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床边,这样温柔地,不厌其烦地——
用稀释的酒精,帮她物理降温。
***
倪清时在清晨时分,拖着行李箱,回到公寓。
一推开门,他就非常敏感地察觉到,家里有人。
“倪倪?”
客厅里没人。
主卧有动静。
倪清时调转方向,走向主卧。
刚刚走到门口,就听见:
“那里不能脱……”
“我就只往下扒一点点。”
倪清时:“……?”
他的脚步停在卧室门口。
一抬头,就看到妹妹面色潮.红、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缩在被子里,像一团瑟瑟发抖的、被欺负了一整夜的小动物。
而禽兽容屿正坐在床边,一手撑在她耳旁,一手伸长向下,解她胸前的睡衣扣子。
倪清时走路没声音,容屿完全没意识到他就站在自己身后。
他对倪歌说:“你不是很热吗。”
倪清时:“……?”
“我帮你凉快凉快。”
倪清时:“……?!”
作者有话要说:倪清时:我刀放哪儿了?
倪清时:是谁,住着我的房子,穿着我的衣服,用着我的卧室,还,睡着我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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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离
倪清时把容屿拖到门外, 揍了一顿。
容屿在部队待几年, 打架的功力以几何速度上涨。
然而面对倪清时……
他、他不敢还手。
“不是……”容屿只能一边躲,一边拼命解释, “真的不是你想象那样,清时哥你听我说……别打脸,等会儿被倪倪看见了……”
倪清时揪住他的领口, 压低声音:“所以是怎样?”
“她生病了,我再帮她擦酒精降温。”
“我看出来了。”
“……那你还打我。”
倪清时面无表情:“我忍不住。”
“……”
“倪倪从不带外人来我的公寓。”自己看着长大的小白菜被猪拱了, 倪清时超级不爽,“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就前段时间。”
容屿的眉骨被打破了点皮,一下子也顾不上检查。
交代事情经过时, 他背脊挺得笔直,老实又严肃:“倪倪去西北找我,她喝醉了, 我们……就, 就在一起了。”
倪清时身形微顿:“她去找你?”
“嗯。”
“前段时间?”
“嗯。”
“前段时间,西北暴雪, 把路都封了。”倪清时皮笑肉不笑,“你让她去那么冷的地方, 找你。”
“……”
容屿停了停, 神情还是很严肃, 继续交代:“我前段时间旧伤复发,被停飞了。这个月刚刚调回北城军区,现在还在休假。”
倪清时走回厨房, 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不紧不慢地喝完。
才撩起眼皮:“行了,我了解状况了,你刚刚酒精擦完了吗。”
容屿稍稍放松下来:“擦完了。”
倪清时靠着大理石的流理台,不再说话。
前夜下过雨,清晨时分却出了太阳。
空中飘着大片大片的云,清和的光线透过玻璃,肆无忌惮地投射进来。
容屿站着,不敢动。
倪清时和倪歌的眼睛很像,光芒照进去时亮晶晶的,看得他发痒。
很想回卧室,去捏捏倪歌。
他正心猿意马。
倪清时突然开口,低声道:“我妈不喜欢你,我猜,你是知道的。”
容屿愣住。
停了一会儿,舌根有些泛苦:“对,我知道。”
倪清时正要说什么。
又听他沉声道:“但我不想离开她。”
“我们分开太多年了。”容屿说,“以前我一个人的时候,还不觉得……”
不觉得日子难熬。
可是自从倪歌说,她喜欢他。
分开一秒,都变得难以忍受。
“既然我回来了——”
“从今往后,就再也不会离开她。”
***
倪歌这一觉睡到下午。
醒过来时,烧已经退了。
她揉着眼睛爬起来,洗完脸,趿着拖鞋走出门,正看到倪清时在点外卖。
她眼睛一亮:“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早上。”倪清时放下手机,笑着朝她招手,“还烧吗?”
倪歌蹭过去:“好像都退了。”
他摸摸她的额头:“饿不饿?想吃什么?既然退烧了,那就一起出去吧。”
“想吃肉。”
“你的烧刚刚才退,吃什么肉。”容屿端着杯温开水从厨房走出来,轻声低嗤,“过来,把水喝了。”
她乖乖接过来,默不作声地喝掉。
嗓子一动一动的,看得容屿心情大好。
他忍不住抬起手,在她脑袋上撸一把:“肉有什么好吃的,你病刚好就不能挑点容易消化的?重说一遍,想吃什么?”
