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心肝还在本宫手中,除非你真想他被丢在这喂狼。”夭华说着,使了个眼色,让人抬上乌云在前面带路。

前一刻刚刚将玄铁座椅与座椅上的乌云一同搬下来的那两名魔宫中人领命,马上一前一后重新抬起座椅,就抬着乌云先一步走在前面。

另外的魔宫中人则快步上前,前后左右抬上夭华所斜靠的偌大软座。

迷失森林里面的路,马车已不宜前行。好在马车从上到下都可以拆装,打造马车之人不得不说是个能工巧匠。

“一半人马在此留守,分别把守住各个出入口,其他人都随本宫一道进去。”走出几步后,夭华的命令不徐不疾地从前方传来,显然是对身后全数跟上来的一干魔宫中人吩咐的。

后方的一干魔宫中人领命。

迷失森林,外面看上去与一般森林好像没什么不同,但越往里走,白色迷雾越大。

夭华一路上不动声色地留意着周围的情况,同时留意着前方的乌云,并每隔几步就不动声色地暗中射出一根银针钉入经过的大树树干上,用来做记号,心中明知道乌云很有可能在捣鬼,但还是不惜冒一次险。

趴在夭华脚边的小奶娃,不知不觉拽紧了夭华的衣摆。

夭华感觉到了,垂眸看了一眼,没有理会,但也没有甩开小奶的手与踢开小奶娃。

迷失森林外,一名隐藏在暗处,一直悄悄看着迷失森林这边的人,在眼看着夭华进入迷失森林后,悄无声息地离去,以最快的速度赶往距离此处最近的那座城池——林城,去向城中最大那间酒楼的雅间中的人禀告。

城中最大那间酒楼雅间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先夭华一步出魔宫的唐大公子唐莫。

唐莫出了魔宫后,先是派人将唐钰送回唐门去养伤,并特意吩咐人不许告诉唐钰有关明敏与名剑山庄的事,不希望唐钰再掺和其中,自己则并没有一道回去,而是留了下来等夭华。因为在海上航行期间,他已经收到了消息,知道就在他出魔宫后不久,容觐带着名剑山庄老庄主与明敏,及夭华押着乌云都先后出了宫,就在他后方。而魔宫那么大,魔宫中的人数全部加起来远达万余之多,要想在夭华的身边安插个人进去或收买个人为他办事绝非易事,但想办法在不起眼的地方安插个人进去却并不是什么难事,用以在关键的时刻给他传递信息。

当夭华的船靠岸,他的人其实早已在暗中等待着,之后再一路尾随跟踪,有任何情况都随时向他禀告。

而夭华的武功有多高,唐莫心中自然有数,派出去跟踪的人当然绝非泛泛之辈。

“大公子,他们已经进了迷失森林,留了一半人在外面把守。”回来的人从窗户一下子进入雅间,速度极快,声音却几乎没有,好似一道影子一般,对雅间内正品着茶的唐莫禀道。

唐莫没有说话,继续喝着茶,这迷失森林可非一般的地方,林中尸骨成堆,几十年来进入其中的人从没有一个活着走出来过。夭华不但在这个时候出了宫,押着乌云,并且还一出宫就直奔这迷失森林,看来这事绝不简单,同时倒也有些有趣了,毕竟他才刚刚对她说了不会再放手,一转头她就在他后面出了魔宫,唐莫品着茶的唇角不觉缓缓勾起一丝弧度。

夭华出魔宫一事事出突然,出魔宫的具体原因连对于承和东泽都没有说,向唐莫秘密传消息的人自然也不知道这各中的真正原因,只是将夭华与容觐出魔宫一事给禀告了,唐莫此刻自然也还不知。

“大公子,是否跟进去?”

