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动物天生有警觉,哪个喜欢他,哪个不喜欢他,他分辨得出来,整个姜家他最喜欢的先是大伯,然后就是爷爷,他们对他可有可无,但至少还有一点善意,阿奶最凶,会讲妈妈坏话。

“把小少爷抱到楼上去。”姜老先生终于开口,对面的电话声音戛然而止,范女士眼睛红红转过来:“我也是没办法,怎么能把孩子交给她。”

姜先生拼了大半辈子,到老了竟然享起了儿子福,只点头看看她:“交给承航去办,你不要管,去上上冥想课,对身体有好处。”

老爷开金口,范女士气苦也无用,只好趁着姜承航还没回来,先对着孩子说上一篓筐坏话,可谁养的跟谁贴心,柏雪日日夜夜刻刻不离儿子,把孩子当眼睛珠子看,leo从妈妈这里得到了这么多的爱,在这里住了两个月,还是每天都想回家去。

范女士最拿手的是当太太逛精品店买衫,最不擅长的是当妈妈,当妈妈都不擅长,何况作阿奶,正要冲着幼儿喊,姜承航站在房门口,leo抬起头,雪□□脸一张脸,一双眼睛圆溜溜,儿子生得像妈妈。

姜承航见不得这种恶形恶状:“来,到大伯这里来。”

第14章来曾心动

姜承航回到姜家,柏雪才接到这些些日子以来第一个由儿子打来的电话,柏雪的私人电话这些天都没有用过,电话是打给陈姐的,打来电话的人是姜承航的秘书。

让范女士看着孩子,leo已经有快一个月没有跟妈妈通过电话,柏雪每一次打过去每一次都被拒绝,家里没人的时候,自然是听范女士的,可等姜承航一回来,所有的事就都听他的,就连吃什么喝什么也要先考虑到他,范女士的地位一下子掉到最末。

的声音奶声奶气小心翼翼的,只叫了一声“妈咪”,柏雪的眼泪就收也收不住了,她其实是不记得这个孩子的,可从知道他的那一刻起,就天然对他生出了深厚的感情,连靳易廷都没有这样,他是她的丈夫,可柏雪一点也不记得她跟这位先生的美好□□。

她一点印象也没有,到能记得靳先生跟她一起拍戏时候的往事,那时候大家都是新人,柏雪更惨一点,靳易廷已经小有名气,圈子里的人都知道靠着姜家这棵大树,豪门的事情说不准,虽说是个假儿子,到底沾亲带故,真的折腾他,姜家脸上不好看。

何况姜家也有投资在,要不然靳易廷也不能这么顺利的出卡带,他不是唱歌的材料,但也靠着一张帅脸拉过销售量,请到圈里不错的作曲填词人替他写歌,真的一干二净出来混,哪有这么容易就发片。

柏雪还记得靳易廷脸上那点愤世嫉俗,演城寨出身的小混混,反而不贴切,好在这算是一部爱情片,男主角就算是低层人,也得带些贵气帅气,这样才能打动小女生的心。

柏雪拍戏的时候几乎也不跟靳易廷搭话,靳易廷却愿意跟她说话,别人过来他就冷着一张脸,但只要是面对柏雪的时候,再冷的眉眼也会不由自主的软化。

电影里那个吻是柏雪的初吻,是人生初吻也是屏幕初吻,这个角色她全然是本色出演,所以才没有演的痕迹,观众看到她哭就哭,看到她笑就笑,因为真实,所以引人入胜。

她是真的把自己当作是女主角苏雪,柏雪其实姓苏,就叫苏柏雪,爷爷给她起的名字,希望她如松柏如白雪,进了圈子之后,陈姐嫌弃这个名字不响亮,干脆把苏去掉,就叫柏雪。

导演定下女主角是柏雪,跟着才给女主角改了名字,还说柏雪就是为了电影而生的,电影里的苏雪爱上了一个混混男孩,光和影交缠的故事,她把爱和痛苦摊在你面前,由不得你不动容。

