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年轻气盛的时候,我们总觉得能付出一切,可是如果等两年,等你再大些,你后悔了怎么办?那时候你想起我这个残废,残缺的身体玷污过你,那样的记忆一辈子也抹不去。我又拿什么来赔你?我自杀都难以谢罪。”

她咬唇:“不会后悔。”

他说:“你今年二十一岁,和你同龄的姑娘,还在学校里读书,她们有自己的圈子,有自己的生活,结婚对她们来说很遥远,会去看演唱会,想去世界各地旅游,她们也会像你这样,生气的时候,一时冲动说什么都毫无顾忌。”

她张了张嘴。

他温柔地摸摸她脸颊:“别急着否认,瑶瑶,一个人长大要经历很多事,我庆幸你能说想说的话,这证明世上的苦难离你很遥远。”

而他,经历了太多苦难和绝望,被绑架犯斩断腿,父母离异,无人领养,牢狱之灾……

太多太多黑暗的事了,哪怕心上被人扎了刀子,话语也得在脑海里过几遍来判断能不能说。

他们的人生,本就不是一个成长轨道。

她像个努力发光发热,又执着的小太阳。

裴川说:“瑶瑶,我爸妈离婚,是因为我残缺的身体,那个女人生下了我,都不能接受不完整的我,我实在害怕,有一天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离开我。”

她捏紧了大红被子,低声说:“我不会的,对不起。”

他说:“不用道歉,我不能给你很多东西,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宁愿自己有个完整的身体,嫁给我就已经委屈了你。我希望你自由快乐,好男人会让女人越活越天真,坏男人才会让女人越来越庸俗。我希望你再过几十年,都能畅所欲言,因为有我在。”

裴川说:“我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一遍遍告诉自己,其实你没那么喜欢我,不然我怕你离开我那天,我就已经死去了。”

她抱住男人的腰,带着鼻音:“不离开,和你一辈子。”

他笑了笑:“好。”

贝瑶说:“我现在不生气了,心里闷闷的,有点难过。裴川,他们不要你,都抛弃你,是因为不知道你有多好。你看,我知道你有多好,我不舍得离开的。”

她头发已经干了,然而这么多年,她第一次听裴川说这样苦涩的心里话。

贝瑶也是第一次知道他母亲和父亲离婚的原因。

因为他残缺的身体……

这对裴川来说,是一辈子抹不去的痛。

她说:“外面在下雨,很冷对不对?”

他说:“嗯。”

她埋头在他腰间,也给他说了心里话,嗓音糯糯的:“我、我身边暖和。”

他一言不发,放下吹风,修长的手指插.进她发里。

她想说,不用摸啦。头发已经干了,吹风吹了那么久,怎么可能还是湿的,不用再确认。

然而下一刻,他插.进她发里的手指重了些,她被力道带得轻轻仰起头,男人弯腰,吻就落了下来。

他在告诉她,不是不想,他到底有多想。

他放在她发间的修长手指每用力一分,她就受不了娇哼。

他几乎是叹息又澎湃的,灭了灯,去她身边。

果然很暖和。

他压着她亲,外面下着雨,雷声却传不进房间里。

她很软,肌肤软,嗓音也软。

他微微颤抖,她胸前扣子开了两颗。他半晌给她扣好,扣了半天。

她也没了力气,嗓音像能掐出水:“裴川,睡觉不能戴假肢。”

他摸摸她头发,有些温柔和心酸。

“嗯。”

“取了吧。”

夜静静的,他摸索着,把假肢解开,撑着身子,放到了床脚。

他躺回来,怀里滚进来一个娇娇的姑娘。

裴川在她面前第一次直面残缺,他身体僵硬到不行,他知道贝瑶能感受到他身体的不同。

裴川也庆幸,夜里什么都看不清。

她小声说:“给我摸摸?我不怕的。”

两个人都知道说的是什么,他却抱紧她,摇了摇头。

他说:“不好看,受伤了。”

她轻轻“喔”了一声,乖得不行。

裴川第一次感悟到,什么叫“娇妻”。

他解开自己衣服,把她小手放在自己胸膛,他心跳很快。男人胸膛结实,硬邦邦的。

他吻了吻她香软的发,堕落在了温柔乡,语气便也温柔得不像话:“我的心给你摸摸。”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以下小天使的打赏,谢谢大家的喜欢,挨个儿抱抱~

☆、癖好

b市和c市都下了一整晚的雨, 第二天雨停了, 空气中还混着泥土和雨水的清新。

早上八点,霍旭打开酒店的门走了出去, 五一劳动节,这个小城市安安静静的, 花坛里的花儿焉哒哒没有精神, 霍旭心情却不错。

五月是他给贝家最后的起先, 想必赵芝兰也考虑得差不多了。

这次他不再一个人上门拜访, 助理和保镖也跟着, 助理上前敲门, 赵芝兰很警惕,提高声音道:“谁啊?”

