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病得迷迷糊糊的,一直说着胡话,晚上,眼见着不行了,皇后只能宣来了肃顺等一干大臣,只求皇帝能有片刻清醒,安排下后事。

快到子夜时,他果然醒了,虽然仍是出气多、入气少,但也已经令人感天谢地。

勉强睁开了眼睛,他扫视了我们一眼,皇后扑了上去,嘤嘤泣道:“皇上,你终于醒了,吓死臣妾了!皇上…”

他阖了阖眼睛,艰难地叫道:“肃…肃顺…”

肃顺脸上一喜,忙跨前两步:“臣在。”

“朕…朕大行之后,由…皇长子载淳继承皇位…”

“皇上!”众人齐齐惊呼一声,咸丰这是在说遗嘱了!

丽妃悲泣一声,不顾一切扑到床边,哭道:“皇上,你别说了,这种事情,等皇上身体好了再慢慢想也未迟啊!”

咸丰艰难地抬起手来,这些年他最宠的就是丽妃,两人的感情自然非同一般:“朕…自己是什么情形…朕自己清楚…”

仿佛带着深深的遗憾,他又抬起头来看着肃顺,接着说道:“皇长子…年纪尚幼,特命御前大臣载垣、端华、景寿,大学士肃顺,军机大臣…”他一气说了一串名字,忍不住停下来大口大口喘着气,“军机大臣穆荫、匡源、杜翰、焦祐瀛…”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似乎反复思量着什么,不单只肃顺等人绷紧了脸,连我也有些心跳加快起来——再加入了我这个变数之后,历史会否发生改变?

有些恐惧又有些期待,只听咸丰终于往下说了:“特命这八人为赞襄政务大臣,协助幼帝,处理国政。”

此言一出,肃顺等人自然是喜上眉梢,我却忍不住默叹了一口气。原来,一切都还是原样!

他的眼光又转到了我们这些后妃身上。

大口大口喘着气,他看着丽妃他他拉氏,眼中满是温情:“玉儿…别哭了…生老病死,谁…没有这一遭呢?只是…朕…要先你而去了…”

丽妃只是哭,说不出话来。

“不过…就算朕去了…你已育有一女,皇后也…宅心仁厚,你…朕不担心…”他喘息着看向皇后,“皇后…你一向都做得很好,朕…也不担心…王海…”

他叫着贴身太监的名字,王海在一旁听了,忙抹了把眼泪,早已对皇帝的一举一动心领神会的他急忙碰上一个精美的盒子,咸丰伸出颤抖的右手,指着盒子,王海急忙把他打开。

锦布中,静静躺着一枚褐色的印章,王海上前两步,恭恭敬敬将它递给皇后,皇后颤抖着双手接了过来,拿起来一看,印章上刻着“御赏”二字。

原来他早已准备好了!

“皇上…”皇后抹着眼泪,看着咸丰。

“今后…你贵为皇太后…这枚印章…就给你吧…”咸丰看着肃顺等人,“但凡国政大事…尔等切不可自作主张…幼帝年纪尚小…需…需加盖皇太后印…方可施行…”

他说了这么多,已是气喘吁吁,而对于这项任命,多少肃顺等人是有些惊讶的,毕竟他们一直以为已经得到了皇帝绝对的信任。但事到如今,他们也不能再说什么,只能唯唯诺诺应了。

咸丰没有精力理会这些,眼光转到了我的身上,顿时变得复杂难明。

“兰儿…兰儿…”他呢喃着。

听到他叫我,我的眼泪一下子便涌了出来,急忙趴到他的床前。

“皇上…”叫了一声,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伸出手,轻轻摩挲着我的脸颊,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兰儿…你只道…朕一直防着你…可…可你却不明白…你…在朕的心中…一直都是…特别的…”

我轻轻拉着他的手,瘦骨嶙峋,却无比眷念,因为我知道,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拉他的手!

“皇上,你也从不明白臣妾…臣妾其实真的…真的想过,要跟皇上白头到老…”我也轻声说出,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

他紧喘了两下,蜡黄的脸上,苦笑着:“朕…现在才知道…原来…原来…”

“原来”什么?他没有说出来,只是用手在枕头底下摸着。王海见状,急忙凑上前来,帮着他拿出枕头底下的一方锦帕,包着的东西。

咸丰吃力地打开锦帕,露出里面一方浅黄色的印章。

我的心剧烈跳动起来。我曾在后世见过,这便是慈禧的“同道堂”印!

