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突然想到以安讲的一句话了。”尚修文勉强忍住笑,做思考状,摇一摇头,“不行,这句话不能讲给太太听。”

甘璐被勾起好奇,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腻到他身上,笑眯眯地问:“是不是你们男人爱讲的黄色笑话?”

“你现在很不纯洁啊甘老师,怎么一下就想到黄色笑话上去了?而且以安这么讲气质讲品味的人怎么会讲黄色笑话?”尚修文调侃地看着她。

“那有什么不能讲给我听的?”

“其实那句话很严肃啊。公司前任秘书王小姐很喜欢以安,看他失恋,终于鼓起勇气向他表白了。他很意外,马上断然拒绝了,结果王小姐伤心辞职,连工作也不交接,丢下了一大摊事。我一边手忙脚乱招聘新秘书,一边骂他不够委婉。他跟我说,有的男人喜欢把女朋友当秘书用,有的男人喜欢把秘书当女朋友用,他认为这样都不好,他比较喜欢女朋友是女朋友,秘书是秘书。”

甘璐也忍不住失笑:“这样对待一个表白的女孩子,好象不够厚道吧。”

“这种事上,不诚实才是最大的不厚道。”

甘璐承认他说得有道理,可是又疑惑:“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难道也有秘书向你表白了吗?”

“你可真能联想,你老公现在正经是个失业的光杆司令了,甚至要回家顶替钟点工洗碗混口饭吃,哪还有这么不开眼的秘书来表白啊。”

“尚先生,你太低估你色相的杀伤力了。”

尚修文再度被逗乐了:“谢谢你,尚太太,我知道自己还算有一点天然的本钱,很觉得安慰。”

玩笑归玩笑,甘璐仍然不解:“以安这句话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嘛?”

“很简单嘛。我同意以安那句话,秘书是秘书,老婆是老婆。你是我太太,不是非得像秘书一样,了解我的日程、工作,无微不至过问我一举一动,才算是尽到了妻子的职责。”尚修文漫不经心地说,手指插进她头发里梳理着,“像现在这样,我就很开心了。”

甘璐双手环住他的腰,心里暖洋洋的,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你这样忙前忙后,舅舅也去主持记者招待会了。你三哥在干什么呢?”

“他嘛——”尚修文耸耸肩,“他行踪一向神秘,经常几天不见人影。这次居然要求放下那边的工作,过来主持本地的销售,被舅舅臭骂了一通。”

甘璐忍不住哈哈一笑,把上周和钱佳西一块在电视台后门看到的情形告诉丈夫。尚修文听得似乎有点儿意外,顿时皱紧了眉头。

甘璐笑着下结论:“我猜他要求过来,倒不见得是对本地销售很关心。”

“他真是死性不改,据说表嫂已经和他大吵了几场了,现在又惹上这种事。”尚修文摇头叹气,“唉,舅舅一向重男轻女,两个表姐夫其实都是能做实事的人,尤其二姐夫,很有才干,但只能在公司负责一点儿具体事务,手上股份更是少得可怜,完全不能左右公司的决策。老三的心始终没放在工作上,现在舅舅年纪也大了,精力不济,打理旭昇实在是很吃力”

甘璐突然有些担心,摇着他的胳膊:“修文,你不许去给你舅舅管理公司,听到没有?报酬再高也不行,我不要两地分居。”

尚修文伸双臂抱起她,让她坐到自己腿上,笑道:“要是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怎么办?你是愿意我在家里闲着,还是愿意我去J市?”

“你不会找不到工作啊,我对你有信心的。”

“总之就是不愿意我去旭昇工作,对吗?为什么?”

甘璐怔了一下:“哼,我怕你去那边后,受你那个风流的表哥影响。”

尚修文似笑非笑看着她:“那你跟我一块儿过去,我接受你全天的监管好不好?”

甘璐认真想想,还是摇头:“不行啊修文,我这份工作很稳定,如果我们两个人都没一份相对固定的工作和收入,那以后万一出什么事就麻烦了,你还得操心柴米油盐,哪里能好好考虑做你想做的事。”

尚修文凝视她,好久不说话,甘璐有点儿奇怪:“怎么了?你真的想去旭昇工作吗?”她迟疑一下,“我觉得你并不适合去那,可是如果你一定要去……”

尚修文抬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不,我没打算去,”他最近因忙碌而略显清瘦的脸上浮起笑容,眼睛里闪着光,“我已经说服舅舅,以后会适当引进战略投资,招聘职业经理人负责具体经营,同时放权给两个姐夫。他只需要做好外围工作,保持与政府部门的沟通就行了。近一段时间,我可能还是不时得去出差,可是璐璐,我不想跟你分开两地,再怎么困难,也会过去的。”

