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凝欢心里一凛,回望他的眼睛。低声说:“我不是替他难过,只是心里觉得有些悲哀,或者是物伤其类吧。”

“你跟他不一样。”楚灏说,又补充,“不是指身份。”

叶凝欢牵了嘴角:“明白。只是十二年的养育之恩,主仆一场…要真是一点无感,便我这样说殿下也不信的。”

“那我要是养你十二年呢?”楚灏突然开口。

“什么?”叶凝欢一脸莫名其妙。

“就十二年好了,从现在开始算。”楚灏压根儿也不打算解释,直接自己下了决定,说着,转身就要走。

叶凝欢一头雾水地看着他的后背,跑来没头没脑地都说些什么呀?养她十二年,什么意思?

楚灏走到门口又想到了什么,回头说:“对了,你在这里再住几日。”

“哦。”叶凝欢想了想又说,“卢松这里比永安冷多了,若要待到下月中旬左右,怕是还得再制些厚衣才够。”

“下月中旬?今天才十月十九。”楚灏挑了眉毛,转身又踱过来。

叶凝欢突然语噎,完了,一时嘴快,这厮太敏感。

楚灏笑了笑,突然捏她的耳朵,她马上顺着他的力气偏过头去,咧着嘴说:“我胡猜的胡猜的,没跟任何人说。”

“你在这儿能跟谁说,冬英和绿云吗?”他笑了,伸手钩过她。

“为什么只待一个月?”

“不知…啊啊…”叶凝欢含混地刚吐了两个字,便因他的手加了力心肝一个劲儿地颤,忙说:“要赶回去过年嘛,嘿嘿,在这里有什么趣?”

楚灏把她整个勒在怀里,听她赖赖的声音,想把她摁在怀里揉巴。

全猜中!起程的日期,归期的时机,这些,只有他与卢松王心里明白罢了。

千方百计要来燕宁,不仅是为了要安皇上的心,把楚正遥的消息带回去,也要安卢松王的心,要把这件事完美收尾,让卢松王彻底干净。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要为自己的归藩,铺上最重要的一块基石。

南北两王,才是皇上的心腹大患。南沣楚沅虽然能征善战,南藩又比较富饶,可毕竟年纪在那儿。六哥楚沅已经年过六十,世子自幼长在京中,被朝廷养得不善骑射,专攻诗文,娶得老婆都是举家在京的大族之女。他与南藩诸臣关系并不亲,却与朝廷关系紧密。

北海王不一样,他乃皇上的侄儿辈,年纪比楚灏大不了几岁。从未在京里待过,与藩臣可谓上下一心。北海与朝廷关系不好,朝廷派的监行院根本在北海有名无实,朝廷对这位藩王很难驾驭。

卢松王与北海虽离得近,但楚沛因为早年间被先帝贬斥又被朝廷打压,实力孱弱,很难起到挟制北海的作用。

除非东临王归藩,这样,北海东境就多了一道屏障。

皇上迟迟不放他,是忌惮他归藩难控,成为第二个北海。但若北海有了异动,就要先解燃眉之急。

所以楚正遥的踪迹,一定要在北海发现,而且不是他自己跑过去的,是北海王把他接过去的!

要做到这一点,当然需要花点时间了。算算日子,估计要到十一月中旬才能走。

反正他是来找楚正遥的,时间长一点也无所谓。

但十一月中下旬就必须得走,因为要赶着回京过年。简单来说,是要在过年的时候把这个火球扔出去。

这是为皇上着想,给皇上理由收尾。如果他还没回来,皇上就先行处理,那便不妥。

窥知他人心思如此之透彻,却又偏偏自己不留神秃噜出来。像这样时细时粗的性子,也只得她有!

楚灏看着她笑眼微微,叶凝欢窘了,小声补充了一句:“虽然我是挺鲁的,但我也知道什么话当讲。难道谁还嫌自己命长啊?只是方才对着你…就忘记了。”

楚灏捻着她的耳垂,低了头,嗅她的发香:“无妨。”

楚正遥真是瞎了眼,当初若是他把她留下该多好。

“下月初一是卢松王的寿辰,你帮我准备份寿礼。正日子他在王府开两天宴,若到时我没回去,你也不用去,直接打发人把东西送过去就行。至初三我回了采月阁,到时也没外人了,我再请他。”

她点点头,楚灏拉了她:“走,陪我到城里逛逛。”

叶凝欢看着身后火上的汤锅:“这个快好了,喝了再去吧?”

