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鼓起勇气, 把所有的秘密都同燕和尘说了。

果然,‘堕魔’二字一出,燕和尘变了脸色, 不过在得知是容慎杀了白梨时, 夭夭发现他比自己想象中要平静,好似早已料到。

“所以这就是你不愿宗门插手的原因?”实话来讲, 这些理由的确都站得住脚。

燕和尘问:“那你们之后打算怎么办?一直瞒下去?”

旁人也就算了, 可容慎是隐月道尊的徒弟,凭隐月道尊的修为,只要他有心留意就能发现。

夭夭早已想好了退路,也如实将容慎和她准备离宗的事说了。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一听他们两人要离开缥缈宗, 燕和尘突然冷脸, 黝黑的凤眸凝在夭夭身上不放。

“你们要走?!”他对夭夭的语气从来没这么寒过。

夭夭不知他怎么了,一时没了声音也不敢点头, 她弱弱喊了声:“时舒……”

不等多说, 就看到燕和尘眼底泛了红,他站起身沙哑道:“原来你们早就有了规划,怪不得前几日, 容师兄如此急切的想要完成伏隐法阵。”

“好, 你们可以走,只是夭夭, 我呢?”

燕和尘颤着声音质问夭夭,“你们有没有想过我?这么多年的陪伴,你当真不要我了吗?”

夭夭有了喜欢的人,有了对未来的规划,这些燕和尘也都理解, 可是他无法释怀夭夭的未来中没有他。

她不要他了啊,将他丢弃的彻彻底底。

夭夭着急急摇着头,“不是的。”

她怎么可能会没考虑过他,就是因为考虑了,才会说她与容慎两人离宗,“时舒,你现在是宗门最优秀的弟子,掌门对你给予了厚望,如今你同我们不一样,我们不能自私的毁了你的前途。”

燕和尘的父亲是当年修仙界响当当的英雄燕修元,如今燕和尘的灵脉封印解除,身为仙品灵脉的他修炼要比旁人轻松数十倍,再加上如今月清和对他的重用,燕和尘日后定能成为隐月道尊那样的人物。

而他们呢?

容慎堕了魔,纵使他在修炼上多么有天赋又能怎样?宗门中都容不下一个堕魔的修者,容慎在仙派的路已经被堵死了。这样的他们,难道要让燕和尘叛离宗门陪他们居无定所?

同一条路出发的他们,终究是要分道扬镳了。

“你走。”燕和尘不想听夭夭说这些,也不愿面对夭夭说的这些事。

容慎堕了魔他都可以强迫自己去接受去原谅,但他接受不了夭夭要抛弃他。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他现在已经无法保持冷静。

可当夭夭真的推门要走时,燕和尘心中烦躁越发难安,他又喊人:“夭夭。”

夭夭停下脚步,听到他说:“你可知堕魔的可怕?”

堕字暂且不提,仅一个魔字就足够令人警惕畏惧。魔者,万恶源头的化身,万物情欲的放大,夭夭确定容慎还是她先前认识的容师兄吗?

夭夭知道堕魔的可怕,“但他还是云憬。”

夭夭怕魔,但不怕云憬。

两人的谈话并不圆满,燕和尘一字一句指责着她不要他了,可夭夭更觉得是燕和尘要离开她了。

夭夭不比燕和尘好受,从他房中出来后,她眼眶红红酸涩难受,躲在暗处揉擦了很久,才慢吞吞走到自己的房门前。

吱——

不等夭夭推门,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夭夭没有防备,仓促抬头眼眶还泛着雾气,呆呆傻傻一副很可怜的模样。

“哭了?”容慎一眼看穿她的伪装。

这么多年来,他偏爱穿雪色白衫,墨发半束一半垂落在身前,头发乌亮柔顺像是上好的绸缎,配上他绝色无双又温和的气质,任谁也看不出这是一位堕入魔道的修者。

一声轻叹,容慎抬指触过夭夭的眼尾,他捧住她的脸用指腹缓慢摩擦,语气温柔又好听,“哭什么?”

