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少，让我陪着你化疗结束之后好不好？等你出院了，我保证回国，保证。”方希冬顿了一下头埋在枕头里声音变得很低很低“过我自己的生活。”
贺少斐听到她透着委屈的声音，感觉胃里一阵刺痛，或者不是胃，而是心里，眉头紧皱着，脸色更加苍白，想到她的离开，想到自己以后的人生将没有她的陪伴，竟像是灵魂被抽走一样痛的无法呼吸。
“我的冬冬是最坚强的。”
“少少，我只是不忍心逼你。”
。
两周后贺少斐开始进行化疗，方希冬之前也不是没有听过化疗，只是真真切切的看到心爱的人承受那样的痛苦，却还是会泪流不止。
第一天化疗结束后贺少斐就吐得差点儿虚脱，别说吃东西，整个人几乎都是半趴在床边儿，胃里根本就没有任何东西，只是干呕，方希冬就那么站在床边儿不停的帮他轻拍着后背，看着他的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直到晚饭的时候才稍稍好一些，只是他已经被一波一波的恶心和疼痛折磨的失去了所有的耐心，整个人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眉头紧锁，显得极其烦躁。
方希冬端着熬好的甜粥走到床边儿，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看着他极其疲惫的神情咬了咬嘴唇还是低低的开口“少少，吃点儿东西吧？”
“冬冬，我真的吃不下，端出去吧。”贺少斐没有睁开眼，带着点儿不耐烦低低的说。
方希冬紧抿着嘴唇在床边儿站了一会儿，然后低低叹了一口气，端着碗走了出去。
“不吃？”蓝岑看着满满一碗粥一点儿没动皱着眉头问道。
方希冬一脸沮丧的点了点头，然后走到厨房，把粥倒回锅里，用勺子无意识的搅动着粥，蓝岑走了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化疗是这样的，那种痛苦是我们难以想象的。”
“嗯，我知道，蓝岑我好心疼。”
“他会熬过去的，嗯？”
“嗯，这里的超市在哪里？”
“你想买什么？”
“我想熬点儿鱼汤什么的，还想买点儿甘蔗、薏米。”
“我去帮你买，你写个清单给我就成。”
“嗯，你早点儿回去吧，很晚了。”
“行，我明天再来。”
蓝岑走后方希冬倒了一杯热水重新走进卧室，看到贺少斐侧卧着，身体一起一伏的，心里一惊，赶紧走了过去放下水杯扶着他“少少，怎么了？哪里难受？”
贺少斐脸埋在枕头里摇了摇头，身体却是不住的颤抖着。
方希冬眼里含着泪水爬上床，让他枕在自己腿上，紧紧搂着他，心里难过的要命，真想疼的是自己，看到他往自己怀里钻了钻，方希冬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手伸进被子里掰开他的手力道适中的帮他揉着胃，只是没过多久他就抓着自己的手使劲儿摁着，方希冬心疼着，却不忍心再掰开他的手。
“冬冬。”
“嗯。”
“很疼。”
方希冬的眼泪更猖狂的流着，到底是怎样的折磨能让他喊疼，就是上次犯病快晕过去了，他都没有说过疼，或许不仅仅是疼，那种由心底发出的呕吐感，真的会摧毁人的意志吧，第一次她居然知道心疼也会让人觉得呼吸困难。
“少少，疼就跟我说，就像我小时候每次打预防针都抱着你的胳膊哭的死去活来喊疼一样。”
方希冬感觉怀里的人怔了一下，然后紧紧握着她放在胃上的手却没有再按下去，只是慢慢揉着，方希冬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每次打针的时候你都要哄我半天，还承诺给我买橘子，我才会同意去挨那一针，其实每次针扎进去的时候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疼，只是扎之前会觉得特别害怕，而且打针之前我的脾气就特别暴躁，每到那个时候你就会变得特好说话，不管我发多大的脾气你从来都不生气，就让我发泄，我都记得好多次你被我掐的胳膊上都紫了。”