“不急,先等等,静观其变。”唐莫的指腹慢条斯理地磨砂起杯沿,沉稳如泰山。

第四十五章 不近女色的唐大公子

回来禀告的人拱了一下手,往旁边退了一步,不再说什么。

唐莫继续品茶,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在窗外斜射进来的阳光下似镀着一层淡淡的金色流光。

店小二送酒菜上来,敲门而入,将手中的酒菜一一摆上桌。

一对在酒楼中抚琴献艺的年轻姐妹抱着古琴,在这时恰好从对面那间雅间中开门出来,一眼看到房门开着的这间雅间内的唐莫,整个人不由一呆,良久移不开视线。算起来,她们在酒楼中的时间已经不算短,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也已经不少,但还从没有见过如此冷峻卓越的男子。

店小二听到声音回头,刚才他推门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将房门关上,因为他只是来送酒菜的而已,送完了就会马上出去,省得房门关来关去了。从对面雅间中出来的这对姐妹,来酒楼已有段时间,掌柜见她们无依无靠实在可怜,便收留了她们在这里抚琴献艺,但只供吃住,并没有任何工钱。如果有的客人非要她们到雅间中单独抚琴作陪,而她们自己又愿意的话,那些客人的打赏可以算她们两姐妹自己的,掌柜并不收取。

眼下,这间雅间中的这名白衣男子贵气非凡,身边还带着人,就算不是什么名门公子,家中也定然非常有钱,店小二见从对面雅间出来的两姐妹一直站在那看着这边不动,还以为两姐妹想进来这里赚点钱,犹豫了一下后想着能帮衬就帮衬一点,放完了端上来的酒菜后便笑着主动对唐莫询问道:“公子,外面那两位在我们酒楼抚琴的姑娘,琴艺极高,在临近的城镇都数一数二,不知你需不需要她们…”

唐莫对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站在唐莫旁边的人会意,马上从衣袖中取出了一张大额的银票。

店小二欣喜,没想到面前的人出手如此阔气,还没说完的话当即一顿,就要叫外面那两姐妹快点进来,但话还未说出,只听拿出银票之人冷冷地道:“这间酒楼我们全包了,马上让所有人离开,尤其是外面那两个人。”

店小二顿时一脸尴尬。

外面的那对姐妹自然更加尴尬,连忙抱着琴躬身退下楼去。

“那…那不打扰您了客官,您慢用,有事叫小的,小的马上就来。”怎么说也算是见多了场面,店小二随后连忙陪了个笑脸,点头哈腰起来,当然也不忘将银票收下,之后快速退下去,带上房门。

雅间内,恢复平静。

跟在唐莫身边的人与唐门中的人都知道,唐门大公子唐莫向来不近女色,所以唐门二公子唐钰都与名剑山庄二小姐明敏定亲了,并且要成亲了,唐门大公子身边别说连个未婚妻都还没有,就连侍妾也还没有一个。对此,唐门老夫人没少操心,也没少挑选与安排门当户对的年轻美貌女子希望唐莫能看上,但唐莫不喜欢做的事,向来任何人也不能勉强他。

唐莫放下手中的茶盏,改为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这一口下来,不管是酒的纯度还是醇香,又或者是酒的味道,都完全不如他第一次坐下来与她一起喝时的那酒。

唐莫若有若无地微拧了拧眉。其实,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喝过不少种类与年度的酒,但每次喝下来都是同一个结果,不如那次,怎么也找不到那种味道与那种感觉。就好比女人,天下女人那么多,却再没有一个如那个人一样给他那种感觉。

片刻,唐莫对退到一旁去的回来禀告之人下令道:“你继续去迷失森林外监视着,寸步不离。另外我会再派人手给你,一有情况马上让人回来禀告。”

“是。”回来禀告之人领命,马上去办,如进来时一样一下子出去,速度极快。

唐莫接着再唤来其他人,小声吩咐了几句,唇角依稀闪过丝当日在对着夭华时一模一样的势在必得,还有稳操胜券。要知道,他要的虽然不只是她这个人,还有她的心,但只有除去了她的势力,折断了她的翅膀,他才有机会真正靠近她,至少目前而言是这样。眼下,魔宫刚经历了一场动荡,她又在这个时候出了魔宫,她可别怪他趁这个机会补上一刀,“去吧。记住,不得有误。”

“是。”上前来的人点头,牢牢记下,也马上去办。

斜射入雅间的阳光,不知不觉偏移弧度,时间在偏移的弧度中不知不觉快速流逝。

与此同时的迷失森林内,在回去的人向唐莫禀告这段时间,已经进入到迷失森林中的夭华已越近越深。

沿路上,随处可见白骨。那些白骨中,有的一堆一堆的,有的零散的落于四周。

小奶娃缩在夭华的脚边,害怕地不敢抬头乱看。

再走了一个时辰后,夭华的耐心有些耗尽,“敢问祭司大人,还有多远呢?”