夭夭说:“我没哭。”

她不想让容慎觉得她很懦弱,也不想给人留下一个哭包的形象,尽管此刻心中难受的要死,但只要她强撑,还是可以忍下翻涌的情绪。

可是容慎非要把她抱入怀中,他将手按在她的后颈让她埋于自己衣间,手臂伸展将她圈入怀抱,像是大兽护着自己心爱的幼崽,给她倚靠容不得她受半分伤害。

“呜……”夭夭憋不住了。

她终究还是哭了,为了燕和尘在容慎怀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口中一直重复着自己没有抛弃他。

为什么不抛弃他,一个燕和尘能有他重要吗?

容慎很想问上这么一句,奈何夭夭此刻太可怜了,尽管容慎内心的黑暗面已经将他侵蚀,但他舍不得让夭夭更加难过,于是将所有的话烂在肚子中。

“燕师弟会想明白的。”他最好不要想明白。

“我们再给他一些时间,是走是留都是他的自由,我们无权干涉。”他最好与他们一刀两断,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夭夭。”容慎帮她擦着泪,“别哭了。”

只有这一句是真的,他不喜欢夭夭为了其他男人难过。

容慎内心想的和嘴上说的不符,他知道自己这样不对,但一时间又难以控制。

之后,燕和尘在房中闭门三日不出,他不见夭夭也不见容慎,甚至连皇城查案也不在参与,在这三天里,夭夭忐忑不安没什么精神,她每日趴在窗边发呆,容慎耐心极好的陪着她,搁置了之后的计划。

他知道,等燕和尘从房中出来得那日,就是他们决裂或和好时。

容慎眼下最想看到的,就是燕和尘提着剑踹门从房中出来,到时候夭夭是帮他还是帮燕和尘呢?

……她谁也不帮,因为这些都没有发生。

三天后,燕和尘从房中出来了,身上的玄衣穿的板板正正,他面色微白看着稍显疲惫,但见到夭夭时很是平静,语气冷淡中又带着几分放任,他问:“我们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燕和尘最终选择站在他们这边,他想通了。

夭夭不舍弃他又能怎么办呢?难道真要让她为了他和容慎留在宗门,将他们置于危险中不顾?这样做他又何尝不是自私。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燕和尘想,他和夭夭他们终究到了分别的时候。

夭夭见到他眼眶瞬间灼烫,几步走到燕和尘面前,她轻声解释着:“时舒,我们真的没有抛弃你,我和云憬都商量好了,若你真不想我们走,我、我们可以继续留在宗门。”

“不用了。”燕和尘虽然想通了,但这不代表他释怀了夭夭他们的离开。

仔细看看,眼前的少女似乎真的长大了,她虽然依旧顶着张无辜单纯的脸,但他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就像夭夭之前说过的,很多事她不比他懂得少。

至少在离别这一方面,她就做的远比燕和尘要好。

“夭夭,我很抱歉。”燕和尘道了歉。

“先前是我偏激了,你们不需要为了我留在宗门,就像你说的,离开才是对你们最好的选择。但是我不能……”后面才是燕和尘的心结,他顿了声道:“我抱歉,我不能陪你们一起走。”

他要继续留在宗门。

就算燕家的大仇报了,世间还有千千万万的妖魔鬼怪,它们残害凡人蔑视人命,既然他走上了和他爹一样的路,就要继续斩妖除魔庇护世人弱者,不愿看到第二个燕家重现。

既然他不能为了夭夭他们离宗漂泊,那么就彼此公平一点,他也没资格凭着自己的舍不得强制他们留下。燕和尘道:“虽然容师兄堕了魔,但我不希望你同他去魔界与那群妖魔为伍。”

“我们不会的。”

夭夭同燕和尘保证着,“我和云憬都说好了,就算离了宗门,也会像历练期间那般斩妖除魔,哪里有妖我们就往哪里去,以后掌门有什么下山的任务交给你,你还可以同我们用传音铃联系,我们去帮你。”

前提是,宗门准许他们离宗,没有发现容慎堕了魔追捕他们。

燕和尘一连说着好,凤眸半垂清清冷冷,唇边很勉强挂着笑意。

很想像儿时那般,覆手去揉夭夭软软的脸颊,但手臂半抬,他看到容慎推门从房中出来。两个男人对视,眸中暗潮涌动,夭夭茫然看着燕和尘僵在半空的手,主动拉起来按在自己脸上。

她抽了抽鼻子,带着几分小孩子的撒娇,一连喊着时舒的名字:“我还是你的妹妹吗?”

