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梁东海都不得不感叹,宫大人待皇上之心甚诚。

瞧瞧,从过年到现在,宫大人都立了多少功了。先是皇上茶饭不思的时候进贡上来的青菜,后来帮忙收拾科举改制的烂摊子,现在又送来了一批豆腐制品解决了寒食节饮食的问题。最重要的是如果这些豆腐制品作的寒食能让太后娘娘吃了后不生病,那就是大功一件了。

对了,还有稻谷的新式增产种植方式。加上去年年尾那一段也是,皇上说派出去他就出去了,只为了寻找张国师推算出来的不一定能寻到的宝物。

瞧瞧,这一件件一桩桩的这都积压了多少功劳了。这些皇上心里恐怕都记着哪。

那九位上卿大人最好别犯大错,否则的话,屁股下的位子怕是不保咯。

京城外两百里地,绿水青山,庄户林立。

虞国公府在此地一南一北置了两个大庄子。这两个大庄子的庄头分别姓木和姓徐,这些庄头都是国公府的世仆家生子,忠心不容置喙。

这一日,他们例行地按时间给主家国公府送一些庄户的产出。

两位庄头一起结伴而行。

路上徐庄头不由得感叹,“果然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一朝天子一朝臣。自打大少奶奶嫁进国公府,掌权之后,咱们这庄子不像以前那样,随意的养什么种什么了。”

这些庄头并不知道,他们大少奶奶是查了帐册,得知了往年他们进上的作物,然后又了解了每个庄子的地貌之后,经过了一番综合考量,才决定让他们加大某些作物的种植。

他们也不知道,这在他们大少奶奶那里叫计划经济。

木庄头道,“别叹气了,咱们只是被要求梯田地全种上黄豆而已。你可知羊宝庄被要求今年要多养猪,最少要养两百头猪。”

徐庄头闻言大吃一惊,“养那么多?可贵人们都不吃猪肉的呀。”

“可不是吗?但上头下令了,有什么办法。”

“羊宝庄可是产羊大庄子,每年每月供给国公府的羊都是出自羊宝庄,这下多养了两百头猪,怕是忙不过来了。”

“忙不过来能咋滴,少养点羊呗。就如咱们,多种点黄豆,就少种点麦藜。”

说完,两人都摇头叹息,不知道这样的变化是好还是不好了。

而备受他们惦记的羊宝庄,此时正热闹着。

文轻亲自领了两位净身官来到羊宝庄,汪庄头亲自将人迎了进来。

一群两三个月大的猪仔遭了殃,张扬净身官,屠户出身,下刀快狠准,连带着旁观的男人们都下意识地捂着胯下。

两百头猪仔受刑时此起彼伏的叫声,持续了两个时辰有余,还传得老远老远。

在两位净身官动手时间里,文轻将汪庄头叫过来,将大少奶奶对于养猪的意见交待了下去。

那一日,在百花山下那片地头上,他文轻是亲耳听到大少奶奶和皇上的对话的,他们大少奶奶可是得过神仙指点过的人,会种植养殖并不稀奇。所以对于她的要求,他是一丝不苟地执行的。

等张净身官弄完,文轻递上一个荷包,是请他帮忙的酬劳。

张净身官接过之后,咧嘴一笑,“文老弟,这活计我喜欢,以后宫大人若还需要人劁猪,你直接到蚕室找我呀。”

文轻心有戚戚,这张净身官骟了一百多头猪还意犹未尽的。要知道这两百头猪,大半都是张杨动手的,另一名净身官几乎不怎么动手。这人简直骟猪狂魔,也不知道他在蚕室时是不是也这么疯狂?

“文老弟,这玩意儿你们要不要?”张杨问的是那一小堆从两百只猪仔体内骟出来的玩意儿。

文轻一个劲地摇头。

“我劝你拿点,这玩意温肾壮阳,大补。”张净身官笑得暧昧。

文轻:……

张净身官又道,“再者,你不需要,或许宫大人需要呢?”

文轻坚定地摇头,“不,宫大人也不需要!”

被人怀疑需要猪那啥来温肾壮阳的宫大人下值了。

林蔚然命人打了热水进屋,亲自给他拧了一条布巾让他擦脸。

“那个,你今天去了蚕室?”

“嗯。”

林蔚然突然不忍心告诉他,其实给猪去势之活,屠户也能干,不必去蚕室找净身官的。

宫大人有时候某些脑回路还蛮直男的,恐怕他根本不知道屠户也能给猪去势,在他的想法里,这猪和人应该是差不多的?