“宫主七年都等下来了,怎么这么几个时辰倒等不了了?该到的时候,自然就到了。”乌云没有回头。

夭华笑出声来,“本宫是可以等,但就怕你这心肝宝贝快坚持不了了。”

“…很快就到了。”乌云的语气倏然柔下来一分,似对着小奶娃说。

缩在夭华脚边的小奶娃似乎听出了在说他,微微抬起头来,看向夭华。

又一个时辰后,前方忽然豁然开朗。

此时,已差不多夕阳西下。夭华平静地看着,只见前方大片空旷地,山明水秀,鸟语花香,还有条山涧流水潺潺,俨然似一下子进入到了与世隔绝的世外仙境一般。这样的美景,倒是让夭华有些没有想到。

夭华似有似无地皱了一下眉,“到了?”

“到了。”

第四十六章 温柔乡妖女冢(上)

“那人呢?在哪?”夭华挑眉。

“再往前一里,有一大片桃林。穿过桃林有座木屋,人就在里面。”

“祭司,你确定你这是在囚禁人,而不是在金屋藏娇?”相信这个时候任何人都会这么想,夭华似信非信,似笑非笑。

“若宫主觉得这是金屋藏娇的话,那我倒很愿意如法炮制地用来对待宫主你。”

夭华笑加深,“但可惜,你还没这个本事。”

乌云没有再回。

夭华接着沉默了一下后,示意魔宫中人继续往前,既然都已经冒险来了,没理由在这个时候退却,再说退却可从来不是她夭华的性格。

魔宫中人领命,前后抬着乌云那张玄铁座椅的两名魔宫中人继续走在前面,抬软座的人跟在后面。

不久,乌云所说的那大片桃林便到了,一眼跃入众人的视野。

此时,已接近夏日,早已经过了桃花盛开的季节,但前方的这片桃林还是盛开的很旺,一朵朵桃花争先绽放枝头,在夕阳西下的余晖中美轮美奂,犹如一大片花海。风过处,传来阵阵芳香,桃花瓣落英缤纷,美得让人忍不住走入到其中去。

夭华眯了眯眼。

夭华脚边一直趴着的小奶娃,不知何时已经睡过去。

夭华余光瞥了一眼小奶娃,又看向前方乌云的背影。

片刻后,所有人已进入到桃花林中。

林中的香味,显然比外面来得更浓。

人在中间走过,一片片的桃花瓣在风中飘落下来,安静得几乎能听到人的脚步声。

忽然,毫无征兆的,原本静止的桃树一下子动了起来,好像五行八卦一般在周围迅速移动与穿梭,并且越来越快,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密密麻麻飘落下来的桃花瓣更是迷人眼睛。转眼间,一干进入桃林的魔宫中人就都被分了开去,夭华所在的原地只剩下抬着软座的四名魔宫中人。当然,趴在夭华脚边的小奶娃还安安静静地趴着,始终牢牢掌控在夭华的手中。

夭华在这一变故期间几乎是眼睁睁看着前方的乌云被桃树隔开与消失的,但并没有阻拦。

抬着软座的四名魔宫中人不由忐忑,“宫…宫主…这…”

“继续前行。”夭华的脸上平静无波,指尖慢条斯理地轻黏起一片飘落在身上的桃花瓣,缓缓置于鼻尖轻轻闻了闻,眼角斜挑,说不出的邪魅妖冶,难以用言语直接来形容究竟是桃花瓣点缀了那红唇,还是那红唇点缀了桃花瓣。

“是。”四名魔宫中人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夭华,又急忙转移开视线,稳稳当当地抬着软座再往前走,每走一步都小心谨慎地环视一眼四周。

夭华脚边的小奶娃,在这一期间醒了过来,整个人还有些懵懵懂懂的,小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抓住落在软座上的一片花瓣就笑着往小嘴里塞,目光左顾右盼,似乎在找乌云的身影。