燕和尘的掌心被温软的触感包裹,寒冷的心脏也逐渐恢复温度,他轻回:“是。”

夭夭还是他的妹妹,永远都是他舍不下的亲人。

容慎淡漠看着这温馨的一幕,目光久久落在燕和尘放在夭夭脸上的手,他又等了片刻,摆出假面对着他们二人笑,“好了,有什么话进屋说。”

他得承认,虽然燕和尘的妥协打散了他的计划,但也令他少许愉悦。

这是他当初舍身救下的少年,容慎不是没有感情的人,多年的相处他不可能对燕和尘没有感情,正是因为害怕被背叛伤害,他才会将所有的一切往阴暗处想。

还好。

皇宫的事情他们已经耽误太久了,必须尽快解决。

几人商量后,容慎决定夜探夏贵妃的寝宫,他淡声道:“那日我在她房中查探,发现她书房处有几处存疑,应该藏有密室。”

燕和尘不放心,“我同你一起去。”

容慎说不用,人去的越多越容易被发现,他本想一个人去探,结果夭夭揪了揪他的衣袖,弱着声音道:“我要陪着你。”

她不可能让容慎单独闯夏贵妃的寝宫,她不放心。

容慎知道她不放心什么,又无奈又觉得好笑,他故意逗她,“你留下,我自己去就可。”

夭夭不同意,她倔强道:“我就要跟着你,你凭什么不让我跟!”

说她没安全感疑心重也好,说她善妒心眼小也行,总之夭夭就是不喜欢容慎同夏贵妃接触。

燕和尘看着两人的互动无声,以前他可以随着他们笑横插在他们中间,但如今他好像怎么说都成了碍事之人,于是抿唇随着桑尤离开,

事不宜迟,容慎决定今晚就去探夏贵妃的寝宫,容桓从簪子中冒头也要跟着一起,夭夭随手将簪子放入荷包中,容桓自主跟在她的身边飘。

容桓是魂魄,除了修者,寻常人没有阴阳眼,根本看不到他的存在。

到了深夜,容慎穿着一身夜行衣潜入思慕宫,夭夭抬头看了眼牌匾,之前没觉得这宫名有什么,如今得知了朝颜皇后姓慕,她顿时觉得这名字起得嘲讽。

思慕宫思慕中,容帝他思慕的不是夏贵妃,而是那位已故的慕姓皇后。据说夏贵妃入宫后,这殿名还是容帝亲写,也不知夏贵妃是以何种心态在这思慕宫住了这么多年。

思慕宫中只有寥寥数人,容慎与夭夭轻易潜入,隐在夏贵妃的寝宫外细细观察。

容桓一直在夭夭耳边唉声叹气,他一会儿遮脸一会儿低头,纠结道:“夏贵妃毕竟是父皇的妃子,我们这样夜闯她的寝宫不合规矩。”

夭夭和容慎都没接话。

一小团灵力顺着门缝钻入屋内,寝宫内夏贵妃侧躺在榻上,乌发柔顺铺了半身,安安静静沉睡的模样温和无害,与容慎越发相似。

“可以进去了。”夭夭说了句。

容慎推开寝宫大门,毕竟男女有别,他只派夭夭进内室查看,至始至终没往夏贵妃的方向瞥一眼。

夭夭轻手轻脚走到夏贵妃身前,蹲在她身边唤了几声:“贵妃娘娘?”

