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蔚然同情地看了晴雪一眼,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很不幸,晴雪那话恰巧就被唐颂听到了。晴雪啊,你知道不,你这是在质疑唐大国师的专业技能。

“四姑娘放心吧,新屋子的方位时辰都是经常在下严格测算,不会对主家人有任何的妨碍的。”

这回轮到林蔚然:……她可没质疑他的能力,晴雪的锅为什么让她来背?

林蔚然咳了一下,转移话题道,“听说唐公子准备游历大梁大好河山了?”

唐颂看向她,目光湛湛,“林四姑娘从何而之?”

嗳,又触雷区了,难道这事他还没向家人朋友提起吗?林蔚然忍不住摸摸鼻尖。

这回唐颂没有为难她,只点了点头,确认了她的猜测,“准备年后就走。”

林蔚然道,“那——就祝你得偿所愿了。”

“在下也祝林四姑娘心想事成,婚姻美满。”

林蔚然朝他点了点头,然后与他错身而过,去往后院。

此时已经是十二月初,外面已经很冷了,林蔚然总担心那小水池会结冰将小锦鲤给冻死,一直在考虑什么时候去买个大缸,先将它养在屋子里。

奇怪的是,水池里的水只比平常冰一些,

小锦鲤在池中和平时一样的快活,并没有出现受冻的情况,

加上林家不吝啬炭,小水池周边已经砌上了围墙,顶上搭建了一座可移动的茅草屋顶,晚上的时候屋顶一盖,烧上炭,就成了一个小温室。早上的时候将屋顶一掀,光线就下来了,方便得很。

而且小锦鲤也没什么不适应的,就暂时这么养着先了。

也是林家今年因为姚金炭光景比往年好太多了,不然这样子养着小锦鲤一般人家可承受不住。

太原府府城,宫家别院

次日一早,宫家的三位主子早早就起来了,先是前往宫家族地的祖宅宗祠行祭祖仪式。

随行的人将纳采所用礼盒敬上。

宫令箴跪于案前,由族长点燃了香烛递与他,祭告列祖列宗,今日乃宫家第八代孙宫藏纳征之日,即刻便要前往枣林林家下聘求娶林家四女林蔚然,请列祖列宗保佑这段姻缘美满幸福。

从宗祠出来,贡礼官早已将所有的聘礼该搬上车的搬上车。

一行人,宫琛和大寮及两位媒人两位全乎人在前,脚夫挑着轻省的物什在中间,后面马车一辆接一辆。一行直接穿城而过,浩浩荡荡地往晋阳方向而去。

宫令箴穿着大氅,静静立于原地,目送着下聘的队伍离去,在隆冬的府晨,眉目清朗如画。

宫大夫人落后他几步,令箴静立等候的模样,颇有‘以尔车来,以我贿迁’之岁月静好之感。

他久站不动,宫大夫人以为他担心,上前一步劝道,“别担心,一切都会顺利的,清晨风寒露重,咱们先回去吧。”

宫令箴亦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话,“是的,一切都会顺利的。大伯母先回去吧,我再站一会儿。”

宫大夫人点了点头,“别站太久了。”

踏进大门时,她感有所感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他身边凑上来一位下属,从背影她没认出来人,而且那人似乎在汇报什么。不知是离得太远还是声音太小,反正她是一句都没听到。

最后宫大奶奶自已都摇了摇头,暗叹自已就是个操心的命,担心那么多做什么呢,令箴向来是个有分寸的孩子,知道自已在做什么的。

宫令箴这边的情况却是这样的,宫大夫人刚往回走,暗一就凑了上来。宫大夫人认不暗一,是因为他做一些变装。

“大人,您吩咐的事已经办妥,李氏的马车大概会在晋阳县外两三里地处坏掉,他们辛苦一些今晚应该能在晋阳县宿一宿。”

宫令箴点了点头,“不要见血。”他下聘乃至成亲都是喜事,他不希望见血,更不希望出人命。

“放心吧,主子,我的技术你还信不过吗?”顶多让他们吃点苦头而已。

宫令箴没再说话,暗一办事虽然有时候有些不靠谱,但大致的要求都能办到。

李氏的异动没有逃过宫家的监视,宫令箴早就防着了。今天是他虞国公府下聘的好日子,哪能让李氏给搅和了?兆头他不要的吗?

