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康火大,指着他说:“在水坝我跟你说过什么,你好意思吗,你有钱有势怎么了,我就嫌你配不上她!”

宋子休脸色微变,两个男人剑拔弩张,苏又清单手拉了拉陈康的衣袖,小声的说:“你别这样说,我是喜欢他的”

陈康慢慢转过去,无表情的扭开豆浆的瓶盖,熟练的倒进玻璃杯里,流动的声音是房间里唯一的响动。他瘪了瘪嘴,把杯子递给苏又清,“真是受不了你,好了好了我不说你男人的坏话了!”

苏又清没有接过杯子,只是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嘴角沾了一滴豆奶,她眼带笑意。

陈康双手□裤袋吹着口哨晃到窗边,敲了敲角落里的雕塑品,摇了摇头,“真是奸商”

宋子休“恩”了声没有否认,扶着苏又清躺下又帮她擦了擦嘴,柔声说:“你乖点,好好休息,我下午接你回家”

“你别担心我,我可以自己走”苏又清知道他公司事多,不忍他奔波。

陈康叹气,自家姐姐那副小媳妇样,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得了,奸商你继续去作奸犯科吧,下午我负责把这傻姑送回家”

苏又清对他怒目,这句话不管从哪个角度听都不爽。宋子休想了想,公司确实还有几个重要会议要开,于是点了点头。

走过陈康身边时,他说:“我没有忘记那天的话,除了我,没有人能配得上你姐姐”

关门声响起,陈康才反应过来,他“切”了声,心里却是隐隐沸腾。

苏又清在医院呆不住了,两人十二点不到就出院,陈康本来还打算扶她,见她生龙活虎啃着早上剩下的面包的样子,欣慰无比,“苏姑娘,你没有摒弃艰苦朴素的优良作风”

他竖起大拇指,装模作样的直点头。

苏又清头一歪,双手作揖行了个大礼,“多谢多谢!”

两人幼稚无比的动作自得其乐,毫无形象的夸张大笑。以至于没有留意到突然涌出来的一堆人。

“苏小姐!你其实是林氏的二小姐,请问你对私生女怎么看呢”

陈康和她傻住。

“早上你昏倒在宋总怀里,请问是不是到医院堕胎!还是父亲另有其人!”

最近的记者意有所指,照相机对准陈康猛拍。

两人被挤的不停倒退,苏又清脚一绊摔到了地上。右手磕到尖石,疼的她皱眉。陈康哇哇大叫,“你妈才怀孕了呢!草!”

两人被分开,照相机对准摔在地上的苏又清,咔嚓咔嚓直按。

“你们别去烦她,别去烦她,没看到她摔倒了吗!”陈康急了,自己被围住根本挤不过去,看到苏又清本来就不好的脸色越来越差,陈康心一狠,操起地上的砖头砸向一个记者的脑门。

“血!血!啊!”

众人被夺去注意力,终于放过苏又清,全部围向陈康,个个都会察言观色,握着板砖的手部特写,陈康一脸无措的表情特写,还有被砸的人脑袋上不停涌出的鲜血特写。

每一张,都足以致命。

陈康握着砖头,茫然的看着周围的记者不知所措,到底只是二十出头的人,情势突变怎能不怕。苏又清捂着嘴,吓的脸色更白,反应过来立刻冲上去,寡不敌众,没有救援,只有快速离开才是明智之选。

她拼了蛮劲,挤进去牵起陈康的手,“走!”

“快报警,拦住他们!故意伤人!”

尖锐的声音从人群里响起,众人一致堵住他们两个,陈康被身材高大的男人反手按住,他咬着唇挣扎,胳膊被拧的生疼。动静过大早已吸引了为数不少的人围观,指指点点,“私生女啊,还打架呢,丢人啊”

苏又清眼泪都给逼了出来,刚掏出的手机被人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扫到了地上。警笛鸣响,两辆警车停在路边,下来的人不由分说的将陈康押上了车。

陈康衣服被捏的已经变了形,他怯生的看着自己的姐姐,苏又清心像撕开一样疼,不顾一切的冲上去使劲拖住他,“你们不能带走他!事情不是这样的!”