“行。”楚灏松了手,叶凝欢回身至灶台,拿了布垫着去端。楚灏看着她的动作,轻声说,“云栖蓝是有些手段的,如今连你的手也好多了。”

叶凝欢一怔,今天让她做饭,是想看看她手上的筋还疲不疲吗?她唇边带出笑容,将汤锅里的瓷罐拿出来,揭了盖说:“这个里头我可放了酸杏了。”

楚灏走过来,喃喃道:“酸…杏…”

“嗯,杏子山菌炖鸡。”叶凝欢颇有些得意,“全是这里的特产,尝尝吧。”

楚灏露出难以消受的表情,酝酿了半天,看到叶凝欢那一副受伤害的样子,认命一样拿了汤匙:“酸杏就酸杏吧。”

楚灏走出厨房的时候,觉得脸都麻了。

楚灏带着叶凝欢到菀城又逛了一回,看着她吃酸杏吃得停不下,他的脸就跟着麻。之后他便忙自己的事了,留她继续在小云据养病。

至十月二十五一大早,楚灏才回来一趟,也叶凝欢送回燕宁。叶凝欢这病根儿,去之不易,不过云栖蓝借自己的内功运针,替她重牵筋脉后,便只需按时服药慢养了。方子云栖蓝给了,一应难寻的药材也给了,如此便在哪里都可以。

楚灏把她送回去之后又走了,这次连瑞娘也带走了。

十一月初一是卢松王四十八岁的寿诞,一众亲戚皆从各地赶了过来,卢松王府外是车水马龙,一派喧嚣。相较起来,采月阁就平静了不少,但送东西来的也多,瑞娘不在等于没了管家,叶凝欢便代为料理。

回来之后叶凝欢也没闲着,先是依礼去了王府,向王妃表达了对卢松王寿诞将至的恭贺之意,又说了一通自己年轻贪玩,由王妃一直代为照应采月阁很是辛苦不安之类的话。之后见了侧妃,感谢她招待自己在菀城游玩。

至于像守在菀城的卢松王次子楚正迪的老婆莫氏,叶凝欢也没忘记,离开菀城的时候特地把她叫来叙了许久,又给了她许多东西。

像这种场面功夫,叶凝欢觉得很琐碎,但也必须都想得到。毕竟她是东临王的内宅女人,虽非正位,但也不能让人家觉得东临王内教无方。

接着便是安排采月阁备宴,这些是本来瑞娘能打点得很好,不需要她操心,但现在瑞娘不在,只好都落在她头上。

虽然琐事繁杂,但让叶凝欢很惊喜的是,最近是由霜凌守采月阁。

叶凝欢正坐在采月阁浅风阁亭里看一应礼单和采买的单据,她裹着厚厚的袍子,脚边还放着一个小炉,上面滚着水,里面温着红枣羹。

霜凌站在亭外的桥上,只看着他的侧影,叶凝欢也觉得温暖。

“大哥,过来坐吧。”叶凝欢叼着笔头,眉头舒展开来,带出淡淡的笑容。这声“大哥”犹为温暖。

“我在这儿就行了。”霜凌的背挺的笔直,下巴削尖,鼻子也是尖尖的,棱角分明,若是不笑总显得太凌厉坚硬。他的温和与宽厚,是藏在心底的。

“特地挑在这里看单子,就是想见见你。”叶凝欢扔了手里的东西,趴在亭栏上笑眯眯地说:“殿下让你留下,就知道咱俩会见面嘛。我们一清二白,不怕人。”

绿云和冬英一直在她边上帮忙,此时见了,都悄悄地拿了叶凝欢瞧过的单子走了。

霜凌转了身,看她一脸赖样儿,脸上的线条柔和了许多,坦然道:“殿下留下我,是为了避嫌。他带了施密、甘若去办事,许是初一也回不来。”

霜凌看着她,低声说:“这样替他张罗,你自己的…”他突然语噎,觉得有些过头了,转了口气说:“这外头冷,你进去吧,最近也够累的的。”

“不冷,暖和着呢。”叶凝欢说,“这次回去,你能升官吗?”

