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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十四个小时里,我一秒钟都没睡意。我抽光了两包烟,喝光了一壶咖啡,看了无数个电视广告,包括医治性病的,不育的…”丁迟语气淡淡的,可是宝凝的心却越来越冷,她太了解他,他从来不会说废话。

“你亲口答应我,你要嫁给我,你要与我共度一生。再过几天,你我就是一家人,我才是你最最应该关心和倚靠的男人。但是宝凝,我只是随随便便地对你说了一句话,他被人砍伤了…你甚至问都不问真假,你就飞奔了去。我一直等在这里,我想知道,要过去多长时间,你才会想起来,这里还有一个我…”丁迟缓缓吐出烟圈,脸色平静得像无事发生。

宝凝困难地开了口,“对不起…”

丁迟打断了她,“对不起什么?对不起,你跟我在一起,将会永远惦记着顾思存这个男人,你将睡在我身边,却每时每刻都想念着他,你委屈你自己,因为你怕我会伤害他…”他轻轻一笑,“你真伟大。”

宝凝闭上了嘴。你看,他什么不知道。

“呵,你心里应该有新决定了吧。没关系,我理解你。我想告诉你的是,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我与顾思存,势必永不两立。有我,就没有他。”丁迟冷冷地道。

宝凝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他把指间的烟摁熄在烟灰缸里,重新燃上一支,“我抽完这支就走。”

宝凝索性豁了出去,说道,“如果你真爱我,为什么不可以成全我?”

丁迟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奇怪地眼神盯着她,“不行。我丁迟一生就是自私卑鄙,做不了伟人。我爱的,我要的,我只想达到目的。我怎么会成全你?当然也不会祝福你。无论是谁伤害了我,都要付出代价。”

他终于抽完手中的烟,摁熄烟蒂,他满意地站起身来,微微眯缝起双眼,注视着许宝凝,“噢,我忘了告诉你,朱红会于今天下午五点宣布中止与顾思存的合作。”

许宝凝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怔地问道,“什么合作?哪个朱红?”

刚问出口,她已经在记忆里找到答案。

丁迟轻笑一声,“我给过你机会的。一开始我对自己说,如果你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又或者你飞奔着要去看他,但你很快就回来,又或者你迟迟不回来,但记得给我打来一个电话…我都会原谅你。我爱你宝凝,我愿意为了你,把自己的底线一降再降。”他伸出手,轻轻抚摸一下宝凝面孔,“我真傻,我以为一再退让你就会心软,我还幻想过,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

他拿起沙发上外套,冲宝凝礼貌地微微鞠一躬,“我先走了。”

宝凝眼睁睁地看着他出门去,大门砰地磕上。

她觉得两腿有些发软,不得不伸手扶住沙发椅背,她努力安慰着自己,不用怕,不用怕他。这世界不是他一个人的,不是他说了算。这世界有天理,有法律,他奈何不了任何人。

唯有她自己知道,这安慰是多么虚弱。

她定定神,洗了个澡,径直去书吧。

谭晓以正在烘培小蛋糕,乍然看到她,惊喜地笑起来,“啊哟,宝凝姐,你太有口福了,我正在尝试新蛋糕…”她双手合什,神情天真烂漫,“我给它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大福大贵,每一个吃到它的人都会大福大贵…”

宝凝不由得失笑,“那敢情好…”

天真是年轻人的专利。宝凝由衷地羡慕她。

傍晚时金栀来了,她刚踏进店里,顾思存的车也到了。金栀疑惑得很,问道,“你到底要嫁谁?”

顾思存打开车门,走进店里来,“咦,金栀也在。一块吃饭?”

金栀哼一声,“和你很熟吗?”

顾思存不以为诩,笑道,“金栀好像一直不待见我。为什么?”

金栀被说得不好意思,争辩道,“哪有。”她赌气地拿起包里,“我要吃龙虾。”

顾思存抚掌再笑,“我正好订了位子。”

金栀叹息一声,说道,“你不用刻意讨好我。”

顾思存故意流露一点难堪,说道,“被你看穿了。”他温柔地看一眼宝凝,“其实但凡与宝凝相干的人,我都想讨好。”

金栀浑身一抖,像受到无限惊吓,“宝凝,你肯定这是顾思存?或者,顾思存尚有双胞弟弟?”

