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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熙和道,“我还知道,你只爱他。”

宝凝侧过头,泪水悄然没出眼角,她喃喃道,“我睡一会。别吵我。”

她睡了许久,一个梦也没有。大树是酒精的作用。朦胧中听到林熙和拧开了音响,仍然是那首熟悉的歌:

反正层层的浪拍打

也打不醒

我的傻

曾经疯狂都已暗哑

对你思念却

停不下

她在梦中也情不自禁地微笑一下,看来有许多人都喜欢这歌手,这首歌。比如“南方以南”,又比如林熙和,再比如,她自己。

一觉醒来已经快五点,一阵咖啡的馨香在屋子里头萦绕,宝凝突然想起和丁迟约了三点钟去试婚纱,赶紧抓过电话,果然,手机显示有三个未接电话,都来自丁迟。

她急忙拨过去,说道,“啊,我有点不舒服,刚睡着了,才醒。”

丁迟也不介意,只说:“下次先给我个电话,我会担心。”

她抱歉地笑,“好。”

他又问,“哪儿不舒服?好些了没?”

她答他,“睡了一觉,好多了。你忙你的,不用担心我。”

纵然他有怨怼,她也改不了。在她心里,他永远是那个拯救于她水火的恩人,而不是相亲相爱的情人。她对他友好,客气。但永远不会亲密。

她斜眼间看到桌上丢着本书,随意翻开来,一行诗句跃入眼帘:

“…

忘了他吧,

眼泪只会弄湿翅膀,

只要心灵足够宽广,

其实随时都可以飞翔,

即使这颗心早已堕落深伤。

…”

她的眼泪莫名地涌进眼眶来。

此时门响,林熙和走进来,看到她,便说:“你终于醒了。”

她放下书,假装轻松地回道,“没法子,做人就总要醒来。又不能随便地去做鬼。”

林熙和道,“嘉妮约我吃晚饭。”

宝凝立刻道,“我喝杯咖啡就走。”

林熙和自嘲起来,“我倒盼望你说,拒绝她,留下来陪我。”

宝凝哈哈大笑,轻佻地摸摸林熙和的脸,说道,“你也知道,我只有一颗心…”

林熙和酸溜溜地道,“滚!”

宝凝当真喝了咖啡才走。

她回到家看电视,转到新闻频道,很快看到顾思存,他与某投资公司正式确定合作关系。镜头上的他笑意盈盈,与他交手相握的女人显然上了点年纪,但因为打扮得体,只让人觉得斯文优雅。

许宝凝的目光紧盯着她。应该就是她了吧,名叫朱红。她便是丁迟的母亲。她如果得知眼前的合作伙伴便是她数十年前抛下的儿子一心想要置之死地的劲敌,她是否还会像此时,笑意如春风?

几天后,金栀带来消息,顾思存的“温泉城”宣传广告正式交与她。她兴奋得直嚷嚷要请宝凝吃饭,“我知道,他是看你的面子…”

宝凝说:“你想多了。”

金栀哼一声,道,“那你到底要不要去吃饭?”

宝凝道,“要。”

金栀笑,“那么就先陪我去趟医院吧。今天需要做例检。”

这事倒是义不容辞。

两人直奔妇幼保健院,金栀进了检查室,宝凝闲着无聊,便踱到走廊上观看墙上的宣传画册。

突然听一把颇为熟悉的声音,“…可仁,来,你先坐下…”

她身子一僵,循声看去,可不正是久违了的衣可仁!她瘦了很多,人到中年,陡然变瘦,一下了便呈现出老态来。而搀扶着她的男人,纵然鼻梁上架着硕大的墨镜,宝凝仍然一眼认出来,他正是斯然!

宝凝也不知道为什么,立刻闪到了墙角去。

只听得衣可仁轻声道,“谢谢。”

斯然道,“我还有个会,你做完检查就给我电话,我过来接你,你千万别乱跑。”

分明是个好好丈夫的口吻。

宝凝直等着斯然离开,这才轻手轻脚走近去。

听到脚步声,衣可仁抬起头来。

宝凝假装一阵惊喜,“咦,可仁姐?!你怎么在这里?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乍然看到她,衣可仁也一阵高兴,叫道,“宝凝!”