“日后…你也是皇太后了…总不能没有印…这…便给你吧…”他看着我,沙哑的嗓音,却是无比的柔和。

看着这一方御印,我的泪水狂涌而出,一时之间,遮蔽了双眼,一切的一切都成为了朦胧,我只觉得喉头堵着些什么,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为了它,我所付出的代价,是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处心积虑的勾心斗角,一直以来的担惊受怕,战战兢兢、步步为营,为了它,我断送了自己的爱情、婚姻、家庭、幸福,为了它,我失去了自己的丈夫,也差点失去了我的孩子和我自己!如今,它就在我的眼前,我突然不知道以前所做的一切,是否值得?!

“拿着吧…兰儿…”咸丰轻轻抚摸着我的脸,“这枚印章…早该给你的…可…”

“可”什么?我们心知肚明。我哽咽着,双手接下了“同道堂”印。冰冰凉凉的感觉从掌心处传来,一直穿透到我心里,小小的印章突然之间变得无比沉重,我知道,从这一刻起,中国的命运便交到了我的手里!

说了这许多话,咸丰已经很累了!他闭上了眼睛,挥了挥手,示意我们都下去。我和皇后等人擦着眼泪站了起来,转过头来,正好看到肃顺阴沉的脸色。他一直处心积虑要把我除掉,谁料机关算尽,到头来我仍然要爬到他的头上,怎不叫他气恨难平?!

该高兴的!我心里却变得沉甸甸的,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正要随着众人向外走去,忽听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

“皇后…你…你留下…”

一众人包括我在内,不由愣住了。我转头看着咸丰,不尽然想起那传说中的针对慈禧的致命密诏。难道真有其事?

“除了皇后…你们都退下吧…”他虚弱但坚定地说道。

我见状,无可奈何,只好躬身道:“是。那…皇上,臣妾等告退!”

一行人回过神来,急忙附和着,鱼贯而出。

我走在最后,看了咸丰和皇后一眼,心底叹了口气。

在原来的历史上,这所谓的一纸遗诏便没有起过什么作用,更何况决定改变一切的我,更不会把它放在眼里。只是这里面所代表的意义,却难免令人遗憾!

末世朱颜第二部 家国殇 第四十一章

咸丰十一年七月十七,咸丰病逝于承德避暑山庄烟波致爽殿,年仅三十一岁。

年轻的皇帝死了,留下一滩破败的烂摊子。国家已经是千疮百孔,政府中分门别派,朋党之争愈演愈烈,后宫里,一堆年轻的怨妇和孤儿寡母,指定的继承人不过五岁,正是主弱臣强,大权旁落的征兆已显。

所以我没有时间悲伤,尽管我自己便是那群寡妇中的一员。

按照计划,安德海现在应该已经将咸丰的死讯传递给了弈忻,但在他到来之前,我必须争取到皇后的支持,否则辛酉政变会困难很多。

在咸丰门前守灵了一夜,我和她都十分困倦。我打起了精神,对她说道:“姐姐,事到如今,皇上已经去了,照规矩,我们应当把这事儿昭告天下才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尽快让皇长子继承大统乃是当务之急啊!”

皇后揉着额角,疲惫地说:“这倒也是。也罢,交代肃顺他们去办也就是了。”

我点点头,转头对小路子说道:“去,请肃顺大人他们过来。”

小路子应着去了,不一会儿,带着肃顺等人走来。

“臣等参加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说着话,几人拜了下去,却只是应对后妃的礼节。

我瞟了一眼皇后,皱了皱眉头道:“肃大人,先皇已经驾崩,你们的礼仪…是否应该改一下呢?”

肃顺挺直了腰板,大声说道:“皇上虽已驾崩,但皇长子尚未继位,两位娘娘的封号仍未确立,在此之前,臣等只能以旧礼参见,这是祖宗规矩。”

这番话其实也是在情在理,但能否为当事人所接受可就是个很玄妙的问题了!

果然皇后皱了皱眉头,说道:“罢了罢了,无谓在这事儿上纠缠不休。这次请你们来,就是要你们赶紧准备皇长子登基的事儿。国不可一日无君,你们要加快!”

这话也是在情在理。没想到肃顺却梗着脖子说了:“启禀皇后娘娘,臣等早已拟定,尊奉皇后娘娘为皇太后即母后皇太后,尊懿贵妃为孝钦皇太后即圣母皇太后。但如今时局多变,内忧外患,皇上驾崩的消息传出恐引致各方不安骚乱,臣等的意思是皇长子可暂代帝位,但登基仪式却应待回京之后再行举行。”

皇后愣了一下,不由道:“这…这种事情,咱大清国可从来没有过啊!难道你们要把皇上驾崩的消息隐瞒下来不成?”