林蔚然自暴自弃地想,罢了,他们家的猪就用净身官来去势了,咋滴?搞不好以后还能是个卖点呢。

谁有意见就和宫大人提去,如果不敢提,那有意见也给她憋着。

第114章

京城南,国公府粥棚

别的世家施粥的棚子早就空荡荡了,粥一施完,他们就相当于完成任务了,可以回去交差了。

而国公府不一样,这次搭棚子施药施粥,恤贫对象很严苛,只针对五旬以上的老人以及七岁以下的幼童。并且全程检验户籍,防止重复领受。

稀粥是人人有份,药汤也是,只有豆腐脑儿,须得经过周大夫诊断,身体极其虚弱的老人或孩子,方能领上一碗。

国公府如此三管齐下,效果惊人。

最先喝了粥喝了药汤以及吃了豆腐脑儿的人,惊喜地发现他们虚软的手脚有力气多了。

“老陈,你有没有觉得浑身有力气多了?”

“我只觉得肚子暖暖的,很舒服,这就是吃饱的感觉啊。”

周大夫发现对脾胃体虚的老人孩子来说,这豆腐脑儿养人,比米粥养人。

如果林蔚然在此,一定不会感到意外,因为大多数贫困的老百姓都伴随着贫血低血糖等症。一碗加了饴糖蜂蜜水的甜口豆腐脑儿极易克化,能迅速地补充他们身体所需的糖份,让他们从虚弱的状态中得到恢复。

一时间,自觉吃了国公府贵重物什的穷苦百姓们都对国公府感恩戴德,心里感激不已。

只一点,国公府规定了,来到粥棚的贫苦老百姓,不拘领到一碗药汤还是稀粥还是豆腐脑儿,都只能就地吃完,不能端走。

但还是有人无视规定,想将领到的食物带走。

这事恰巧让文轻看到了,于是他上前将人拦下,“抱歉,这位大娘,您和您孙女领到的食物只能在在这吃掉,不能拿回家。”

大娘一脸为难,“大人,我求求你了,让我将这食物带走吧?”

她那孙女也是端着一碗豆腐脑儿紧紧挨着她。

“抱歉,食物就地解决,不得带离此处,是我们国公府这次施药施粥的规定。”

“大人,求求你了,家里还有老人等着这些食物救命的。况且你们这食物分给了我们,就别管我们怎么处置了吧?”

“这位大娘,你不要让我们为难。从你给出的户籍文书来看,你们家的人除了你俩,其余人都是十三岁到四十四岁之间,哪里还有老人。”

大娘喃喃,“我说错了,是有孩子等着我们领回去的食物救命。”

这时,蹿出来一个长相猥琐的瘦弱男人,他将文轻等人挤开,“我说你们国公府是怎么回事,食物分了下去还管别人怎么吃吗?”

说话间,他一把抢过老大娘手中的碗,仰着头就要将那碗香甜的豆腐脑往嘴里倒。

砰!一枚石子打在他的碗上,碗破了,原先装在碗里的豆腐脑全部都撒到了地上。

那男人脸色难看极了。“行,不让我吃是吧?那都别吃了!”说着,他一把夺过他侄女手中的那碗豆腐脑给夺过来,一把砸在地上。

那小女娃显然被吓着了,开始哇哇大哭。

“混账!”文轻脸色一变。

“作孽啊。”看着散在地上的吃食,大娘老泪纵横。

“来人,给我揍!让他糟蹋食物!”文轻一挥手,就上来两名护卫。

国公府这次出动了不少家丁护卫,就是防这些泼皮无赖。

国公府的侍卫上前将陆老三拎到一旁教训了一顿,专挑他身上有肉的地方揍,不会揍出伤来,却会疼痛好几日。

老大娘在一旁求他们别揍了。

旁边的人顿时议论开来,大家都是南边这一片儿的人,谁还不认识谁啊。

“这不是陆老三吗?”

“这就是个泼皮无赖,一个大男人,成天游手好闲的。哪回大户施粥,陆老婆子出来得了食物不是端回去紧着他吃了的?”

“要我说,施粥就该像虞国公府这样子才行,不然好些老弱妇孺讨来的粥都不是进自己的肚子。”

“是啊,像我们这样的老头老婆子,要不是这回国公府明确规定了,咱们哪舍得只管自己啊,少不得拿回去给孩子吃上一口。”

一席话说得在场的老人们都心有戚戚焉。

陆老三挨揍这一幕恰巧被微服出宫的泰昌帝见着了。

文轻连忙上前将眼睛之事解释清楚。

泰昌帝眼一眯,这样的人该打!

