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见到秦延之之前我却先见到了任墨予,他一袭黑袍风尘仆仆冲进牢房时,我正眉飞色舞的给月倾颜讲述大伯二伯他们的光辉事迹,月倾颜听的两眼放光,大有落草为寇之意,我倒是嫌弃他文弱书生,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又不会武功,来了寨子里也是吃白饭的。

任家二公子很不高兴,我跟他的时间也不短了,大抵一眼就能辨出喜怒,这会儿他正面无表情的瞪着我,好似想将我瞪出几个窟窿。

月倾颜偏头闭眼假装不存在。

好半天,我被他瞧着有些心虚,遂小声说道:“我可没故意要背叛你,你千万别杀我,我怕疼。”

他依旧不说话,就这样看了我片刻,而后举剑斩了过来。

我的惊叫声还未出口,熠熠剑锋停在我的颈项,斩断几缕青丝飘落肩头。

任墨予说:“你愿意为了他去死,却不愿给我一个保护你的机会,为什么?”他盯着我,满面悲哀,幽深的瞳眸似有万千情绪无限翻滚,最终归于平静。

半晌,他还剑入鞘,转身而去,一如他来时那般匆匆,墨玉蟠纹的袍角沾了些许泥土,斑斑点点仿佛刚从战场回来。

“昨天,我去镇压书院暴动了。”他背对着我说出这句话,清冷的语调不带一丝情感。

我抿嘴,月倾颜却蓦得睁大眼睛,冷冰冰的盯着他的背影看。

“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任家二公子依旧语气森冷。

“有。”我偏头想了想,终是说道:“我饿了,从昨天中午就没吃东西,真的…好饿!”

任墨予的背影隐约晃动一下,随后大步迈出牢房,只硬邦邦丢下一句话:“我只是来看看你的心到底有多冷,能够狠狠将我的一切践踏在脚下。”

他走后,屋内又静了一会儿,月倾颜才收回目光对我说:“这位二公子风流成性,为人奸佞狠辣,未成想骨子里倒也是个情痴。”

我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只是很晚的时候,南叶跟微微拎着食篮进了牢房,打开一看,赫然是一碗牛肉面,热气腾腾,香飘四溢。

看着那碗诱人的牛肉面,我竟全无食欲,脑中莫名其妙蹦出梦里的那只小牛犊——小二黑。

26第二五章:斩男宠

后来几日我一直在牢房内吃牛肉面,吃到最后我特别想换换花样,微微她们却雷打不动的送来,且每次都会唠叨二公子长二公子短,无非就是今儿个没吃饭,明儿个睡不好,然后又发脾气之类的事情。

可每次月倾颜听到后总会两眼放光,我以为是饿坏了,让他吃东西,他却笑着回答:“任墨予会如此,只能说明延之现在活的很好。”语毕白眼一翻饿晕过去。

秦延之活的好不好我不得而知,我就晓得他现在活的很不好。

勉强给他灌了几口面汤救醒,微微又说:“老侯爷今儿个回府了,说是为了响应朝堂的廉正之气,整顿家风,要斩府里的两个男宠。”

于是,月倾颜“嘎…”一声又抽了过去。

我拭了拭额头,竖大拇指:“果然是老姜,这借口好,冠冕堂皇!”

“云公子这几天想吃什么?我跟南叶偷偷去厨房给你做。”微微难过的看着我,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

我狠命的掐月倾颜人中,掐的红通通的一片他还未醒,于是泄气道:“麻辣子鸡,红煨鱼翅,冰糖湘莲,盐火局鸡,冬瓜盅,烤乳猪,佛跳墙,醉糟鸡,红烧果子狸,西湖醋鱼,盐水鸭,符离集烧鸡,松鼠桂鱼,清炖甲鱼…”

微微张嘴瞪了我片刻,埋头收拾好食篮,起身走了。

“哎…哎…我还没说完呢。”我冲着她的背影喊道:“上面那些可以没有,麻烦下次把牛肉面换成羊肉面或者猪肉面…”小妮子很有脾气的走了,理都不理我。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当我还在梦想着吃碗羊肉面时,老侯爷来了,他的出场很气派、很壮观、很华丽、很雄伟…

当时月倾颜就在我旁边晕着,我倚在墙角抬头望,瞬间就被他光辉耀眼的形象震慑住了,好美的大叔奥…沉着稳重有气场…

下一刻,美大叔开口了:“把那个醒着的捆起来,用刑。”

我敛容,决定收回方才对他的所有夸赞。

“爹爹,云子宁只负责传讯,应该不会知晓信的内容。”任墨予的声音由上方传来,我这才发现昭文侯府的两个儿子都跟在身后,面色忧忧。

老侯爷盯着自己的小儿子皱了皱眉,淡淡道:“那把晕着的那个捆起来,用刑。”