甘璐再次迷失于他的笑容这中,手指从他的唇移到他上弯的嘴角,然后一路向上,抚摸到他眼角边,几乎想将他的微笑定格在他面孔上,同时将自己定格在他这个满含深情的凝视之中。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想要孩子,我……”她声音越来越含糊地说,尚修文却已经完全领会了她的意思,他眼睛一亮,轻轻叫一声她的名字,俯下头吻向她。

第二十一章(下)

甘璐觉得,答应现在要孩子,对不爱冲动的她来讲,算是一个少见的冲动时刻。至少在那句话冲口而出之前,她并不认为自己完全下好了决心。

只是讲完那句话,她并不后悔。在经历了两年理智温和的生活后,她太想留住这段时间夫妻之间的心照与和谐。那个曾经什么举动都合理有度的尚修文表现出的热情让她吃惊,同时也贪恋。

她想,他们总归是要有一个孩子的,如果宝宝在做父亲的如此期待之下来到人世,也算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接下来,尚修文除了去J市出差,突然一下清闲了下来。他只偶尔去公司处理一下往来帐务,督促留守的两个业务员去结清货款,大半时间会在家里书房办公,电脑、传真机全开着,俨然成了SOHO一族。

他解释他正在考察项目之中,而吴丽君对于儿子的状态似乎也没有任何担心之处,甘璐觉得再要盘问的话,未免会给丈夫带来心理压力,再说,尚修文哪怕是在与她交往之初,看似最懒散的时候,也没耽搁过做事,她想她没必要操心太多。

除了尚修文的工作不确定让甘璐隐隐担心,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可算十分平静,甚至可以加上另一个评语:热烈。

这个冬天,本地乃至南方大部分地区都下了罕见的大雪,据说气温是近40余年来的新低,积雪连日不化,城市交通受到很大影响,同事们每天上下班都会抱怨不休,似乎只有甘璐却没有任何怨言,倒是嘴角时时露出微笑。

尚修文很少出去应酬,不出差时,只不定时去公司,然后每天下午定时去趟健身房,健身完了以后,顺便去学校接甘璐一块回家。

晚上,两人在书房各自忙碌。甘璐到时间先上床看推理小说,他看完文件过来,两人相拥入睡,外面寒风呼啸,室内却暖意融融,风光旖旎。

转眼一学期将近结束,甘璐忙完了期末考试,很松了一口气。这天,尚修文突然说有一个应酬,要带她一块儿去。她有些意外,以前尚修文从来没带她出席生意上的应酬场合。只在每年年终时,她会去参加安达给员工和家属办的尾牙,大家一起吃个饭,冯以安代表公司现场发红包,算辞旧迎新尽欢而散。现在安达已经结束了经营,难道还在一起吃散伙饭不成。

尚修文笑着摇头:“我工作的事有了眉目,春节后,我会去远望投资公司上班,今天是远望高层一块儿吃年饭,正好让你见见我将来的同事。”

他对远望的介绍十分简单:“这是家成立了五年的投资公司,很有实力,以前只做地产投资,前几个月新聘请了一个海归总经理,投资领域开始扩大,我看好它的发展前景,以后会去负责一个部门的运作。”

甘璐对这些投资、发展之类没什么概念,只是她对工作的看法一向传统,总认为不管是谁,最好有个正式的工作,听了这个消息自然十分开心。

她按尚修文的嘱咐,精心化好了妆,换了稍微正式的裙装,然而到了吃饭的地方,发现自己仍然不够隆重。

连日大雪下下停停,并没真正止歇,这天天空仍然飘着雪花,尚修文直接将车驶向了郊外。

甘璐没想到,看着冷僻的地方竟有这么一个吃饭的所在。气派的院落,门上缀着随缘会所的招牌,车子驶进去,只见到处都悬着宫灯,暗红色灯光印衬着漫天雪花,让人有点儿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停车位上早停满了各式豪华轿车,尚修文的宝来混在其中很不起眼。他们一下车,马上有穿着制服的服务生撑了大伞过来。尚修文接过伞,遮住甘璐穿过院子,踏着铺了红色地毯的大理石台阶上去,里面暖气扑面而来。甘璐穿得单薄,这才松了口气。

迎面是内空很高的大堂,装修得金碧辉煌,分两边上去的楼梯后面是水幕墙壁,潺潺水声下面,连接着楼梯下方的一个贝壳状水池,锦鲤在里面游来游去。大堂的左手是全套的民乐团,放着仿制的编钟、编磬,端坐了弹古筝、琵琶、吹长笛、箫的宫装少女,正在合奏《彩云追月》,悠扬乐声中,不少客人驻足,他们也站定凝神听着,直到一曲终了,才上楼到订好的包房。