“娘娘,我是来杀你的哦。”

夏贵妃长睫覆在眼睑,呼吸均匀沉浸在梦中,夭夭聚起灵力,试探着往夏贵妃的面门拍,见她依旧没什么动静,才确定她是真的被迷晕了。

窗门未关严,几缕凉风钻入房中,山茶花香清淡好闻。

夭夭掀起珠帘往外走,不远处的书房中,容慎倚在桌边悠闲翻看着画卷,这些画都是夏贵妃所画,容慎一幅幅翻过看的认真,夭夭见状鼓了鼓脸颊。

“你不找密室在这翻什么画呢?”酸溜溜的语气有些可爱。

容慎一身黑衣贵美清俊,微挑眉梢,他问:“你不是说她画过我吗?”

他总要看看这是不是真的。

那日他来这书房后,容慎才一靠近画桶,夏贵妃就出现拦住了他。容慎总觉得这些画中藏着什么秘密,他相信夭夭的话,于是一幅幅去翻阅这些画卷,终于,他发现了问题。

新的画卷中,出现了一名白衣少年,少年束着发冠生有一双桃花眼,眉心带着一颗血红朱砂。除此之外,这张脸与容慎毫不相同,夭夭看着这画咦了一声。

后面几幅画,少年的相貌不同,但皆是白衣桃花眼,眉心点着朱砂。夭夭迷惑了,仔细看看容慎的脸又去看画中人物,她有了想法,“这夏贵妃……不会就是喜欢白衣桃花眼,眉心点着朱砂的男人吧?”

那容慎不就处处符合她的审美吗?而且容慎远比她画中人要好看。

容慎见她看着自己的眼神越来越不对,敲了下她的额头无奈,“又乱想。”

画桶中只剩最后一幅画了,容慎拿出展开,同样是与之前相貌不同的少年,但这位少年穿了身缥缈宗的殿服,锦白的衣领处镶着金边,最重要的是,他腰间坠了一枚山茶花香囊。

这香囊与容慎装有血符的香囊一模一样。

……原来不是别人,夏贵妃画中的人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容慎本人。

白衣,桃花眼,额点朱砂,这些都是容慎最明显的特征,而正是因为夏贵妃没见过真正的他,所以才只能凭着旁人的口述与想象而画,因此每幅画的面容皆不相同。

目光下落,容慎在画纸的下角看到一行小字,上面写着:

以心向阳,心景为憬。

——云憬

她怎么会知道这个?

容慎捏着画卷的手一抖。

啪的一声合上画卷,容慎突兀的举动吓到了夭夭,“你怎么了?”

容慎目光落在幽黑的内室,隔着一排细密珠帘,他看不到内室的模样。回了句无事,他看向不远处的书架,走过去敲敲打打。

上次来他就察觉到了,这房中处处整洁有条理,唯有这书架略显凌乱。修长的指顺着书架一路摸索过去,容慎触碰到一本厚重的书,试探拿没有拿动,他捏着书往里一推,伴随着咔嚓一声,书架晃动裂开一条缝隙。

这里真的有间密室。

“跟在我后面。”容慎先一步进入密室。

密室狭窄,幽长只能容得下一人通行,容慎在前,夭夭和容桓跟在后面,没一会儿前面的空间开阔起来,是一间四四方方的石室。

“怎么了?”容慎脚步停的突然,夭夭看不到前面的路,一头撞到他的后背。

等容慎让开位置,夭夭发现石室的正前方竖挂着一幅画,画中男人身着华贵蓝袍弯着唇角,五官俊秀斯斯文文,那张脸与容桓竟有七分像。

“这是你的画像?”夭夭走近。

“不是我。”容桓看到这幅画也愣了,摇了摇头,他纳闷道:“夏贵妃的密室中怎么可能会有我的画。”

密室中燃着烛火,桌边插着的山茶花枝新鲜染着水珠,说明这里不久前还有人来过。因为容桓的出现,暖黄的烛火变为幽幽蓝色,容慎望着这幅画道:“这不是他。”

容桓凑近画卷看了看,震惊后也跟着点头,“确实不是我,你们看,画中男子衣袖上绣的是五爪龙纹。”

五爪贵为金龙,除了帝王,只有位高权重的太子才有资格绣龙纹,而画中人穿的正是太子服饰。

“我知道他是谁了……”容桓望着这幅画白了脸色,看着这身太子服有了猜测。

“他、他是我皇叔容青远!”