助理看了眼霍旭, 回道:“赵女士,霍少来拜访,请你开开门。”

赵芝兰心里有些紧张,又有些愤怒:“拜访就不用了, 霍少这样的人,我们家高攀不起。”

霍旭眼里的笑意散去。

怎么?这么久了,还没考虑清楚?

他开口:“您是打定主意不让贝瑶和我在一起了?”

赵芝兰本想骂他打害自己女儿的主意, 可是一想到他还带了人来, 起冲突也不好,小贝军还在家里呢,为了孩子的安全,都不能冲动行事。

赵芝兰说:“我女儿已经嫁人了, 霍少不要来了,你们走吧。”

霍旭以为她在撒谎,冷笑了一声:“嫁人?嫁给谁?我很不高兴听到你说这样的慌,既然你不请我们进来坐坐,我们只能自己进来了。”

他示意身后的人:“撞开。”

几个保镖二话不说上前,开始撞门。小区很老旧,门也已经很多年了。撞门的声响很大,仿佛在耳边,下一刻他们就能破门进来。

贝立材皱眉,心里沉了沉:“你带着贝军去房间,看能不能报警,我……”

门外撞门声戛然而止,随即是拳拳入肉的闷哼声。

十来个高大的汉子,过来二话不说就把霍旭连同他的人揍了一顿。

霍旭被其中一个人打倒在地上,他捂住脸,怒目道:“你们都是谁?”

为首的大汉叼着牙签,顶着鸡窝头还穿着拖鞋:“你们又是谁,一大早吵吵嚷嚷,挡着我和我兄弟们睡觉了!”

霍旭说:“你再动手试试,信不信我让你见不着明天的太阳!”

大汉嗤笑了一声,抓住他又在霍旭身上揍了几拳,又踢了好几脚。

霍旭脸色发白,捂住胸口。

他助理也被打得惨叫。

霍旭也不蠢,来者不善,上来二话不说就开揍,还不肯给任何信息,肯定不是因为他们撞门吵。霍旭说:“谁派你们来的?”

大汉说:“逼事那么多,你管谁让大爷来的!总之赶紧滚,再骚扰这家人我让你横着出去。”

霍旭脸色难看极了。

可是现实教做人,他有钱有势,所以能强行破开赵芝兰的门,他有自信,哪怕当地警察来了都无济于事。

可是,谁他.妈能想到来的是群二话不说就开打的流.氓混混!

而且一来十多个,个个高大威猛,楼道都站不下!

霍旭一共就带了四个保镖,毕竟他今天以为是来拿户口本的!总不能浩浩荡荡带人来吧,结果被人揍了一顿。

霍旭被人扶起来,再不甘心都不得不走。

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叫人来堵他!还走的野路子。

霍旭走了,大汉才敲敲门,按照雇主教自己的说:“婶子,别慌,那群龟儿……人已经被赶走了。有什么动静我们会立刻过来的,你们放心。”

大汉乐呵呵走了,这个活儿接得值啊!又不违法,还能以暴制暴!

雇主说了,今早肯定会有几个穿西装的人过来,如果他们骚扰这家人,就让他和兄弟们把这群人揍一顿。

雇主是个冷冷清清的男人,说话调子也冷:“那个为首的打狠点,不要打死了,除此之外,多打一下多一千块。”

这尼玛!

大汉掰着手指,算自己打了霍旭多少下,心里乐疯了。这钱来得也太容易了!

他么本就是一群吃闲饭的流.氓混混,别的不行,人多势众,打架在行!拿人钱财□□。如果那个为首的人追究,他带着兄弟们跑了就是!反正他们也居无定所!

门内赵芝兰和贝立材面面相觑,赵芝兰说:“这……”她本来也被吓到了,生怕霍旭他们做什么,结果门都没能进来。

贝立材也松了口气,说:“他是个本事人,应该能护住瑶瑶。”

夫妻俩难得有些感慨。

b市晨光朦胧,裴川睁开眼,他后半宿才睡着,敞开的胸.前还搁了一只虚握的小手。天亮了,他低眸看了眼怀里的人,心中缱绻温柔。

他轻轻握住那只小手,把她手移开。

她长睫垂着,还没有醒。

这几天婚礼累坏了吧?

裴川动作很轻,像拂过面的微风。然而贝瑶也立马就醒了,一大早男人胸膛滚烫,总和她自己一个人睡不一样的。

她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看着裴川双臂撑着挪到床尾。

晨光里,他的动作很慢,像是渡上了柔和的一层白雾。

男人动作并不吃力,仿佛已经很熟练地经历了千千万万次。他背对着自己,开始穿戴假肢。

裤管下半截空空荡荡的,他的背影高大而沉默。

贝瑶想起他昨晚的话,她闭上眼,不去看他**。只要他介意,哪怕他不知道也不可以。

裴川的电话声响起,他怕吵醒贝瑶,连忙按了挂断。

他下意识看她,她已经睁开了眼睛,乌溜溜的眸子看着他:“谁打来的呀?”

裴川想也知道是谁,贝瑶至今还不知道霍旭威胁到了她家里去。裴川说:“工作上的事。”

她点点头,打了个软软的呵欠,眸中蒙上一层水汽。

裴川手指点了点屏幕,汇款过去,他这才对贝瑶说:“现在没事了,你再睡一会儿?”

