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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那些花草绿植,丝毫没有让寒时的心情有所舒缓。

踏入同样颇有苏州园林风格的半露天正厅,踩着特意铺设的砾石路,寒时面色不善地绕过屏风,进到正厅内。

寒时停住脚的第一件事,就是讲目光在正厅中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下首东侧坐着的丁玖玖身上。

寒时面色稍松。

“父亲,夫人。”向着西侧两位长辈问候过,寒时径直走向丁玖玖,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主位上的老爷子。

双手扶着实木粗拐的寒老爷子扬了扬眉,神色却没有太大的变化。

“……见了长辈都不知问好,你这个婚真是结得愈发长进了啊。”

“”

寒时步伐戛然一停。

须臾后,站在丁玖玖身旁,寒时清冷地笑了声,抬眼望过去

“作为一位不问意愿就把人强行带来的长辈,是您先不尊重我们的。……对于不尊重我们的人,我也没必要去尊重。”

毫不客气地说完,寒时也不在乎其他人的反应,他伸手握住了丁玖玖的手,轻扣住她。

“抱歉……”

他俯身,压低了声音,眉眼间怒意消退,只剩下无奈和愧疚。

“你没吓到吧?”

被正厅里几位长辈还有其他老宅里的人盯着,丁玖玖面上发烫,想挣开寒时的手却又不想让他下不来台。

于是她只能尴尬地挺着,低声:“在你心里……我是有多胆小?

寒时低声笑了笑。

“我们回家。”

说着,他就要将丁玖玖从座位上带起来。

憋着气的老爷子终于皱着眉开口了。

“什么叫回家!这儿就不是你们的家了么!”

“……”

徐婉晴目光微动,和隔着张金丝楠木小桌的寒时父亲对视了一眼。

老爷子这话,显然已经是迄今为止他所做过的最大程度的让步了。

就是不知道,寒时肯不肯吃这一套服软……

徐婉晴担心地扭头,望向寒时。

不出她所料,寒时闻言果然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

站在那儿的年轻男人只轻一挑眉,似笑非笑地抬眼,眸子发凉。

“您拿送我入狱的事情去威胁我的妻子时,恐怕从来没有把我们看作是这个家的一部分吧?”

“……”

寒老爷子脸色微沉。

寒时又笑,“托您的福,我们两个人的家虽然小,但好歹有些人情味,尤其跟某些地方一比较……”

寒时的目光在身周淡淡地扫过一圈,带着点嘲弄的情绪,他的视线最后还是落回到寒老爷子的身上

“我们的小家,大概才真正算是个人住的地方。”

“寒时!!”

老爷子一辈子也没听过多少软硬带刺的话,倒是在他唯一的孙子这里尝了个够,忍到此时已经是极限了。

重重地敲过拐杖,他恼怒地睨着自己的孙子

“你任性也要有个限度!”

“任性?”

寒时冷笑了声,“您恐怕以为我还是那个只能任您拿捏的毛头小子呢?”

“……!”

眼见气氛越吵越僵,徐婉晴和寒时父亲对视了一眼,终于慢慢站起身。

她无奈地给寒时身旁的丁玖玖递了一个眼色,随即缓声开口:“我看晚餐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一起移步去餐厅吧。……玖玖,家里我新请来个进修回来的大厨,你尝尝他的手艺是不是合你口味。”

“……谢谢阿姨。”

丁玖玖点头,会意又无奈地轻扯了扯寒时的手。

寒时带着恼意垂眼看她,目光里似乎还有点憋屈。

在这僵持的时候,徐婉晴目光微转。

“等饭后,我们也商量一下婚礼的事情吧。”

“……”

寒时身影稍僵。

婚礼大事,就算再不满,如果自己家里这边长辈明明无恙却没有露面,那必然会让岳余君或者其他人心里生了芥蒂,……尤其他们这样的家门,甚至还可能传出什么对丁玖玖不利的谣言去。

徐婉晴这一句,正拿在寒时的软肋上,他在心底审度了一番,也就勉强压下恼怒和厌恶,暂时打消了退意,陪着丁玖玖一起去了餐厅。

进到餐厅内,五人依次落座。

稍待了片刻,各式精致的小菜便成五人份地送了上来。

寒家的餐桌上秉持的“食不言”的规矩,安安静静的餐厅内没有半点动静,连汤匙与瓷盘轻碰的声音都极其细微。

直到中间某道小菜送上来,寒时一见那红彤彤的菜色便皱了眉。

他喊住佣人,让他们送来一份纯净水,然后把自己那份没碰过的一一涮掉了辣红,才递到丁玖玖的面前去。

丁玖玖意外地看他,压低音量问:“很辣么?”

