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这时传来敲门声。太子便去开门,取了东西进来。原来是一盆热水,盆沿搭着雪白棉巾。还有一套看起来颇新的女式衣裙。

魏紫吾心中一喜,太子手底下的人办事速度也太快了。

她便笑着伸出手,等着太子将衣裳递给她。但太子却将所有东西放在了屋子正中的桌上。

魏紫吾只能慢慢收回举在半空的手。她穿着这鱼尾巴,在水里还能动,在地上可就寸步难行。她本就只能坐在床上,太子不给她,她便拿不到。

男人修长的手慢慢拧着雪白棉巾,侧首盯着她,道:“睡平。”

魏紫吾微怔,睡平是何意…?

顾见邃已握着拧过热水的棉巾走到她面前:“你身上泡了那样多人泡过的水,不觉得脏?躺下,我帮你擦净了,你再换上衣裳。”

“…”魏紫吾惊疑之下,一时失语。似是连时间也凝滞。

“我跟你说躺下。”顾见邃重复道。

他朝魏紫吾俯下身,鼻尖几乎抵上了了她的,一手还往她腰上不轻不重一掐,魏紫吾躲闪之下,轻易地便被男人迫得倒在了床榻上。

“我,我自己来,不…用殿下的。”魏紫吾的声音在发颤,去触太子手中棉巾的指尖也在发颤。她这才意识到,她朝太子泼水是件多么蠢的事。

顾见邃手轻轻一扯,帐子便垂落下来,帐钩不断地晃。

魏紫吾躺在床上,看着她上方的太子伸出手取走她的面具,四目相对,她的呼吸凌乱。

第27章

她定定神, 道:“殿下,我自己来便成的。”

“不成,我帮你。”太子捉住女孩想要抢夺棉帕的手。

魏紫吾很快发现, 太子变为与她十指相扣,然后她的手被太子压在她头顶的榻上。随即另一只手也被捉到一处,他单手轻松掌控了她的双腕。

这样的动作, 令魏紫吾胸前的轮廓更为傲人地兀显出来, 这诃子本就是欲遮还羞, 莹莹似脂玉的胸脯随着她紧张的呼吸急促起伏。

注意着魏紫吾每一个细微处的太子自然将她的变化尽收眼底,下颌骤然绷紧,喉结滑动, 他想想还是松开了魏紫吾,略调整坐姿,曲起一条腿挡了挡自己。

太子目光下移,不得不说这人鱼装束的裁制实在深谙男人心思, 这身打扮将女子的线条勾画得活色生香, 偏偏两条腿还被包裹起来,逃不掉, 也挣脱不得,平添一股任君采撷的无助和脆弱。

魏紫吾便听太子充满血腥气的声音低低道:“想把他们眼珠子给挖了。”

她心下微惊, 但太子只说了这样一句,便开始给她擦拭脖颈。

魏紫吾感受着男人的力度, 竟觉他的动作称得上轻柔细致。但就是因为太轻了, 让她觉得被太子擦过的地方异样地发麻, 让她的身体也忍不住地轻颤。

魏紫吾难以承受他这份“体贴”,便道:“殿下,你的身份金尊玉贵,而且说好的…是我给你做牛做马。怎能让我来享受,让殿下做事。”

“我怎么没看出来你在享受?”太子好笑道:“身体僵的跟木头似的,你在享受?”

“…”魏紫吾不好接话。

太子倒像是和她聊天似的继续道:“而且魏二姑娘也别太在意,我有的时候,也会给我最喜欢骑的那匹踏雪乌擦洗擦洗。自己的马,本就该多顾惜顾惜。”

“…”魏紫吾想想道:“但殿下原就对我有恩,应当是我报恩的。殿下这样…让我欠你的情就更多了…”

太子看着她,涵义深长道:“那你就当我就喜欢你欠着我好了。”

魏紫吾这下实在不知说什么好了。

太子又帮魏紫吾擦着薄却圆润的肩头,目光也停留在上面,那眼神,那动作仔细得,简直像是对待传国玉玺一般,魏紫吾着实觉得煎熬,但她还得依靠太子帮她出夜泊瑶洲,便轻咬着下唇,满足太子的怪异嗜好。

等太子擦完了肩。魏紫吾实在忍不住道:“殿下,我有些冷,你让我早些穿上衣裳行么?”