肃顺忙道:“启禀皇后娘娘,这只不过是权宜之计,臣等没有隐瞒皇上大行之事的意思,只是为了时局安全考虑,暂不发布而已。”

我趁机道:“即便如此,各位皇室宗亲,尤其留在北京的各位王爷们,他们至少应该通知到吧?在公在私,都没有隐瞒他们的道理。”

“这…”肃顺语塞。

“有什么不对吗?尤其是六王爷,一直在京城主持大局,皇上的灵柩要送回京城,总得先知会恭亲王早做准备才是。”其实他要瞒的不过就是恭亲王一伙,我是在看笑话,他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套了进去。

肃顺顿时无言以对。

皇后此时也看出名堂来了,不由面现不愉,冷冷说道:“懿贵妃说得没错。皇室宗亲总要通知到的,而且京城方面也要早做准备,此事刻不容缓!”

肃顺等人的面色也难看起来,端华看了看我们,急忙恭声道:“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息怒!依臣看,不如这样。咱们先知会恭亲王,让他在那边处理着扶梓回京等事宜,登基大典还是等回京之后再说吧!”

皇后看了看我,我微微点点头,于是她转头对肃顺等人说道:“既然皇上命你等为赞襄政务大臣,便是相信你们定能摒弃成见,一心为国,为我大清江山鞠躬尽瘁。如今既然你们都认为此时不宜举行登基大典,那就延后到皇上灵梓回京之后吧!但皇室宗亲须要通知他们,也让京城的六王爷早做准备。”

双方等于是各退了一步,肃顺等人也只好应了,退了下去。

待几人的身影走出去,皇后便长长叹了口气,靠在炕上,更是显得疲累了。我学着她,也是一声长叹。

此时奶妈走进来,禀报道:“禀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大阿哥醒了,闹着要见额娘呢!”

我和皇后对视一眼。

载淳虽然年纪小小,心智却很成熟,当我把咸丰的死讯告诉他,原以为他不会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谁知他竟哭了个昏天黑地。后来哭得累了,睡着了,我们都体恤他年纪太小,没叫他跟我们一起守灵,而是径自去睡了,这会儿睡醒了来,自然又念着他的皇阿玛,哭闹起来。

“带他进来吧。”我叹道。

不一会儿,小小的身影冲了进来,扑进我的怀里。

“额娘,额娘…以后,以后是不是都,都见不着皇,皇阿玛了?”他抽抽噎噎,结结巴巴地问。

看着他哭红的双眼,原本清脆稚嫩的童音也变得沙哑,我心疼地抹去他脸上的泪花,点了点头。

他扁了扁嘴,“哇”地一声,又大哭起来。皇后本来刚止住哭噎不久,被他这么一带,又忍不住落下泪来,我也不禁觉得一阵心酸。

“乖,别哭了,你皇阿玛在天上看着你呢,你这么总是哭,皇阿玛见了会不高兴的。”我只好哄道。

“皇阿玛会在天上看着我吗?”他抬起头来看着我,泪水哭花了一张小脸。

“嗯。”我点点头。

他伸出手,胡乱抹了一把眼泪,抽抽嗒嗒地说:“那,那我不哭了,我不要,不要皇阿玛生气。”

我欣慰地看着他,拿出手绢细细为他擦干净脸,软言说道:“这就对了。淳儿,你以后是要做皇帝的人,总不能老是哭哭啼啼的,会被别人看不起。”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问:“我哭哭啼啼的,别人就会看不起我,就像现在肃顺他们一样,对么?”

末世朱颜第二部 家国殇 第四十二章

“这…”

这可真是童言无忌了!

我尴尬地看着皇后,只见她也一下子停止了哭泣,发起呆来。

“这…好了,你皇额娘和额娘都累了,你哭了这么久,也该好好休息一下。奶娘!”

奶娘应声走了进来。

“带大阿哥下去,好生清洗一下,让他休息休息。”我说道。

“是。”奶娘应着,带着载淳走了。

他虽恋恋不舍,但却颇懂事,不声不响走了出去。

皇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不由叹道:“好个聪明懂事的孩子!”