“你还记得？”贺少斐的身体渐渐不再颤抖，头埋在她怀里闷闷的说道。
“当然记得，其实很多时候我都是故意发脾气的，平时都是我跟在你后面追着你，只有那个时候你才会乖乖的跟着我，任我摧残，特有成就感。”
“臭丫头！”贺少斐低低笑了两声。
“谁叫你平时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那时其实挺怕你的，真的，每次考完试要是考砸了，我首先想到的不是我爸妈会打我，而是想到你黑黑的脸色，我得哄你好长时间你才会理我。”
“我哪有那么可恶！”
“你就有，小学考初中那段时间，你天天逼着我做习题，非得考一中，我那时就在想怎么再不打预防针了啊。”
贺少斐伸手搂着她的腰笑出了声音“你那点儿小心思我早就看出来了，那时整天对我黑着一张脸，我每次给你讲习题，都是一手心汗，就怕把你逼到极限，直接不干了，不过还好虽然你每次都极不情愿，但是第二天又会乖乖找我补习。”
“其实，那时我也想跟你一个学校。”
贺少斐抬起头看着她，眼角弯弯的，带着笑意，然后伸手刮了她的鼻子一下“还好意思说，我还正兴奋着以后又可以天天跟你一起上下学了，谁知道成绩公布的第一天你就不理我了，连正眼都不看我一下，看见我就跑，没有任何理由，我去你家等你，你居然直接住同学家了，做的那叫一个绝。”
方希冬低头在他的额头亲了一下“对不起。”
贺少斐揉了揉她的头发“傻样，我没有怪你。”
“你怎么会去酒吧呢？”
“就你去同学家那天我随便转着就走进去的，后来发现喝醉了就不会失眠了。”
方希冬眼睛又开始泛红“那么小就失眠吗？”
“好啦，傻丫头，都过去了，嗯？”
“嗯。”
“我好像饿了。”
方希冬愣了一下，然后脸上立马有了笑容“我去给你盛粥。”
“先帮我放水好不好。”
“可是，你能洗吗？”
“你帮我洗？”贺少斐嘴角弯弯笑着说。
“哦，好啊。”
“嗯？！！”贺少斐有点儿愣神的看着她，看到她不像是开玩笑，然后慢慢坐了起来笑得很开怀。
方希冬脸红红的低着头帮贺少斐放了水，然后看着他慢慢脱了衣服，躺进浴缸里，不敢看下面，只能是盯着他健美的胸肌。
“冬冬，你不会没有看到男人的身体吧。”贺少斐的声音带着调侃
“少少~~~~~~~~~”方希冬有种想立马晕倒的冲动，最后干脆闭上了眼睛，轻轻帮他擦着上身，但是触碰到他上腹的那条伤疤的时候，她怔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看着那条长长的缝合的针线，又觉得一阵心疼“还疼吗？”
贺少斐眼睛微闭着，握着她的手轻轻的摸着那倒伤口“不疼了。”
“我心疼。”
“没事儿了，乖！帮我拿浴巾。”
“哦。”方希冬起身拿了浴巾给他，侧着身子不敢看他。
贺少斐看着她一脸的别扭，轻轻笑了笑，在她的脸颊亲了一下，擦拭了一下，穿着浴袍就跨出浴盆，搂着她的肩膀“走吧。”
“那，那个，你穿睡衣，我去盛粥。”说着就挣脱他的手急急走出卧室，盛了粥回来的时候贺少斐已经换好了睡衣，半躺在床上笑眯眯的看着她。
方希冬很自觉的坐了过去，拿起勺子喂他喝着粥，一碗粥一会儿就见底了，方希冬查看了一下他的神色似乎没有不舒服，但还是不放心的问道“没有难受吧？”
“没有，好喝。”
方希冬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整个面部表情那极其柔和“明天蓝岑会去超市帮我买菜过来，我帮你熬鱼汤哦。”
“好。”
“那你先躺着，我去把碗放了。”
“冬冬，谢谢你。”
方希冬愣了一下，转身看着他，看到他真诚的笑容带着感激，突然间觉得眼睛有点儿湿润“少少，别跟我说谢谢，比起你为我做的，这其实不算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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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愉快！