小姑娘都这样说了,太子也不好说这里不冷,那岂不是显得太不关怀对方了。

但他也没答应,只看着她,道:“闭眼。”

魏紫吾摇摇头,将眼睛睁得更大。

顾见邃笑了笑,也不再叫魏紫吾闭眼,直接将湿润的棉帕覆到她上半张脸,她自然就闭上了。原来是还要帮她擦擦脸。

不知怎么,她突然想起小时候他用衣袖地给她擦眼泪那股劲儿。

正在走神,魏紫吾唇上突然生出压迫感,有柔软之物与她双唇紧紧贴合、碾磨。

她的眼睛被他用帕子捂着看不见,嘴唇的触感便极其清晰强烈。是太子在亲她,不止亲,还在吮咬。很快,男人甚至用舌尖顶开她的齿列。

这样唇舌交缠的亲密,令魏紫吾脑中嗡嗡作响,她连呼吸也是过了好一会才想起来。随即便开始挣扎。与对方平素竹霜似的甘冽气息不同,她现下口中全是他先前喝的红藤酒的涩辣。太子从气息到吻她的力度都充满了侵犯性,正犹如他一惯的强硬。

但别说她穴道被封,就算是在平时,她也根本不是太子的敌手。更何况男人紧接着竟将他修长精壮的身躯也俯到她身上,叫她承受他的沉重。

她的腿间立即被昂扬硕物抵着,即使隔着两人衣物,魏紫吾也能感受到那如烙铁般坚硬的东西有多危险骇人。她知道那是男性象徵,和女子最殊异之处。

魏紫吾是真的害怕了,身体不停扭动挣扎,口中也发出嘤呜不明的抗议。

“别动!我就亲亲。”他反倒蹙眉不悦斥她。

太子似也意识到自己先前的吻法太激烈,吓到了自己的宝贝,改为将她两片娇嫩的唇瓣含在口中细细品尝,仿佛怎样也不腻。

魏紫吾也不知被太子压在身下亲了多久,那被他用来遮她眼睛的帕子早被扔到一旁。

嘴皮被他弄痛了,舌尖被他吸得生疼。

待他终于放开她。魏紫吾脑中早就云环雾绕,身体一脱离禁锢,心中的羞怒交集令她卯足了劲,反手就抽了男人一个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让魏紫吾瞬间清醒过来。

这才记起对方是太子。她朝一旁低着头,不敢看去太子的表情。顾见邃自小是太后的宝贝疙瘩,就连几个兄弟之间,也历来只有他揍别人的,自然是没有挨过耳光。

魏紫吾不知太子会不会打回来,也不知他还会不会帮她出夜泊瑶洲,手指紧抠着鱼尾巴上的鳞片。她的确是冲动了,主要是她从未被人吻过,给她的冲击太大了。但是要她主动向太子认个错,她似乎也做不到。

太子半阖眼睑看着魏紫吾的侧脸,慢慢伸出舌尖,舔了舔被女人手指甲刮得火辣辣的唇角。

太子没有说话地下了床,将桌上的衣裳取来递给魏紫吾,道:“换衣裳。”

魏紫吾终于看了看太子。他真这样轻易放过她?压下心里有些别样的感受,她又开始担心会不会她刚脱下这人鱼衣裳,对方就来掀帐子了。

太子一看她眼神就明白了,道:“放心,我不进来。你快些换好。”他原就只打算亲一亲就作数。外面的情况未明,今晚这夜泊瑶洲的熟人又着实不少,魏紫吾可不能待在此处留得太久。说着退出帐外。