相反靳易廷是被她带着入戏的,不知不觉就真的以为自己是爱她的,所以动容是真的动容,心痛是真的心痛,两个人在雨夜里奔跑,从长街一头跑到另一头,等出了戏才知道导演说的那句,她是为了电影而生的并不是假话。

靳易廷是这部戏认识的柏雪,姜承航也是这部戏认识的柏雪,他年纪比靳易廷大一点,靳易廷在外头打架惹事混娱乐圈耍性格的时候,他拿满全科a去了英国读书,放假回来的时候才知道这个

“弟弟”拍了电影,百无聊赖之际看过一回,然后那张碟他就一直留着。

当然是不为了看靳易廷,他看的是柏雪,看了一遍又一遍,她的声音她的脸,是姜承航的初恋,可这初恋很快就变了模样,柏雪开始穿耳洞刺纹身,喝酒抽烟。

每年放假回来的时候,姜承航看到的就是不一样的柏雪,他甚至还去片场看过一次柏雪,她阴沉着一张脸,靠在保姆车上,眼睛底下一片青灰,倦意涌上来,嘴里却还在念台词。

从此姜承航再也没有看过柏雪的电影,姜家也没人去参加过靳易廷的婚礼,范女士倒是说过要大办,可两位当事人都不愿意,姜家也无人起头,继子的婚礼要怎么办?姜老先生心是花的,可还没有老糊涂,姜家的婚礼只能给自己儿女办。

姜承航的初恋是苏雪,对于柏雪,他一点好感也没有,可大人的事不应该算到孩子头上来,他比妹妹们大一些,记事也更早,他知道母亲是怎么去世的,她一半是因为生病,一半是因为丈夫花心。

跟看护搞在一起,母亲在里面睡觉,父亲在楼下乱搞,她死之前,替儿子争取到了最大的权宜,她自己名下的财产,和她拥有的姜氏企业的股份产业,统统给了儿子,她知道只要儿子在,两个女儿就一样有了保障。

姜承航不会为了家里这些锁事费心力,他在坐在书房里,让秘书给柏雪打电话,leo还包着纸尿裤,穿这个他并不舒服,可他知道佣人怕洗衣服,所以乖乖穿着不动,等听到柏雪的声音,他抽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又抑制不住想念,叫了一声妈咪。

于是姜承航和秘书两个人,听见对面柏雪抽泣的声音,柏雪除了演戏,还了唱片,最初那几年,她还不懂怎么唱歌,可她天生有一付好嗓音,说不清楚到底是她人更美,还是她的声音更美,当她哭的那一瞬间,站得最近的秘书片刻失神。

反而是小儿安慰她:“妈咪不要哭。”可是他自己也哭了,在姜承航硬气的黑水牛皮沙发上哭得一颗一颗掉眼泪,小手抹掉眼泪还知道告诉柏雪一声:“伯伯给我打电话。”

姜承航揉揉眉心:“把孩子送回去。”

秘书停顿一下:“可是姜太太那里。”女人发起疯来,不论是人是神都要退避,范女士绝不好惹,她还一直以为姜老先生对姜家的产业有着绝对的控制权,直到发现姜承航成年之后,立即就能拥有百分之三十。

“妈咪会来接你,妈咪在看病,等我病好,马上来接你,仔仔是最勇敢的小狮子。”柏雪在之前从未跟儿子说过话,可电话拿起,一句妈咪,就能让她肝肠寸断,哪怕一切都不要了,她也要儿子。

母子两个颠来倒去,柏雪问leo吃了什么每天都做什么,有没有听故事,有没有喝牛奶,有没有要拍拍抱抱,小儿趴倒在沙发上,一面哭一面答应。

姜承航抬抬手指,秘书赶紧把孩子抱起来,连人带电话一起送到姜承航怀里,姜承航拿过手机,上面糊着眼泪鼻涕:“柏小姐,孩子在姜家,你可以放心。”

柏雪根本不知道和她说话的人是谁,那头有一瞬间的停顿,跟着大约是有人提醒,柏雪还带着哭音:“是,是,谢谢你。”