“不知道。”霜凌看着她,“你怎么不问我他去干什么了?”

“不想知道。”叶凝欢说,“只管办事混日子,问那么多干什么?”

他笑了,说:“你能这么想,我就安心了。我是怕你…”

“还忘不了某人吗?”叶凝欢摇摇头,“越是强迫自己忘记,越说明心里在意。我现在不会了,我会好好活着,不再鲁莽行事,随便逃跑。”

她现在,是陆家的亲戚,她还有个大哥在行务属当差,再不能破罐子破摔了。

她问他:“你比我了解他,你觉得他比较喜欢在哪里摆宴?”

这话倒把霜凌问住了,想了想说:“大冷天的,摆也不会摆在外头了吧?找间敞阔的地方就行了。”

叶凝欢说:“那不如繁英堂吧?很宽敞,两侧有配楼,后头还有一个独院,方便更衣小歇,你觉得怎么样?”

霜凌点头:“挺好的,一会儿我带了人去看看,若有杂物搬搬抬抬也方便。”他顿了一下又补充,“你料理这些,比瑞娘不差。”

还有一句他没说,那就是看着这样的她,很平静!

叶凝欢笑笑:“差远了。”

现在不过只是行路间的一些小往来,也没什么太过于烦琐的。真佩服那些大宅门里的女人,光亲戚名单都要拉丈把长,上上下下人头数不清,一天到晚这家事那家事都得周全,来来往往头大如斗,光想一想就觉得烦。而且还得跟这个争那个抢,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一点不假。

她重新又坐回去,看着余下的单子。

霜凌看着她,没再说话。他们之间虽只隔了一道栏杆,他却也不能再随意地拉她的手,揉她的头。但他觉得他们更亲近了,放开胸怀,那份温存没有消逝,反而徜徉在海阔天空里。

这样就很好,如果能一直这样持续下去就够了。

叶凝欢兼了几日管家婆,将繁英堂重新收拾了一遍。无用的家具都腾出去,两边添了灯,后院打扫出几间屋子供人小歇。怕卢松王也带了女眷来,遂将拢月楼边上的聆风望月台也收拾了,便是王妃或是侧妃来,在这里招待也好看。

菜单、酒单也都拟了,着人该准备的都准备上以备到时烹制。并带着绿云和冬英分别帮她去打听一些可用的信息,诸如卢松王、王妃、侧妃等人都爱什么之类的。

她不能明着去问,因为不知道楚灏请卢松王是过了明面的还是私下相邀。

这两日王府亲戚往来许多,听说顾靖南也从京里派人过来相贺,简郡王也遣了人特地过来送礼。人多眼杂,况且楚灏还交代过,若他没回来的话,只送礼过去便罢。连她也不必代为与那些女眷应酬。遂就让冬英、绿云当闲话似的与这里当差的仆妇扯一扯便罢。

初一卢松王寿辰,王府一团欢庆。叶凝欢没去,霜凌代为去贺,她站在眠月轩的观景台,看着满城灯火。她带着浅浅的笑容,寿宴上,必是欢歌笑语,宾客如云。其实,能一家团圆,于卢松王自在为王,安享富贵,也是一桩美事。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若看开些,也没什么过不去的。

十一月初三,叶凝欢很早就醒了。她所住的拢月楼是个僻静所在,自然山景包裹周围,这里的园景巧在自然与人工相间,似是人为精雕,又浑然天成。

绿云悄悄地掀帘进来,诧异地发现叶凝欢竟已经不在床上了,连床铺都叠得整整齐齐。她忙至边上的起居室里去瞧,看到她正坐在妆台前细细描眉。晨曦方起,妆台上烛光仍跳簇,叶凝欢换了一身白底衬桃红色团花的绞织袍子,粉盒胭脂都打开来,是各色的红。

她神情一丝不苟,描长眉尾,让那原本清晰的弧度更添了几分浓艳。

绿云笑着过去:“夫人竟这么早便起了?殿下尚未回来,便是开宴也是晚上啊。”

叶凝欢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眸是星闪的亮。

她笑着用小指挑起各色红胭脂,一点点晕开,调成她最喜欢的色调,却嘱咐着一应杂事:“我已经洗漱罢了,你不必理会我。咱们这次带的人少,卢松王遣到园里当差的人又不大好使唤,只好自己多费些心。当初进这里时,卢松王盛情款待,如今咱们借了人家的地方招待一回,又赶在卢松王寿诞佳期,怎么也不能失了体面。”