夭华没有阻止,任由小奶娃将花瓣塞入嘴中。

良久,还是在这片桃林之中,好像陷入了一座迷宫一样,怎么也走不出去。

四名魔宫中人渐渐意识到这一点,心中不知夭华察觉到了没有,暂停下来请示道:“宫主,出不去。”

“都是些没用的废物。”夭华的话中没有什么语气。这时,只听一道悠扬的箫声传来。

夭华听在耳内,忽地一把拎起小奶娃就飞身而起,到了桃林的上方。

之后,顺着箫声传来的方向,夭华足尖踏着枝头,就拎着手中的小奶娃一路飞身而去。

抬软座的四名魔宫中人快速抬头往上看的时候,只觉一抹红色的影子一闪而过,已找不到夭华的身影。

穿过层层桃林后,前方如乌云所说的那样,确实有一座木屋。

木屋看上去很朴素,建在一个很大很大的水潭之中,周围一圈都是水,没有任何走道通向木屋,无形中显得木屋好似遗世独立。

木屋四周的回廊上,此时正坐着一个人,此人脸上带着一张铁质的面具,后背倚着廊柱,正吹着箫,箫声就是从他这里传出的。

飞身而来的夭华翩然落地,朝吹箫之人看去,那股熟悉感在这一刻越发清晰袭来。

被夭华一路拎在手中的小奶娃,难受地动来动去,一双小脚拼命地在半空中踹动。

吹箫之人背对着夭华,似乎毫无所觉,人未回头,箫声亦未断。

夭华看着、听着,当年的一幕幕忽然争先恐后地涌入脑海之中。

半响,一曲落,吹箫之人放下手中的玉箫。

一时间,夭华几乎能清晰地感觉到吹箫之人周身散发出来的那股落寞,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洒落在他的身上,依稀与以往很多个画面重合,尤其是人的重合。在这种重合下,现实与过往交替,近在咫尺又好似远在天边。

突地,实在难受到不行的小奶娃,小嘴一噘,就一下子哭了起来。

哭声,立即吸引了坐在那的吹箫之人。

吹箫之人顿时反射性地回过头来,在一眼看到对岸边站着的夭华后,错愕、震惊、难以置信等等神情刹那间悉数浮现在眼中,整个人好像呆了。

夭华没有动,也没有松开手中一边哭一边不断挣扎动荡的小奶娃。对面之人,真的是当年的明郁?

第四十七章 温柔乡妖女冢(下)

“君子如玉,风姿卓越”,这是当年的明郁,也是一直留在夭华脑海中的明郁,一如此刻对面之人,尽管他脸上戴着一张面具。而他手中的那根白玉箫,即便隔着距离与时隔了这么多年,但夭华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还有他握玉箫的手势与握在玉箫上面的位置都和当年的明郁一模一样。更重要的是,那股久违了的熟悉感。

四目相对,面对着面,戴着面具的吹箫之人许久才找回声音,“夭儿,真的是你,你终于来了…”

“是啊,是本宫,本宫来了,但你似乎不太愿见到本宫,到现在还不愿摘下脸上的面具。”夭华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本宫二字更是显得没有一点温度,尽管脑海中与心中还一个劲地不断涌上来过往的各种画面与场景,但表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现在这张脸,怕是摘下了面具也与不摘一样。”吹箫之人伸手抚上脸上的面具,又放下来。

夭华不难听出其中的意思,说话的语气不变,“是乌云毁的?”

吹箫之人没有回答,俨然似明摆着的事。

“为什么?”夭华再问。

吹箫之人似乎没有听到,目光已落向夭华手中拎着的一直哭闹个不停的小奶娃。

在看清了小奶娃那张像极了夭华的小脸后,吹箫之人不觉倒退了一步,声音都跟着变了,整个的气氛也随之转变,俨然刹那间大受打击,“你已经与他在一起了?这是…你们的孩子?”