陆老三这样的人,教训过了就罢了,国公府也不会和他死磕。

等将人揍了一顿,陆老三也讨饶了之后,文轻便让护卫们住了手。得了自由,陆老三连滚带爬地跑了,连老娘侄女都没看一眼。

棚子里,施粥施药还在继续。

“大人,这碗白白嫩嫩的东西叫什么?”

一位花白了头发满脸沟壑皮褶子的老人手颤巍巍地端着一只豁了口子的粗碗,碗里的豆腐脑儿已经吃掉了一些。她来到文轻跟前,嘴巴里的牙齿已经掉得差不多了。

“老人家,这叫豆腐脑儿,还往里面浇了饴糖蜂蜜水的,对老人孩子最好不过了。”

“豆腐脑儿~豆腐脑儿~这是我这一辈子吃过最美味的食物了啊,等我死了也能瞑目了,呜呜呜——”一时间,老人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的话惹来了在场的不少人的共鸣,“是啊,大人,我们活了这一辈子了,种了一辈子的地,白面精米全都舍不得吃一口。没想到临到老了,在国公府的施舍下,能吃上一碗热腾腾的又香又软呼的豆腐脑儿。这吃食一定很精贵吧?难为国公府舍得分给我们这些老人孩子吃上一碗。”

“不不,这次国公府恤贫,皇上特意从私库里拔了一笔银子,你们吃进肚子里的食物是皇上拿银买的,这都是皇上惦记着你们哪。”

这些穷苦的老百姓们一听这话不得了,当即朝西边跪下磕头,“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到这一幕,泰昌帝心情沉重,民生多艰,在京城的百姓尚且如此,可想而知其他一些偏远地区的百姓们的生活会多苦。

恰好林昭然的马车经过此处将这些从头到尾看进眼里,一时间脸色很是难看。不拘是大事还是小事,虞国公府的人似乎都能做好,人与人之间真的有那么大的差距吗?她不禁扪心自问。

此时,萧子琅恶意满满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看到了吗?这便是虞国公府的实力,最重要的是宫令箴他简在帝心,泰昌帝对他对虞国公府极其信重。林蔚然嫁进了这样的门庭,怕是要一世富贵了。”

林昭然被刺得心一痛,忍不住反唇相讥,“你不用拿话激我,如果林蔚然一世富贵,我固然意难平,但你觉得你好受吗?”别人不知道他,她还不知道吗?

果然,萧子琅也被她的话扎了一下,忍不住冷冷一哼!

虞国公府,松鹤院

林蔚然在请安之时,告知老太君,她前些日子吩咐国公府针线房做的几套新衣好了,她已命人取了来,一会各院的主子们直接将其领回去便是。

林蔚然一声令下,捧着衣裳的丫环们鱼贯而入,一套套新衣,叠放在精致的竹篮子里,按照标记放到各位主子旁边的桌子上。

老太君看了一眼,笑道,“好鲜嫩的颜色,正适合你们这些小姑娘媳妇子春日穿。”

“是呢,孙媳妇也是这样想的。所以这料子挑了两种,一种是适合年轻小姑娘和小媳妇穿的,用的是飘逸素色淡雅的料子:另一种则是适合老太君大伯母这样的长辈们穿的,选用的是坠感手感质感都好的绸缎。咱们国公府针线房的姑姑们手艺好,这一套套裙子都做得精美极了。”

“大表嫂,也有我的吗?”顾双好奇地问。

林蔚然看了过来,“有呢,前几天不是让人给你量尺寸了?就是给你做裙子要的。”

顾双脸微微一红,福了福身,“谢谢大表嫂。”

这次的春衫看着是真不错,宫曦好奇地翻了一下手边的裙子,这是给她做的呢。

“这裙子的裙腰不是束于腰上的?”看着也不像高腰襦裙。

林蔚然道,“对,这叫齐胸襦裙,裙腰系于腋下。”

她也是才发现,大梁竟然还没有齐胸襦裙。不免让人觉得遗憾。在她看来,齐胸襦裙的美,是一种性感的美,妩媚的美,温婉迷人,绝对会惊艳众人的眼球的。

啊?裙腰系于腋下,那裙腰岂不是束在胸口上了?好羞啊。众人心想。

老太君笑道,“这是新式的裙子?”