此话一出,只见昭文世子的面色一变,两腮哆嗦道:“月倾颜已经深度昏迷,用刑怕也是逼不出口供,望爹爹三思。”

听闻此言,老侯爷彻底皱紧了眉毛,眼神怪异的打量自己的两个儿子。

我忙垂首做萎靡不振状,以博取世人的怜悯和同情。

可是,老侯爷显然是没有同情心的,他沉默片刻,依旧吩咐道:“全都捆绑起来,拖到院中央吊起来暴晒,晒死为止!”语毕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我低着头待众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刚要舒口气,忽而听闻老侯爷沉沉的呼喝由门口传来:“墨予!”

我猛的一抬头,见任家二公子仍长身立在原地,定定的看着我,片刻,我还没反应出状况,他已跨前一步俯身将我压在墙上,两手环住我的腰,头一低便吻了过来。

炽热的齿唇交缠,我的耳畔只剩他粗粗的喘息以及剧烈的心跳,腰上的双臂越收越紧,仿佛要将我揉碎一般。

嘴里是苦涩的味道,异样的感觉从丹田中升腾。

双手忽而有了力气,我毫不犹豫一把将他推开,怒目而视,“任墨予,我告诉你,你要吻我得经过我的同意,不然就叫非礼,你信不信我一掌拍飞你!”我举起手掌作势要打他,内力竟源源不断的从丹田涌出,充盈全身,我内心一喜,手掌没收住,“啪…”得一声掴上他俊秀的面庞…

他的左半边脸瞬间肿胀的跟他哥一样胖。

原来…这就是打肿脸充胖子…

可为何我的心也跟着颤动一下,愧疚的感觉油然而生,我愣愣得举着手,歉然道:“对不起,我虽然想打你,但没想打得这么用力。”

任二公子赤红着双眼瞪着我,他紧紧抿着唇,手掌用力握起,骨节泛白,青筋凸起。

气氛越来越阴沉,身侧的月倾颜轻轻蠕动身子,闷哼一声,门口传来家丁的声音:“二公子,侯爷让您马上去书房找他商议事情。”

任墨予依旧站在那里,他说:“云子宁,你不要以为我没了你不行,你不要以为我会一直爱你,你也不要以为我会一直念着你,你走了以后我会很快再找好多好多女人,个个都要比你美,我会当世子,做侯爷,娶妻生子,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我会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他嘴角一扯弯出一个笑,肿胀的半边面容益发高高鼓起。

“其实忘了挺好的。”我发自内心的说。

等我回了山上,我也会把秦延之忘得一干二净,他做他的忠臣,他娶他的长公主,或者连蝶衣表妹一起纳了妾,这些都与我无关,我要抢好多好多的美男子做压寨相公,个个都比秦延之好看,我会当寨主,做贼头,招呼一帮相公伺候我起居饮食,闲暇的时候领着他们去后山练武,强身健体,忙的时候就让他们帮我处理山寨事务,物尽其用…

我不知道任墨予是何时走的,其实我想跟他说声“谢谢”的,谢谢他一直以来为我做的一切,可是刚刚打完人家又立马说“谢谢”总觉得味道会有些怪,于是我便没说,后来我跟月倾颜被分别捆绑到院子的两侧,吊绳勒得手腕生疼,我便没心思考虑这些,只盼着夜幕快些降临,我好施展功夫将饿得半死不活的月倾颜扛出侯府。

之后如何…或许我会把他扛回山寨做教书先生,为山寨的兄弟们普及文化知识,我们要做有文化的山贼,有内涵的山贼,吟唱着诗词去打劫的山贼。

“月倾颜…”我隔着老远唤他,“你愿意跟我回家吗?见见我爹,还有大伯二伯三叔…”

老远的人影晃动一下,没理我。

我不死心,继续劝道:“反正你呆在京城也会被人欺负,不如跟我走吧,我会保护你的。”我想拍着胸脯打包票,却没腾出手。

漆黑的夜里,吊着的人影继续抖动。

“这样啊,你不是欠我一个大人情吗,就把你自己赔给我吧,我不嫌弃你…”他的确是不适合留在京城了,长的那么招摇,名声又那么臭,走到大街上都怕被人丢臭鸡蛋。

吊着的人影无论如何都不搭腔,只是抖得如风中的枯叶一般凌乱。

初夏的午夜刮起一阵冷风,旁侧的花丛也开始抖动,隐约听见压抑的呕吐之声,还有人低低咒骂:“呕…不行了,太恶心了,我第一次听到男人跟男人表白…”“今晚这件事情结束后得去找个女人暖暖身子,太惊悚了…”“世子爷的男宠跟二公子的男宠啥时候勾搭到一起的…恶啊…”

咦…什么状况?