魏紫吾将帐幔拢紧了些,跪在床上脱着鱼尾巴,还尖着耳朵留意着帐外动静。太子委实可怕,她觉得自己的嘴可能都被亲肿了,自然要小心提防着他再有什么出格举动。

顾见邃靠在床柱子上,听着里头鱼鳞片相互碰触发出的声响,眼神暗了暗。看来,是先脱的尾巴,后脱抹胸。

魏紫吾速度极快,很快便一身衣裙从帐中钻出。她这时已调适好心情,只当先前与太子之间的尴尬没有发生过,镇定道:“殿下,我现在便要离开夜泊瑶洲了。”

太子嗯一声,道:“我带你出去。”说完将手覆在她后心,帮她解了穴。

魏紫吾看他一眼,正好太子也看着她,想到刚刚和这个男人亲过,而且还失手打了对方,魏紫吾还是有些不自在,立即收回视线,点点头。

两人打开房门,等在外面的石安静便递给太子一张新的面具。并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两句。

第28章

顾见邃将魏紫吾重新拉回房内, 让她将面具戴上,道:“已找到你说的那间雅室,但被你弄晕的那人鱼, 还有你的衣裳都已不在里面。现下在那间雅室里的,是温蜜那群人。”

温蜜她们之所以被临时通知空出来一间雅室,正是因为掳魏紫吾之人退了房。否则, 别的客人哪有这样早早离开的。

不过, 却也说明几个问题。一是掳走魏紫吾之人非常有钱。二是那个人今晚所在的雅室就在魏紫吾那间雅室的附近, 说不定就在隔壁。三是那个人极其想得到魏紫吾。因为雅室的价格可比供客人过夜的厢房贵了十倍不止,那人竟连将魏紫吾安置在远一些的厢房也不愿意,而是花重金再定一间雅室, 将她安置在自己附近。

太子想到这些,目光冷暗。知道有人在暗中觊觎自己势在必得的人,这种感觉自然叫人不虞。

顾见邃低头看看魏紫吾,女孩现在倒是还没想那样多, 她的一颗心高高悬起, 道:“那依殿下之见,觉得那人鱼是自己苏醒的, 还是…?”

太子道:“应当是被掳你的人带走了。”

魏紫吾点头,她也是这样觉得。她知道现在必须冷静, 不能自乱阵脚。如果她猜得没错,必然是掳她之人故意将人鱼和她的衣裳带走, 后面, 那个人可能会以此事为要挟, 私下联系她,逼她答应些什么。

太子道:“你不必过于担心,那人鱼被人带走,总比留在夜泊瑶洲叫人发现要好。”又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魏紫吾看看太子,点点头。走出房门,她突然道:“殿下,你说那个主使者会不会还在夜泊瑶洲,等着我从大门出去的时候捉我?”

她有种感觉,那两人口中的“主子”一定尚未离开夜泊瑶洲。而离开夜泊瑶洲必经的花澜前厅,就是最好的等待地方。

她说着皱了皱眉。随即听到身边男人道:“不用怕,我在。”