“是啊,不过老太君那套,孙媳妇怕您不习惯,特意命人做的是交领齐胸襦裙。”毕竟齐胸襦裙裙腰系腋下,会露出脖子下的一片肌肤。尽管她让针线房那边做了修饰,不会露出大片胸口。但还是担心老太君不喜欢,索性就给她老人家做了一套交领齐胸襦裙。

“新衣既然已经做好了,那你们都去试一试,不好的地方再让针线房改,也好叫我老婆子开开眼。”老太君催促她们,这人老了,就喜欢孩子们鲜鲜嫩嫩地在跟前。

宫大夫人附和,“老太君既说了,那你们就去换来,左右也无事,就赏一赏咱们家女子的花容月貌。”

这话将老太君逗得直乐。

林蔚然眼波一转,笑道,“大伯母,三婶,二姑姑,你们也一起呀。”

容韵紧跟着林蔚然的步伐,“对呀,一起吧。”

最后连顾双都起哄了,“娘?”

“这——”宫大夫人、宫三婶、宫曦三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迟疑。

宫曦摸一摸料子,心动了。

她看向宫大夫人和宫三婶,“不然咱们也试穿一下?”

宫大夫人和宫三婶还没回话,老太君也站到了林蔚然她们那边去了,“你们就该听听晚辈的话,都去试试!”

等她们六人都换上了齐胸襦裙出来,屋里的丫环们都看直了眼。

六套齐胸襦裙各不相同,质地花纹款式细节的处理都略有不同,真真是群芳争艳,瑰丽多姿,大气飘逸又华丽绚烂。

老太君直笑着说好,“不一样不一样,这齐胸襦裙当真是精美华丽、高贵典雅。这次的新衣做得真好。”

容韵一眼就落在林蔚然身上,“大嫂,穿这个裙子,你的肚子完全看不出来了。”

“是吗?我也觉得换上这齐胸襦裙,整个人都轻快了一些。”

在林蔚然看来,齐胸襦裙不必束腰腹,更适合她一个孕妇穿。而且这齐胸襦裙一穿上,谁也看不出她的肚子已经六七个月大了。

老太君笑道,“我瞧着呀,这里头,变化最大的是月莲。”

月莲是宫三婶的闺名,她姓陈,出自颍川陈氏。

林蔚然给宫三婶定做的是鸡心领的齐胸襦裙,宫三婶是个文静的人,身上有种诗书之气,这身齐胸襦裙将她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特质都烘托了出来。

对此,陈月莲都意外,“是令箴媳妇眼光好。”

所有人都对身上的齐胸襦裙感到满意,心情极好地称赞及感谢林蔚然。

宫三婶是个内秀的人,试穿过又被赞了一回之后,就想将身上的裙子给换下来。

却被老太君阻止了,“不用换下来了,就这样穿着,回去的时候也叫屋里头的男人们瞧一瞧。”

所有人又忍不住笑了。

“对了,府里的男人们有没有新衣?”

“有的,只是做的都是直缀,没女眷的华美繁复。”

老太君罢罢手,“直缀不错,男人们不需要穿得太花哨,料子好就行。”

第115章

寒食节接着清明节,朝廷给假七日。

这回前往小房山郊游踏青渡寒食节,虞国公府举府倾巢而出,十几位主子同去。连宫大伯想留守府中,都被否了。

一行十余辆马车浩浩荡荡地出发。

这次一起与虞国公府到郊外踏青共渡寒食节的还有两户人家。他们之前就约定了时间,各家各自出城,然后在城门外十里亭处集合,一起前往小房山。

这两户人家与国公府都是攀亲带故的关系。一户是宫大夫人的娘家人郑府,宫大夫人的娘家出自荥阳郑氏,目前她直系长辈在朝为官。另一户则是崔府,顾双与大理寺卿崔大人的嫡幼子已经订亲了,趁着宫曦来京时,两家多多走动。

老太君的娘家在太原府,祖籍乃天水阎氏,其分支迁徙到太原,算太原阎家。还有宫三婶的娘家人也远在颖川,还有林蔚然然的娘家也是远在太原府。不然的话,这两三家人无论如何也得邀请的。

说起来,崔家与闫家也是有一段渊源的。崔大人嫡次子崔腾冲与闫起峰闫大人的女儿闫湘曾是夫妻,但崔腾冲病故之后,闫湘守了一年。

后崔家与顾家议亲,闫起峰十分介意顾双的身份,曾出言反对过,但崔家并不曾采纳其意见。闫起峰一怒,将闫湘接了回家,并向崔家索要放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