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绝对不行。当年就是因为太屈从,才咬牙选择的分手。
顶住老师的批评教育,却最终没能熬过家里的双重施压。他说,那就暂时分开,装个样子,高考结束就和好。他等她点头应允,可她却难过得说不出话,不忍说,我爸妈不喜欢你。
就是她的犹豫坏的事,他眼神一下变凉:你累了是么?
要么还在一起,要么就此没瓜葛,你想好。
这是威胁,她被他眼睛里的凉薄震住。
后来和朋友谈起初恋,说到分手详情,她们一致认为,一个男生肯这样让步,最后还孤注一掷地采取威逼手段,说明他真心投入了感情。
他真不真心,她当然能够感受到,这一点,从没有怀疑过。
朋友们看着她,齐齐啧啧摇头:唐果,和你恋爱,太没有安全感。
是啊,一直给予安全感的人,是他,可她从未想过去反馈。
时至今日,她已经不是十几岁小女孩,如果还表现得像个“妈宝”,没点主见,没点反抗,是不是…挺让人失望的?
…
熊脑袋上,轻柔地覆上一只手,摸了摸熊毛:“你考虑一下。”
然后,他坐起身,熄灯,没有抱她或是怎样,留给彼此一个合宜的距离,睡在床的另一侧,未作靠近。
完全没有因为她是一只玩具熊,而做出任何逾矩越界的事。
唐果言语匮乏,形容不出他的好,心软得一塌糊涂。
翌日一早,意识回笼,躺在向寒两室两厅的小公寓里,他的那句“你考虑一下”还言犹在耳。
向寒急急忙忙赶地铁上班,唐果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挑这个时机告诉她自己的决定,她今天上午估计就算迟到旷工,也都能精神抖擞、亢奋异常。
到小区楼下的早点铺买了两个奶黄包和一杯热豆浆,正拎着袋子往回走,一道润朗清澈的男声喊住她。
“呆果。”
林墨戴着口罩,手提两大袋零食饮料,从旁边一家便利店推门而出。
“给我们买的么?”
她开开心心伸手去接,想要帮忙分担一下,被林墨侧身一挡,隔开距离。
“留着手,去帮我刷卡。”目光滑向小区门口。
“喔。”唐果缩回手,与他并排回走。
晨雾未消,天地相连,白茫茫的。
对于她一个外地人来说,分不清是雾多一点,还是霾多一点,但她能感觉,鼻子不是很舒服。
可能是摸鼻子的动作引起的注意,身旁人忽然问:“向寒没在家里备口罩?”不等她回答,已有转身迹象,“我去买。”
“诶——”她拉住他,“有的,好多呢,我姐给我的一大包都还没用完。”
口罩上方的眉眼微挑:“医用一次性口罩?”
“嗯。”唐果点头。
林墨眼角弯了弯:“医用口罩对付PM2.5的颗粒物可不够用。你姐平时也用它防雾霾?”
语气含杂一丝笑意,仿佛在笑,堂姐生活细节上的粗心大意。
唐果解释:“不是的,是给我用来防被拍的。”尽管周遭无人,她还是下意识压低嗓音,“随行助理,很容易被一同拍到脸。”
其实后一句不用赘述,林墨也能理解。
他朝便利店的玻璃门瞅一眼,快速回忆生活物品的货架区内,是否有看到口罩,刚想说“我们回去看看”,唐果手机里电话打进来。
一如既往习惯性的无声振动模式,他侧目看她,见她接听后神色错愕,睁大眼转头看向小区这条内街的绿化带对面。
“怎么了?”