宝凝忍不住笑,喝道,“喂…”

金栀凑过来,揽住她肩膀,低声说:“宝凝,他很爱你。”不等宝凝做声,她已扬声道,“走走走,晓以,关门打烊,一块吃龙虾去。”

谭晓以吃了一惊,踌躇道,“我就不去了吧…”

宝凝道,“去去去…关一晚上门没什么损失的,再说了,俺找的这个是金主,不在乎这点小钱。”

顾思存哈哈大笑。他至爱这样假意横蛮无理的许宝凝,时光像倒回十数年前,她三口两口吃完手里的雪糕,然后对他说:“我要吃你的!”理直气壮得不得了。

于是书吧拉下卷闸门,三个女人坐上了顾思存的车。宝凝与金栀、晓以胡乱玩笑八卦着,眼角余光却不住偷看顾思存,与朱红的合作乍然中断,他心里一定焦急万分,挺有发展的一个项目眼看就成了烫手山芋,她只恨自己能力有限,完全帮不上忙。

但看他神色,却分明毫无异样,她更不安,怀疑他是为了避免她担心,假以神色罢了。

心里有事,吃饭时便有些心不在蔫。顾思存留意到了,特意剥只虾搁到她碗里,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肯不肯好好吃饭才是我的第一烦恼。”

谭晓以羡慕得要死,冲口而出,“宝凝姐命最好,碰到的男人全都对她特别好。”

话一出口,便已发觉错误,但话已收不回来。金栀叹息一声,说道,“原谅她罢,她只是个小孩,只会说真话。”

谭晓以垂头嗫嚅道,“我去洗手间…”

金栀却无所谓,问道,“婚礼怎么办?喜贴发出去了吗?”她笑笑,“不过丁迟什么人,自然会搞定。”

宝凝轻咳一声,示意她说话注意点儿,顾思存倒笑了,坦然道,“也是,事关他面子与尊严,他自会处理。”

金栀再叹息一声,“顾思存,你以后要好好对宝凝。女人其实没什么要求,只想要一个有情义的郎君。”

顾思存泰然自若地答道,“必不负所望。”

吃完饭他又载她上山。晴朗秋日夜,天光格外明亮,天蓝得清晰,云朵也白得分明,天边有一线浅月,淡淡地,若隐若现。

山上风大,他脱下外套罩住她。天气迅速地黑下来,星星这才缓缓显露出身形来。亮晶晶地,仿佛是瞬间里便布满夜空。

他搂她入怀,轻声道,“从前我常常一个人来这里。不为别的,就只一个心愿,但愿让我再遇上你。我不知道你可能会变成什么样,我也担心过,我们可能已经认不出来彼此,又或者,你忘了我,你不再爱我,没关系,这些都没关系,只要再让我遇上你就好。”

她踮起脚亲吻他,眼泪上来了,呜咽道,“怎么办?”

他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手上力道加大了点儿,自嘲地笑起来,“我现在可一无所有了哦,你需要养我…”

她睁着迷矇的眼睛看他。

他淡淡一笑,“老爷子勃然大怒,把我轰出来了。”

她震惊地“啊”了一声,“可你毕竟是他儿子…”

他答她,“当初我力劝他进军房地产,更打下包票…他在气头上,又还得给我表姐一个说法,我不怪他…”

宝凝问,“除了朱红,还有谁可以救你?”

顾思存道,“我表姐…”

宝凝突然想起来,在医院撞到斯然与衣可仁那一幕,于是说道,“如果你表姐能够明白,你与她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她必会救你…”

顾思存微微皱起眉来,不明白地看着宝凝,宝凝问道,“你呢?你对你表姐怎么看?”

顾思存笑笑,“虽然她对我不是太友好,但无论如何,她确是我姐姐,我们家本来就人丁稀少…”

宝凝把手覆在顾思存手背上,轻声道,“她会明白的,你们才是一家人,救你,就等于救她自己…”

正如顾思存所料,许宝凝与丁迟的婚礼悄无声息地便取消了,一切像似波澜不惊的湖面,身周甚至无人提起此事。那些订下的酒席,一改再改的婚纱,仿佛一夜间都默默消失了,没有任何一个人,打电话来质问许宝凝。

金栀好意提醒道,“丁迟必不会就此罢休。宝凝,你这次伤他太重。”

宝凝不想争辩。金栀对丁迟,始终网开一面。不然又怎么会不懂得,一切全因丁迟而起。

她主动给衣可仁打了个电话,约她吃餐饭。衣可仁有些诧异,但还是答应下来。

约在向日葵茶餐厅。

宝凝刚到,衣可仁也到了。她精神不错,虽然身体瘦弱,但很努力地打扮得如从前般精致完美。

宝凝主动站起来给她拉开椅子,她微笑着点头致谢。宝凝也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我以为你不会来。”做心理医生这些年,让她明白,实话实说才最易取得对方信任。

衣可仁笑了,“为什么不?你应该记得我说过,我一直把宝凝你当朋友。”

宝凝笑,“我记得今天是你生日,冒昧地约你出来…”她自身后取出一个精美的包装礼盒,“给你的,可仁姐,生日快乐!”