“是啊!”我看着门口,掩不住的骄傲和慈爱,“由他继承皇位,皇上也该放心了!”

皇后叹了口气道:“只是…这肃顺等人也太过分了,皇上去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们居然也…”

我皱了皱眉头,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皇上临走前,把国政交给了他们,而此刻大阿哥尚年幼,所谓主弱臣强…”

皇后不由怒道:“便是大阿哥年幼,也是即将继承大统的人哪!可现在,连登基都无法进行,像个什么话?!”

我附和道:“那是。但如今在这热河,咱们孤儿寡母的,谁会听咱们的?若是六爷在这儿就好了…”

皇后定定地看着我,我只做不知,愁眉苦脸状。

奕忻和咸丰的不合天下皆知,但我相信即便如此她也会选择奕忻。肃顺等人在咸丰归天后的表现实在有失水准,虽然只是针对弈忻,未必就是对皇后的不敬,但这事做得太过了!皇后也是人,也想掌握点权力,尤其是失去了丈夫倚恃的女人,更是要为自己精打细算了!可如今肃顺他们为了自身的利益硬是要推迟小皇帝的登基日起,难免会让皇后生出猜疑,虽说皇太后的封号是尊封上了,但权力没拿到手一切都是虚的,皇后心中的惶惑我可以理解,肃顺他们太不了解女人了!

人最怕心乱,心一乱就会失去正常的判断。在肃顺等人的私利面前,要让奕忻成为皇后的救命稻草实在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也是。肃顺他们再有能力,也不过是外人。六爷他们能说上话的宗亲都在北京,妹妹,你说是不是让他们赶紧过来比较好?”

我心底冷笑,她终究还是忍不住了!面上却有些为难地说:“这…也好,但不知道肃顺大人他们肯不肯?”

“皇上去了,请兄弟们过来祭奠这有什么不肯的?”皇后不以为然地说。

我不接话。她越是觉得理所当然,被拒绝时候的难堪和震怒就越大。

果然,当她以皇太后的名义下诏让恭亲王赴热河吊唁时,被肃顺等人力阻了。皇后气得七窍生烟,我却在旁边冷眼看着。

肃顺他们不会不知道这样会得罪皇后,但皇后为何急着要恭亲王来热河?我想他们也一定清楚!想要避免惹皇后生气,有两条路,一是按照她的吩咐马上叫奕忻过来,一是让小皇帝赶紧登基,皇后自然不会再依赖奕忻。但前一种方法会引来奕忻争权,后一种方法会导致皇太后分权,无论哪种方法,对于还未准备好的肃顺一伙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两条路都不能选,得罪皇后也就成为不可避免的结局!

肃顺他们也对自己太有信心了!以为热河是他们的天下,以为一群寡妇小孩很好控制…

没错,如果没有奕忻,如果没有跟奕忻早有勾结的我,情况也许真的就是这样!

“这天下究竟是爱新觉罗的还是他肃顺的?他们说得好听是顾命大臣,可归根到底不也是我们家的奴才?!皇上才走了多久啊?他们就这般放肆,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皇后重重拍打着台面,气怒难平地说。

“姐姐,肃顺他们的专横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你又何必气坏了身子?不划算的!”我在一旁凉凉地说着,明里是劝暗里煽风点火。

她瞪着我:“妹妹,难为你竟然这么镇静!现在天下怕是没人把我们放在眼里了,你还满不在乎!”

我忙陪笑道:“姐姐说的哪儿的话?事关皇家的体面,我怎么能不关心呢?只是这些年受肃顺他们的气受惯了,他们一向如此,便不觉得奇怪而已。”

她听我这么说,叹了口气道:“原先听说肃顺他们嚣张跋扈,还以为是有人恶意中伤…也不知道皇上为啥要让这种人做顾命大臣的,也难为妹妹你忍耐了那么久!”

我笑了笑说:“皇上也是被他们蒙蔽了,他们在皇上面前可不是这样。再说我…我也是为皇上办事,受些委屈原也不为过。”

她绞着手中的手绢,恨恨地说:“这摆明了就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可不能让他们嚣张下去!妹妹,你跟他们接触得多,你倒是说说,想个什么办法好?”

我想了想,说:“肃顺他们最忌惮的便是六爷,但即便如此,他们在热河一手遮天,怕是就算六爷来了怕也没什么作用…除非能够回到北京,而且是尽快回到北京!”

她愣了一下,问:“为什么?”