他以为她跟谁在一起了?或是他以为她会跟谁在一起?将吹箫之人的反应悉数看在眼里的夭华,长睫敛了敛后,便面不改色地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没错,本宫确实已经与他在一起了,这就是本宫与他的孩子。但你也看到了,这个孩子才不过一岁左右,本宫等你至少已等了数年,是你负本宫在先,本宫不欠你什么。”

“是啊,你是不欠我什么,但是…”

“但是什么?但是你还是无法接受?可你别忘了,那夜可是你自己离开新房的。”

“那我也是因为他拿魔宫老宫主,也就是你父亲的命来威胁。”

“什么?你再说一遍!”夭华眉宇一皱。

吹箫之人已不觉有些激动起来,刚后退了的身体接着倏然往前迈出一步,明显想要近到夭华的跟前,但被回廊挡着,与夭华之间又隔着没有任何走道的水潭,心中止不住升起一股挫败感,但话语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一如深深压在心底这么多年的感情,终于有机会开口,却不想等来的是这样的结果,“我说,那夜是他拿你父亲的命来威胁,让我出去与不得跟你说。你今日既然来了这里,出现在这,就应该已经知道这些年来是他抓了我与囚禁了我,也是他毁了我的脸与废了我的武功,他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得到魔宫与你。”

夭华抿唇,一切似乎已经很明了了,原来乌云那厮当年竟用她父亲来作威胁,以此来逼明郁自己主动出去,继而抓了明郁与囚禁了明郁,致使明郁从此消声灭迹,再无音讯,难怪她这些日子以来这么连番逼迫也没能将他给逼出来。只是,乌云那厮真的喜欢她?这么不择手段地想要得到她?夭华不免嗤之以鼻,这可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而这一真相,来得未免也太晚了,已时隔了七年,什么都已经不一样了,她眼下一心想要找到他也不过只是想弄个清楚明白,解开一直压在心中的那个结而已。

或许,这样也好,至少这个结果是所有结果里面让夭华最能释怀的。

下一刻,夭华缓缓一笑,现在她倒是可以彻底放下一切回去了,冷冷淡淡地回上一句,也算是让对面之人死心,“那又如何?如今事情已经这样了。”

“那又如何?你说得可真是轻松、简单。”

“不然呢?还能如何?你总不会以为本宫这么多年还必须一直等着你吧?”

“可是,他一直在欺骗你与算计你,他想得到你也是用这样谋划的手段。”

“那又如何?”又是这四个字,夭华话中带笑,依稀中似乎在嘲讽对面之人。随即一个飞身过去,夭华落在水潭中央的木屋外的回廊上,吹箫之人的面前。

吹箫之人快速侧身,近距离看向飞身过来的夭华。

“好了,事已至此,本宫今日带你出去,从今往后你我一刀两断,再无关系。”

“可是,这么多年来我的心依旧,从未曾有丝毫改变过。这情,也能一刀两断?”吹箫之人的心头霎时像被插入了一把匕首,一步一步缓缓走到夭华跟前,直到距离夭华一步之遥处停下,手情不自禁地抚向夭华的脸。

夭华头一侧,直接避开面前伸过来的那只手,手中还拎着小奶娃。

小奶娃还在哭着,哭个不停,小脸上都是泪。

吹箫之人的手顿时落了个空,有些突兀地僵硬在半空中,“当年我们都曾说过的,从今往后心底只会留对方一个人。”

“那么久的事,本宫早已经忘了。”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就是不一样了,说夭华狠心也好,说她薄情也罢,整整七年的时间她想过各种明郁消失的原因,就是独独没有想到眼下这种可能性。而当初的一切,尽管如今还历历在目,甚至此刻还有些影响着她,在脑海中继续回荡,但也早已经被时间腐蚀。

“但我还没有忘,我还都记得清清楚楚,犹如刻在心底一般。”

“那你慢慢记着吧,与本宫无关。”

“真的与你无关吗?我们能否再重新开始?”吹箫之人的手再度抚向夭华的脸,话语与黑眸中说不出的温柔与深情,俨然似将心掏了出来,捧到夭华的面前,但没有人知道的是,他的手掌上早在夭华到来之前就已经涂上了无色无味的软骨散,是乌云吩咐的,也是乌云亲自给他的。

另外,他此刻所说的这些话与手中的这根玉箫也都出自乌云,乌云有意将他训练成明郁,为了这一天他已经在此足足模仿与被训练了数年。或者可以换一句更简单的话说,乌云训练他这颗棋子来假扮明郁对付夭华,为了今天已准备了数年。至于乌云是不是真的喜欢夭华,以及那个消声灭迹的真正的明郁是不是真在乌云手中,他其实并不知道,只知道这次夭华绝对有来无回,不可一世多年的堂堂魔宫宫主终是要倒下了。

