因为如此,他对父亲非常抱歉——他父亲辛苦养育栽培他,而他这个叛逆的儿子在翅膀长成之后,却飞出去寻找另一个人,一个从未谋面的,可能是他亲生父亲的人。。。。。。

千野睿在儿子的眼中捕捉到歉意,脸上的线条柔和了一些:"那么,明天就和我回去吧!"

北冥也摇摇头:"爸,对不起,我暂时不能离开这里!"

千野睿的声音又冷了下来:“为什么?”

“因为——”北冥也迎上父亲的目光,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我喜欢摇滚乐!”

千野睿的声音充满着威严:’那么,你已经放弃萨克斯了吗?”

“我想,萨克斯和吉他并不冲突!”北冥也说。

千野睿用一种哀莫大过于心思的眼神看着他:“你太让我失望了!”

北冥也深深吸气,吸气,缓缓道:“对不起,爸!”他如果就这样跟父亲回去,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静纸音一直趴在屏风帘后各客厅里偷窥,明明听到千野大师和北冥也的谈话内容已经很紧张,但双方的语气依然平和,她不禁十分“羡慕”——瞧人家父子,多么冷静!多么有修养!哪像她的老爸老妈,自己稍微不乖,就举着巴掌威胁。差距啊!这就音乐大师和市井小民的区别呃!不服不行。。。。。。

可羡慕归羡慕,她还是蛮同情北冥也的。家长对付小孩的武器中,自家那对“市井小民”所用的巴掌,最多只能算雕虫小技,而音乐大师的“用眼神杀死你”,才是终极必杀——她宁肯自己被雕虫小技打肿屁股,也不愿意承受终极必杀带来的心理压力。

碰到这样厉害的老爸,北冥也一定很无奈吧?

正在同情北冥也时,静纸音忽然静纸音忽然觉得身体热了起来,四肢也麻痒难挡,她顿时知道情况不妙,还没想好怎么办,身体已经开始长大了。。。。。。

 客厅里,那斧子二人身体一个比一个锁定理智,但却无法掩饰空气中的紧张。两个对视着,千野睿正要开口,忽然听到“砰”的一声巨响,似乎是卧室里有家具翻倒的声音,紧接着,从门的后面,玻璃和屏风帘之间伸出一截白皙的小腿,小巧的脚丫上海套着淡粉色的棉袜。。。。。。

 千野睿吃了一惊,站了起來:"谁在里面?"

 “一个朋友。”北冥也苦笑着回答。他都习惯了,那小不点儿几乎每次变身,都是在最不合适的时间,仿佛唯恐他们麻烦不够多似的!

千野睿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大步走过去,将卧室的门拉开。

卧室的地板上,床头柜翻倒,一地的花瓶碎片之中,一个十六七岁的女生正趴在地板上无辜地看着他,满面尴尬地赔笑。

绕是千野睿大师看过不少世面,这一瞬间眼睛也不由瞪圆:这个女孩是谁?从哪里来的?怎么会在他儿子的卧室里?还。。。。还衣冠不整的?还有,瞧瞧她这发型,居然还插着一束芦苇。。。。。。。

静纸音瞧人家脸色不对,顿时心跳如擂鼓,从地上爬起来,歉意地看着北冥也,然后怯生生地说:“伯…伯伯…”

静纸音心中懊恼,她躲的地方是小柜子和屏风帘之间,刚才发现有变身苗头的时候,为防被卡住,便急忙往外跑,结果被帘子的流苏绊倒,然后,长大的身体将小柜子挤到在地,小柜子放的一瓶芦苇也被打翻了。。。。。

千野睿没有理她,转过身去,冷冰冰地问北冥也:“她是谁?”

 “我的朋友。”事已至此,北冥也反而不紧张了,伸手把静纸音头上的芦苇摘了下来,顺便检查了一下,嗯,还好,幸亏小不点儿没有被陶瓶碎片割伤。。。。。。

静纸音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清澈如水的黑眸里,盛满了“对不起”三个字。

北冥也摸摸她的头,表示“没有关系,不用担心。”

千野睿终于在震惊后稳住了情绪:“什么朋友?”