她摇摇头,从床上坐起来:“不睡了,我平时也起很早的。”

她要下床洗漱,掀开被子,看着自己光裸的长腿,还是暴露在春天早晨白嫩.嫩的双脚,她下意识慢半拍想起自己穿了个什么玩意儿。

贝瑶低眸看,男人衬衫松垮垮皱巴巴地穿她在身上,她猛然抬头看裴川。

他也沉默看着她,这回眸光没转开。

从她皱巴巴的衬衫,再到足尖。

衬衫开到了大.腿,她红了脸,穿上拖鞋,鬼使神差说了句:“我们是夫妻。”所以这个样子怎么啦!

他没说话。

空气安安静静的,她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羞怯,往浴室走,去洗漱。

贝瑶一到浴室,平静就打破了,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脖子上好多个小草莓。她惊呆了,怎么会,这么多……

男人吮出来的痕迹,从她白嫩.嫩的下巴往下蜿蜒。

她解开衬衫两颗扣子,她看着镜中胸.前的痕迹,贝瑶脸颊红透。

昨晚虽然没做什么,可似乎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她这才后知后觉心上涌出羞意,浴室门被推开了。

她转头,裴川站在门口,场面有些尴尬。

她领口还开着,贝瑶险些跳脚:“你怎么不敲门。”

他垂眸:“你说我们是夫妻。”

贝瑶愣了好几秒,红着脸把扣子扣上了。这种看镜子里的自己,结果被人发现了,真的好羞耻。

他顿了顿,走了过来。

他想和她一辈子,总得适应和她一起的生活。

在不伤害到她的情况下,他希望贝瑶也能习惯他这样特殊的另一半。

“今天去上课吗?”

她摇摇头:“五一假。”

裴川看着她,半晌说:“我能不能,给你一个早安吻?”

贝瑶耳朵根都红了:“嗯。”你能不能不要问出来啊裴川?

他靠近了,她才想起来,别开脸说:“没刷牙,现在不可以。”

他顿了顿,低眸道:“嗯。”

她开始洗漱,水声也遮不住心跳。

裴川走出去,房间外面也有洗手间,他就着晨光,仔仔细细洗漱了一遍。

他再回来的时候,贝瑶已经换好衣服了。

她坐在梳妆台前,身上是一件春天的半宿红色小衫,赵芝兰特地给她挑的,图个吉利,让她新婚第二天穿。

盘扣雅致,她露出半截胳膊,更衬得一截小臂嫩藕似的。

她在梳头发。

贝瑶长发垂下来,他骤然想起了那年翻过垃圾堆的自己。

裴川问她:“为什么不用那种绳子了?”

贝瑶说:“什么绳子?”

“花苞上系带子那个。”

她小时候,嫩绿色的花苞儿,俏生生的,又可爱又萌。后来上了小学,她换成马尾,裴川很长一段时间,都看着自己捡回来的旧丝带,闷闷地想,她为什么不戴了?

贝瑶歪着脑袋,憋住笑:“那是小朋友带的,裴川,你觉得那个好看吗?”

他鲜少承认自己喜欢什么东西,然而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他这辈子,对于美丽最初的认知,就是又呆又萌的小姑娘,系上柔软又美丽丝带时的模样。

他沉默片刻,有些难堪地应:“嗯。”他确实很喜欢。

她见男人寡言少语,恐怕第一次承认喜欢其他什么小东西,她心里软了软。

贝瑶起身,去翻自己从家里带过来的背包,里面有件衣服用大红丝带系了个结,她把丝带解开,放在裴川掌心。

男人看着她,贝瑶问:“你要不要试试给我捆?”

他低声说:“好。”

贝瑶坐回梳妆台前,笑着说:“长大了不能绑两个,只能绑一个,你撩一点儿头发起来,然后用它捆一个结。”

他试了好几次,男人手笨,丝带本来也难系上,有一次她有根头发不小心被缠上扯断了。

贝瑶忍住了不说话,他自己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疼不疼?不系了。”

她笑着摇摇头,温柔道:“不痛,你慢慢来。”

他垂眸,动作明显迟疑了很多。

女孩子没有这么娇贵,只是在他心里,她比一切都贵重。

好半晌,才绑好了松松垮垮一个结。他黑色的眼睛落在她发上,克制又喜爱。

贝瑶心里好笑,又觉得有些心酸。这是裴川这辈子第一次喜欢别的什么东西吧,偏偏他克制得过分了。

贝瑶说:“裴川,你喜欢什么,都可以和我说,不用憋着自己。”

他垂下目光:“我不是……特别喜欢。”

贝瑶说:“每个人都有喜欢的东西,特殊的癖好,这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

他手指动了动,最后轻轻落在她发上。

抚过她长发,手指卷住她发上的丝带,最后滑向她微卷的发尾。

她眨眨眼,乖觉地给他鼓励,眼神包容又柔和。

他顿了顿,喉结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