衣可仁显然很意外,顿时感动得有些手足无措,“哎呀,宝凝,你真是的…”她轻轻叹息一声,“我都不记得我自己的生日了。”

宝凝假装漫不经心地道,“不会吧,别人没记住没关系,斯然姐夫总不会忘。”

一提到斯然的名字,衣可仁便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他有点忙,哪记得这些…”

“也是,男人嘛,基本都这样。不过可仁姐,你们俩,怎么样了?”宝凝招手叫服务生,对着菜单她简单地点了几样东西,又礼貌地询问:“可仁姐有什么特别爱吃的吗?”

衣可仁道,“呵,你作主就好。”

显然宝凝的提问正中她软肋,她明显地有些精神游离起来。

宝凝点好单,这才不动声色地继续追问道,“你是否想过…复合?”

衣可仁身子一震,微微苦笑道,“当然想。”她情不自禁地对着宝凝吐露心事,“我一直后悔当初不该把事情做的那么绝,这样的话,他就没有理由离开我…”

“他还是很关心你。”宝凝道。

衣可仁轻轻喟叹一声,“我知道他有苦处,他事业不顺,需要那个女人支持。你也知道,那样的女强子,性子总不太好,特难侍候,我每次见他,他都一副很累的模样。”

宝凝不客气地道,“可是我听说,他们很快就要结婚…”

衣可仁道,“她要求斯然上门,以后的孩子也只能姓沈…”

宝凝意外,“呀,这么苛刻。”

衣可仁仿佛遇上知音,“是吧,你也觉得吧。孩子也希望我们可以和好。我爸妈在市郊有一块荒地,恰好那女人有意购买,如果最后能谈下来,斯然以后不必再倚靠她…”

宝凝皱皱眉,“斯然动员她去跟你买地?”

衣可仁顿觉失口,急忙掩饰道,“那块地很多人看好,她爱买不买没什么要紧…”

宝凝好意提醒道,“你与他已经离婚,你当心他拿到钱翻脸不认人…”

衣可仁脸色有些难看,打断了宝凝,“斯然不是那种人。”

宝凝心里暗叹一声。女人总难免过高估计男人对自己的感情。这个斯然,再怎么又能好到哪儿去?就凭他曾经设计陷害自己的妻子,再后来,又使计差点让宝凝失身于丛书之手。这样的一个男人,又怎么会把情意置之于利益之前?打死宝凝都不相信。如果说当日她看到斯然陪伴着衣可仁在医院出现,她心里曾经闪过一丝感动,如今一听到衣可仁提到这么一块地,她就完全明白了,他所为的,仅仅不过那块地罢了。

可恨当事人还口口声声替他说话。

宝凝轻抿口热奶茶,故意道,“如果没有那块地,他对你还会这样吗?”眼看衣可仁的脸刷地变得苍白,又继续说道,“他此刻就在陪那女人逛商场,你只要打个电话,说你不舒服…如果他赶得过来,至少可以证明,他心里确实有你…”

这说辞太幼稚了,宝凝边说边觉得自己漏洞百出。但是没关系,情急的女人智商一般都为零。

宝凝轻轻在桌下摁响自己的手机,然后把手机凑到耳边,“哦,现在?啊,好,行…”

她很抱歉地对衣可仁道,“不好意思,可仁姐,我有点事…”

衣可仁赶紧说道,“没事没事,你去忙你的…”

宝凝点点头,退开去,径直到服务台结了账,这才出了餐厅。她一走,衣可仁便打起了电话,远远看去,她的神情有些激动。电话很快挂断了,衣可仁也匆匆走出餐厅来。

一切都按照宝凝预想的。宝凝抱着双臂,靠在某时装店的玻璃窗旁,安静地注视着衣可仁,唇角涌上一丝自嘲的微笑,毕竟是曾经倚靠赚取衣食的本事,虽然蛮久不加以施展,但重施旧伎,总是驾轻就熟,衣可仁当然轻易上当。

这世上哪里会有任何一个女人,真正乐意与别的女人共享同一个男人?今天是她的生日,她太有理由要求他的一点时间。更何况,宝凝说中了她的软肋,她最害怕的应该也是斯然的情意,真正只为那块地,而不是因为她本人。她太需要一点证明了。

衣可仁的电话讲了并不太久,挂断电话,她的脸上浮起满意的微笑来。

宝凝转而给顾思存打了个电话,“嗯,思存,我有点头疼…我在向日葵茶餐厅附近,嗯,好…”