北冥也正在考虑怎么回答,静纸音吞了吞口水道:“普,普通朋友。。。。。。”这位大师好严厉,看她的眼神好像看垃圾。。。。。。她悄悄地往北冥也身后挪了挪。

"普通朋友?"千野大师皱起了眉头,冷冷地看着北冥也,“寻一,是吗?”目光中充满着怀疑。

北冥也淡然的外表下,掩藏着一个高傲的灵魂父亲那种不信任的态度令他一阵反感,頓了一頓,回答道:"不是普通朋友。她叫静纸音,是我最好的朋友。"

静纸音!原来她就是洛苏说的那个“小静”!寻一在寻一在哪里认识的这个女孩子?曾经冷静,优秀,顺从,令自己无比骄傲的儿子,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变得如此堕落,叛逆,多半都是这个女孩带坏他的。。。。

千野睿面沉如水,又瞥了静纸音一眼,毫不掩饰心中的不悦:“我以为你最好的朋友,是洛苏!”

 静纸音陪着笑脸,再次往北冥也的身后躲了躲,千野大师的眼神好伤人。。。。。。

 北冥也安慰地握住她的手,微微笑了笑,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气回答:“洛苏也是啊!”真正意义上的好朋友,即使不理解对方的行为,也绝对不会不顾朋友的意愿私自告密的吧?

千野睿被儿子用这种明显藐视的态度激怒了,他转过头来,对静纸音说:“静小姐,请你回避,我要和我的儿子谈一谈。”

人家都已经在赶她走了,静纸音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赖在这里。急忙说:“好的!我回避。。。。。”她习惯性地左顾右盼,看哪里有合适的空间,让她钻进去——额,忘了,现在是正常大小,家里能放得下她的地方,只有卧室,卫生间,厨房。

卧室不能待了,不然千野大师会更误会的,静纸音灵机一动:“伯伯。您还没用晚饭吧?我去准备晚饭,您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用餐吧!”虽然她和北冥也已经吃过饭了,可是这样做,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在厨房里“回避”了!

她的想法比较单纯,可是听在千野睿的耳里,却觉得她是故意做出一副“居家小媳妇”的样子来和自己示威的。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寻一,我们出去谈!”

北冥也犹豫了一下:“爸,有什么事情,在家里说吧,纸音都可以听的!”他不放心留纸音一个人在家,万一突然变小,会很不安全!上次一眼照顾不到,她就差点被大蜥蜴咬到,这种事情绝对不可以发生第二次。

千野睿冷冷地问:"我要谈的事情,和这位静小姐有关,你确定她可以听吗?"

北冥也叹了口气:"爸爸,我知道您想说什么-我只能说,您多虑了!"

千野睿压低声音:"那么,你和我解释一下,这位静小姐,为什么这么晚还待在你的卧室里?"他简直痛心疾首,这个曾经是世界上最出色的孩子,現在变得这样堕落。。。。。。

北冥也微微苦笑,他实在无从解释:"事实上,是我待在纸音的家中。"

此言一出,静纸音发现,千野大师身上立刻黑云笼罩——不好,大师进入暴走状态——她急忙拉拉北冥也的衣服:“你和伯伯好好谈谈,我先出去好了!”她还是先避一避,千野大师在找北冥也的麻烦,她可不想成为他教训北冥也的借口!

北冥也摇摇头:"不必!"

“没关系的!我只是出去一下下,就待在门外,很安全的!”静纸音轻轻地挣开他的手,走到门边,穿上鞋子拉开了房门。

北冥也迟疑了一下,终于叹了口气,叮嘱道:“那么,你不要走远!如果有事情发生,你就喊我,我听得到。”

静纸音回眸一笑,大力点点头,将门带上。

北冥也手放在门柄上,心理觉得非常不安,让静纸音离开自己的视线,绝对不是个好主意,他确定!

十八。。。寒冷的雨夜

相对于从前的房子,这间公寓的是比较高档了,每层楼四间公寓公用一个电梯,门前是一个宽敞整洁的小厅,大理石的地面擦得光可鉴人。

小厅里没有人,静纸音溜达了一会儿,觉得无聊起来,房间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也不知他们谈得怎么样了,更不知什么时候会谈完,早知道就带一本书出来了——对了,千野大师说他么要谈的话和自己有关,他是误会自己和北冥也的关系吧?不知北冥也怎么和他父亲解释。唉!“苦命”的北冥也,自己给他带来太多麻烦了!