她顾不上形象,拗不过警察的力气,索性抱住陈康的腿死死不放,眼泪和灰尘混合,脸上也是脏兮兮。领头的对旁边人使了个眼色,两个男人随即上前拉扯苏又清,这般情形自然不会怜香惜玉,偏偏这女人极为倔强,下足了手劲她也不松开。

人群围的越来越多,指手画脚的,看热闹笑话的,幸灾乐祸的,两个男人不耐烦了,大力一扯,硬生生的掰开苏又清的手指,把她重重推到地上。

“抓走了哦”“是啊,坐牢吧”“这女人还真是活该啊”“”

警车张扬离去,苏又清趴在地上又气又怕,手机也不知道谁捡走了,她抓起一把石头狠狠砸在地上,哭花了一张脸。

陈康出事让她恐慌到极点,想到那一记懵懂无错的眼神她心里就难受,旁边还围了几个记者毫无良心的对她拍照,舆论断续传入她的耳里,所有忌讳的、介意的话此刻都被曝光在光天化日之下,成为人人可谈论加工的话题,此生,前所未有的挫败和委屈!

苏又清一番折腾全身上下也没干净的地方,手握紧成拳头,殊不知里面已被划出了几道血痕。她浑身绵软咬着牙就要站起来,眼前却是一暗,一道人影挡住了阳光。

“苏又清”

她愣住,目光稍移,一只手,五指修长,指节分明,掌心向上。

抬眼间,印入视线的模样,即使背离阳光,神色从容,如玉依然。

她心一震。

许佑。

故人归来。

故人

苏又清头一低,咬着唇一动不动,长发滑在脸颊看不清表情,眼前驼色软皮鞋,深灰的裤子笔挺干净,许佑慢慢蹲了下来,神色平静的扶起她。

“人都带走了,你起来”

苏又清腿软,撑着膝盖缓了口气,许佑换了一边,用力架着她的胳膊把她带到车上,门一关,嘈杂隔绝,车内淡淡的香气,精致的香水瓶搁在旁边,气氛微醺。

“借你手机打个电话”苏又清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着,“我手机找不到了”

许佑“嗯”了声,摸出电话递给她,两人指尖短暂相碰,一秒不到就分开。

苏又清急着按号码,许佑看到她把十一个数字烂熟于心,手指就要按上绿键却突然停了动作。她敛神,果断的把手机合上还给他,“你能不能送我去宋氏”

她说:“谢谢你”

许佑微微低着头,眼神里有她看不到的暗沉。再抬起时又恢复如常,他点了点头笑的得体。

许佑开车四平八稳,苏又清稍微定了神,摊开手心才发现都是红点,衣服裤子满是灰尘,她抽了纸不停擦拭,下手越来越重,最后把手握成拳猛的打在自己大腿上。

许佑转头,就看到她红了眼眶。

他急刹车,苏又清不解的看向他,许佑撇头深吸了口气,又重新启动车子。

苏又清推门而下,边跑边跟他说谢谢,转眼她的身影消失在宋氏,许佑的笑容慢慢凝固,一点点从嘴角消失。

宋子休正在开会,听到营运部做总结的时候,门一声巨响,苏又清仓皇的身影出现在他视线里。

“你救救陈康!宋宋,你救救陈康!”

苏又清抓着他的手,像是终于触及到了温暖,眼泪兵败山倒,所有委屈和惊慌都找到了出口。

宋子休抱着她丢下会议就往外走,对随后出来的燕违卿使了个眼色,他得令着手处理。

“弟弟会回来的,我保证”

宋子休把她轻放在沙发上,苏又清趴在他怀里大哭,“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不会再有”他捧着她的脸,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燕违卿倚在门边,“事情办好了”

宋子休点了点头,转而对苏又清说:“陈康没事,我让人送他回家”

她的神经终于松了弦,握着他的手,乖乖地靠在他的肩头,宋子休轻拍她的背,半晌听到她说:“我累”

只这两个字,让宋子休的心莫名一紧。他护她爱她,给她力所能及的周全,骄纵惯宠也给她空间,很多路他要她一步步走,这两年看她一步步成熟,自己也努力为她圈出一个妥帖的二人世界,尽量让她远离纷扰。