宝凝在她身边坐下,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这关心倒不是假的。

衣可仁脸色一暗,叹息一声,“上月刚做了手术,这不,来复查的。”

宝凝吃了一惊,“嗯,什么手术?”

衣可仁苦涩地笑笑,伸手捂在胸上,“这里…”

宝凝啊了一声。

反而是衣可仁安慰她,“医生说手术很成功,我会活上很长一段时间,不必担心。”

宝凝这才醒悟自己太过失态,于是自嘲地笑了笑,“我竟不如可仁姐了。”

衣可仁笑笑,“最艰难的日子已经捱过来了,我现在很好。”她的声音低了下来,“更何况…”

宝凝接口道,“更何况患难见真情,你觉得快乐又安慰。”

衣可仁吃了一惊,但立刻释然了,“你刚才看到他了吧…”她羞涩一如情窦初开之少女,那喜悦情不自禁地染上眉梢,“我也没想到,最痛苦的时候,是他在我身边…”

宝凝是真不明白,曾经这一对夫妻闹得不可开交,脸都撕破了,在她看来,应该是一生一世老死不再相往来的类型,转眼间,一场疾病却又把他们牵扯到了一起。她对斯然从来没好感,可如今看来,他也许并未她想像的那般让人憎恶。

她想到了沈蕾。骄傲如沈蕾,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男人对故人还存有怜悯之心?难怪斯然需要一副硕大的墨镜。再多的怜悯又怎么样,现实是他仍然抛下了她。他同情她,帮助她,怜惜她,但他不再爱她。

衣可仁像是明白她在想什么,兀自轻声说道,“你要到我这年纪才会明白,爱情不是生活中的唯一。”

她站起身来,冲宝凝笑笑,“我得进去了。”

她刚离开,金栀便走了出来,看到宝凝发愣,奇道,“发什么呆?这些图片让你心生感触?想要结婚生子?还是突然对未来心生恐惧?”

宝凝伸手挽住她胳膊,嗔道,“姑娘,我只是无聊好不好…走啦走啦,吃饭去!”

她们俩去向日葵茶餐厅。相熟服务生迎上来,喜道,“咦,两位姐姐,好久不见,越发漂亮了啊。”

金栀啧啧两声,“小弟弟嘴真甜。”

两人挑了位置坐下,宝凝这才问道,“孩子没什么吧。”

金栀道,“非常好。”

宝凝再问,“是否觉得辛苦?”

金栀很智慧地答,“做人一直辛苦。”

宝凝差点“扑”地一口茶吐出来,“你越发深刻了。动不动就说教。全世界就你最懂人生大道理。”

金栀来了劲,说道,“要不要听八卦?”

宝凝皱皱眉,“你们这些媒体人,成天就巴不得男奸女盗,世界乱套。”

金栀不以为诩,嘿嘿笑道,“到底听不听?”

宝凝故意矜持着道,“且说来听听。”

金栀兴致勃勃,“你一定会感兴趣。听说顾思存的合作方,嗯,就是那个名叫朱红的女人,从前是个小歌星——不,不对,只是一个喜欢唱歌的女人罢了,有男人看上她,允诺替她出专辑,捧红她,她就想也不想地就跟男人跑了。请注意,此时的她,已然有夫有子,她儿子才刚十个月。”她故意卖起了关子,懒洋洋地执起杯子喝茶,“你知道她儿子是谁吗?”

宝凝看也不看她,淡淡地答道,“丁迟。”

金栀大惊失色,扶住桌子,“你怎么知道?”