她站了一会,眼看着衣可仁重新走进了向日葵茶餐厅,她也跟在衣可仁身后,寻找了个她不会留意到的角落位置坐了下来。这位置绝佳,她其实试过多次。坐在这里,整个餐厅里的情形全落在眼里,但若不是特别留意,谁也不会往这边看过来。

顾思存很快抵达,一到就细细审视宝凝面孔,狐疑地说道,“不像头疼的样子…”

宝凝调皮地笑了笑,“猜对了,人家只想和你一块吃晚饭…”

顾思存叹息一声,伸手扭她面颊,恐吓道,“以后再这么吓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宝凝笑嘻嘻地看着他,说道,“我倒还真想看看,你要怎么收拾我…”

顾思存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低声说:“别赌我…”

他坐下来,招手叫服务生,“香菇牛肉饭,两份,嗯,热奶茶,两杯,原味的,噢,不,一杯香芋味,再来一份泡椒凤爪…”

宝凝满意地看着他,夸奖道,“非常乖,知道我爱吃什么…”

一瞥眼间,她看到斯然推门而入,手里捧着大束玫瑰。宝凝有些失笑,老夫老妻了,还得动用这么老套的手段,看来那块地对斯然确实很重要。

她手臂轻轻往前一推,汤匙不期然地掉到地上,顾思存嗔道,“看你…”他正想招手再叫服务生,宝凝制止了他,“不用,这会儿顾客多,我自己去拿一副就好。”

她正要起身,顾思存已经抢先站了起来,“乖乖坐好,我去给你拿…”

宝凝笑道,“那我去下洗手间…”

待顾思存一走开,她立刻从包里取出手机,给陈嘉妮发了条短信,“在哪儿?”

陈嘉妮很快回复过来,“马上到…”

宝凝收好手机,一抬头间,顾思存已然发现斯然。她没估计错误,虽然沈蕾对这个表弟素来厌弃,但顾思存一心一意真把她当成亲人,因此才处处退让于她。眼下突然看到斯然与别的女人在一起,立刻便心生不满,再瞥眼看到那耀眼玫瑰,脸然更是不悦,“然哥,你怎么在这里?”

他在商场历练多年,多少身怀几分看人眼光,对斯然并无好感,但事事总看到沈蕾份上,再加斯然做人也谨守分寸,在他面前也总是客气有礼,两人的关系看上去也还过得去。

斯然没想到会碰到他,明明这只是一间名不经传的小小茶餐厅,赶紧站起来,说道,“啊,思存,这么巧!”

顾思存再一细看,桌上还搁着一只精美首饰盒,心头更是警惕,问道,“然哥,这是干嘛?您…女朋友?”

斯然深知沈蕾最恨被人欺瞒,眼下被顾思存撞破这一幕,若是落到沈蕾耳里,必讨一番麻烦,于是赶紧搀住顾思存胳膊,“来,我们出去说…”

衣可仁却不肯了,她最想要的就是一份证明,斯然仍然爱她的证明,于是跟着站起来,扯一把斯然,“斯然,告诉他,我是谁!”

斯然皱皱眉,低声道,“可仁,你先坐下…”

顾思存已然把目光落到衣可仁身上,淡淡地道,“你是谁?”

衣可仁扬扬眉,“我是他妻子!”

顾思存眉头顿时紧锁起来,沉声道,“你说什么?”

斯然赶紧道,“不是,思存,你听我说…”

衣可仁冷哼一声,“斯然,你说什么?什么不是?”

顾思存突然眉头一展,轻轻颔首道,“噢,我知道了,你是他前妻…”

衣可仁很不满意,打断他,“我们已经和好了,马上就会复婚…”

顾思存倏地看向斯然,声音顿时变得冷峻起来,“斯然…”震怒之下,他直呼其名,“我可以不告诉蕾姐今天的事,但是我需要你给我一个保证,从此后与这个女人断绝往来!”

衣可仁被激怒了,嚷道,“你是谁?你凭什么管我们的事?你有病啊你…”

顾思存不理她,只盯着斯然,语气里已然带上警告意味,“斯然!”

衣可仁怒不可遏,突然抬手就拿起茶杯,径直朝顾思存砸来。顾思存猝不及防,只下意识地侧了侧脑袋,仍然被杯子砸中头部,宝凝远远看到,顿时站起身来,不等她疾步上前,已然有人冲上去拉开顾思存,朝衣可仁厉声喝斥,“你干什么!”

是沈蕾!

宝凝立刻松口气。

时间刚刚好,陈嘉妮与沈蕾恰好来到。

沈蕾拉住顾思存的手,先迅速地看了一眼他头上的伤,想也不想,就从颈上取下丝巾,摁在了顾思存的伤处,顾思存有些羞赧,轻声道,“蕾姐,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