绿云点头:“我都省得。其实这两日,我与冬英也帮不上什么。我们大字不识几个,抄抄写写的干不了,只得做些跑腿的事情罢了。这里虽人不少,但是都不是我们的,且又与他们不熟悉,又不好随意支使派遣,如此却只累您一个了。”

“这又算什么,不过几天的工夫罢了。”叶凝欢一边拍脸一边说着。

绿云替她梳头发:“这几天,接礼挂单的账房您也兼了,礼尚往来的周全您也做了,便是厨房、仓库的点管,楼阁的装饰,连带点灯下火的事情也都兼了。手下可没各路仆妇替您照应,您可是将也做,兵也当呢。”

叶凝欢笑着抬头:“只张罗几日的工夫若还不成,那岂不更成了废物点心?我这人可不经夸,你这样夸,我可是会骄傲的。”

绿云笑而不语,替她绾发。绿云其实更想恭喜她的,看着她这般精心装扮,便猜今天该是她的生辰。她极少着红,也少着艳妆,礼仪周全,进退有度。若为今晚,不管来的是正妃还是侧妃,她必会顾及那两人的体面,刻意减淡颜色,以免与这里的主家争光。

如今早起着红,满面春光,不是为晚上欢宴,仅为悦已而容。

不是为悦已者容,而是只为悦已!十一月初三,是她的生辰!不过绿云什么都没说,卢松王前天正大寿,她又一直在为殿下和卢松王悉心张罗宴席,满宴欢歌都与她无关碍。

她此时这般自娱自乐正开怀,若向她道喜却不免要触景伤情了。何必要这样一再地提醒她的身份,由着她这样高兴便够了!

绿云精心给她绾了个飞天髻,正衬得她这般艳妆。叶凝欢看着格外的喜欢,笑眯眯地摸着说:“真漂亮,绿云,你的手可真巧,回头教教我。”

绿云笑吟吟地说:“夫人若有意学,自然是要尽心教的。一会儿怕忙起来顾不上,夫人又要饿着,不如趁早我给您煮碗面,你先垫垫?”

叶凝欢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面?好啊好啊。”连长寿面都有了,真不错。

绿云笑着应了,刚要出去,听得冬英的声音:“夫人,您这么早就起了?”

两人笑笑。冬英掀了帘进来,看到叶凝欢的样子,一副惊艳的表情。

她手里拿了一个小盒子,交给叶凝欢说:“方才我去繁英堂,碰着陆大人。他让我捎给您的,说前儿去给卢松王送礼的时候,侧妃着人给他的,今儿才想起来。”

叶凝欢心里一暖,拿过来揭开,是一盒小桃红胭脂!自然不是侧妃给的,是他送的。

寿礼也有了,太齐全!

暖融融的感觉涌上心头,当初为了一盒小桃红就往他酒里下药,害得他好几天都直不腰来。因为雅乐居的祝姑娘喜欢他,他却总是一脸酷样不搭理,她决定为祝姑娘出头,但也不能白出头,所以…现在想想,真是对不住他啊!

她的生辰,他也是等他们熟识以后才知道的。大概是她十二岁那年吧?还是她揪着他的衣服,摆出一脸悍妇脸,逼着他给她买小桃红,不给就告状,说是他刀耍得不好,害她练得不对路,让他挨板子。

他咬牙切齿,很是不情愿地给她买了,一膀子甩过来,差点扔她脸上!

后来他便不在雅乐居待着了,只偶尔来,有时甚至一年半载也见不着一面。不过他还是一直送她小桃红。

如今永安早就不兴这个颜色了,调制的法儿也过了时。他还是能弄来,艳艳的桃红,仍是她最爱的颜色。她肌肤细白净透,衬得起这桃红色。最初时她是常常用的,因她最爱,也愿她所爱的人会爱。

近年她不再往脸上抹这颜色了,觉得若用这个去换荣宠,太亵渎。

一直等到日薄西山,也没看到楚灏的人影。内外两处皆各物齐备,灯火通明。但主客皆没有,众人面面相窥不知该怎么办好。

霜凌也闹不清状况,明明王爷交代初三会回来的,如何却一直没消息,难不成是路上出了岔子?