她抱着膝盖,坐在门边。光亮的地面上,映出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身影,那身上大概勉强能算上五分裤和短袖衫,这种打扮,很不适合现在的暮秋气候呢!她左看右看,不禁叹息,难怪千野大师看她的目光很不屑,她这模样很“雷”欸!话说回来,似乎她每次变身,鲜有不“雷”的时候——

这世界上,除了父母,只有北冥也不嫌弃她吧?即使她再怎么丑也好,怎么怪也好,这三个人都只会宽容地笑一笑,然后一如既往地对她好。。。。。

父母对自己好无可厚非,谁让他们生她嘛!可是北冥也对她好,又是为什么?仅仅因为他本性善良吗?北冥也那样出色的男生,她可以对他产生“不轨”的想法吗?如果…如果…她对北冥也说,她喜欢他,会怎么样…

身后传来谈的轻响,她慌忙回过头,发现北冥也也因为不放心,打开门来查看,两个视线一碰,他笑了一笑,点点头,将自己的一件外衣递给她。

那笑容令静纸音的心都温暖起來:"谈得怎么样了?"她用口型问他。

“还要等一下!”北冥也同样用口型回答她,神情很无奈。

“不要着急!”静纸音眨眨眼睛看,颊上泛起微笑。安心地披上北冥也递来的外衣,好暖和——她还是不要奢望太多吧!两个能似现在这样糊里糊涂地在一起,她就已经很满足了,虽然不会变得更好,但至少不会变坏…

静止音心理无限纠结,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猛一抬头,发现面前的天地已经无限宽阔起来~呀!光顾着发呆了,都没注意自己什么时候已经变回小不点儿了!小不点状态的她是最软弱无助的,随便的一点点外来力量于她都是危险的。她蓦的站起来,惶然四顾,晕!

这个小客厅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根本找不到掩身的地方正想喊北明也悄悄接她回去小厅左侧第三家的门突然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一个年青妈妈手里提着大大的包身边带着一个大约两三岁的女孩自从变成小不点之后孩子这种生物已经被静止音列入天敌行列孩子那矮小的身材使他们比大人更容易发现她而且孩子们对于“丢”在地上的一个小小玩偶显然比大人更感兴趣小厅里没有掩体静止音只得拼命向角落缩去这一刻她真想将自己缩的无线小那怕变成胚胎变成细胞都无所谓只要那小女孩圆溜溜的眼睛别向她望过来…

然而,她的运气一向不太好,越是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就越会发生。那小女孩视力好得很,一眼便发现空荡荡的小厅墙角里,有一个小小的“芭比”,她蜷着小腿,蹣跚地走过去,趁妈妈锁门的功夫,一把将小芭比抓在手中。

静纸音只觉身子一熨,已落入那只小魔爪中,她的头“轰”然而响——完了!

怎么办?怎么办?她会不会被这小孩儿掐死啊?这孩子…是心理健康的小孩儿吧?不会像其他小孩那样残忍,将芭比娃娃分尸吧?如果这小孩儿揪掉她的头,或者扯掉她的胳膊和腿,或者放进嘴里啃一口…

先到这儿,静纸音恐惧极了。“北冥也…”求救的声音已经到了唇边,却又忍了回去,如果她喊救命,第一个听到的,不会是北冥也,而是这小孩儿的妈妈——这样,麻烦只会更大!

那么,应该怎么办才好?她拼命地想办法,可是心中一片混乱,全然没有主意,急得额头上滲出一层汗珠。

这个时候,那位妈妈已经锁好了房门,并没有在意孩子手中抓的“玩具”,挽起大包,抱着宝宝进了电梯。然后,静纸音就和那对母女一起,乘电梯一直向下。

纸音一动不敢动,装成人偶娃娃的样子——事实上,她想动都动不了!小女孩的力气虽然小,但是对于她来说,那只小手也如铁钳一般,足够令她动弹不得。

此时此刻,唯一令她感觉到安慰但是,那一女孩只是很好奇地抓着她晃来晃去,一时倒没想到去将她“分尸”…

那位母亲抱着孩子,径直来到公寓后面的露天停车场,她找到自己的车,把孩子放到地上,打开后排的车门,将随身带的大宝宝放了进去,然后又去开车副驾驶位置的门,准备将女儿放进这个座位。