我抬头四下环顾,嗅到了阴谋的气息,老侯爷那美大叔该不会是想以我跟月倾颜为诱饵钓秦延之吧,一念及此,我顿时警觉,压低声音去提醒小月子:“月倾颜…月倾颜…你听我说…”

“我说云子宁,你有完没完啊!”昭文世子满身横肉的从草丛中蹦出来,瞪着大眼睛想一口吃了我,那仇视的样子活脱脱像是我抢了他的女人…呃,男人。

“我…”我打眼将周围的草丛溜了一圈,至少能埋伏上百个家丁,秦延之要是来了定会丧命于此。

“我告诉你,月倾颜他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死人,你省省吧,别再打他的注意!”昭文世子继续抖着他肥大的身躯扞卫自己的男人。

“我…”我抬头望天,情况有点复杂,我现在该不该施展功夫拍晕这只聒噪的野猪,这真的是个严肃而认真的问题。

“你不要拿着肉麻当有趣,就凭你想保护他,你还不得指望墨予护着你,否则早被我爹拖出去斩了!”他插着腰指着我骂,浑身哆嗦,唾沫横飞。

“墨予他以前总换着女人睡,夜夜做新郎,风流倜傥,跟禽兽似的…可是自从遇到了你,他变得窝囊啊,比禽兽还不如…”昭文野猪抚额深沉,满面哀痛。

“我…”苍天啊,大地啊,下一道雷劈死我吧。

“大哥…”任家二公子缓缓从草丛中立起身子,咬着牙硬逼出两个字,一半脸黑着,一半脸肿着。

呃…任墨予也来了,情况更加复杂了!

我大声呼叫不远处的黑影:“月倾颜,月倾颜,你快别睡了,人都到齐了。”

吊着的黑影依旧晃动,不发一言,如同死了一般沉静。

月黑风高杀人夜,冷风嗖嗖,一个矫健的身影“噌噌噌”越过昭文侯府奢华的墙门直奔后院而来。

蒙面侠…秦延之来了…

霎时,我泪流满面,这下人是真的到齐了,情况已经复杂到不能再复杂。

27第二六章:那一夜

“月倾颜,你可以继续再睡一会儿,暂时没你什么事。”我使劲挣开手腕的绳索,冲着那快速跃近的黑影大喊道:“秦延之,你别过来,有埋伏!”

昭文世子正骂到欢畅处,忽然见我挣脱捆绑落了地,肥大的身躯一震,退后几步躲在自家弟弟身后,继续骂道:“你就是个祸水,妖孽,满肚子坏水,举止野蛮,谈吐低俗,气质粗鄙…”

我懒得理他,憋足气力冲远处喊道:“秦延之,你千万别过来,这是个陷阱。”

远处的身影听到我的呼喊,身形一顿,瞬间又急速冲这边奔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我能看清他闪亮的眼睛。

秦延之…他真的来了。

任墨予从容不迫得站在草丛边上,望向我的眼神闪烁出奇异的光芒,他的眉梢一挑,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浅笑,恰如我初次在醉金坊遇到他的模样,妖孽而魅惑…只不过左边脸有些肿,不晓得会不会自此毁了容…

昭文世子也依旧是我初次见到的模样,五大三粗满脸横肉,天然一副山贼长相,此刻扯着脖子骂我骂得有些气虚,抚着胸口为自己顺气。

“我会杀了他的,你信不信?”任墨予的声音不高不低,随着凉凉的夜风轻轻飘进我的耳朵。

“我不会让你杀死他的。”我盯着月色下邪魅的男子,疾速向秦延之奔来的方向退去,接触到他身体的那一刻,我感到莫名心酸,他的身姿依旧挺拔如昔,暖暖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衫透过,令我想起了无数个相抵而眠的夜晚。

我抬头望向他的眼睛,幽深如碧潭,无波无绪,沉静自然。

“你怎么来了啊?他们正要诱你过来除掉你呢。”我轻声问他。

秦延之跟我并肩而立,沉沉说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死掉,师兄已经死过一次了,那一次我没能去救他,令他落至今天这种境地,还有你…如今,即便是陷阱也罢,我都愿意跳下去。”

“奥…”我低了头,莫名有些失落,人家是在救月倾颜的,救我大概只是顺路。

“你的武功怎么恢复的这么快?”他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一面警惕得握紧手中的长剑,拉着我缓缓向捆绑月倾颜的刑架靠拢。