回帖是美德^_^
47 （四十五）[VIP]
离别 3450 2009-12-23 10:53:46
接下来两个星期的化疗依旧是很痛苦，但是贺少斐再没有表现出任何烦躁，每次挂完水他虽然还是吐得昏天地暗，但是会主动要求进食，每次方希冬看到他皱着眉头喝下一碗碗滋补的汤，然后闭着眼睛努力压抑着呕吐，就心疼的要命。
两周后第一个阶段的化疗结束，Daniel允许他出院在家调理两周，然后再进行新一轮的治疗，出院那天蓝岑开车过来把他们接回别墅，经过两周的化疗，贺少斐又瘦了很多，不过精神还算不错。
回到公寓，贺少斐先去洗了个澡出来后看着卧室里那个不停忙碌的身影，心里觉得很温暖。
“累吗？”方希冬换好床单拉他坐在床边有点儿担心的问着。
“不累，待会儿去超市买点儿东西。”
“我自己去就好了，你歇着吧。”
贺少斐拉过她搂在怀里“冬冬，我还不是个废人。”
方希冬无奈的看着他点了点头，俩人收拾好出门后，去超市买了一大堆东西，回到家方希冬明显的感觉他已经很疲惫，脸色很是苍白，只是脸上的表情依旧柔和。
“你去躺着，我做饭。”
“一起。”
“少少~~~~~~~”
“乖，我饿了，快点儿。”
半小时后。
方希冬看着一桌子菜，有点儿目瞪口呆的看着对面的男人“你居然会做饭？”
贺少斐得意的挑了一下眉，递给她一双筷子“尝尝。”
“少少，之前吃我烧的菜会不会觉得很委屈？”方希冬满脸笑意的看着对面浅笑的男人问着。
“觉得很幸福。”
方希冬本是一句调侃的话，听他这么认真的说着却有种心酸的感觉一闪而过。
。
“冬冬，我给你买了后天回国的机票。”贺少斐半躺在床上眼睛微闭着，对面的墙上硕大的壁挂电视上面正放着本地新闻，却只见口型没有声音。
方希冬从浴室出来就听到这么一句让她直接愣在当场的话。
“我说过要等你化疗结束的。”
“后天一早，蓝岑过来接你，明天我陪你逛街买一些东西。”
方希冬站在浴室门口，手里拿着准备擦头发的干毛巾，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男人没有任何表情，眼睛闭着看不到难过和不舍，第一次她没有觉得不忍心拒绝，第一次她觉得心里很委屈，第一次她觉得自己没有被尊重。
贺少斐许久听不到动静，终于睁开眼睛，当看到方希冬的时候怔住了，她的眼睛噙满泪水却没有流下，脸上的表情充满无奈和挫败，带着浓浓的委屈和。决然！贺少斐的心猛地收紧，胃里一阵无法承受的刺痛让他的手不自觉的按在上腹，如果是以前，自己这样的动作一定是引得她焦急的奔到床边，而此刻，她只是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忍耐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滑落。
“少少，十五年前，我没有明白自己的感情，跟你决裂，害你住院、转学，是我的错。一年前，我被一时的迷惑冲昏了头脑，拒绝你，答应了别人，让你伤心、难过，是我的错。但是两个月前，你跟廖宇凡合伙将我支开，跟别人举行了订婚仪式，一个月前，我放下一切来找你，你告诉我让我回去，今天，你跟我说帮我买好了回国的机票，你是不是也有错呢？当你给别人戴上戒指的时候，是不是觉得我只要流过泪就好了，当你抱着我跟我说以后不再相见成为陌路的时候，是不是觉得我只要睡一晚就会忘记，当你预定回国机票的时候，是不是认为只要回去了一切都结束了，你真的就没有想过我其实也会难过，也会伤心吗？”方希冬的声音透着无限的疲惫和伤感。
贺少斐低着头正在抵抗胃里一波强过一波的疼痛，意识有短暂的恍惚，但是方希冬的那一番话却是清晰无比的进入他的心里，而后就是那种像是落到无底深渊的无助、害怕、痛苦，无从反驳，不知道怎么解释，耳边不断重复的只有她最后一句那么绝望那么悲伤的语句“你真的就没有想过我其实也会难过，也会伤心吗？”