他要给她独一无二的风光,让她想起这天来,全部都是美好。而不是想起这一生唯一的一次婚礼,下聘之日还要夹杂着一些糟心事。

他能让宫家的队伍将这么多的聘礼行走一千多里地,如数运达至太原府,把控了一切的风险,哪里会让李氏从中作梗。李氏再怎么想见林蔚然,也得过了今天再说。

因李氏是轻车前往枣林林家的,且是秘密行事,所以带的人并不多。为了避开虞国公府下聘的队伍以及为了能更早见到林蔚然,他们早早就出发了。

不料却在晋阳县外四五里地的时候,两辆马车都坏了。

这回赶车的人又是阿文,阿文在检查完坏了的马车后,和上次四小姐所坐的解体的马车一样,什么原因都没检查出来。

“这马车你们出发前都没检查的吗?”

“检查过了的,谁知道——”

面对李氏的冷脸,阿文觉得自已命苦。他觉得侯府和枣林林家犯冲,不,应该说是和林四姑娘犯冲,不然为何每次他们侯府的人要去找她麻烦或者找了她麻烦之后马车总会出事呢?还是啥也检查不出来原因的那种出事。

沈嬷嬷阻止了大丫头的发飙,“现在不是追究原因的时候,看看什么时候能将马车修好,别耽误了夫人的事儿!”

阿文苦笑,“沈嬷嬷,不是奴才不想修,而是实在是修不好了,您看这里和这里——”阿文指了马车的车轱辘的两处给她看,“是没办法修好的。”

沈嬷嬷闻言眉头紧皱,这样的兆头可不太好啊,“那可怎么办?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阿文不语。

沈嬷嬷将情况禀报李氏,李氏也是一脸不悦。

“夫人让我来问你,现在怎么办?”沈嬷嬷问阿文。

“还能怎么办啊,要么我们就弃车,徒步走到晋阳县再买一车马车:要么就看看经过的有没有好心人捎咱们一程,到了晋阳县再作打算。”后者估计难,他们毕竟也有好几个人,占人家一辆马车还嫌挤。

冬天大清早在外行走的马车毕竟少,他们等了半个时辰左右,等来的人竟是虞国公府的下聘队伍。

在请示了李氏之后,阿文得了应允,冲着那支队伍猛烈摇手,以示求助。

下聘的队伍中,有人眼尖看到了,提醒宫琛,“二公子,那边岔道上似乎有人在求助。”

宫琛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冲着速度缓下的队伍喊道,“快走快走,莫要误了吉时,你们以为咱们时间很充裕吗?”

然后他冲着阿文比了一个爱莫能助的手势。宫琛可是谨记着出发前他大哥交待的话的,他大哥说了,这一路不管遇到什么,队伍都不能停下来。他可是好弟弟,当然要听话了。

虞国公府的人拒绝提供帮助,阿文傻眼了,反应过来后,拔腿冲着队伍跑过来。

宫琛见此迎了上去,扔给他一小包银子,说他们队伍有要事在身,无法提供帮助,让他拿着银子等候下一个能帮助他的人,然后就打马走了。

阿文拿着银子,梗住了。他突然想起了他们主母此行的意图,顿时不好意思再纠缠。

可奇怪的是,后来他们遇到的每一辆马车,都无视了他们的求助,还没到他们身边呢,仅仅只是看到他们,马儿就开始加速跑起来,一溜烟地从他们身边跑过,仿佛有恶鬼在追一样。

最终,还是李氏心狠,让人直接拦在路中间,才拦下了两辆可以载他们到晋阳县的马车。

第77章 抓虫)

虞国公府下聘的队伍经过晋阳县时,就全县轰动,街上的人都跑去围观了,有些人接到消息更是从家里跑出来。几近万人空巷。

在一些知情者的科谱之下,晋阳县所有来看热闹的人,都知道了虞国公府的嫡长孙宫箴与枣林林家的林蔚然欲结为连理的事,此行就是去给女方下聘的。

有些积古老人说,这么大的送聘礼阵仗在晋阳县数十年未见。也就是晋阳县县志上记载过前朝有一任王爷迎娶侧妃时有过这么大的排场。

虞国公府下聘的队伍从晋阳县主街穿过,往鹿渭镇去了。有好事者忍不住坠在队伍后面,想去那林家看一看究竟是不是祖坟冒青烟了,女儿竟然能得到国公府如此高门的亲睐。

等队伍经过鹿渭镇时,和晋阳县一样,全镇轰动,坠在队伍后面的人更多了。因为离枣林村不远了,想看热闹的人更多了。

晋阳县一天的谈资就是这个话题,等李氏他们终于来到晋阳县时,发现全县的人似乎都在议论这个话题,顿时心生不愉。此时天已经有些擦黑了,李氏有心想立即前往林家,奈何天色不允许,这想法只能作罢。

