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的心里是大雪天吗上一章:第 30 章
  • 你的心里是大雪天吗下一章:第 32 章

许宝凝好奇地追问道,“难道你们不举行婚礼了?就这么着了?”

林熙和答道,“你也知道,我们俩那事闹得不太光彩,所以我们决定去旅行结婚。等你的婚礼结束后,我们就启程去巴黎…”

许宝凝指指他的吉他,“那么今晚,是在对你的过去作最后的总结吗?”

林熙和微笑起来,“明天起,就是全然不同的另一场人生了。”

许宝凝温和地道,“你不是早就做好准备了吗?”

林熙和侧侧脑袋,赞同地道,“也是…”他弯下腰,收拾好东西,“走吧,今晚完美落幕,因为我总算等到你了。”

宝凝笑了,“不是吧,我这么重要吗?哎呀熙和说话最讨人喜欢。”她踮起脚尖,老气横秋地摸摸林熙和的脑袋,“打算送什么给我做结婚礼物?”

林熙和随性地刮一把吉它弦,豪情万丈地道,“你最想要的,你最需要的…”

宝凝再度哗地笑了出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现在最想要什么,也许是因为最想要的实在是太多了…不管怎么样,熙和同学的好意我先心领了。”

他们在电梯里告别,林熙和颇为依依不舍,“我想去你家喝杯茶。”

宝凝婉转地说:“我家思存不喜欢我深夜招待男客人。”

林熙和送她一个大大的白眼,恼怒地取笑道,“咄咄咄,我家思存…呸呸呸…”

宝凝大笑着步出电梯。

顾思存像是早有心灵感应,赶在这一刻打开门,笑起来,“果然是你回来了。”

宝凝扑上去吻他,喃喃赞道,“真乖…”

婚礼的前一天,反而是格外静谥格外轻闲的。顾思存整日陪伴着许宝凝呆在家里,美名其曰为享受最后的王老五时光。

两人租了一套老港剧,看得津津有味。

傍晚时候,顾思存接了个电话,便起身说道,“宝凝,我出去一会,阿姨有点事要交待我。”他冲她笑了笑,“这阿姨,就是这样,紧张得不行…”

宝凝眼睛还盯着电视屏幕,嘴里唔了一声,邪恶地说道,“从明天儿子就是媳妇的了,我理解她…”

顾思存失笑,趋过来在她脸上轻轻亲了一记,“我走了,早点睡,别等我。”

宝凝却固执地道,“我要等你回来才睡。”

顾思存只好道,“好好好。”

他一走,宝凝也失去了看碟的兴趣,顺手打开手提,上网闲逛。“南方以南”的头像亮着,宝凝发个振屏过去。

“南方以南”道,“嗨。”

宝凝欣喜道,“我明天结婚。”

“南方以南”:“呀,恭喜你。”

宝凝:“我很开心…”

“南方以南”微笑起来,“我也替你开心。”

宝凝有些遗憾,“可惜你不会来参加我的婚礼。”

“南方以南”道,“但我一样会祝福你。”

窗帘倏地被风吹得狂飞起来,窗外下起了小雨。宝凝起身去关窗,雨丝被风一吹,直扑到脸上来,一阵刺骨的凉。

今年的雨水真多,宝凝心里嘀咕着。一瞥眼间,看到楼下停着一辆熟悉的车,一颗心顿时紧张地一跳。关了窗兀自惊惶不已,不由自主地用手捂住胸口,回到客厅,听到手机在响,一颗心立刻又激烈地跳动起来,犹豫再三,还是拿起手机,果然是他。

“下来,宝凝,我有点话想跟你说。”丁迟像是漫不经心地说道。宝凝咬紧嘴唇,他果然还是来了。

“我想不出来,我们还有什么话可说…”宝凝冷淡地说。

丁迟轻笑一声,“很必要,亲爱的,我的朋友,嗯你也认识的,叫斯然,他约了顾思存喝茶呢,也不知道他们俩会不会打起来…”

宝凝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声音不觉带了几丝沙哑,“你说什么?”

丁迟淡淡地道,“听说我朋友的婚事被他搅黄了?还是怎么着的…反正我朋友很愤怒,正巧我的婚事也被他搅黄了,我也很愤怒。”

宝凝一阵难过,轻声质问道,“为什么苦苦相逼?你对我,难道就一点情分也没有?”