他有过去,不那么美好,他无法杜绝流言,也怕她被蜚语所伤。

晚上他极尽温柔,把她摁在床上,或轻或重的细磨挑。逗,让她的妖娆悉数释放,苏又清媚着脸,有意识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看身上的男人被有节奏的收缩激的狂野,不知轻重的撞着她,恨不得将她揉碎。

夜深露重,两个人互相交缠,肌肤的黑白对比格外明显。

最后他说,“清清,你后不后悔跟我在一起”

苏又清察觉到他的欲言又止,如今憋了一晚上的话终于说出,她心一涩,后悔这个词太言重,如若不是情深而惧,这个男人断然不会有此动摇和后怕。

“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她温柔的抱着他的腰,“但是我喜欢你”

“宋宋,我喜欢你,又有什么办法呢”

苏又清趴在他胸前,两眼水光流转,嫩汪汪的手指在他胸口划着圈圈,她承认的爱恋给了她一个奋不顾身的理由。

宋子休反身压上她,眼睛亮如星辰,心里某个角落甘愿沉沦,被温柔拉陷。

夜漫长,他一遍遍爱抚她,掐着她的腰托起她不停用力,听她断续的呢喃酥麻整颗心脏,情/欲最后,他轻咬她的耳垂重重呵气,沉着声音说,“老婆”

许妈妈招呼刚进门的许佑吃水果,俊朗清隽的儿子一脸笑意站在自己面前,挑起一片苹果给她,“妈,吃这个,皮肤保准比十七岁的小姑娘还嫩”

许妈妈笑的乐不可支,“你这孩子,嘴越来越甜了”

许佑随手脱下外套,交给一旁的管家,“这不是让你高兴吗”

“你要是给我带个媳妇回来,我就真开心了”许妈妈微敛神色,笑意不减。不出意外的看到儿子笑不作声,眉间孤寡之意笼了全身。

许佑上楼,她叹了口气,两年了。

热水冲了澡,许佑直直倒向床,两眼看着天花板,时间显示0:39,一小时前他守在她楼下,事实上,从德了回来后,就再也没有看到过她出现在以前那个小房子。

前几天在市中心,是他第二次见到苏又清。

车水马龙,他偏偏在人群里一眼看到她,狂喜和急不可耐充斥了大脑,他快步走向她,隔着半条马路的距离,他却突然踟蹰,她和同事在一起,巧笑嫣然教人移不开眼。

后来她看到了,笑的自然,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是自然而然,再没有半分特别。

许佑一瞬间心灰意冷,两人之间,距离又岂止是这半条马路。两人一起喝了杯咖啡,期间她的交谈和话题,聊近况聊生活。

“你这两年过的好吗?”许佑喝了口咖啡,然后抿了抿嘴。

苏又清说:“过得很好”她顿了顿,“我换了公司了”

他点了点头,看向她的眼神依然温润,“小佳呢,你们还住在那里吗?”

讲到小佳,她笑容绽放如花,顿时来了兴致,“小佳马上就要结婚了,我以前跟你说过的陆炎,就是和他”

许佑眼神明显一跳,她说了以前,那时候她总爱赖在他怀里说东说西,每每聊到小佳,她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如今那个孩子气十足的肖小佳,即将嫁作他人妇,洗手作羹汤。

时过境迁,他只是她的旧识一场。

“软西,她还好吗”

这是苏又清问的最后一句话,一如老朋友的问候,语气里没有半分纠结试探的气场,她看着他的眼睛,没有情绪波动,澄净的让许佑心里空荡荡的疼。

他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微笑,苏又清当做是肯定的回答,心头只剩无限感慨。

各自幸福,这是最好的句号不是么。

许佑买单,掏出棕色的皮夹简单精致,他的喜好一如从前。“你去哪?我送你”

“噢,不用了,等会朋友过来接我”

他“嗯”了声,双手接过零钱,对服务员笑了笑,对面的女孩不好意思起来。

两个人并肩往外走,许佑终于克制不住的问:“他,对你好吗”