他追随她目光望过去,那里明目张胆地靠边停了一排中小型车辆,有的是坐等载客拉私活的,有的纯粹是倚仗无交警追究,胡乱停车。
唯有一辆,纯黑色的林肯领航员,公然停在这些车辆之外,向北通行的车道上。
唐果人都傻了,电话都没挂断,急急掏出门禁卡和钥匙塞进林墨的风衣口袋。
“你先到家里等我。”
丢下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她跑到马路牙子和车行道的交界线上,等候一辆白色的雪佛兰开过去,快速穿过绿化带之间的豁口,小跑奔向路中间那辆领航员。
林墨一路看着她,脚步未挪一步。
驾驶座的车窗降下一条窄缝,对方似乎戴着鸭舌帽,离得远,又刚好是雾霾天,也看不太清楚什么,但他几乎可以肯定,里面那位,就是向寒整天挂嘴边的偶像,呆果多年藏心底的初恋。
有点意思,他想。
晚上没睡好,经历这种事,也不可能睡得好。天蒙蒙亮时,莫愁予就猛然清醒,他转头看向另一边,不确定里面的人还在不在,或者仍在睡着。
银白的曙光一点点漫过飘窗,他就这么硬生生捱到天光大亮,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才侧身,撑头凝视。
或许很奇怪,他竟然能判断出她已经不在这里,仅仅凭靠直觉。
想见她,欲.求迫切,一分钟都忍不了。
他连早餐都没吃,直接开车就过来了。等红灯的时候还在想,突然出现在门外,会不会吓到她。
双手都搭在方向盘上,他视线越过帽檐,瞥向绿化带对面,商铺门口立定的两个人,指节在盘套上敲了敲,眼缝微眯。
“往西看,我在车里。”他戴着蓝牙耳机,开口便是这句。
穿着那件熟悉的羊羔绒外套的女孩,立刻扭身来寻,动作过快,手里的两只塑料袋晃动一个圈,打在腿边。
“方便么,过来带路。”
都一路顺畅抵达了,又怎么可能到门口反倒不认识。不过是想把她叫过来。
连他自己都有点烦他这副紧绷的状态,从来都是这样,见不得除他以外的同龄人和她亲近,可以说话,也可以正常交朋友,必须他在场,或者由他把过关。
他曾一度庆幸她在男女生交往方面,对言行过界的人避之如虎,哪怕他深受其害,也曾碰过一鼻子灰。可正因为她第一时间杜绝那些男生的接触,才轮不到他插手,增加矛盾。
…
唐果脸颊红扑扑地跑到车前,一丝多余的想法都没有,就只是惊讶,只是紧张,听见他降下一截车窗说“上车”,点点头立马应下,绕过车头拉开副驾。
只剩一小段路,安全带就免了吧。她目视前方,伸手指路:“前面路口左转,去西门。”
小区入口分人行和车行,刚刚她所站的东门不通车。
莫愁予挂挡起步,眼角余光,大门外站着的瘦高人影一闪而过。
“那谁?”他状似无意地问。
这还是熊身份揭露后,两人第一次正面相处呢。
唐果无措地搓着手,闻言愣了愣:“…啊?哦,你是说老黑么?我和向寒的好朋友,也是大学同学,比我高两届,是外系的师兄。”
又是在他未参与的时光里认识的朋友。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如果当年他能再脾气软一些,不钻在她不够爱他的牛角尖上,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他喉咙微哑:“杯座旁边的储物格有润喉片,倒两粒给我。”
“嗓子不是好了么,怎么又哑了。”唐果惊讶,昨天还好好的。
眉头拧出两个小疙瘩,她低头找到药瓶,往手心抖出两粒,递给他。
“昨晚吃的湘菜,可能受了刺激。”方向盘转动,车头调转方向,“松不开手,喂我嘴里。”
刚准备严肃批评他两句不忌口,听闻下句,唐果手指一抖,心也颤了颤。
胡说…明明可以松出一只手的。
算了。
瘪瘪嘴,兜稳两粒药,靠近他嘴边。
“张嘴。”
下颌低了低,温热的嘴唇贴上她冰凉的手心,将两粒药片含进去。
两瓣唇往中间一抿,手心像是被亲了一下。
痒。
唐果手指不自觉地微微蜷缩,正要抽手,他嘴唇一碰,真真切切地,吻在她掌心正中。
蜻蜓点水,却激起一圈涟漪。
唐果心都麻了。
忙缩回来,搓啊搓,有点恨恨地说:“我就知道有诈。”
绕小区半圈,抵达西门,刚好有一辆车先进门,司机探出窗外,在门禁前刷停车卡。
刹车候在车尾,莫愁予得空转眼看她,帽檐下的一双眼睛深亮,隐隐地蕴藏一缕浅光:“还知道什么?”
心里一根弦突然被拨动,唐果看看手指勾着的奶黄包,抿抿唇,一瞬不眨地望进他眼底:“我还知道,你有秘密瞒着我。”
第44章 44晚
门岗保安记录车牌号后,放行,隐约地,似乎朝帽檐下瞅了两眼。
驶入地下停车场,寻找到一处未挂车牌号的车位临时停靠,熄火,莫愁予左手支在方向盘,侧转身,目光滑落在她脸上,似乎不打算立即下车。
唐果牙齿抵在下唇,转动眼珠,想想。
唔…他们刚刚的话题,貌似还停留在…秘密上?