停车场灯光较暗,静纸音趁着那个妈妈转身的机会,在小女孩的手指上大力地咬了一口,那小女孩"哇"的一声哭了起來,松手将她丟到地上。

在那个妈妈回身查看的一瞬,静纸音已经逃到距她最近的一辆车的下面,藏在轮胎后面。听着那小女孩的哭声和年轻妈妈温柔的哄慰,她的心里好抱歉,对不起宝宝,咬疼了你,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啊…

过了一会儿小女孩终于不哭了,年轻妈妈带她上了车,然后开车离开了。静纸音屏息倾听,察觉到周围没有什么人了,于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幸好她的人品还不算差到底,刚才真是太危险了!

然而探头四顾,她的心又冷了下來。

夜幕中的停车场空寂而幽暗,停在暗影的汽车像一群奇形怪状的野兽,正准备择人而噬,远远的建筑物巨大得吓人,从窗口透出的灯光,令她想起科幻电影里外星怪兽的眼睛,那样昏味而狰狞。

人类对于比自己体型庞大的事物有一种本能的畏惧感。静纸音明明知道,那不过是普通的汽车和楼房,但仍然控制不住地害怕——以前待在北冥也口袋里,随着他走来走去,从来都没有这种感觉…

想到北冥也,害怕的心情里又添了一份着急——她答应过不会离开太远的,他找不到她,一定会很担心,所以她要快快回家……

在她正常大小的时候,从这个停车场到好的公寓,走路用不到五分钟。可是即使这么短的距离,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如同步行跨越整个城市!更糟的是,因为才搬来没多久,她对这里的地形不熟悉,想要平安回到公寓,回到北冥也的身边,简直太难了!

她在汽车的底盘下面徘徊,心头不期然浮起一句流行的调息:“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她不禁苦笑,说出这种风凉话的人,真是乐观啊!

踌躇良久,静纸音终于拿定了主意,不管回家的路有多远她都要走回去,不然,北冥也会着急的。他的事情已经够多,她不要再加重他的负担了!

她沿着车子的下方,走了几步,觉得脚底疼痛,低头一看,才发现鞋子不见了。唉!

可怜又可悲的人啊!她心里叹息着,离开了一直藏身的汽车底部。

头顶没有了汽车的庇护,视野虽然宽阔了许多然而她的心中却越加的惶然,定定神,找到了公寓的正确方向,鼓起勇气向前走去。

夜色很深,也很幽静,空气中浮动着晚桂的香气,路灯微弱的光撒在停车场的地面上,网格状的石砖细缝里,生长着一丛丛毛茸茸的小草。静纸音小小的脚丫踩在粗糙的地砖上,被硌得很疼,走着走着不小心就会跌进小格子里。跌得一身伤不算,有一次还陷在草窝里爬不出来,差一点被驶来的汽车碾到!

死里逃生之后,她不敢贪图光亮,再大模大样地走在路中间了,忍着脚疼一溜小跑,跑到停车场的最边缘,贴着花墙的根部走。

天,太黑;路,太长;脚,太疼;她,实在是很怕——所以,她只好不停地想东想西,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好象有一句歇后语:“属黄花鱼的——溜边”,呃…她这算不算是活学活用黄花鱼的仿生学?

“嗒”的一声,一滴水珠打在她的额头上,这对于别人来说小小的水珠,却足以给她洗脸了!还没等她把脸上的水擦干净,第二个水滴又落了下来,接着是第三个…

静纸音抬头看了一下,然后拔腿就跑。下雨了!“屋漏偏逢连夜雨”,这种倒霉的事情又让倒霉的她赶上了!