“容青远?”夭夭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更不知容帝原来还有兄弟。

容帝并不是因为朝颜皇后才变得暴戾嗜杀,很多人都忘了,其实他在登基称帝前就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

先皇还在世时,容国的太子并非如今的容帝容衡,而是皇后嫡出的七皇子容青远,那个时候,容青远位高权重深受先皇喜爱,与六皇子容衡关系亲密,容青远很是信任这位皇兄。

“你们可知我父皇的帝位是怎么来的?”

容桓一字一句道:“是因为容青远下毒谋害先帝意图造反,我父皇救下先帝领兵捉拿了他。”

在这宫中,若是朝颜皇后是这宫中的禁忌,那么前太子容青远则是禁忌中的禁忌,任何人都不准提。

容桓也不知容帝因何忌讳昔日关系极好的兄弟,只知道自容帝登基称帝后,就毁了这宫中与容青远有关的全部记载,就连他的尸体都不知去向。

容桓想不到,夏贵妃竟在密室中藏了容青远的画像,这要是让他父皇看到,估计要生生撕碎了她。容桓更震惊的是,他竟然与这位皇叔长得如此相像,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关联?

夭夭仔细研究这幅画,发现画中容青远腰间挂了一枚剔透玉佩,形如凤凰拥日,古朴精致雕工眼熟,夭夭拉了拉容慎,指着画道:“你快看这枚玉佩。”

“像不像夏贵妃送你的那块盘龙绕月?”

容慎拿出玉佩对比,拎在画前,两枚玉佩就好似是一对。

“容青远的名字中有朔字吗?”夭夭感觉寻到了线索。

容桓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摇了摇头回的敷衍:“我不知道。”

他对他这对皇叔并不了解。

密室外,水晶挂帘小幅度的轻荡着,侧卧在榻上的夏贵妃睫毛轻颤,她保持着昏迷前的姿势不变,在容慎几人离开后,轻声念着:“……怎么办,他们要发现了。”

不过没关系,中元节也很快要到了。

……

容慎他们离开思慕宫后,迅速去查有关容青远的线索。

容帝将他登基前的记录毁的很干净,废了一番力气,他们才查出容青远字子朔,这个朔正是盘龙绕月中的朔字。

“你手中这枚玉佩,透过阳光可以凝字?”容桓终于知道这枚玉佩究竟哪里眼熟了。

他激动道:“很多年前,我见朝颜皇后拿过这枚玉佩,不,是两枚,这玉佩是一对,名为日月永存。”

也是凑巧,当年容桓日日钻狗洞去寻朝颜皇后,最后一日,朝颜皇后心情很好的同他说了很多话,她将两枚玉佩放在膝间,拿起其中一枚讲给容桓听:“这枚龙月玉佩,将它放在阳光下,可以清晰看到朔字,它是我的。”

“这一枚凤阳玉佩,放在月光下可以看到昭字,是他的。”

朔月需要阳光才形字,昭阳需要月光才显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它们两者缺一不可,是为日月永存。

“那个他,是指的我父皇吗?”容桓记得自己这样问。

慕朝颜听后一愣,接着眨了眨眼睛笑出声,她虽然在笑却流了满脸的泪,摇着头道:“凤阳玉佩的主人,从来都不是容衡。”

那会是谁呢?

容桓时至今日才知道,它的主人是容青远。

既然龙月玉佩的主人是慕朝颜,那么,这枚玉佩又是如何到夏贵妃手中的呢?

【我送你的玉佩还喜欢吗?】

【那块玉佩对我很重要,你可要好好收着。】

在容慎提对夏贵妃提起朝颜皇后时,夏贵妃迎着阳光笑,【本宫入宫时,她已经薨了,所以对她并不了解。】

【不过听说,她生前极受陛下宠爱,至于是真是假,本宫并不清楚。】

试问,一个并不了解前皇后的贵妃,凭何质疑陛下对皇后的宠爱?