男人嗓音淡淡,魏紫吾却心下微动,虽然太子先前强行对她那般时,她的确很怕他。但若是和这个两次对她出手的人相比,她觉得太子可就让人感到安全多了。

太子又缓慢加一句:“那人最好是在我们出去的时候出手。”省得他还要命人继续查探对方到底是何人。

石安静已向夜泊瑶洲的主事查过今晚定下魏紫吾待过那间雅室的客人,谁知那人和他的手下今晚从踏进夜泊瑶洲就戴着面具,连他约见的人也戴着面具,面貌无从而知。

魏紫吾没有猜错,对方既然花这样大的劲儿掳她,眼见都弄到手了却给跑掉,心下正不快得很,哪会轻易放过她。

那男人现在的确就坐在二楼看台的入口处,从这里略微转头,就能将出入前厅的人看得一清二楚。要下到前厅,对于他们这般的武艺,也不过是须臾的事。

而那两个绑了魏紫吾的高手此刻则战战兢兢,不时看一看坐在前面的主子。

那男人穿一袭圆领箭袖的黑色细绉锦袍,衣领袖口织指宽的淡金宝相花纹,黑发以玉冠束起,戴着额心一点绯红朱砂的明佛面具,看不到容貌,只能见身形高大。

两人飞快对视一眼,先前他们俩发现魏二姑娘不见了,立即去禀告主子,主子从隔壁过来时,看到原本躺在床上的魏紫吾居然变成夜泊瑶洲的艺人,简直是堪称暴怒。

这男人倒是没料到魏紫吾吃了迷息丸还能这样快醒,一想到魏紫吾竟打扮成人鱼那副模样逃出去,不知要被多少男人给看去,甚至可能会被人动手揩油,当即便重重各赏了两个下属一个耳光。

但他又是秘密回京,也不能太明目张胆去找。

他的两个部下知道坏了主子的好事,自是准备着立功赎罪,目光不断往下扫。只要魏二姑娘一出现,他们会立即尾随出去,如之前一般再将她擒一次。

太子与魏紫吾沿着曲水廊往外走,快到门口时,魏紫吾听从太子的话,放缓了脚步。

那两个人其中一个立即道:“主子,是太子!”

黑衣男子哪里用得着他提醒,自然是早就已看到,他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与太子并肩而行的面具少女。那个身高和体态,还有走路时天生带了三分袅娜的姿势,令男人紧紧收起搁在椅子扶柄上的手。

两个下属倒是未能一眼认出魏紫吾,之前掳人的时候,也是靠主子提前告诉他们魏紫吾戴着什么样的面具罢了。

太子抬头的一瞬,男人刚好转过了头,收回视线。

然而太子却没有收回视线,从下面看二楼的看台看不完全人,只能从近人高的雕花围栏的间隙,看到部分人影,但他的眼力向来很好。太子看着对方,嘴角微微下压。

黑衣男子隐在面具后的表情则更为冷酷,魏紫吾逃出去以后,居然撞上了太子…

太子轻哧一声,冷声道:“走吧。”

魏紫吾也觉得在前厅停留时间差不多了,若过久也挺怪异,便嗯了声。只可惜那个人竟没有出现,那对方之后会在什么时候来找她,让她脑中的弦不得不绷更紧。

一直将魏紫吾送到快至侯府门口,太子忽道:“魏二,我今日算帮了你罢?”

魏紫吾微怔,点点头,说:“是,多谢殿下。”

顾见邃便道:“那,请我去你那里喝盏茶可好?”

“这…”她听明白了,太子的意思,是要去她的不云居里喝茶。魏紫吾道:“这夜太深了,而且女孩家的闺房,殿下身为男子怎好踏入。”

“顾见绪不是就进过?我为何不好踏入?”太子笑了笑,问:“我们现在的关系,不比你和顾见绪更亲?”

魏紫吾不知怎样回答。以前她允许顾见绪进她的房间,一是因为亲戚关系,顾见绪从小便是如此了,二是那时想着反正都是要嫁给表哥的。但是与太子的关系…亲么?谈不上吧?至少没有到容许他进自己闺房的地步。

“你是不是在腹诽我们俩的关系一点也不亲?”男人问。

魏紫吾觉得对方就像有读心术,一时略显尴尬。

顾见邃却趁着天色黑凑到她耳边,道:“魏二,我说的不是亲戚的亲,是亲小嘴儿的亲。”

“你——”男人炙热的气息拂在魏紫吾耳后,再加之这样的话,令她的脸瞬间红了。却又拿对方实在无法,她今日已冲动地甩了储君一巴掌,不能再来第二下了。

太子的手突然扶上魏紫吾的肩,令她立即屏住呼吸,防备地看向他,正好对上男子眼睛亮如寒星。

对方却只是道:“好了,跟你说笑的,进去吧。我今晚还有事,就不去你那里作客。”见她不动,太子又道一遍:“进去罢,我看着你进去。”

“好,殿下也早些回宫吧。”魏紫吾点点头,没有再看对方,逃似的往侯府里去了。

魏紫吾的身影消失,太子的眼睛变为一片冷凝,石安静道:“殿下,回东宫?”