这个…我有些窘,挠头答道:“被任墨予强行摁住亲了一口,于是便恢复了。”虽然这个答案听起来很奇怪,但我还是如实招了,因为这是事实,这件神奇的事情发生时,我也很惊讶很喜悦,以至于一个把持不住将全无防备的任二公子掴成了猪头。

秦延之诧异的盯着我,眼神有些飘。

我刚想出声解释一下,花丛旁的任墨予瞬间飞身掠过,腰间的长剑已经出鞘,在月色下散发出森冷的光芒。他身后的昭文世子也挥着手掌大喝道:“抓刺客啦,所有人都出来抓刺客啦,只要死的不要活的,手刃刺客者赏银万两,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唰唰唰…”花丛,草丛,墙根,树顶,屋檐,凡是能藏人的地方均层出不穷的往外冒人,个个手执凶器,双眼闪烁,望向我们的眼神仿佛看到几枚到处乱蹦的大金子。

我瞪眼,张嘴:“不用这么夸张吧。”

紧接着,我的眼珠差点没从眼眶中掉出来。美大叔甚是悠哉的从就近的屋子推门而出,周围姹紫嫣红围着一圈娇俏丫头,有端果盘的,有打扇子的,有捧糕点的,有拿着披风垂首而立的,还有几个家丁殷勤的搬出一张硕大的太师椅安放到院中央。

如此,美大叔开始稳稳的坐在椅子中吃葡萄,时而拍拍手,说:“那个云子宁,你是叫云子宁吧,没事别傻愣愣的站在那里,挡着我看不到。”

我猛然回神,转头一看,可怜的秦延之已经被堆积成山的人群埋了,任墨予招招狠辣,直取其要害,旁边的家丁拿着武器团团围住,时而偷袭一番,背后来一刀,将打群架的基本要素演绎了个十足十。

我跺脚,“你们无耻!”旋即就近撂倒一个家丁夺了把龙牙大刀冲进人群。

实话说,我是使剑的,不大会用刀,在家就用过菜刀,帮厨房的阿婶杀过鸡,还因为手抖只剁了半个脑袋下来,那生命力特别顽强的小公鸡愣是扑腾着绕着院子飞了一圈,到处洒落被屠杀的证据。

“子宁,你带着师兄先走,我殿后。”秦延之扬声冲我喊,嗓子已嘶哑,大概是应对的有些吃力。

“不行,要走一起走!”我挥舞着龙牙大刀开始疯狂的拍打那些家丁的脑袋,拍晕一个是一个。

拍着拍着,我感觉自己好像在拍苍蝇。

又拍了一会儿,我觉得比苍蝇难拍。

拍到最后,我的手都麻了,苍蝇也快没有了,世界就要清静了。

老侯爷坐在院中“啪啪啪”拍手,哈哈大笑道:“云子宁,好刀法。”

昭文世子不屑得挑了挑眉毛,嗤之以鼻。

当院侧只剩下任墨予跟秦延之时,我又一次愣了,我不想让任墨予杀了秦延之,我也不想让秦延之杀了任墨予。我与秦延之近半年的朝夕相处,夫妻能做的事情…大抵已经尽数做过了;我与任墨予吵吵闹闹也近半年,亲兄弟之间的事情…大抵也不过如此。

月色下,两名武艺非凡的男子缠斗在一起,邪魅的二公子狠辣善攻,温润的秦家大公子沉稳善守。

我盯着他们看了半晌,忽而忆起爹爹在山上时说过一句话:“这个世间善恶其实分得并不清,某些特定的时刻,好人会做错事,坏人也会做好事。”在皇上和秦延之的眼中,昭文侯府是坏的,可在任墨予的眼中,事情便要反过来看。

我又瞥了一眼远处的老侯爷,他正侧首淡淡说着什么,昭文世子在一侧频频点头,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于是我转身直奔月倾颜而去,三下两下解开捆绑,扶着他说道:“别睡了,再睡要出人命啦。”

他依旧深深埋着头不说话,我想他大概真是饿晕厥过去,便连拖带拽的扯着他走到秦延之身侧,说道:“我们边走边撤,如何?”

“好。”秦延之转头望了我一眼,笑得绚丽。

对面的任家二公子抿紧双唇,不发一言,看得我好生不习惯,他此刻应该破口大骂我忘恩负义才对。并且以任墨予的功夫,何至于到现在都未曾拿下秦延之。

然而,还未待我细想,二公子手中的长剑直直攻向昏迷的月倾颜,出手疾速且狠辣,秦延之反应极快,一把将我和月倾颜揽至身后,手中的长剑却硬生生被磕落在地。

“咣当”一声响,我本能的挥刀接住任墨予的又一轮攻击。

于是任家二公子终于说话了,他说:“你若狠得下心便杀了我,否则我必杀他!”