第15章初见梁医生

柏雪有种特殊的魔力,她的声音她的表情能瞬间就把人拉入她的情绪,所以影评人会评论柏雪特别有戏,有时候她分明什么也没做,只是安静的看着你,情绪就已经沉浸到位了。

她是一个好的对手,她不会压戏,她会把跟她对戏的人一起拉进她编织的情绪里,对手给她回馈,她又会变化出新的感情,一切就像是一场真实的梦境。

现在就是这样,姜承航不是一个联想能力丰富的人,他天生冷淡自持,十岁开始就自己管理自己,可他在听见柏雪那句话的时候,却能自然而然的想像出柏雪此时的神情,她迷茫张皇,从她的声音就能看到她的脸。

当然不是不动人的,可姜承航早已经不是青涩少年,他是能在脑海里想像出柏雪脸来,可那不是让他动心的柏雪,他的声音依旧是公事公办的那种客套:“柏小姐安心养病,合适的时候可以来探视leo。”

说着还让秘书把孩子抱走,低头看一看西装裤,皱皱眉头,秘书一眼就明了,leo的尿不湿穿了太久,已经吸不住尿液,他往姜承航身上一坐,就弄脏了他的西装裤。

“他来的时候怎么样,还怎么样。”leo来的时候分明已经穿着裤子,能自己上厕所会自己吃饭,是个被教的非常好的小孩,不给别人添麻烦会看人眼色。

姜承航是个没有好奇心的人,但他的妹妹却拥有强烈的好奇心,她们甚至还挺喜欢这个孩子,leo继承了妈妈爸爸的良好基因,少男杀手和少女杀手生下来一个万人迷。

所以两个妹妹都会抱他,跟他玩,然后奇怪一个被宠爱长大的孩子竟然很会看人脸色,他努力吃饭,不弄脏铺好的餐布,他在两个男人办公的时候甚至只是坐在沙发上的时候,悄悄的缩到一边去。

姜承航大约明白这是他爸爸教会他的,但这跟他没有关系,等他注意到新闻,看到昔日影后惨遭

家庭暴力的新闻,配的图片是柏雪第一部电影时,在细雨花蕾下那张柔弱雪白的脸,姜承航的目光停留一瞬,连眉毛都没挑一下,他为数不多见过柏雪的两次,知道她绝不是那种女人,她不会忍气吞声,她可能是真的身体出了问题。

范女士可能是从来都没有亲手带过孩子,只要孩子不吵闹就不去注意他,而佣人们对一个不受重视的拖油瓶的孩子,当然是怎么方便怎么照顾。

秘书赶紧让佣人带leo去洗澡,告诉她姜先生不高兴了,佣人吓了一跳,姜承航这回回来要呆挺久,连范女士都在关照佣人煲他喜欢喝的汤,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这个没有血缘的侄子。

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坐在儿童椅上,拿着他的碗,自己吃青菜吃肉,佣人今天格外精心,姜承航坐着喝汤:“我给柏小姐打了电话,等她好些,会来探视。”

一桌坐了四个人,姜老先生没有异议,范女士气的脸色铁青也没用,这个儿子从来不买她的帐,两个女儿还能在收到礼物之后给个好脸笑一笑,这个孩子从小到大都没给她一个好脸色,拿她当透明人。

哭诉是没有用的,老头子只有这一个儿子,公司产业以后都是他的,他已经接手公司十年,根本动不了他,他摆明了不想管这桩事,范女士的眼泪诉苦全没用,看着leo吃饭,恨不得这一餐赶紧吃完,好立马给亲儿子打个电话。

姜家大宅的暗潮柏雪一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姜先生是个好人,他肯让她去看看儿子,柏雪快乐的好像一只小鸟,她还没见过leo呢。

她的身体状况还不允许她立时出院,即使是这样,这也是这段时间以来最好的消息了,柏雪眼睛里都是笑意,拉着miss邓的手,笑得心满意足:“我能看看我儿子了。”

她笑的这么满足,像是发生了一件天大的好事,两个小护士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心酸,柏雪在医院里观察了快一周,医生确定她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知道她已经约了心理医生,忍不住祝福一句:“你一定会起来的。”