顾见邃道:“回夜泊瑶洲。”

第29章

魏紫吾回府的头件事, 就是确认自己婢女的安全。还好那些掳她的人倒是没有伤害遇清等人。她立即下令将外出找寻她下落的人也召回。

今晚着实疲累,主要是心里承受的惊吓太多,魏紫吾便叫人放水, 打算好好沐浴,先睡上一觉。

魏紫吾坐到妆案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微怔之后, 忍不住抬起指尖轻触了触嘴唇。太子这人还真的是…那般又咬又吮的, 果然有点儿肿。

这时却听见外面的婢女们齐齐道:“夫人。”

竟是她母亲凌夫人过来了。魏紫吾吓得立即站起身,凌夫人已疾步进了里间。魏紫吾忙道:“娘,你怎的这样晚还过来?”

凌夫人是一副温婉清丽的长相, 语气却颇为严厉道:“我怎的这样晚过来?连这样大的事,你也打算瞒着娘不成?”凌夫人紧接着看清魏紫吾的装束,眼泪瞬间滚落下来。她拉起魏紫吾的手:“婼婼,你…”

魏紫吾想了想, 很快醒悟…她下午将木丁送回侯府时见过母亲, 她母亲见她现下发髻变了,衣裙也不是她下午出去时那套, 而且这衣裳一看就不合身,压根比不上魏紫吾平素所穿衣裙的精致, 显然不知是在外面哪里换过的。她母亲怕是以为她今晚已遭贼人玷污吧。

她忙道:“娘,你可千万别乱想, 我没事的。真的, 你别哭。我将事情经过告诉你便是。”

凌夫人抬起袖子擦擦眼睛, 哪里肯信,她这个女儿素来有主见,又是个贴心的,习惯对她报喜不报忧。

恰好遇潋来禀净室的水已放好,凌夫人便催促魏紫吾去浴身。待她脱掉衣裳,凌夫人看到女儿身上干干净净的,娇嫩的肌肤白璧无瑕,这才算放下心,魏紫吾的皮肤轻轻一掐就会起痕迹,真遭遇了事不会是这样。

凌夫人便来到外间。魏紫吾虽非她亲生的孩子,却是她当亲女儿一般养大的,更是被魏峣视如至宝,若出了事,她真不知该怎样向魏峣交代。

等魏紫吾浴身出来,自然少不得将事情讲给凌夫人听。当然,作了些隐瞒改动。将遇到太子等人省略,而是声称自己偷了夜泊瑶洲里边艺人的衣裳逃走。

凌夫人却是蹙着眉道:“那你的嘴唇怎么回事?”

魏紫吾当然不可能说出是太子。对她娘说了,就等于是告诉了爹。只好撒谎:“我也不知。我苏醒过来时,便已经是这样了。”魏紫吾这意思就是那贼人趁着她昏迷时做的,她不知对方是谁。

凌夫人心下虽不大相信,却也不再多问,只让女儿早些歇着。她知道,今晚这件事,魏紫吾连她也不想讲,更别说是告诉魏峣,但是,她必须得让魏峣知道这事。

而另一边,太子离开弘恩侯府,回到夜泊瑶洲,他要找的人果然还坐在看台上。

太子就知道顾见毓不会走,对方还等着为他自己洗清掳人之嫌。毕竟没有掳夺成功,以顾见毓的精明,怎会背这个名。

太子慢慢走上二楼,立在黑衣男子面前,唇角略掀,眼中带着寒意,道:“老五,回京了怎也不说一声。”