第四十八章 妖女中毒

夭华再次侧头避开,永远不可能重新开始。

吹箫之人的手再度僵在半空中,画面与前一刻重复,周身散发出来的那股落幕感明显更浓。

夭华视而不见,就要带吹箫之人出去,先离开这再说。但刚一动,一股无力感刹那间从四肢百骸席卷而来,夭华的面色霎时一变,眸中瞬间闪过一丝杀气,没有拎着小奶娃的那只手就快若闪电地扣向吹箫之人的颈脖。

吹箫之人原本会武,后来也确实被废了,只为更好的骗住夭华,不留一丝破绽,同时也是让夭华放松警惕,毕竟一个武功已废的人几乎是没有什么威胁力的。

对于夭华的突然动手,吹箫之人其实早已经料到,也早已经暗暗做了防备,但一时间还是有些闪躲不及,颈脖一下子被扣住,窒息感立即笼罩而来,生死一线。难道,她并没有中软骨散的毒,动手只是因为察觉出了他下毒,不然怎么还会有如此快与凌厉的速度?可是,他都已经完全按照乌云的话做了,刚才说话演戏的时候更是全情投入,差点连他自己都相信了,到底哪出了问题?

她大意了!这么多年来她几乎从未中过招,一向谨慎,任何算计与暗招都逃不过她的眼睛,没人可以在她面前耍花招,但明郁啊明郁,就因为这两个字,她大意了。夭华一边迅速压制住体内已中的软骨散毒性,一边扣住吹箫之人颈脖的手反手给了吹箫之人一掌,点了吹箫之人身上的穴道,再一把掀了吹箫之人脸上的面具,并一脚踹向吹箫之人,顷刻间令吹箫之人跪在她脚下,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果决利落。

被掀掉了面具的脸,陌生至极,俨然不是什么明郁。但不得不说,他假扮明郁假扮得还真像,不只是声音与气质,就连那股给人的熟悉感都活生生地演出来了,以假乱真,再加上那些温柔的话,故意拨开尘封已久的记忆,不愧是乌云训练出来与拿出来对付她的人。夭华面无表情垂眸看着,将掀掉面具的这张脸收入眼底。

吹箫之人双膝重重着地,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忍不住吐出一大口血来。

“是乌云吩咐的?”夭华肯定的语气。

“咳咳…宫主又何必还明知故问。”

“明郁呢?”

“不知道。”

“是真不知道,还是嘴硬不想说?想来乌云那厮训练你也训练了很久,花费了不少心思与精力吧?但到头来,还是个没用的废物。想暗算本宫,对本宫下毒,你还嫩了一点。”伴随着话,夭华一把扣向跪地之人的肩膀,就硬生生捏碎了他肩膀的骨头,在他吃痛松开手中的玉箫之际,足尖一抬将玉箫勾起,继而一把握住飞起的玉箫,冷然飞回到岸边。夕阳的余晖下,红衣如血,衣袂飘飘,长长的衣摆拖延在身后的地面上,周身散发出一股凛冽肃杀之气。

被捏碎了肩膀骨头的跪地之人痛得直咬牙,冷汗涔涔,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刚才那一刹那真的是体验了一回生与死一线之间的感觉。不愧为妖女,下手真狠。不过,更让跪地之人胆颤的是,他没完成任务,没有成功下毒,不知道后面该怎么向乌云交代,想想都一阵后怕,今日这一切可都是乌云谋划已久的。

被夭华拎在手中的小奶娃已被吓得忘了哭,小脸湿淋淋而又苍白,小小的身子一抽一抽地打起嗝来。

夭华没有回头,双眼重新环视一圈,凌冽中不乏若无其事的样子,还勾起唇,“祭司这盘棋布得可真够有耐心的,甚至不惜置之死地而后生,拿自己与这个小奶娃来冒这么大的险。但可惜,还是‘辜负’了祭司的这番好意,让祭司你白白忙活了这么一场。怎么,事已败露,还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