晃晃手里的奶黄包,她憨笑一声:“早饭吃了没?一人一个?”
刚出笼的包子余温尚存,透明塑料袋内层凝有细小的水滴。
莫愁予扫了眼,唇角勾了一个小弧度,下颌一低,点头:“嗯。”
唐果低头打开袋子,嘴巴先叼出一个奶黄包,然后就这样咬着,转过头去,将袋子递给他。
眉眼弯弯,瞳仁润润的。
莫愁予看她一眼,接过。
塑料袋已被翻卷,半个白软软的包子露在外。
润喉片还未含化,他嚼碎了咽下去,奶黄包送到嘴边咬一口,咬得不深,只尝到一丁点浓郁的馅料,伴着口腔微凉的薄荷脑、金银花、西青果等各种成分糅杂出的药味,吃不出特别的地方。
可她喜欢,以前不能理解她在味蕾上的一根筋,后来想她的时候,就试着将她喜欢的变成自己也喜欢的,不爱吃甜的人,也渐渐嗜甜了。
唐果咬下一小口,直接不干不净地拿手捏住包子,从嘴里取下。
她看着他因为咀嚼而轻耸的半边侧脸,再滑向吞咽过程中滚动的喉结,自己慢慢、慢慢细碎地嚼着,目光一瞬不移。
经历这么多的事,如果她还不能参透出什么,未免太傻。
像是和朋友玩密室逃脱,一条条线索串连在一起,寻找钥匙,打开一扇扇门,她觉得自己现在,就站在最后一扇门前,只差一步,所有奥秘就都迎刃而解。
他咬第二口后,偏眸看她,好看的唇形轻抿着,微微起伏。
唐果含着奶黄包,牙齿将将咬下去一半,就魂游天外地顿住。
安静和谐的早晨,在地下停车场,两个人坐在驾驶室,嘴里吃着一样的食物…
好有温馨幸福的感觉喔…
唐果几乎要被如此美好的氛围美到飞起。
她叼着包子独自傻乐的画面,令莫愁予一时失神。
润喉片残留的味道渐渐消散,奶黄包淡淡的甜味充斥在唇舌间。
第二口下咽,喉咙有些发干,他扫向唐果手里还没打开的豆浆。
“豆浆再不喝就凉了。”他出声提醒。
唐果一怔,咬着包子,释放出手,将塑料袋拨开,把吸管插.进杯盖中央的小圆孔。
嘴里的包子咬下一口,快速咀嚼咽下,她伸手,豆浆递给他:“喝么?”
“不用管我,你先喝。”
他说的是“你先”,唐果没留神。
她慢半拍地鼓了鼓嘴,收回手,两瓣唇微微分开,将吸管含进去。
咽喉干痒的感觉更甚,奶黄包剩下的部分一口包嘴里,掌心收拢,沾染水渍的袋子攥成一小团,哗啦啦的塑料声在静谧的车厢里,不容忽视。
唐果看了看他的手,正要说话,忽听他嗓音略微干涩地开口:“说说熊的事。”
“要不你再吃两粒润喉片吧?”说着,她又把包子含嘴里,准备去摸变速器后面的储物格。
“没事。”他轻抚喉结,按了一下,眼睛看向她,“昨晚沟通不便,现在可以说了。”
是可以说了,可你也别这样看着我啊,不是都亲过手心了么,怎么感觉…你又想要做什么…
唐果本能往后缩了缩脖子,快速将手里的奶黄包解决掉,又连喝两口豆浆,噎一噎,然后,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从来北京与堂姐见面那天说起,把变熊以来的所有经历,尽量简洁具体地加以概括。
说完后,抿了口豆浆,见他背靠座椅,目视前方,像是在凝神思忖什么,配合地保持沉默。
可是…
她有问题想问,非常非常迫切的问题。
“嗯…我问你啊。”她握着纸杯的手紧了紧,“那只玩具熊是不是…”我送你的?
“是。”
“…”她还没把话说全呢…
头颅偏转,他静静看向她,释放出令她心甜意洽的柔软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