包房里已经坐了十来个人,有男有女,全都衣着正式而入时。尚修文首先将她介绍给远望投资公司董事长王丰夫妇。王丰看上去40岁出头,中等个子,头发修得短短,左鬓边有一绺触目的白发,相貌普通,气势却相当抢眼,他太太徐华英30多岁,高挑干练,穿着样式简洁高贵的黑色小礼服裙,尚修文介绍她是本地最大民营企业丰华集团的董事长,名头似乎比她先生更为响亮一些,甘璐也曾在报纸上看到过这家企业的报道。

徐华英十分爽朗洒脱:“修文,提那些头衔干什么,今天我就是被王先生带出来吃饭的王太太。”

众人都大笑了,王丰也莞尔一笑:“太太,你实在太给面子我了。”

其余众人是远望的股东和高层,尚修文接下来的介绍全是某先生某太太,大家都是带了妻子一块儿过来,唯独年轻的总经理路非是独自一人,他不到30岁,有一张俊朗的面孔,气质沉稳而内敛,十分出众。

大家坐下来吃饭,王丰问坐在身边的路非:“这种天气还要赶去贵阳吗?”

路非微笑点头:“我已经把近几天的工作交接好了,请王总体谅我这次因私废公。”

徐华英笑了:“路非,我最不赞成男人因公废私,你只管去,我从来不插手远望的事,这个主还是可以替你们董事长做的。”

“太太,所有的主你都能替我做。”王丰大笑,转向尚修文,“修文马上可以过来接手一部分工作,没事的。”

“我最近几天恐怕还得去一趟旭昇那边。”尚修文笑道,“不过很快回来,不会影响路总交代的事情。”

路非隔着桌子举杯致意:“尚总太客气了,我的私事影响到你的安排,很不好意思。”

“J市那边听说雪也下得很大,今年这个雪灾天气来得真是惊人。”另外一位副总插话说,“影响范围太广了。”

“是呀,”徐华英说,“你们两个人出门都得注意安全。”

尚修文和路非都笑着点头,请她放心。

接下来席间的交谈全是甘璐陌生的生意内容,但除了徐华英见解谈吐不让须眉外,其他女士都显然插不上言,也都十分谨慎,只是彼此之间小声交流一下孩子的教育、购物等生活细节方面的话题。甘璐大半时间都是听着,但她并没有不自在的感觉。她头次参与到尚修文的工作圈子中来,看着说话虽然不算多,可是在这个场合挥洒自如的丈夫,觉得十分开心。

吃完饭出来后,尚修文与路非走在一起。

“贵阳那边机场据说已经因为大雪封闭了,路总,你打算从哪儿进去?”

“我明天先动身去广西,那边运输路线据说已经打通了。”

尚修文点点头:“好,等你回来再商量旭昇的事不迟,年前应该没什么动作了。”

他们各自上车,甘璐问尚修文:“为什么你要和这个路总商量旭昇的工作。?

“远望有意收购昇一部分股份,我认为这是好事,有助旭昇下一步发展,想尽力促成,但舅舅比较保守,不愿意股权外流,这笔交易还在商量之中。”他的车跟在路非的奥迪Q7后面驶出院子,瞥一眼甘璐,“这种尽讲生意、人又都不熟的应酬,我以为你会烦,不过看你今天似乎很高兴啊。”

“是呀,你的老板、同事看上去很不错,而且你跟他们相处得也很好,我当然为你高兴。”

尚修文笑了,伸手抚一下她的头发:“你这傻孩子,看到我要上班了,大概松了口气吧。”

甘璐老实点头承认:“是啊。”

“这份工作恐怕也得时常出差,以后就没现在这么多时间陪你了。”

“没关系,只要你在本地工作就好。”甘璐笑咪咪地说。

尚修文开玩笑地说:“你都不问待遇怎么样吗?”