寒时微皱了眉,凑到她耳边,“你不是要来例假了?这几天不能碰这种东西了。”

“哦……”

丁玖玖心虚地应了。

她自己还真把这件事给忘了。

主位上寒老爷子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此时不冷不热地哼了声。

“从小到大,我就教给你这样娇惯人么?”

“……”

寒时眉一扬,懒洋洋地笑了声。

“我自己的妻子,娇惯到云顶上也乐意。”

“!”

寒老爷子气得脸色都青了青。

第89章 《寒家与婚礼(中)》

一顿晚餐有惊无险地度了过去。

餐后, 在徐婉晴的提议下,几人转去茶室, 商谈丁玖玖和寒时婚礼的事情。

仍旧是长幼有序的座次安排, 丁玖玖和寒时并肩。

桌下, 寒时的手牵住了丁玖玖的手指,勾在掌心里不安分地把玩。

丁玖玖几次欲要拽回都没能成功,她心里生了恼, 左手够过去打缠着自己右手上的“流氓”手。

“啪”的一声。

响亮又清脆。

茶室中三位长辈, 还有旁边站着侍茶的佣人们,都惊讶地看了过来。

寒时没忍住, 转开头低笑了声。

丁玖玖脸色慢慢涨红, 低下头去, 偷偷愤懑又用力地瞪了寒时一眼。

坐在两人对面, 徐婉晴望着他们无奈发笑。

主位上,寒老爷子同样听见了这边的动静,有点不虞地望过来一眼, 轻咳了声。

徐婉晴会意, 收敛笑容,看向寒时。

“关于婚礼,我听说你们已经确定时间了……其他方面有什么安排?”

寒时刚刚被那声音取悦得尽兴,丝毫不介意手上被丁玖玖抽得发红的痕迹。

他转回来,脸上还带着没有消去的笑色, “其他方面, 比如呢?”

主位上的寒老爷子最听不惯自家孙子这副惫懒又没什么正行的语气调调, 眉头微皱起来。

“一意孤行要办婚礼,却连点基本的准备和了解都没有?”

“……”

寒时面上笑色一淡。

“不好意思啊,毕竟是第一次结婚……我可没爷爷您那么有经验。您这大大小小又撮合又拆散的,办起婚礼来,恐怕比媒婆都专业吧?”

“!”

老爷子气得脸色一沉。

眼见着爷孙俩一句不和又要开吵,徐婉晴头疼地和寒时父亲对视一眼,主动揽过了话头

“最重要的就是地点和宾客了。……婚礼地点选好了吗?”

“……”

寒时神色间有些阴晴不定。

看起来随时有可能不想谈了甩手走人。

桌下,丁玖玖轻轻拉了拉他的指尖。

寒时一僵,须臾后才微低下眼,懒洋洋的。

“正在观望。要等邀请的客人名单敲定之后;人数少就在别墅后花园,人数多,那就让人安排一间承接婚礼的酒店。”

“……”

主位上,寒老爷子越听眉毛皱得越深。

到寒时说完,他忍无可忍地想开口,最后还是压下去。

老爷子清了清嗓子,扭头看向徐婉晴,“你怎么看?”

徐婉晴:“……”

这爷孙俩之间的破事,她是真不想管,头疼。

但话都问过来了,徐婉晴也只能接着。

而寒时之前所说的,听起来也确实有点“不靠谱”。

斟酌了一下用词,徐婉晴轻声问:“听你的意思,你不准备邀请……家里世交的那些朋友,还有公司的合作伙伴?”

“……”

寒时皱了眉,“邀请他们做什么?”

主位上寒老爷子憋不住,沉声说了一句,“既然已经结婚了,就没有偷偷摸摸的道理他们都是以后要打交道的,你能一直不见?”

“‘偷偷摸摸’?”

寒时冷笑了声,“爷爷,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谁需要偷偷摸摸?我恨不得全世界知道我家小领导是我一个人的了,为什么要偷偷摸摸??”