“咱们讲和吧,我武功没你高,打不过你。”我闷声认输。

“子宁…”“你个笨蛋!”秦延之和任墨予的声音同时响起,出奇的默契。

有些事情可以讲和,甚至投降,可有的事情却不能,比如感情…

那会儿我并不十分清楚,只是跺着脚语带哭腔:“可我真不想跟你打…还有…”

你们再逼我,再逼我就哭给你们看!

我这厢眼泪还未酝酿出来,神奇的事情又发生了,半死不活的月倾颜忽而活了,只见他身手敏捷的捡起地上的长剑,狠狠得戳…刺进秦延之的胸膛。

余光瞥见老侯爷正嚼着一粒葡萄浅笑,如同一只大尾巴狼。老姜果然是老姜,此月倾颜非彼月倾颜,原来这就是他们的后招…

秦延之一掌击退假扮月倾颜的死士,眼神悲哀的望着我,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浅笑,他说:“子宁…”

这下,我是真哭了,我握着他的手说:“你不要死,你别死啊…”

“别哭别哭…”他忙伸手拭去我面颊的泪珠,轻声说到:“你别难过,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现在不说怕以后都没机会了…”

他虚弱着说这话时,任墨予手中的长剑又攻了过来,直取秦延之咽喉。

当时的情况非常的混乱且复杂,我甚至都不晓得自己手中的大刀何时□了任家二公子的肩头。

温热的鲜血四溢,两个男人都不服输的站在那里对视,一个胸口插着柄长剑,一个肩头插着把大刀。

我站在他们中间登时就懵了。

“秦延之…你…”我扶着秦延之,有些不知所措。

任墨予单手扶肩,忽而就对我咆哮开来:“你滚!你有多远就滚多远!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他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分不清是因为疼痛还是愤怒。

我松开秦延之的手去扶他,一面只顾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任墨予埋头不答,片刻,他蹲下身子紧紧蜷缩起来,如同受了伤害的小兽。

“对不起,对不起,很疼是吗?”我俯下身子想去看他的伤口,手背上忽而湿漉漉的,冰凉一片。

他哭了。

我也蹲下身子,任由他的泪水沾湿衣衫。

好半天,秦延之的声音低低传来:“子宁…”此时,他已站立不稳,单手扶住墙壁勉力支撑,俊逸的面容益发苍白,他说:“我输了,没有输给任何人,我输给了你。”语毕他冲我浅浅一笑,眼中满是宁静的淡然,如白云漫卷。

下一刻,他握住胸口的长剑踉跄走向院内,声音高扬而嘶哑:“昭文侯爷,在下秦延之,想与你做一笔交易。”他的身形晃动,却始终不肯倒下,如玉的白袍沾满斑斑点点的血迹,然而此刻在月色下竟熠熠生辉,美的不似凡间。

我起身想去扶秦延之,手却不知何时被任墨予紧紧攥住,他就那样牢牢抓住我,紧的毫无缝隙,固执的不肯松手,即便痛的浑身颤抖。

老侯爷稳稳坐在太师椅中,他微笑着望向秦延之,淡淡道:“此刻你已是阶下囚,凭什么跟我谈条件?私闯侯府之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即便你此刻死了,也没人护得了你。”他随手接过一条湿毛巾擦着手,如同刚刚用完膳。

“一块玉佩,你找那块玉佩找了好久吧。”秦延之的语气依旧从容,只是声音有丝犹疑,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我赌这锦绣山河,我赌那崇高帝位,我赌你的蓬勃野心。”

此话一出,昭文侯爷的眼中瞬间迸发出一抹冷冽的寒光,他抬手将毛巾缓缓递给身侧的小丫头,仿佛并不欲与秦延之深谈。

秦延之长身立在院中,青丝披散,嘴角含笑,一如他平时一般从容淡然,雪白的袍角随风飘洒,漾出一波又一波的细纹。

好半天,好半天,昭文侯爷忽而朗声笑起来,他边笑边拍手,“你倒是个知晓变通的,比你那死鬼老爹强很多。”他的语气平和,分不清是赞赏还是揶揄,只是那一瞬间,我看到秦延之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自此他的眸光再未落向我半分。

我的手被任家二公子紧紧攥住,即便他吼着让我滚,却也并不曾松开半分。

我因为误伤了他便也顺着他的意思,大夫前来给他清理伤口时我就陪着,后来那老大夫说了句“无甚大碍”便下去熬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