“那不重要啊,我一向觉得钱够用就好。”

“到这边工作收入很不错的,而且会有一部分股权。我会努力赚钱,给你和我们的孩子最好的生活。”

尚修文声音平淡,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甘璐却已经眼睛略微潮湿了,伸手过去覆在他握方向盘的手上,前方是连日飘扬不肯止息的大雪,所有的车辆都行驶缓慢,她心里却只觉得温暖而开怀。

然而甘璐毕竟没法像从前一样尽情享受欢爱了。

尚修文不仅再度戒了烟酒,还买回叶酸,嘱咐她按时服用。他从网上查了很多资料,并打印下来。他计算她的排卵期,若有所思地说:“专家的建议居然是过于频繁会导致质量不高,最好是找准时间一杆入洞,就是说我想那样生出双胞胎似乎并不可行。”

她再次记起那次海滨度假时的对话,不禁大笑,可是很快她就有点儿笑不出来了。

一向不理家事的尚修文开始吩咐钟点工制订每日食谱,不用说,全是网上建议的孕前最佳食谱。第一次听到他给钟点工胡姐打电话,她简直愕然,然而吴丽君却表现得不动声色,仿佛完全知道小夫妻俩在做什么准备工作。

她看他打印出来的资料,只见里面从夫妻双方饮食、最佳受孕时间到姿势无所不包,看得不禁脸红失笑:“难道全得照做?”

“那是自然,既然决定了,就得尽可能要个健康的宝宝。”

这样细致到琐碎的尚修文是她陌生的,她陡然有些不安:“修文,如果我没怀孕,你会不会很失望。”

他一怔,笑了,神态轻松地抱一抱她:“没怀孕就说明我要继续努力,有什么好失望的。”

话是这么说,甘璐却不能不感觉到了心理压力,到了可以开始使用验孕棒的时间,她天天早上检查,看到的始终只是一条对照线,心情不自觉地失落起来。

她从来没料到,尚修文会这么殷切期望孩子的到来。想到可能会让他失望,她竟然有点儿不敢想下去的感觉。

第二十二章(上)

学校的期末考试结束了,学生和老师都松了一口气。虽然老师的工作还在继续,寒假没有正式开始,但毕竟比正常上课要轻松了许多。

甘璐在生理周期后的第三天,独自去本省最大的医院——市中心医院,挂了一个不孕不育的专家门诊号,生殖医疗科候诊的人多得让她吃惊,她想不到这个城市竟然有如此多被怀孕生育问题困扰的夫妻。

辛苦排到她以后,她进了诊室,里面坐了两个医生,中间隔了一个可折叠的白色屏风,虽然不算挤迫,但是很显然,两对医生与求医人员之间的对话根本没私密可言,她可以清晰听见那边那个年轻的男人嗫嚅着回答医生关于他生理隐私方面的问题,而他妻子做着补充。

她只得放弃羞涩,努力集中心神,小声说完自己的情况。接待她女医生40余岁,戴着黑框眼镜,有一张不苟言笑的面孔,脾气并不算很好,说话硬梆梆的:“我看你也是有知识的年轻女性,应该有点儿常识吧,这种检查应该夫妻两人同时来做。”

“他没有问题。”甘璐无可奈何地回答。

那女医生盯着她,似乎在琢磨这个不寻常回答的含义。

甘璐强自镇定:“您按常规该做的检查给我检查一次吧,我也查过资料,知道才停止避孕这么短时间,没有怀孕也不算不正常,可是,我现在的确很想要孩子,做完了检查,如果没什么问题,至少可以少点儿心理负担。”

“现在的病人来看医生都事先做足功课,只差指挥医生做哪些检查开哪些药了。你要真查了足够多的资料,就应该知道不孕不育的因素很复杂,我能给你做的,也只能是常规检查。而且,我看你的心理负担已经不轻了,哪怕是一切正常的夫妻,如果求子心切,心理负担过重,都可能造成非生理原因的难以怀孕。”

甘璐知道医生说得完全正确,但她却只能敛首:“还是先做了检查再说。”

拒绝了婆婆安排的专家,却悄悄趁尚修文出差时独自来医院,甘璐自己也觉得讽刺,还有几分难言的羞愧。

妇检的过程繁琐,而且让人身心都有不适感。她拿着单子,看着前面排队的女性,大多数比自己年长,由丈夫陪同前来。大家都神情凝重,少有谈笑。她不知道本来该甜蜜的孕育生命的过程怎么会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一个心理负担。

做这个检查,她只想让自己稍微心安一点儿,可是躺上妇检台,依照医生的吩咐,大张开双腿,紧张地等待着器具伸进去,她只感觉到了心情格外沉重。

甘璐突然意识到,她其实对于小孩子并没太大爱好与期待,成长中没有享受过强烈的母爱,也不认为自己有很强的母性,从前甚至有些抗拒早早要小孩。现在如此急于怀孕,不能不说带有取悦丈夫,回报他最近的温柔的成份在内。

她竟然不能坦然享受来自尚修文的柔情了,这样能算正常的夫妻相处吗?