“肃顺他们一直处心积虑要弄垮六爷,如今他们成了顾命大臣,大权在握,绝不能给他们时间完成这件事!另外,六爷的势力在北京,只要回到那里肃顺就别指望能够一手遮天,咱们自然就不用再受他们的气了!”

她点了点头:“这话在理。可肃顺他们也不傻!如今热河被他们控制住了,我们势单力孤,怎么才能让他们同意尽快回北京呢?”

我抿了下嘴角,压低了声音说道:“依我看,咱们可以秘诏六爷来热河,他的点子多,一定能有办法的!”

她怦然意动,低声道:“这倒也是个办法。好,就这么办吧!”

我心里冷笑着。面对荣华富贵、权势名利,能有几个不动心的?

末世朱颜第二部 家国殇 第四十三章

慈安派去密诏奕忻的人连夜出发了,快马加鞭赶往北京。然而,再怎么快总是要一定时间的,在这段不得不等待的时间里,我也没闲着。

首先跟在热河的恭亲王派取得了联系,其次,便是联合慈安,逼着肃顺把咸丰皇帝灵梓回京的日子定了下来。

先前不让小皇帝登基,拿了局势未稳和尚未回京做借口,我和慈安算是退了一步。如今肃顺他们也不好拿回京日期做文章,迟早是要回的,难不成让咸丰的尸身烂在这里?于是定了九月二十三,一如我的记忆。

咸丰几乎把整个后宫都搬来了这里,如今说要走,哪儿是那么容易的?光是各宫的家伙什儿便乱七八糟一大堆,还有大批的宫女太监,一时之间,弄得是人仰马翻,也把主持后宫的慈安弄了个手忙脚乱。我本来也脱不了干系,但我心悬着朝廷的事儿,便推说自己不清楚,将丽妃拉了出来帮忙。

佳玉于咸丰感情深厚,他死之后,便茶饭不思,日渐憔悴。我将她硬拉出来帮慈安的忙,也是为了分散她的心思,免得成天沉湎于悲伤之中,没病也要闷出病来!慈安也是赞成的,她一向以仁爱大度著称,自然不愿看到丽妃抑郁成疾。

将后宫的一团混乱扔给了慈安和丽妃,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七月二十三,一道折子摆在了我面前,便是历史上那道著名的山东道督察御史董元醇所拟的,奏请两宫皇太后垂帘听政的折子。

历史上这道折子是在奕忻拜谒过慈禧之后,大学士周祖培指使御史董元醇上的,我却等不到这么久,将它提前了。折子是按照我的记忆,措辞草拟的,写着:“窃以事贵从权,理宜守经。何谓从权?现值天下多事之秋,皇帝陛下以冲龄践阼,所赖一切政务,皇太后宵肝思虑,斟酌尽善,此诚国家之福也!臣以为即宜明降谕旨,宣示中外,使海内咸知皇上圣躬虽幼,皇太后暂时权理朝政,左右不能干预,庶人心益知敬畏,而文武臣工,俱不敢肆其蒙蔽之术。俟数年后,皇上能亲裁庶务,再躬理万机,以天下养,不亦善乎?虽我朝向无太后垂帘之仪,而审时度势,不得不为此通权达变之举,此所谓事贵从权也!何谓守经?自古帝王,莫不以亲亲尊贤为急务,此千古不易之经也,现时赞襄政务,虽有王公大臣军机大臣诸人,臣以为更当于亲王中简派一二人,令其同心辅弼一切事务,俾各尽心筹划,再求皇太后皇上裁断施行,庶亲贤并用,既无专擅之患,亦无偏任之嫌。至朝夕纳诲,辅翼圣德,则当于大臣中择其治理素优者一二人,俾充师傅之任,逐日进讲经典,以扩充圣聪,庶于古今治乱兴衰之道,可以详悉,而圣德日增其高深,此所谓理宜守经也!”

这是我从后世作者高阳所著,描写慈禧的小说里看来的,不知真假,但此文条理清晰,切中要害,便拿来用了。反正从此刻起,历史便是由我创造。

刻意拿起这本折子,皱着眉头给慈安看了,仔细观察中,她的眼角眉梢扫过一丝喜气。

“妹妹为何愁眉不展?”她看完了折子,抬头看着我,不解地问道,“我看这折子虽说立意大胆了些,却也未尝没有道理。妹妹难道认为不是么?”

我看了看他,无奈笑道:“姐姐,难道你以为肃顺他们会同意这道折子吗?再说了,姐姐你难道没看出来,这折子保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