他心里忐忑,也不好直接跑到卢松王府去问,只得守在采月阁门口一直等。

叶凝欢站在繁英堂这里发呆,艳妆早洗了,换了一身很含蓄又体面的衣服,上了一个既含蓄又体面的妆。早知道不换了!

累死累活地准备了一大堆,现在可好,一应都用不着。

叶凝欢盯着各席上的瓜果小点,正打算让厨房先消停下来,省得弄好了一堆结果没人吃,浪费了好东西。

突然听得外头一阵喧嚣,她心里一震,回来了吗?门口霜凌已经告诉他摆在这里了吧?他也不更衣就直接跑过来了?卢松王有没有带女眷来啊?真是的,也不通知一声,就这样抽冷子窜回来!

怕楚灏跟卢松王一道进来,她戳在这里太不像样,忙不迭地往侧门那儿闪,却被楚灏用那一贯的懒散随意腔调给叫住:“跑哪儿去啊?听见动静了,不迎出来还跑?”

叶凝欢生生刹住脚,回头的时候,他大步流星到了眼前,风尘仆仆却眼神漆亮。瑞娘跟在身后,没看到卢松王,她心里松了口气。

“殿下回来了。”叶凝欢讪笑着迎过去,伸手去替他解大氅。

“听说你在这儿,我就直接过来了。”他低头看着她,皱眉:“今天怎么还这么素?”

叶凝欢说:“也不知卢松王是否带女眷过来,我在后头的聆风望月台也设了席以便招待。若是来了,也不好太张扬,若是不来,我就回去歇着,连这身衣服都不必了。”

他四处踱着,打量了一下这里,各席已经安置,果品酒茶一应齐备,边角还设了琴乐位。两边侧门都悬了珠帘,烛光一闪,更显得这里敞亮。

“你挺会选地方的。”

叶凝欢跟在他后面,一迭连声地问:“卢松王可带女眷同来吗?什么时候到,我好准备准备。”

“他不来了。”楚灏回头,看着她笑得倾国倾城,笑得说不出的…可气!

那模样儿,分明就是早知道人家不来,也不打发人告诉她一声,害的她累个半死!

叶凝欢一运气,拳头都不由得纂起来了。

楚灏的眼神变得有些深沉,看着她说:“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可别着恼。”

叶凝欢这次是真抖了。他是如何知道的?她可不记得什么时候说过。

他伸手抵了她的额:“自己准备的当然自己享乐,你顾着我的体面自当一切精致,这才衬得上你!”

叶凝欢眨巴着眼,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他嘴角扬起:“但定然是缺你所爱,所以我带来了。酸杏宴,看你今儿牙倒是不倒!”

瑞娘笑眯眯地看着两人,楚灏何时这般用心过?这次可谓一举两得。既让叶凝欢学着如何料理,又能给她做生日。

瑞娘当时就觉得奇怪,怎么楚灏非把她也领走。她虽是学过正昌宗的功夫,但只防防身还凑合,跟影月门这帮杀手是不能比的。而且她早年跟着王皇后,后来跟着楚灏。在这里抛头露面地给他张罗,怎么可能不给他沾惹麻烦。

这一路,她只管管叶凝欢的事情,不常在他身边出现。这次却把她从小云居叫来又给带回小云居,什么事儿也不掺和。

还是管了点事,让她准备了一堆酸杏、梅子当材料。今天弄了一堆菜肴,待他一回来,便急着赶往燕宁了。

楚灏见叶凝欢一脸呆样儿,伸手一把拉她,让她打个转,面向着门口。他指着她向众人说:“今天是她的生辰,只管找她来讨赏!”

他一声令下,无不趋附。顿时在堂里的、堂外的皆拥了进来,道贺之声不绝于耳。绿云的动作更快了,端端正正地行了礼:“奴婢恭祝夫人福寿绵长。”

声音此起彼伏:“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锦绣长在,青春不改”“五福齐贺,长乐长安”。最后什么“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之类的词都不来了。

这下叶凝欢跳起来了,脸涨得通红,扭过头瞪着眼睛,那个窘相就不用提了。拳头攥得更紧了,连青筋都蹦出两条,咬牙小声说:“我…我没有钱!”她的身家全在瑞娘那里,混在他身边是个表面光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