顾见毓看太子片刻,这才站起来,揭下面具,露出一张俊美深刻的脸来。

说起来,太子天生一双柔和多情的桃花眼,虽然整个人的气势有高不可攀之感,但只要他不是有意展露威慑时,不会时刻令人感觉逼仄。

但顾见毓不同,狭长的黑眸阴鸷慑人,整个人的感觉倨傲又深沉,随时都让人透不过气。

这两个男人都在审视对方。太子没有料到掳人的是顾见毓,顾见毓也没想到会是太子带着魏紫吾从夜泊瑶洲走出去。

太子是知道顾见毓表面狂妄,其实心思颇深。对方意在皇位,那未登上那个位置之前,还得有所收敛。竟掳走魏紫吾?这岂非授人口舌。除非顾见毓是打算一直将魏紫吾私藏,没打算让她再见天日。亦或者,他喜欢魏紫吾喜欢到了可能会败坏名声也不在意的地步。而无论那一种可能,都是太子绝不乐见的…

而顾见毓最为意外的,是太子何时与魏紫吾的关系竟这般熟稔?若是将太子换成顾见绪还差不多。他记得太子对魏紫吾可是不喜,而魏紫吾最讨厌最害怕的亦是太子。还是因她今晚被吓到,哪怕是太子,只要能帮她逃走就好?

顾见毓笑道:“一年没见,三哥也能一眼将我认出。”又道:“三哥也知道,母后对我素来管束得严厉。我才从应州那等荒僻之地回京,自然想在外面多浑几天,故而没有告诉各位兄弟。”一派只想着寻欢作乐的纨绔口吻。

太子道:“是么。”这个理由太牵强。固然后宫里的女人的确一个比一个更有掌控欲,魏贵妃想控制顾见绪,薛皇后对顾见毓自然也一样。但顾见绪和顾见毓两人,对魏贵妃、薛皇后可从来都是阳奉阴违。

“是啊。”顾见毓道:“而且,我方才见三哥难得带个姑娘在身边,惟恐搅了三哥好事,故而没有招呼。”

太子淡淡笑道:“你倒是很会为我着想。”

顾见毓也笑:“那是当然。不过我还以为三哥今晚是要沉醉温柔乡了,没想到还会回来。”

太子心下冷笑,顾见毓的忍耐力倒是见长。明知他送的人是魏紫吾,明明恨不得朝他动手,还硬是能开起玩笑。

顾见邃便毫不避讳道:“那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尚未成亲,哪来这样快就有温柔乡可醉。我不过是与她多说会儿话,送她回家罢了。来日方长。”意在告诫顾见毓别忘记魏紫吾侯府千金的身份,到底魏峣还活着。更在宣示所有权。

顾见毓的目光顿时冷下来,没有再说话。若是换一个男人说这番话,他自是不会容忍。可偏偏是太子。他目前还动不了太子。

而太子同样如此,他不是动不了顾见毓,而是现下还不能动。

顾见毓是被皇帝允许的唯一一个在外挣军功的成年儿子,那么,皇帝对这个儿子自然是很不一样的。而顾见毓这般悄无声息回京还有恃无恐,也正是因为如此。

顾见毓甚至在与太子分开后,连夜进宫求见皇帝。他不能让皇帝从太子口中得知他已回京。

顾见毓今年本就要应召回一趟京城。因为二月底,三年一开的科武就要举行殿试。武举意在选拔武将。大燕的武举不止要考武学根基,更要考军事策略。博采众长,顾见毓亲临参详自然能从中汲取不少精粹。皇帝既然为此特意将顾见毓召回京中,可见其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顾见毓回到皇子所住的雎麟宫后,已是三更天过后。很快就有人为他呈来一叠衣物:“殿下,你命清洗的衣裳已洗净烘干。”

顾见毓接过来,是一套墨绿的衣裙,正是魏紫吾昨日穿的那身。

而衣裙最上方,摆着一件雪白绫锦抹胸,顾见毓拿在手里,只见抹胸一角还绣着一朵浅紫色牡丹。顾见毓用手指摩了摩这朵牡丹,一些画面自然地就浮现在脑中,令他呼吸渐渐变得粗重。

今日魏紫吾安静地躺在他面前,任他打量。他有一年没见到她了,实在没想到,仅是一年的时间,她出落变化得如此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