这不在他的专业范畴之内,可他希望柏雪好起来,当人看见阴郁痛苦颓丧的人时,还能狠下心来批判她,可当看见纯洁美好的时候,立即也回馈美好。

柏雪出院第一天就是去见梁医生,梁医生有一个极其大众化的名字,梁彼得,一听就是黄皮白心香蕉人,陈姐说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他才刚回国,柏雪是他为数不多的病人。

梁医生目前还没有名气,可他有一个非常大的办公室,跟电影里些为了显得专业特意装修得非常硬朗的心理医生办公室相比,梁医生这里要温馨多了。

原木地板,棉布窗帘,四面墙涂了四种颜色,从屋子里能看见阳台,标准的法式阳台上养了十几盆花,一切都是柔软的,置身在这个环境下,不会让你有不安全的感觉。

三十二岁的柏雪肯定不会相信这样的医生,她恨不得竖起墙把自己围在里面,这里简直就像是心理医生办的幼儿园,可十八岁的柏雪却是还没有拒绝,她急于拿到诊断书,梁医生只要是有资质的医生,就能替她开诊断书,她就早尽早见到儿子了,不会让人产生不安全的感觉。

三十二岁的柏雪肯定不会相信这样的医生,她恨不得竖起墙把自己围在里面,这里简直就像是心理医生办的幼儿园,可十八岁的柏雪却是还没有拒绝,她急于拿到诊断书,梁医生只要是有资质的医生,就能替她开诊断书,她就早尽早见到儿子了。

梁医生带着一幅金丝眼镜,看上去很斯文很合气,对待柏雪态度温和,他先是用国语打招呼,然后干脆问能不能讲广东话,并且笑着告诉柏雪:“家里老人都讲粤语。”或者柏雪也可以选择英语。

柏雪坐在沙发上,努力表现出平和的样子,她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苏珊每天都在给她煲汤,给她炖肉,柏雪的食欲慢慢回来的,一个月里她长了几斤肉,脸色也变得好起来,粉嫩嫩透着光。

她穿着简单的牛仔裤长毛衣,两只手摆在膝盖上,微微收起下巴,显得有些拘谨,梁医生笑一笑,知道她有一个良好的出身,也曾受过良好的教育。

“柏小姐要喝什么吗?”

柏雪摇摇头:“不,不用了。”然后她又想起陈姐的话,尽量放松,靳易廷并不真的想要阻止她,只要有个医生肯出诊断书,她就能见到儿子了,于是她又说:“请给我一杯茶。”

梁医生泡好了茶,他在泡茶的时候,柏雪就在沙发上发呆,她绝不是一个能让忽略的女人,只是安静的坐着,就有着强烈的存在感,梁医生却好像没有感受到似的,把茶杯递给她:“柏小姐不要紧张,这只是最简单一次心理评估。”

第16章朴素的愿望

柏雪的问题是失忆,脑科医生检查出了血块,可并没有压迫神经,可她不记得她十八岁以后的事了,这其中的深层心理原因不是梁医生今天的主题,他只要做心理评估,确定她有正常的行为能力,能够正常的跟人交流,能够正常的生活。

柏雪无疑是正常的,她就是十八岁的柏雪,可能年轻可能青涩,但她肯定是个正常人,她的心理状态比三十二岁的柏雪要好得多。

心理评估的主要方式是谈话观察,谈她生活里的趣事,谈些她渴望的事,谈她感兴趣的东西,因为柏雪有过自杀嫌疑,梁医生引导的就都是正面的东西。

让她坐在沙发上,让她觉得安全,给她足够的体贴,他没想到柏雪会说得那么多,一开始是急切的,小心翼翼的,她知道这次评估很重要,而她也确实非常重视这次评估,结果的好坏直接关系她能不能见到儿子。

这是正常人的心理行为,她重视所以她想做好,她表示出来的方式是她更拘谨了,谈起她的趣事,学校里的有一些,试镜时候也有一些,她说出来人名,梁医生都记录下来,没有记录在纸上,他开着录音,他不希望拿着纸笔,这是个完全放松的谈话状态。