枣林村村口,下聘的队伍还没到,仅是露了一个头,就被守着的村民见着了。

看着那只见头不见尾的队伍,放哨的村民就是一呆,然后意识到什么拔腿就往回跑。

“里正里正,虞国公府的人来了——”

里正王盛和闻言站了起来,“果然来了?”

今日是虞国公府下聘的日子,林家早几日就和他打好了招呼,请他来帮忙招待一下。

这是一件挺有面儿的事,毕竟来下聘的是虞国公府,他自然是答应了。如果娶的不是林家闺女,而林家就在乡下,附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牌面人,还轮不到他呢。没见林家本来只想将戴捕头请来充充场面而已,这事恰好被柴县尊听到,他们夫妻二人不也不请自来了?

本来这等好事应该还有村长的一份儿的,可前阵子罗永福和林家就姚金炭一事闹得太僵了,将林家得罪狠了,如今正夹着尾巴不敢露头呢。林家自然也不会请他就是。

放哨的村民咽了咽口水,说不出话来。

“怎么?”

“里正,那下聘的队伍好多人啊。”

王盛和笑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少见多怪,国公府下聘,顶多排场大一些罢了,能有多少人?”

但当他听到动静一抬头,嘴巴就不自觉地张大,原来李二说的是真的,真的来了好多人啊,林家那院子能站得下这么多人吗?王盛和怀疑。

不大一会,他便知道自已多想了,这队伍后面坠着的全是看热闹的。

思想跳跃间,他迎上前去,“这位公子,你们是虞国公府来给林家下聘的吧?”

宫琛脚步略缓,“是啊,您是?”

“在下是枣林村的里正,姓王,林家让我出来迎一迎你们。”

“那敢情好。王里正,请前面带路。”

林家一早院门大开,迎八方来客。

林则然上京了,所以柴县令由林父陪着,就在新建的青砖瓦房的堂屋里。

林蔚然这亲订得太突然,六礼程序走得非常快。林家的新房建好后,根本来不及挑个好日子举办乔迁之喜。

可以说前一日,林家的新房刚上完梁,盖上瓦,仅来得及收拾干净。第二日便是虞国公府来下聘的日子了。

幸亏这日是一个好日子,宜搬迁宜下聘。所以一大早的,林家就顺势搬了进去,放了一挂鞭炮。

就在林父和柴进贤都等得心焦之际,报信的村民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喊,“来了来了,下聘的到了!”

林父和柴进贤对视一眼,双双站了起来,“柴大人,我们到门口迎一迎吧?”

林父不想摆谱,也不想端着架子给什么下马威。林父想得通透,此乃缔结两姓之好,他女儿本就是高嫁,他现在和气一些,女儿的婆家就会待她好一些。

队伍到了林家大门时,林父和柴进贤已经侯在门外。

王盛和向宫琛等人介绍了二人的身份。

宫琛冲林父和善地笑笑,他对林家的第一印象不错,很能体谅人。

从进林家大门开始,就是大寮和官媒在应酬了。

随着一箱箱的聘礼被抬入林家,按秩序摆着一行行一列列地摆放在院子里。

整个林家喜气洋洋的,村民们都伸长了脖子看,小孩子们拍着手叫好。

等最后一抬箱笼抬入林家放好,在官媒的见证下,大寮取出一份礼书交予林父。

礼书内详细地列明了聘礼的财物种类以及数量,其实也就是聘礼清单。

林父深吸一口气,接过收下,同时也代表了宫林两家正式订亲。

到了这一步,宫林两家六礼中行了四礼:三书中给了两书:聘书、礼书,尚有一纸迎亲书未到林家之手。但宫藏和林蔚然的亲事已经具备法律效力。

虞国公府这次下聘,围观的人太多了。

林家的院子里除了林家之前请来的客人,以及虞国公府的人之外,就没别的人了。那些看热闹的就只能沿着进来林家的大路或者透过林家大门或者趴在林家的围墙上看。

有好事者在数聘礼的抬数,数来数去总是不对,不是漏数就是错数,不过能肯定的是大几十台总有的。

林父接过礼书,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聘礼送到,脚夫汉子们喝了水吃了些点心略作休整,大寮就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宫琛点了点头,于是大寮就向林家辞行。