“冬冬，机票的事就这样定了，早点儿歇着吧。”贺少斐的声音微微的发颤，说完就侧身躺下，背对着方希冬，身体却在不自觉的颤抖着。
方希冬看着那个消瘦异常的背影，第一次她觉得心痛难当却没有上前的冲动，将毛巾放回浴室，默默走到门口低低的说“我去客卧了，晚安。”
她没有去客卧，只是关了客厅的灯站在窗边，贺少斐的公寓在顶层，俯瞰下去伦敦的夜景甚是漂亮，刚刚自己深情并茂的说了一大堆，但是现在就有点儿后悔了，其实她都能理解的，他所做的那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好，只是听到他武断的订了机票，心里就觉得异常委屈和难过。
一刻钟后，当方希冬的脑子里第十八次闪过他刚刚躺下的时候手紧紧压着胃部的情景时，就只剩下浓浓的心疼和担心，转身倒了一杯热水就重新走进卧室。
贺少斐知道她现在心里肯定非常难过，只想尽快压下这一阵痛楚然后到客卧找她，只是没想到这一次持续的时间这么长，想找药却是连动一下都觉得要疼的晕过去，自己也觉得很纳闷，就算是没动手术之前发病的时候也似乎从没有疼的这么厉害，这次这样来势汹汹看来不仅仅的是身体的原因，胃病是心病还真说得一点儿不错，就在他集中精力对抗又一波疼痛袭击的时候，感觉到一片阴影罩了下来，下一刻一双温暖的手就拉开自己的放在胃上慢慢揉着，几乎是瞬间疼痛就缓解了不少。
“冬冬。”贺少斐的声音低哑的厉害却带着浓浓的歉意。
“对不起，其实那些不是我的真心话。”方希冬看着已经浑身湿透脸色惨白蜷在床上的男人声音哽咽的说道。
贺少斐极其虚弱的枕在她的腿上握住她放在胃上手“冬冬，当时，我是说订婚的时候真的很难过吗？”
方希冬摇着头，眼泪却是不停的流着。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没有，其实是心疼多一些。”
“冬冬，这辈子我欠你的，下辈子一定还清。”
“少少，我们□吧。”
“。”
“我谈了两场恋爱还没有开苞以后说出去会被人笑死的。”
“。”
“。”
十分钟后。
“冬冬，疼就咬着我的肩膀。”
“唔~~~~~~~~~~~”方希冬一口咬在身上男人的侧肩上，咬得很用劲，渗出血迹，眼泪不停的滴落，却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绝望，一种无力的绝望。
。
第二天方希冬睡到快中午了才醒来，旁边的人已经起床，方希冬看着自己身上穿着一件崭新的睡衣，想到昨晚的事情脸一下就变得通红，起床洗漱完毕出了房门看到客厅并没有人，餐桌上有准备好的早餐，方希冬把牛奶热了一下，喝了半杯就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
“起床了？”贺少斐手上领着一个小袋子，依然笑得很温和。
“嗯，你，你出去买什么了？”方希冬觉得有点儿尴尬结结巴巴的问着。
贺少斐抿了一下嘴唇，走进厨房倒了一杯热水然后递给她一盒药，方希冬看着上面的说明脸色越来越难看，咬着嘴唇抬头看着靠在餐桌旁的男人。
“昨天没有采取措施。”
“一定要这么决绝吗？”
“冬冬，我化疗刚结束，你知道不能的。”
方希冬的眼里顷刻间注满泪水，却真的无从反驳，取出药片吃下，然后就搂着贺少斐的腰靠在他怀里心里觉得很难过，他们之间真的什么都留不下吗？
贺少斐紧紧抱着她，亲吻着她的头发，闻着她身上独有的香味。
“冬冬”
“你又要说什么，我不想听。”方希冬在他怀里蹭了两下低低打断他的话。
贺少斐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笑了两声“嫌我烦了？”
“没有，只是别再说我不喜欢听的话了好吗？”
“好。”
“明天你会去送我吗？”
“你想让我去吗？”
“想。”
贺少斐怔了一下，他以为她不喜欢离别的场面，何况是这种几乎没有相见之日的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