苏又清一愣,他也知道了吧。她点头,说“好”。

许佑看到她的表情,哪怕一个字的回答,也能感受到她的快乐,没有以前少女的羞涩,是一种安然度日的感觉。

“那我先走了”

他跟她道别,透过车窗对她微笑,日光折射在玻璃上,印出淡淡光环,苏又清一瞬间有点恍然,如玉少年横跨时间空间,重回她眼前,容颜不老,物是人非。

车子绝尘,消失在马路尽头。苏又清看了看时间,不多久宋子休就来接她,他握住她的手往嘴边呵着热气,不老实的往她脸颊重重亲了一口。

苏又清被逗的呵呵笑,“傻啊你”

宋子休包着她的手放进口袋,“怎么到后门来了”

“嗯”苏又清拢了拢额前的头发,“我碰到许佑了”

宋子休手一紧,苏又清察觉到,低头笑了笑,反手更用力的握他,“吃醋了?”

他不吭声,苏又清仔细看了看,也没有半分生气的迹象,她做了个鬼脸,“老严肃!”

宋子休帮她系好安全带,轻轻拍了她的脸,嘴边的笑容风轻云淡,一颗心却是重重下拉。

番外之一

李嫂端上了汤,她的手艺几十年不变,一碗下肚酣畅舒服,妈妈今晚很高兴,跟几个阿姨去听了戏,一晚上都哼着小曲。

李嫂收碗的时候,我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她笑,“少爷,你回来吃晚饭就好,夫人也开心”

“可不是,你这孩子一走就是四年,没良心”

我看着一脸不悦地母亲大人,笑了笑没有说话。精致的古瓷小碗被李嫂换下,蝴蝶花纹在灯光里一闪而过。

“少爷明天想喝什么,还是换成粥?”

“不用换了,就今天这个”我对李嫂一向尊敬,她在许家几十年,妈妈嫁过来时她也过来了,幼年记忆,得到最多的,便是她的疼爱。

小时候我记得她常说,“小少爷你快快长大,带个好姑娘给李嫂看看”

每次听到她这样说,我都眨巴眼睛似懂非懂,她就笑着轻拍我的背,一边哄我入睡,一边哼唱不知名的小曲,眼底一片慈爱。

后来,我遇到苏又清,她是个招人疼的女孩。

青春大概相似,我问过她喜欢我什么,她很认真的想了想,晃着小脑袋,“应该是你比较顺眼吧”

说完她自己就傻笑起来,我摸摸她刚到肩膀的头发,嘴里说她是小笨蛋,其实我还是觉得温暖。我最喜欢看她穿浅黄的衣服,马尾干净的扎在脑后,一双眼睛漂亮至极,浮光一掠,眼里就像开出了一朵花。

大一时她为了《统计原理》这门课伤透脑筋,考试临近整天耸拉着脸,咬着笔杆在白纸上涂涂写写,一大串算式列出,最后的结果还是偏差。

她哇哇大叫,抓狂的逮住我的手就一口咬下去,然后郁闷的低着头,轻轻摇着我的手,“怎么办嘛”

“哦,这样啊”我故作深思,“你过来一点,我告诉你”

她兴致颇高的把头凑近,好样,小白兔上钩,我抱住她,在她嘴唇上快速的啄了一下。

她讶着脸,脸颊慢慢笼上嫣红。

这是苏又清的十九岁,我遇见她,也喜欢上她,我对自己说,以后要对她宠爱有加。

第一次的吻,认真,所以成真。

大三那年运动会的八百米,在最后一圈冲刺时我被绊倒,全场惊呼,膝盖硬生生的磨在塑胶上,说不疼是假,苏又清从人堆里跑到我面前,跪在地上抱着我就哭。

这个傻姑娘惊慌失措,哭着脸一直叫“许佑”

我甚至看到主席台上某校长的脸黑了又黑。

“乖,乖,不疼,不信你摸摸看”

她被红彤彤的一块擦伤吓到了,我故意逗她,抓着她的手就往伤口上碰。

她飞快的收回手,瘪着嘴,连嘴角都是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