宝凝鼻孔里轻哼一声,“所以说,说点我不知道的。”

金栀摇摇头,“宝凝,你知道不知道,这种合作关系太危险了。如果合作过程中对方突然撤资,顾思存就算基本玩完。这项目顾氏投入的几乎是全部,失败不起。而沈蕾,等的就是他的失败。听说银行方面,就是沈蕾从中做的梗。”

宝凝不以为然,“你也说了,这项目很重要,对方无缘无故干嘛要撤资?疯了啊。”

金栀意味深长地道,“如果丁迟肯打亲情牌的话,肯定会…而且当时顾思存情急,对方条件苛刻,他也统统答应…”

许宝凝用汤匙敲敲碟子,“喂,其实嘴最大的作用不是拿来说话,而是用以饱食,不至饿死。”

金栀却道,“宝凝,我了解你,我也了解丁迟。”

宝凝摇摇头,“不,你不了解丁迟。他不会认下这个母亲。你多虑了。”

金栀笑了笑,岔开话题,“今天这牛肉特别美味。”

宝凝点点头,“我也觉得。”

金栀看着宝凝,突然地便说:“你看,我就知道,你只爱顾思存。许宝凝,你这只傻鸟。”

吃完饭,宝凝独自叫车回家。天空突然下起暴雨,出租车司机喃喃地发着牢骚,“这条路只旦一下丁点小雨,便十分难走,有关部门也不肯体察明情…”

车子很快驶近凯旋广场,自迷蒙雨雾,可以看到自家所居大厦,窗户里零落散发灯光,有点似夜空里的星。

宝凝要求出租车司机驶入小区,停在楼下,小区虽然不大,但绿化做得很好,楼前尽数种植高大梧桐,暴雨刷刷,梧桐树在风雨中飘摇,宝凝一眼看到熟悉的黑色宝马,心脏顿时几乎停止跳动。

车里的人仿佛置窗外风雨声未闻,车辆与人皆安静得似无声息。

出租车司机奇怪地看她一眼,提醒道,“美女,到了。”

她如梦初醒,打开车门,小跑着冲进大堂。大堂里灯光辉煌,她慌乱地头也不敢回,径直闯进电梯。

有那么一刹那,她以为他会追过来。

但没有。

回到家里,头发有点湿了,她顺手扯过毛巾揉搓头发,踱到窗边。风雨仍然交加,那辆黑色的宝马车仍然静默地停在黝黑的苍穹之下,她不禁怀疑起来,他是否看到了她?

“怎么办?”

“南方以南”问,“怎么了?”

她怅然道,“我忘不了他。我想念他。”

只有对他,她才敢放肆地道出心里话。是的,她真的想念他,想念他的笑,想念他的吻,想念他的拥抱,他温柔的爱抚以及贴近他胸腔,那里头怦然的心跳。

“南方以南”道,“你很爱他。”

她迅速道,“我只爱他。”

“南方以南”道,“我知道。”

呵。不知不觉,他已自动成为她的倚靠,她的树洞,她的秘密他无不知晓。

“如果没有那个人,你是不是可以和他在一起?” “南方以南”突然问道。

宝凝答道,“那个人,他存在一日,便会折磨我一日。这世上没有比这痛苦的事了,要承受于己有恩的人的折磨…”

“南方以南”安慰她,“会结束的,痛苦与折磨,都会结束的…”

宝凝站起身来,再次走到窗边。雨势变小,夜风赫然让人倍觉凉爽,天光亮了一点,以至于宝凝更清晰地看到那辆宝马车,仍然固执地停在梧桐树下。

她的喉咙一阵哽塞。

他疯了吗?

下个月便是她与丁迟的大婚日,她想起江朵朵曾经的疑问,“宝凝姐,你信不信命?”

信。当然信。

因为她终究还是不能与他在一起。

再多的爱又如何。

这便是命。

第六章 爱之底线

爱是痛苦的,但同时,它也是甜美的。正因为如此,才有这许多俗男凡女,身不由己地争相沦陷。

在N市住了多年,宝凝最喜欢的是它的初秋。天空总是碧蓝如洗,云朵挤挤挨挨,远处的青山格外苍翠,连空气也让人倍觉分外清新。常有微风拂脸,摒却了酷暑的热燥,带着初秋特有的沁凉,像初生婴儿肥嘟嘟的小手,天真无知地抚过。

这样的季节太适合结婚。

在丁迟的陪伴下,宝凝又去了一次阳明山。雪姨看到她,便孩子气地笑起来。许是血液中的血缘作怪,她看到宝凝,自有一番亲切。

宝凝握住她手,微笑问道,“你好吗?”

雪姨贪婪地盯着她看,良久才说道,“宁宁,你终于肯来看我了…”

宝凝的心一颤,笑容凝结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