柏雪渴望的事也很简单,她想买一栋大房子,想让妈妈住得舒适,想让爸爸换到好一些的疗养院去,希望有更多的时间跟家人在一起。

这是一个朴素的,但已经不可能再实现的愿望,所以她在说的时候非常迷茫,吞吞吐吐,这是她的上一个心愿,可现在没有,柏妈妈大概是抛弃她了,她没有找过女儿,爸爸躺在公墓里,柏雪又一次失去了支点,梁医生于是把话题引导到她儿子身上。

柏雪一觉醒来就失去了爸爸妈妈,这对她打击很大,艳照还不是目前的她拍的,老公也不是目前的她挑选的,可爸爸妈妈却实实在在是她失去的。

可她还有个儿子,小狮子一样的宝贝,她原来带着十字架,现在换了一个心型挂坠,里面放着leo的照片,小狮子有一圈圆综毛,脸上抹着奶油,咧开嘴巴笑。

柏雪还把这个项链取下来给梁医生看,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她,三十二岁的她,她也开心的大笑的,嘴角的弧度跟儿子一模一样,嘴上糊满了奶油,眼睛闪闪发光,像所有幸福的女人一样。

梁医生不能评价她,于是评论了leo:“他很可爱。”

柏雪像所有孩子受到夸奖的妈妈那样笑起来,她的愿望在这一刹那改变了,她开始设想一个孩子适宜的家,要私密,要有花园,要有秋千架,可以让他玩水让他挖沙。因为有了新的希望,因为她还拥有,所以失去便不那么难熬了。

梁医生跟柏雪谈了两个小时,她越说得多,就越是放松,最后她一只手搭着膝盖,弯腰半趴在茶几上,用彩笔画了一幅画。

柏雪学过油画,她会的东西很多,她是妈妈以最严格的方式教导出来的淑女,芭蕾钢琴油画,所有淑女应该会的东西,柏雪都会,只是进了演绎圈之后,很少有用到的时候。

她的特长其实能为她争取到更多的角色,可她拒绝接这样的角色,她自己把自己给切割开来,十六岁之前幸福的柏雪,和十八岁之后坚强的柏雪,当中这两年过得灰暗,失去了相依为命的人,而她现在又有了一个可以相依为命的人。

陈姐没有选择一直以来给柏雪看病的医生,就是怕那位医生再次出具对柏雪不利的报告,梁医生认为柏雪没问题,她是可以进行正常的社交活动的,但基于她所面对的外界不断变化,而这种变化不一定是她能够承受的,所以她还需要更多次的心理疏导。

柏雪身上体现出脆弱高自尊人格的特质,她的自我保护是有条件的不稳定的,而心理评估是连贯动态灵活的,看上去她已经回到了平稳的状态,她没有把拍艳照喝酒磕药这些她曾经做过的事归罪到自己身上,因为她忘记了,这不是她干的,可这是一座活火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会喷发。

柏雪这样的案例不多见,梁医生很想跟进,陈姐也确实为柏雪预约下一次的见面,柏雪知道自己拿到了好的报告,她的头发散在肩上,穿着一件旧毛衣,毛衣已经起球了,不知道她衣柜哪个角落里翻出来,还有一件水洗磨白的牛仔裤,发尾微微打着卷,因为愉快,两只手撑在身后,不论是仪态微笑神情都是十八岁的少女。

梁医生一直站在窗台看着她离开,她甚至还蹦跳了一下,她掩饰自己的痛苦,却不掩饰自己的快乐,因为得到认可,她对自己笑的尤其友好,医生本来就是帮助病人的,而他现在想给予柏雪多一点帮助。

柏雪一刻也不肯多等,她拉着陈姐要去姜家把孩子接回家来,既然靳易廷已经同意了,那么她当然可以把孩子抱回来。

陈姐笑起来:“你想快点接仔仔,是不是应该想想住在哪里?”公寓已经被证明了不安全,有狗仔能拍到靳易廷就能拍到她,柏雪一下子怔住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产业。