丁迟好像觉得她说的太离谱,于是纠正她道,“不不不,宝凝,恰恰相反,我这一生,没有这样爱过一个女人。也许我有点自私,但我确实…”他犹豫一下,放低了嗓音,“很爱你…”

宝凝觉得好笑,于是真的笑了起来,“你爱我吗?你是爱我吗?别说你爱我,我听着刺耳…”

丁迟道,“明湖畔,我等你。”

不等她回答,他便挂了电话。他拿准了她会去,顾思存在他手上,他胜券在握。

宝凝的手指重新覆在键盘上,却是半天也打不出字,“南方以南”问道,“你下了吗?怎么了?”

又说:“早点休息也好,不然明天就不够漂亮了。”

宝凝终于打下一行字,“他要见我。他在等我。”

“南方以南”显然怔了一下,才小心问道,“他吗?”

宝凝道,“他这样逼我…”

“南方以南”立刻道,“别去,不用理他。别怕他。”

宝凝苦涩地回道,“他会伤害他。”

这话说得太无主次,“南方以南”却完全明白,发来一个感叹号。宝凝的泪滴到键盘上,“我走了…”

“南方以南”道,“他约你在哪儿见面?”

“明湖畔…”

“冷静点儿,跟他好好谈谈…”

宝凝套了件大衣,找了把伞,考虑到湖边也许道路稍嫌泥泞,于是特意换了一双球鞋,这才出门去。

出了门才发现,雨已经停了。但天空仍然吓人地阴沉着,昭示着暴风雨随时都会来临。宝凝取出手机给顾思存打电话,那边却传来毫无感情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宝凝只好把手机塞回包里。风很大,吹得人的面颊阵阵生疼。宝凝等了好一阵,才叫到车。

车子朝着明湖方向疾驰,宝凝微侧着头,出神地注视着窗外模糊街景,不由自主陷入回忆当中。

明湖。细想起来,真有一点久违了。她犹记得,最初的最初,她还仅仅倚靠着丁迟生活,他很突然地带她去过一次。她既吃惊又雀跃,一路上叽叽喳喳个不停。

她心酸起来。那时候,他是她的天,是拯救她于水火的恩人,她感激他并且仰慕着他,她对人生并无其它企望,唯有他,她想付出所有赠他回报。

他甚至给她买了一只风筝,她像孩子一样在草地上奔跑,仰望着蓝天上飞翔的风筝微笑,他就坐在一旁,微微眯缝了双眼看她。玩累了,她在他身边坐下来,湖面微波荡漾,身际有热恋情侣私私耳语,她困得睡着,头枕在他腿上。

那时候,他们是有多么亲密无间。

不知不觉,她眼里又盈满泪水,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她憎恶着他,惧怕他的出现,暗自祈祷他最好永不再出现。

她觉得了自己的残忍,但爱与憎,她历来辨得分明,纯不混淆。

车子在明湖堤岸上停了下来,宝凝下了车,迎面一阵冷风,把她眼里的泪吹散了。她抹把脸,这才朝前走去。

这种天气,热恋的情侣与游玩的路人全都不见了踪影,明湖显得有点寂寞,有点萧瑟。

宝凝看到了丁迟。他背对着她,像是在凝视着明湖出神。听到轻轻脚步声,他回过头来。

宝凝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看到他,此时骤然看到他,只觉得他瘦了许多,苍老也很多,心头不期然地涌上一阵莫名的难过。她站住了脚步,默默地等待他开口说话。

他一说话,就粉碎了她心底里刚刚升起的那丝怜悯。

“你还有机会,宝凝。就像曾经毁掉我们之间的婚约一样,此刻你也可以毁掉你和顾思存的。”他淡淡地说。

宝凝吐出一个字,“不。”

他注视着她,眼里发出异光,“别赌我,宝凝。”他冲她扬扬手机,“他还在等我电话,如果我们没谈拢,你的爱人,我恐怕他会有危险。”

宝凝淡淡一笑,“没关系,他活在这世上一天,我便陪在他身边一日,他若死去,我也不会独活。”

他勃然大怒,上前一步攥住她的胳膊,低声厉喝道,“他有什么好?他有哪一点胜过了我?你这疯子,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如今我要捻死他,就像捻死一只蚂蚁!”

宝凝点点头,“对。因为你如今有了靠山了嘛。怎么样?你妈妈是不是很后悔当年抛下了你?”