她放下杯子,小心翼翼:“肉。”
“……”
她语气憧憬:“要有番茄,有牛腩,有煮得很面的小土豆。锅底最好是玉米排骨汤,那样的话,煮牛肉之前,就可以盛出来喝。”
“……”
半小时后,三个人一起出现在牛肉火锅店。
容屿面无表情:“话说在前面,不是因为倪歌想来我才来,我是自己想吃。”
倪清时:“哦。”
“……”
倪歌连着饿了两顿,又睡了很久。
整个人精神好得不得了。
恨不得把菜单上所有牛肉顺着点一遍。
但又不能真的全点。
不然就太浪费了,她吃不完。
“没事。”仿佛看出她的想法,倪清时低笑,“吃不完就打包带走,回去给阿屿吃。”
容屿哼:“我不吃别人剩下的东西。”
倪歌睁圆眼。
她失忆了吗?昨天半夜,是谁吃完了她剩下大半碗的面?
下一秒。
容屿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对着一旁的服务生道:“番茄、牛腩和土豆要双份,土豆要面一点——哦对,还有,锅底换成玉米排骨汤。”
“……”
***
倪清时下午有工作,要晚上才回来。
他一走,公寓里又只剩两个人。
倪歌酒足饭饱,抱着电脑钻进书房写论文。
容屿难得休这么长的休假,没事就想把她放在怀里捏一捏。在客厅里坐了没两分钟,又摇着大尾巴,走进书房。
他在她身边坐下:“倪倪。”
“嗯?”
他没话找话:“看什么呢?”
倪歌电脑边摊开放着两本很厚的小说,她闻言,主动翻过来给他看封面。但法语的字,他看不懂。
“这本书的中文译名叫《地平线之外》,讲空战的,其实是一部言情。”大概是看出他的困惑,她主动宽慰,“不过这个作家很冷门,在国内没有译本,在他们本国也没什么名气,所以不知道他很正常。”
容屿默了默,他确实没听过。
“出版社的工作?”
“不是,是我的毕业论文,里面有提到这本书。”
“喔。”
然后又没话讲了。
她的领域自己不了解,容屿是可以接受的。
但他不能忍受,两个人独处时,无话可讲。
于是他想了想,又问:“你们做翻译,都是在做什么呢?”
倪歌反问:“你觉得我们在做什么?”
容屿回忆半天。
试探着,模仿道:“哦我的上帝!我实在是忍受不了了,哦,难以想象,这个地方怎么会这样安静!哦,真的,我的上帝,不可思议!再这样我要踢你的屁股了!哦,看看他们都在说些什么,是的!离开这个该死的鬼地方!”
“……”
倪歌陷入沉默。
“怎么了?”容屿见她半天不说话,好笑地戳戳她,“这不是翻译过来的?”
“……是,但是。”倪歌挠挠头,解释,“笔译的话,还是有一点不一样。”
“嗯?”
“翻译不是简单的translate,翻译是一种创作。”倪歌翻开小说给他看,“比如,《地平线之外》里,女主写给男主的这首小诗。”
尽管他看不懂,她还是耐心地指给他看,“如果译成中文,意思是‘无论前路多么困难,我都会去到你的身边’。”
“但如果换一种说法……还可以译成。”她顿了顿,声音很轻地道,“‘纵路有荆棘,吾不辞万里’。”
容屿呼吸一滞。
下午的阳光穿庭入户,落在她身上,镀起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他侧眼看她,有些移不开眼。
他在她身上见到一种平日里见不到的气场。
像是自信,也像从容。
于是他盯着看了很久。
然后声音很轻地,叫她:“倪倪。”
“嗯?”
他很真诚:“别看了,我真的看不懂。”
“……”
他提议:“我们来玩游戏,嗯?”
“……”
倪歌沉默一阵,突然想起。
他们两个并没有和好。
今天吃火锅的时候,他还口是心非地凶她来着!
于是她抬起头,怀疑地看他一眼。
“我跟你玩游戏的话。”然后目光非常警惕地,盯住他,“你会不会故意输给我。”
容屿奇了:“我傻逼吗?”
“那我不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