两个人都没有要打官司的打算,靳易廷不愿意再有大新闻,他想让事态赶紧平息,于是资产冻结暂停,两个人先分居,两年之后提出离婚申请。

柏雪其实是有资产的,她的投资是跟着前辈一起,内地还没有造出自己的明星时,港台明星是很赚钱的,柏雪跟着公司几个艺人一起跑北上广宣传电影,前辈尤其喜欢买房子,除了买房子还开酒廊开餐厅。

打着明星的招牌,初期狠狠赚了一笔,柏雪不懂怎么做生意,可是她懂得怎么买房子,因为没有家,所以对买房子这件事,她异常的执着,从她第一次赚钱以来,她就喜欢买房子,在香港买了之后,又到深圳上海买房,买的都是些大地产公司的房子,没想到楼市会涨得这么快。

算一算她和靳易廷的资产比较起来,她也不输多少,只是歇下来的那些年里,她没有再扩张,专心当起了好太太好妈妈。

那位前辈现在已经不在柏雪的脑海里,她不记得了,那一位已经成功转型,不再当影星,专心炒起了房地产,有几个自己的楼盘,算是老一辈里,混得最好的。

如果卖掉几栋房产,柏雪就能陪出违约金了,陈姐有些头疼,这夫妻两个后几年的财务状况纠缠在一起,柏雪就有投资靳易廷的头一部电影,到现在还没拿到分红。

陈姐先追讨起这部分红,那部电影票房超出了预期,分红也有一笔,干脆请了账务律师,要分就分得干净,陈姐还想跟柏雪讨论一下财务问题,柏雪已经笑起来:“对,我的房子里,有没有靠近海边的?”她想带leo看海。

第17章似是故人来(补全)

柏雪当然有在海边的房子,赤柱海边一栋独栋的小别墅,从窗户里就能看得见海,她和le原来就是住在那里的,后来le要在中环上幼儿园,才从赤柱搬到这边来。

那一块的地产绝不会大批出售,一排别墅也只有十几二十栋,柏雪的那一栋,在最靠近海的位置,她买下来的时候就幻想着能和自己的孩子去海边挖沙子,她也确实带着le去挖沙去玩水,她现在所设想的一切,原来的那个柏雪全都已经做到了。

柏雪马上笑起来,拢拢头发:“我们去吧,我想去看看。”看看什么时候合适把儿子接过去,说着抱住苏珊的胳膊:“他会喜欢什么?”

连苏珊都会网购,柏雪却不会,她还想自己出街去给儿子买礼物,立马就被陈姐苏珊两个人一同否决了,陈姐给了她一个平板,把她手机上的照片视频全都保存在平板电脑里,让她在这上面看。

柏雪看到了儿子三岁生日的时候有多么开心,他绕着大大的蛋糕台跑来跑去,他和小伙伴们一起游戏,他坐在儿童跑车里大声叫妈咪。

柏雪一刻都等不了了,她央求着陈姐带她去看le,看一眼也好,陈姐终于开口:“阿雪,你要知道,范女士,也就是靳易廷的母亲,她不怎么喜欢你。”

柏雪沉默了,她像是被责备的女中学生那样垂下了脸,就算她认为那些事不是她做的,在别人眼里也依旧是她,就是她干的。

苏珊立马维护起她来:“姜先生靳先生都同意了。”挑晚上去其实最好,趁着家里有人,范女士总会收敛一点,说不定能把le接出来。

陈姐打电话给姜承航的秘书,姜承航不在姜家大宅,但已经吩咐下去,柏雪可以随时去接le,陈姐的车在路上弯弯绕绕,一路开到姜家在半山的大宅。

没想到范女士依旧没让柏雪进门,她让佣人把柏雪带到花园里,再让佣人把le抱下来,让母子两个在花园那棵美人树底下见一面,告诉佣人看住时间,二十分钟一到就抱上楼来。

陈姐跟苏珊坐在车里等着,柏雪在花园里踱步,le不等佣人放他下来,就挣扎着要到妈妈身边,十二月的美人树正是花时,开了一片紫红色的花,在黄昏中好似流霞,柏雪张开双臂接住le,一把满抱在怀里。