因天色不早了,林家也不敢强留,就怕入夜了他们都回不到。

林父和林大哥,并柴县令王里正等人一起将人送了出去。

林母也一道,经过她的人都被她塞了一把喜钱,每个人都接了,都想沾沾宫林两家的喜气。

从进门在离开,让宫琛遗憾的是,他没有见着未来嫂子,不过想想也正常,这人多眼杂的,冲撞了就不好了。

虞国公府下聘的人走了之后,柴县令等人也陆续告辞。

不过考虑到林家收了那么多聘礼,怕遭贼惦记,柴县令给林家安排过来五六个衙役。

这一举措得到了林父的连连感激。

等宾客们走后,林家人才合力将那一箱箱的聘礼抬入屋子。

林母特意空间了一间新房来摆放这些聘礼的。

期间,林母略看了一眼。

晚上的时候,她和林蔚然说,“姑爷家就是实诚,这聘礼每一箱都塞得满满当当的,一箱能当两箱使。”

林蔚然不用如何想,也能明白他的用意。这些聘礼中,恐怕有很多是可以充作嫁妆的。他是怕他们林家筹备嫁妆压力太大了,才这样曲线救国。

“今天来下聘的人有姑爷的弟弟。你今儿没出门,所以没见着。人长得挺俊秀,等年纪再上来一点不比姑爷差。人挺爱笑的,看着就好相处。阿弥陀佛,这一家子人都是人中龙凤,幸亏看着好相处。你日后嫁过去这样的人家,为娘总算放下了提着的心。”

林蔚然笑笑,听着她娘絮叨一些她到婆家之后的相处之道。

夜渐渐深了。

翌日,冬日的第一缕阳光穿破清晨的层层白雾,散落在大地上。

晋阳县官道上,一辆马车在疾驰。

“大奶奶,这大少爷也未免太心急了,这昨天刚下聘,今天就让大奶奶前去请期。”

对于心腹丫环的抱怨,宫大奶奶只是笑笑,知道她也是心疼她这阵子来回跑累着了而已。

可这一趟她还真的非走不可,她走这一趟也是怕蔚姐儿会吃亏。

昨晚宫令箴私下和她说了李氏昨天就前往鹿渭镇而去了,今天可能会去林家。

当时宫大夫人一听就炸了,李氏昨天就往枣林村去了?

至于为何李氏昨天一早就出发,今早才到,她不关心,多半是她那大侄子略动了些手脚。

但她不觉得他做错了,李氏明明知道他们宫家昨日要去林家下聘的,竟然还想去林家找碴?便是找碴也得避开这个时候吧?

但这些事不必和大丫环交待太多。

宫大夫人冲着车夫吩咐,“马车再快一点。”

“好咧大奶奶!”

昨天刚热闹了一整天的林家今日安静下来,可一早,外头就来了一行不速之客。

林家门外,阿文将马车停妥,便对马车里面的李氏说道,“夫人,上次奴才陪四小姐来过,就是这里了。”

“上前扣门吧。”

叩叩——叩叩——

这时正好是林母在院子,听到有人敲门,上前将门一开,见到李氏时,林母明显愣住了。

双方女儿从抱错到认回,各处回归自已的生活,两位母亲是第一次打照面。

李氏一看林母的模样便知她是林蔚然的生母。

林母也能隐约猜到李氏的身份,更别提李氏身边还跟着一位曾经随着林昭然来过林家的阿文。

“是南阳侯夫人吗?”林母迟疑地相问。

李氏倨傲地问,“林蔚然在吗?”

“在的,不过敢问您找她有何事呢?”林母见李氏的脸色,感觉她来者不善,便死死抓着门把不想放人进来。

李氏一个示意,她带来的人就一把推开林母,将门撞开。

李氏走进院子,大喝,“林蔚然,你给我出来!”

晴雪对李氏的声音敏感,一听到李氏的声音就是一个机灵,整个人惊得看向林蔚然,“姑娘,是侯夫人来了。”

“走,咱们出去看看。”说着林蔚然抬脚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