这话戳中了丁迟的痛处,他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不为着寻求母亲的支撑与帮助,他宁死也不会认下她。没有哪一刻,他遗忘过从前所承受过的苦难和痛楚,许多无助的夜里,他也曾盼望过的,母亲会突然出现在眼前,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轻声安慰他,“别怕…别担心…我在这里…”

如今她回来了,坐拥上亿巨资,无限风光,她找到他,唯一的愿望便是,他可以原谅她。为了这个,她愿付出一切。事实上,中断与顾思存的合作,她只损失了一点对她而言微不足道的金钱,但却换取了儿子的谅解。她喜极而涕,他所想要达成的愿望,她都恨不得一夕帮他实现,她欠他的,急切地盼望着可以如数偿还。

他向来至爱金钱,但如今他想要的,是一个女人。

她就在他眼前,但却警备地看着他,目光深处只隐藏痛恨。

他的心一阵疼痛,忍不住躬起身子重重咳嗽起来。

她冷冷地看着他。

他咳嗽稍停,轻声道,“连我的病痛都不肯过问了。”

宝凝真正笑起来,说道,“你不觉得好笑吗?或者是你还没弄明白?丁迟,如果说过去我对你曾有情意,如今也只剩下满腹的厌恶了…”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毫无征兆地便一把搂过她,不由分说地凑上唇来,在她脸上一阵乱亲。

宝凝猝不及防,惊叫一声,一双手不停地拍打着他,试图推开他的身体,无奈他力大,她怎么也挣脱不了。他低沉着嗓音在她耳边急切地道,“为什么?宝凝?为什么?你知道吗?我很爱你…我怕得要死,怕失去你…”

宝凝急得落泪,只呜咽着反抗,“放开我,你放手!”

丁迟置若罔闻,喃喃道,“想一想,宝凝,你对我也有情意的…”

她终于挣开一只手,想也不想地甩他一耳光,厉声道,“你这流氓!你让我恶心!”

丁迟怔了一下,微微松开她,嘴角立刻荡起微笑来,“说得真好,我就是个流氓。我这个流氓,是绝不会让别人痛快的。”他用力甩开她,冷冷道,“好吧,你就等着给顾思存收尸吧!”

他转身就走。苍茫夜色中,雨丝重新细细碎碎地飞扬起来,丁迟的背影决绝而冷裂,宝凝怒从心生,积怨多时的怨气都在此时涌上脑海来,她不及细想,直接从包里掏出一把匕首,对准丁迟的后背心狠狠刺去。

丁迟背心刺痛,惊骇地回过头来。他似乎想要跟她说些什么,但身体已经软软倒下去。宝凝一颗心几乎跳出胸腔,全身都在颤抖,她腿一软,几乎摔倒在草地上。

一阵手机铃声惊醒了她,她如梦初醒地抬起头来,丁迟还伏在前方不远处,一动不动。最初的惊慌已然渐渐散去,她甚至庆幸地想,好了,从此后他不能再纠缠她了。

她努力着站起来,转身往回走。电话号码非常陌生,她一接起来,那头就说:“我这里是香港六合彩…”

宝凝挂断电话,沿着河堤走了许久,终于等到有车驶来,她招手叫车。刚坐下车,雨势陡然变大起来,雨点激烈地拍打着车窗,出租车司机自后视镜中看她一眼,好心道,“吵吵嘴就算了,不要动不动就玩离家出走,很不安全的…”

原来是误以为她是个与丈夫吵架离家出走的主妇。

车子很快抵达小区楼下,宝凝匆忙下车去,进了家门才发觉,双手仍在不自觉地发抖着。

她努力定定神,终于确定了一个事实,她杀了人!她惊惶起来,他会死吗?她只是刺了他一刀,他就脆弱得死掉了吗?即便没死,他又将怎么对付她?威胁还是控告?

她不得不承认,她竟然是盼望死去的。这想法让她自己也不寒而栗了。她原来如此憎恨着他。

她去洗澡,往浴缸里滴了几滴薰衣草精油。整个人泡了进去,温柔的水流迅速漫上身来,让人惬意得直想呻吟。宝凝闭上眼睛,紊乱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到最后,竟然差点睡过去。

是手机响,她被惊醒了,这才恍觉自己在浴缸里躺了太久,于是起身来,套上睡袍,爬上床去。

迷糊着睡了过去,像是过了许久,听到屋子里有人走动的声响,她疲惫地睁了一下眼睛,叫一声,“思存。”

顾思存坐到床边,爱怜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在她额上轻轻亲吻一下,说道,“我回来了,睡罢。”

她本来尚有许多疑问要问他,比如今晚他去哪了,和谁在一起,有没有出什么事…但委实太过疲倦,反正他也安然无恙归来,她翻个身,继续熟睡。

半梦半醒间,感觉他自身后抱住了自己,下颌轻轻倚在她肩上,像是十分贪恋。即便在梦中,她心里也温柔地涌过一阵暖流。

她睡得很好,并没有如自己想像中的那般做噩梦。

清晨醒来时,鼻翼率先闻到一股清香,像青草,又像醇香的牛奶,她赤着脚,循着香味寻找而去,顾思存正站在厨房里,腰间系着围裙,很认真地在洗摘菜叶子。

宝凝走上前,轻轻搂住他的腰,面孔贴了上去,轻笑着道,“太好了,从此后有人为我做饭洗衣服…”