桌上一默。

本来是顶撞又严肃的僵持氛围,最后一句脱口而出,反而叫其余所有人都蒙了一下。

回过神,丁玖玖恼羞成怒,在桌下不轻不重地踢了寒时一脚。

她转过头去压低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

“……寒时,你脸都快掉地上了。”

寒时浑不在意。

“……”徐婉晴清了清嗓子,无奈地看了两人一眼,才正色,“既然这样,婚礼就是个再适合不过的介绍机会,放到以后再介绍,会让外人嚼舌根的。”

“我没说完。”

寒时神色淡定,握紧了丁玖玖的手,五指收拢。

“我家小领导最不喜欢那些应酬的事情,所以就算结婚以后,她也不需要做她不喜欢的。”

旁边丁玖玖一怔。

而寒时继续:“所以那些什么世交圈子,离她远远的就好,省得不清净。”

“……胡扯!”

寒老爷子忍无可忍,敲了敲手里拐杖,“既然跟你结了婚,她就是寒家的一份子,理应承担家族责任作为寒家的女主人,怎么能……”

“女主人?”

寒时嗤笑了声,眼角微一扬。

“您说这话,就是没把徐总放在眼里啊……是不是,夫人?”

“……”

徐婉晴不动声色地瞪了寒时一眼,这次却没帮衬他。

“那等我七老八十了,你还要推我出去撑着女主人的面子?”

“不然呢。”

寒时却反问。

他眉眼肃冷,没了半点玩笑的意思,语气也难得正经

“夫人一日是寒家的夫人,那就百年都是;谁敢质疑你的位置,我第一个不会放过。”

徐婉晴愣住了。

须臾后,她眨了眨眼,倚回座椅里。

徐婉晴自嘲地笑了笑。

……

这都多大岁数了,竟然还会因为小辈一句话,而让鼻尖都有些发酸。

看出徐婉晴是不会站在自己这边了,老爷子气闷地望向寒时。

“那等婉晴百年之后,你又怎么办?”

寒时不耐烦,“我又不是不孕不育。”

丁玖玖:“…………?”

其余人:“……………………”

再次在茶室内造出近乎原|子|弹|爆|炸后一样寸草不生的死寂氛围,寒时似乎全然无所觉察。

他还抓着丁玖玖的手轻捏了捏。

“……”

丁玖玖费了很大力气,才忍住反手抽他的冲动。

寒老爷子回过神,气得指着寒时的手都抖,脸色铁青地看向寒时父亲

“你说说……你怎么生出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

寒时父亲:“…………”

他现在也挺疑惑这一点的。

而寒时在旁边翘起二郎腿,沉声笑了笑,微微抬眼。

“还不是您那儿传下来的基因好么?”

“……”

寒老爷子差点被他气得背过气去。

“而且我不妨再提醒您一点,”寒时脸上笑意淡去,他在桌下抓着丁玖玖的手慢慢抬起来,往桌上一扣,“我和玖玖结婚,只代表她给了我今后一个合理合法爱她的位置,其他什么狗屁寒家的一份子、该承担的责任……”

寒时轻蔑地笑了声。

“爷爷,我拜托您说我不要脸的时候,不妨也回想一下您作为长辈曾经做过的事情然后您再反问自己一番,您到底是凭着多大的脸面,才会好意思跟这个比您小了五六十岁的小辈,做出那些威胁恐吓的事情后,还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来?”

寒老爷子气得血压都摁不住,重重地敲拐杖

“寒时,你是不是真要造|反!?”

寒时低声笑起来。

“哪能啊,寒家家门里,就是您的‘一言堂’……我最多不进这门就是了。”

他抬头,眼神冷下去。

“我最后只说一遍那些什么世交不世交的,我不会请,更不会让那些不适宜的东西,把我们两个人的婚礼搞得乌烟瘴气。”

寒老爷子捏紧了拐杖,“那你这意思,是不是我们也不用去了啊!”

“你们是长辈,我自然会邀请你们到场。”

寒时微微一笑。

“但是其余不该来的如果来了,就别怪我让他们吃闭门羹。”

寒老爷子一砸拐杖,使出杀手锏

“那这婚礼,我看我不去也罢!”

“……”

寒时目光一动。

对于老头子会有这样的威胁,他一点都不意外。

拉着丁玖玖起身,寒时笑着说:“您来不来,是您的人身自由,我当然不会像您一样把不情愿的人按着自己的意愿强绑去什么地方……”

说着,寒时向三位长辈的方向一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