打电话的时候还哭哭啼啼叫妈咪,一看见人就不哭了,紧紧勾住柏雪的脖子,咯咯笑着抱住她,柏雪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样的力气,她可以单手把儿子抱起来,两只手紧紧抱住他,在草地上转了一圈。

母子两个坐在美人树下,风一吹头顶掉下落花,le扒着柏雪讲条件,想跟妈妈一起回家,柏雪立即答应他:“妈咪把海边的房子理一理,马上接你住过去。”

所有人都觉得柏雪陌生了,不像是她了,只有le不觉得,她就是妈咪,他把头靠在柏雪的肩窝里,往柏雪身上拱一拱,他知道时间要到,两只小手紧紧攥着她的毛衣。

姜承航就是这时候回来的,他跟程家千金约着看戏,程家靠卖蚝油起家,千金女却养得清淡无味,半点引不起人食欲,看完一出戏,对方有意,他却无心,干脆早早回来,说夜里还有一个视频会议。

才到门口就看见陈姐的车,进门才知道范女士根本没让柏雪迈进来,姜承航回到书房,落地窗外一片余晖夜景,他站在窗口,看着底下那株花满枝头的美人树,坐在树下的柏雪歪着头,le拾起地上落花插在她乌黑发间。

姜承航不知不觉站了许久,直到佣人去抱回le,柏雪一直跟在佣人身后,到看不见le的地方,她才停下脚步微微低头,夜风拂起她的头发,吹落那朵紫红色的花,姜承航看见她低头寻找,拾起来轻轻握在手里。

姜承航转过身去,还没走出房门,就听见范女士用她特有的尖利的声调正在埋怨佣人没准时把孩子抱回来:“我告诉过你时间,不能超过二十分钟!”

柏雪在她眼里就像是病毒,自己的儿子好不容易病好了,不能再让孙子跟她接触,范女士这辈子都没吃过这样亏,哪怕是丈夫破产都没有让她陷入这样丢脸的境地,而柏雪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尽力维持的脸面整个扒了个干净。

把身子背过去,抱住保姆的脖子,给范女士一个背影,小身子靠在保姆身上,不愿意去看他奶奶的脸,保姆抱着le不停的弯腰道歉:“是,是的,太太。”

姜承航路过,于是三个人都给他让路,le看见他抬起头,眨着大眼睛,轻轻叫了他一声:“伯伯。”姜承航伸手把他抱过来。

范女士就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承航,让阿娣抱吧,他太皮。”

姜承航点点头,le一只手揪住他的西装,好像刚才揪住了柏雪一样,姜承航还能闻到他身上奶香揉合着花香,轻轻拍拍他的背,小儿这么细幼,他一只手就能罩住他一整个背。

才来的时候姜承航抱过他,脸上带着婴儿肥,小脸圆嘟嘟,长得更像他妈妈,现在比刚来的时候要瘦得多,肉乎乎的胳膊都细下来,他抱着le去他的房间,他自己就会爬进婴儿床,自己抖开小毯子,盖住脚盖住身体。

姜承航替他留一盏夜灯,le已经很久没有听过故事,他一个人睡,床上陪他的只有一只小狮子玩具,毛边都已经旧了,他伸过短手搂在怀里,把头靠在狮子脑袋上。

姜承航走出去正要关门,看见婴儿床上缩成一团的幼儿,又停下脚步,解开西装扣子,松一松领口,把衬衫袖子卷到手肘,慢慢走到他床前。

已经紧紧闭起眼睛,屋里开着灯,可他没有妈妈陪,一点黑暗都可怕,安慰自己勇敢,但还是害怕,听见声音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这个家里唯一对他还算和善的大伯。

孩子天生能分辨,le坐起来,像被看顾的小狗,姜承航居高临下看着他,这间屋子是临时布置,东西还是柏雪打包寄过来的,玩具收在箱子里,书架上还有几本幼儿画报小人书,他问le:“你想听故事吗?