顾思存也笑,侧过脸来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亲爱的,动作快点儿,阿姨已经在催我们了,十点之前我们得到酒店,然后,你要化妆,做头发,婚礼是下午四点正式开始…”

宝凝跳起来,“啊,差点忘了我们今天结婚!我马上去洗脸刷牙!”她转身小跑着冲进卫生间,还没忘了扬声问,“安排人去接我妈妈了没?”

顾思存高声道,“你只要专心做好新娘就行,其它的小事情,都不用你操心…”

宝凝微笑着刷牙,突然间嘴里一阵腥甜,她愣一下,吐出牙膏泡沫,发现本该洁白的泡沫里头混沌着星点血红,张开嘴,原来牙齿出血了。

她尝试着咬咬牙,不疼,但鲜血还在涌出。她反复用清水漱口,良久鲜血才算止住。

奇怪,竟然没有一丝疼痛。

顾思存又在外头扬声催了起来,“宝凝,好了没?”

她匆匆拢好头发,应答着走出卫生间。两人简单地吃了早餐,一同出门去。

昨夜才刚下过绵延的雨,今晨却完全放晴了,天空蓝得有点不可思议,大街上到处张灯结彩的,呵,毕竟是新年了啊。这真是特殊的一天。

婚礼定在喜相逢大酒店,这酒店在N市也算数一数二的大酒店,最难得的是拥有一个可以与足球场比美的广垠草地,邻近草地的便是碧波荡漾的明湖。明湖其实占地颇广,车子绕行一周也要将近一小时。

明湖的完美轮廓出现在眼前,宝凝的心不由得咯噔一下,昨晚发生的那一幕瞬间里涌进脑海里来,她心神不定地揣测着,丁迟,他到底怎么样了?她只是刺了他一刀,他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后来有没有人发现他?把他送到医院救治?她下了决心,等婚礼结束,她将亲自去找他,负荆请罪。

车子很快驶到酒店门口停下,宝凝突然发现,酒店大堂也被打扮得喜气洋洋,硕大的门柱旁甚至撑起了氢气球,氢气球悬挂着恭喜新婚的贺词,在天空里张扬地随风飘荡。

通向草坪的长廊铺上了厚厚的红地毯,每隔五十厘米便置放怒放的红玫瑰,凑近细看,还可以看到花瓣上欲滴的露珠。

草坪入口用无数玫瑰搭建了一个心形门,草坪上摆放白色精致桌椅,几乎垂至地面的白色桌布…玫瑰,又是玫瑰,桌上仍然用精美花瓶插入鲜艳玫瑰,目光所及,到处都是玫瑰…

宝凝看得呆了,顾思存尚还不满,“因为你意见多多,所以就一切从简了…”

宝凝轻声道,“已经很好了。”她微微仰起脸来看他,冲他温柔一笑,“是我所能想像得到的最好了…”

顾思存忍不住伸手抚摸一下她面孔,轻声说:“我的宝凝永远要求这么低。”

宝凝摇摇头,“我的要求一点也不低,从此后,你只能爱我一个人,心里只想着我一个人,容忍我与照顾我,无论我贫穷还是是否疾病,变丑或者变胖或者变老,你都得对我不离不弃…”

顾思存微笑起来,温和答道,“…我全都答允你。”

思存阿姨已经匆忙走过来,一迭声叫,“宝凝宝凝,过来,该化妆啦!”

顾思存轻轻推了宝凝一下,“去罢!”

阿姨伸手来牵住宝凝的,笑起来,“只是分开一下下。来,跟我来。”

化妆在套房里进行,化妆师一打开随身携带的化妆盒,里头林林总总的大小瓶子和工具,一下子就让宝凝看呆了。宝凝很少化妆,用得最多的也就是淡淡的唇彩。

她有些不自然地坐在镜子前,顺从地听着化妆师的指挥,仰头,闭上眼睛…

突然间,听到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嘈杂的说话声,仿佛还有人低低尖叫起来。

阿姨站了起来,“这是怎么了…”

门被匆忙推开,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孩子急促地冲了进来,“来了好多警察…”

所有人都呆住了。

反而是宝凝,微微地松了口气,仿佛她等待的,不是婚礼进行曲的悠然响起,而是正如此时,警察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