在他冷静自持时,她没有乱过心神,可以镇定对待他的高深莫测。然而,他现在几乎表现得完全像个没有任何心机的男人,她却有了自己也不愿意正视的惴惴不安与患得患失。

他对她固然不同以往,她对他的感情也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加重了份量。这个意识伴随着进入她身体的妇检器具,让她悚然一惊,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自己的衣襟下摆。

拿到所有检查结果后,那位女医生告诉她:“就所做的检查来讲,你的生殖系统发育和生理机能未见异常,我个人认为没必要现在就继续去做输卵管通畅检查、内分泌测定、免疫学检查和染色体检查。当然,如果你坚持要做,我也没意见。”

甘璐疲惫地摇头,她知道医生的建议完全合理,那位医生神色稍霁:“年轻人,放轻松一点,女人做母亲生命会更完整,不过没做母亲,也并不等于生活就残缺了。”

“谢谢您。”

甘璐走出医院,外面连日不停的大雪已经止住,然而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根本没有放晴的迹象,路边积雪令行人举步维艰。

她拿出手机,打尚修文的电话,他隔了一会儿才接听:“璐璐,什么事?”

“修文,你在干嘛?”

“我跟舅舅正在J市经委,跟他们商谈冶炼厂兼并的事情。”

他们两人一般在晚上通话,她很少在工作时间打他电话,现在顿时觉得有些抱歉:“哦,那你进去谈正事吧。”

“等一下,璐璐。跟他们谈得真累,还得被动吸烟,我索性出来换换空气。你现在在哪里。”

她闷闷不乐地说:“在街上呢。”

“这种天气逛街吗?”尚修文柔声问:“怎么了,璐璐,是不是不开心?”

甘璐有些语塞,停了一会儿,嘟哝道:“你这次都去了五天了。”

“想我了吗?”

甘璐“嗯”了一声。

“我也想你。”尚修文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我还得在这边待两天才回来,正好你也放假了,我可以一直在家陪你,到时不许嫌我一天到晚在你眼前晃得很烦。”

甘璐的脸有些发烧,悄声说:“你快进去吧,外面天气太冷了,小心感冒。”

“好,你也别一个人乱逛,觉得闷的话找佳西陪你。”

结束通话,甘璐长长吁出一口气,似乎要将郁闷全吐出来,寒冷的空气吸入肺中,让她精神一爽。她提醒自己,你有一段磨合得渐入佳境的婚姻,你一定要改变现在的行为,调整心态放轻松,再不要每天早上验孕,一切顺其自然,享受好眼前时光。

隔了两天,尚修文又一次冒着严寒从J市回来,神情凝重,吃完饭后,他先跟母亲谈了一会,然后上楼,靠到书房沙发上,疲惫地合上眼睛。最近一段时间,他不像从前那样,在她面前总是挥洒自如,没有一丝超出控制的神态流露。他仍然镇定,可是并不介意流露隐忧。

甘璐端了自己调制的奶茶上来,看着他略微清瘦的面孔,不知道该为他现在的表现开心还是担心——他们的确比从前更亲密了,他在她面前似乎越来越无所顾忌;然而另一方面,也证明他背负的担子超出了从前。

她放下奶茶,走过去坐到他腿上,替他按摩着肩膀:“很累吗?”

“有一点儿。”

“舅舅那边又有什么问题吗?”

“兼并国营冶炼厂的谈判陷入了僵局,亿鑫也摆出志在必得的姿态,他们是省长亲自带队去北京招商请来的,在地方政府眼里,带来了他们冲政绩最需要的投资额度,原先倾向于旭昇的几个部门现在都改为观望,现在只剩市经委还明确站在我们这一边。如果拿不下来冶炼厂,旭昇的产品结构调整计划就会成本高昂甚至落空。再加上省质监部门迟迟不分布钢筋质量的抽查结果,销售一直呈下滑态势,这些事情凑在一块,对旭昇的发展很不利。”

他摇摇头,似乎要将这些事赶出脑袋,可是嘴角反而露出苦笑:“再加上三哥,最近越来越不像话,时常滞留我们这边不归,该他处理的公事堆积如山,表嫂已经听到风声,找到我追问是不是他在这边有了情人,我能说什么?”

提到他那个风流的表哥吴畏,甘璐便有点似笑非笑,尚修文看见她这个表情,有些好笑:“是不是佳西又告诉你什么了?”

“还真被你说着了。”

第二十二章(下)

那天在医院检查完毕,跟尚修文通话后,甘璐先去父亲家看看他,出来后还是心情郁闷,于是打钱佳西电话,本来想约她晚上逛街,钱佳西却说晚上已经有了约会。

“这么快就有了新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