若非知情者,那她只可能是皇后本人。

容慎攥紧玉佩,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形,难道……夏贵妃真的是慕朝颜?

实话来讲,他并不希望这是真的。

第91章 黑化091% 你可知堕魔的可怕。

……

儿时的时候, 容慎曾幻想过自己的阿爹阿娘,在得知自己的父母是容国帝后后,他也不止一次追问过影卫, 自己的父皇母后是什么样的人, 可是无果。

大概是诡秘禁地的那次死亡经历给他留下了太大阴影,从此以后, 哪怕有暗卫找上门来说那些都是假的, 容慎也再无期待。

不,或许依旧有过期待,不过随着他的堕魔,容慎发现这些渐渐变得不再重要,甚至连血符香囊究竟出自谁手, 他也无兴趣追查。

只是, 真的如此吗?

直到夏贵妃的身份渐渐明了,容慎才发现自己没想象中那么无所畏惧, 死了就是死了, 比起面对一个重生后想法子诱他入魔的阿娘,他更希望慕朝颜死的彻彻底底。

死了就别再出现,永远留在那些朦胧模糊的记忆中, 留给他一丝喘息余地, 让他不要觉得这个世界太过糟糕,糟糕到连他的亲生爹娘都想着法子害他, 他真的就这么招人讨厌吗?

容慎至今都记得那名叫莫城的影卫,他在诡秘禁地嘶吼着嘲笑他:【别天真了,陛下他若是真想见你,就不会把你弃在缥缈宗这么多年不闻不问!】

【陛下讨厌你,陛下憎恨你, 陛下他不想见到你只想要你死!】

一直以来,他都是被人抛弃厌恶的存在。那么,他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些伤害过他令他痛苦之人,又凭可以毫发无损、用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着他。

他何其无辜,这些人也该被千刀万剐。

“云憬,云憬你怎么了?”夭夭发现容慎的情绪不对。

夏贵妃很可能是慕朝颜的事情并未让容慎感到喜悦,反而让他的魔性加深黑化的愈发严重。情绪难以控制,他瞳眸变为幽幽暗红,周身魔气肆意。

他好想杀人。

好想用渡缘剑剖开容帝和夏贵妃的心看看,他要收拢五指将他们的心脏从身体中扯出,用力攥紧捏碎让心脏喷洒出炽热鲜血,只有惊恐的惨叫才能缓解他暴虐不安的情绪。

理智丧失大半,容慎汹涌外泄的魔气化为黑龙,嘶吼着向房外冲去。夭夭被吓到了,她连忙去阻容慎,双手推拒着他阻止他出门,“云憬你快醒醒,你到底怎么了?”

“云憬,你不要你说话啊,同我说句话好不好。”

夭夭好怕,她抱紧容慎的腰身身体发抖,就连声音中都发了颤。

如此强大威压的魔气,容桓扛不住已经躲回发簪中,夭夭挡不住容慎的脚步被他拖行几步,重心不稳,跄踉着一头撞到门框上。

砰——

碰撞的响动引起容慎的注意,偏头,他看到门角瑟缩着一个人。

嗜血的魔性越来越强烈,他缓步朝着夭夭走去,蹲身挡在她的面前。根本认不出眼前之人是谁,他只觉得这小小一团看着软弱可欺,于是用长指勾起她的下巴。

“云、云憬?”在容慎血红的瞳眸注视中,夭夭咽了咽口水。

容慎好像听到有小兽在微弱哼唧,倾身凑近,他禁锢的小兽又忽然胆小的不敢再开口了。近距离下,容慎闻到一股香香甜甜很舒服的气息,他凑的愈发近,用挺直的鼻梁在夭夭颊边蹭了蹭。

平时也就算了,容慎此时的行为无疑于猛兽扑食,他这类似撒娇亲昵的举动很像是戏弄。夭夭想躲,然而下巴还在容慎手中控着,只能硬生生任由他这般贴近。

“你好香。”

“好软。”容慎低沉的嗓音带着小钩子,说着以往他从不在夭夭面前吐露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