秋夜的雨很寒,冷风夹着水滴,打在静纸音身上,很快将她那身薄薄的家居服浇透,她的心脏都仿佛紧缩在一起,不住地打着哆嗦。这样寒凉的雨夜,不赶紧避雨,她会冻死的…

街上的水很快流淌成溪,静纸音在雨中狂奔,小小的袜子早已汲满了水,刚躲过一辆冒雨疾驰的脚踏车,又被一辆汽车碾起的水花拍倒在地,还没等她站起来,已被一股水流冲进低洼处的积水坑。她奋力从水坑里挣扎出来,向高处跑去,费了好大的力气,刚爬上几级台阶,一个冒失鬼从台阶上跑下,带动的“洪水”又将她从台阶上推了下去。

静纸音坐在水洼里,心中气苦至极,忍不住哭了起来——可是上帝爷爷连让她安静哭一场的机会都不给,又一个人匆匆走过的时候,差点将她踩在脚下。

静纸音哭着爬起来,逃进路边的草丛中。仅过常人足裸的草,对于她却像灌木丛一样,草叶纠缠着她、羁绊着她,满地的泥泞如沼泽,一踩便陷下去,根本寸步难行。

这个时候,她已被雨水浇懵了,完全不辨方向,只知道不顾一切地往前逃,逃到一个人踩不到、水流冲不到、雨浇不到的“安全”地方——然而,对于她来说,这世界上,除了北冥也的衣袋,还有安全的地方么?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突然亮了起来,遥遥地可以看到,对面的楼顶,一个巨大的霓虹灯广告牌闪烁在被雨洗得无比洁净的夜空中。

静纸音躲在街角,看看广告牌上的字,惊觉自己刚才一阵乱跑,完全搞反了方向,现在她身处的位置,已经是另一条街了。

离公寓、离北冥也是越来越远了呵!

“北冥也…”

这个名字,成为支持她的全部力量,她擦擦脸上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振作起来,向前蹦跑着。北冥也,我一定会回去的!

雨时大时小,时缓时急,却丝毫不见停的迹象。静纸音又跑了一段路,最后停下脚步:不能再这样盲目的向前跑了,否则就算不迷路,也会被水冲走,如果被冲进下水管道,那她可就成了正宗国产“下水道美人鱼”了…

她考虑了一会儿,最终决定,还是先找个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躲起来,等明天身体变大的时候,再回家。

哪里才不会被发现呢?

街边的长椅下?灯柱后面?栏杆旁边?花坛里?都不好!这种地方,人来人往的,太不安全了!

她淋着雨,一边小心翼翼地走着,一边东张西望地寻找着合适的地方。终于,她在街道拐角的一间便利店后门的檐下——台阶和啤酒箱之间,发现了自己要找的地方。

这是一个隐蔽的空隙,窄窄的,上面搭着塑料薄膜,就像一个微型的帐篷,正好可以塞进她小小的身躯。

静纸音高兴地跑过去,钻进缝隙中。便利店里透出的灯光照在塑料薄膜上,头顶好像多了一片橘黄色的天空,雨滴打在上面,发出“刷刷”的声音,她有点小庆幸——在雨中奔波了这么久,终于淋不到了!一种淡淡的安全感,令那颗一直处于惊惧中的心稍稍镇定下来。

她把衣襟和裤脚的水拧了拧,然后坐下去,暮秋的夜本来温度就低,天又下着雨,这样湿淋淋的,被风一吹,寒意便从皮肤进入骨子里:“冷~~~好冷~~~~~~”它冻得上牙轻撞下牙,不禁抱着肩缩成一团。唉!当年那位卖火柴的小女孩,都没有自己悲惨吧?

这个时候,要是有一碗热乎乎的拉面就好了——最好是北冥也煮的拉面…不知道他和千野大师谈得怎样了?有没有吵架?那父子两人都是超有修养的,一定吵不起来,可是他们也不会谈出什么结果吧?父亲有父亲的权威,儿子有儿子的坚持,千野大师拂袖而去的可能性比较大…

那么现在,北冥也一定已经发现自己丢了,正急得到处找她吧?他怎么找得到嘛——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此时是在什么位置…

正在怔忡出神的时候,头上落下一大片阴影,遮住了那令她温暖安慰的唯一光源,静纸音惊惶地抬起头,蓦地发现,眼前,出现了一颗乱毛披拂的脑袋——危险,又来临了!

这个庞然大物,全身脏兮兮的,长毛已分不出颜色,粘连着打着结,顺着毛滴滴嗒嗒地往下滴着水,脑袋硕大,尖尖的耳朵竖着,连被乱毛盖住,毛发缝隙间露着一双凶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