姜承航觉得这个孩子真可怜,比他小时候还更可怜一点,他从来没有养过小动物,他想养活小狗小猫,最后都没有养成,因为姜老先生讨厌在家里奔跑的活物,最后他养了一缸鱼。

鱼有什么意思,湿淋淋冷冰冰翻着眼,撒点吃就张着嘴围过来,不知道饱也不知道饥,他想养一只狗,一只猫,毛茸茸暖烘烘,不必是名种,捡来的也可以。

他还真的捡过一只,一只小白猫,在学校绿化带里捡到,偷偷藏在书包里带回家,小东西毛毛的,两只眼睛又黑又亮,给它一点牛奶,它就呜哩呜哩。

可这只猫没能养多久,被父亲发现,扔到大宅外,肯定活不了多久,姜承航现在看le就像是在看那只小猫,朝不保夕,如果他母亲不好,谁来管他呢?

不敢相信伯伯肯读故事给他听,保姆是菲籍,不懂得看字,所以也不会讲故事,他自从来了姜家,一个故事都没听过,自己爬起来去拿故事书,三岁小儿就知道挑选薄的一本,递给姜承航,怕太长了他就没耐性。

这几本书都是他珍爱的东西,小狮子是一样,童话故事书是一样,翻的起了毛边,其实他听的已经会背了,睡不着的时候自己哄自己,可有人肯给他讲,就又不一样。

姜承航靠在软沙发上,翻一翻故事书,每一本都讲一个主题,“勇敢”,可能是柏小姐没有,所以就更渴望自己的孩子能有,姜承航像是在做总结开会,声音平板,这些故事他其实都没看过。

两个妹妹从小也没听过多少故事,小妹妹敏感,有一次曾问他,没听过仙度瑞拉的故事,女孩子的童年是不是不完整,她可以演学校舞台剧的主角,可她在演之前,都不知道这个故事。

姜承航才念一半,le已经睡过去,于是放下书关上门,还回书房去,范女士在卧室里面膜,听见佣人回报,弹眼落睛,姜承航对着他亲爹都没好脸,竟然对个孩子特别青睐。

范女士跟着就想起一点关于姜家的流言,姜承航算是富家三代之中的翘楚,在英国读了很多年书,他一直没谈女学朋友,便有好事者说他是英国呆太久,染了一点不该染的习气。

范女士在打牌的时候也没少往这方面引导,说后妈难当,不好就这么给人家介绍对象的,也从来没见他把谁家姑娘带回家。

范女士想不出继子怎么能有耐性给孩子讲故事,跟着又想,难道是他真的不行,眼前正好有个幼儿,干脆过继,范女士年轻时候也曾聪明过,为了过富贵日子,把靳家大笔吃不下吐不出的生意带到姜家来,可她一辈子就聪明了那么一次,越来后来越是一塌糊涂,可心里觉得自己想的很对,就这更不能把孩子放走。

反正儿子还要再结婚,有一个拖油瓶还更难结亲,前妻儿子一道解决,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算盘,亲孙子当了继子的嗣子,范女士几年冥想,想出这个花头精。

她连面膜也不做,立即打电话给儿子,靳易廷疲倦的都不想接亲妈的电话,范女士也不是个有耐心的人,通常打两通,再不接就不打了,可她今天异常执着,非得把电话打通。

靳易廷此时很不方便接电话,他仰头躺着,身上的女人格外卖力,一下一下动着腰,散着头发的时候,看上去真的有几分像柏雪,靳易廷于是闭上眼,格外享受这次服务,等两人动作完了,手机也从床头震到地毯上。

那女人笑起来:“是不是老婆电话?”

靳易廷低头看看她,再喝了酒半醉,也还是一眼分得清,打着小柏雪的旗号出道,名字就叫苏雪,三四年还未大暴,倒是因为艳照门,让她跟着火了一把,新闻连着几天都是她对着煤体黑脸“我就是我,我不是小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