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星笑:“哎呀这是北京呢,治安好得很。我有段时间天天凌晨回家也没事儿啊。”

走进狭窄幽暗的楼梯间,爸爸又皱眉了:“怎么连楼道的门禁都是坏的?也不跟物业反映一下,你们这儿物业电话多少,我来打。”

纪星没好意思说没物业,搪塞道:“刚坏的,上周打了,说过几天就修。”

妈妈则忧心忡忡地抬头望:“你们这儿感应灯是亮的吧?别夜里上下楼摔跤了。”

纪星忙说:“是好的呢。”又解释,“北京老房子多,年轻人都这么住的,没那么矫情。再说,我明年也打算搬家了。”

父母就没说什么了。

进了屋,客厅狭小简陋,还没老家厨房大。纪星见两人面色不好,赶紧带他们进卧室。

主卧里头宽敞干净,收拾得十分温馨舒适,妈妈这才面容缓和了些,随手把纪星在阳台上晾晒的衣服收下来叠好,爸爸也顺便给几盆花草浇了水。

纪星笑:“下次你们再来,我就搬去公寓里啦。很有可能明后年自己买房了也说不定呢。”

爸妈又去浴室检查一圈,对她的居住环境还算放心,也没待上多久就起身回酒店。纪星要送他们回去,被阻拦,

“天黑了,你过会儿又要一个人跑回来。我和你妈没事,你在家待着吧。”

纪星目送父母下楼,正要关门,听见妈妈对爸爸说:“你看,我就说这层的感应灯有问题吧。”

第二天一大早,纪星去酒店接上父母,带他们去参观天安门和故宫。

七月上旬,正值暑假,景点里人头攒动。

纪星买票买水买零食拎袋子给父母照相,忙前忙后,什么都不让父母粘手,连塑料袋子都不让他们提。仿佛她是妈妈,他俩是小孩似的。

早上不到十点就烈日炎炎,走上一会儿汗流浃背。她又是买帽子又是帮忙打伞,一会儿操心妈妈血糖低要吃巧克力,一会儿怕爸爸太热给他扇扇子,一会儿又计划午饭去哪儿吃才能吃到特色美味。

如此操心忙碌,她半分不觉得累,只要爸妈开心就好。第一天去了故宫和颐和园,第二天去了长城和十三陵。

到了周六晚上,好不容易回来得早,打算晚饭后好好休息,临时又接到电话,部门采购的一批原材料出了问题,出货方不认。双方就此事闹得不可开交。

纪星顾不上吃晚饭,随手抓了餐桌上几个点心,交代爸妈吃完饭后早点回房休息就赶去处理问题。

过去了解才知是本公司的质量技术员工作出了疏忽,没注意检查,意外采购了一批次等的原材料。而出货方已经出货,概不负责。

纪星协调一晚上总算把事情解决,材料退回去,重新发货;出错的技术员也给了教育批评。回到家时已是凌晨一点,她随便洗个澡,倒头就睡了。

次日早上八点,纪星被闹钟叫醒,顶着个黑眼圈赶去酒店,打算带爸妈去看天坛地坛鸟巢水立方。

妈妈却说:“我跟你爸玩累了,景点就不看了。想去胡同里坐坐,找个咖啡馆吹吹空调喝杯咖啡什么的,过一过你们大城市的小资生活。”

纪星说:“好呀。”找了家网上评分很高的胡同猫咪咖啡馆。一家人躺在四合院里头喝奶茶撸猫,吹吹凉风看看蓝天。纪星歪在沙发上眯眼犯困,时而清醒时而瞌睡,一天就这么惬意度过。

周一上午,纪星原想送父母去高铁站,父母不肯,自己拦了出租,又交代她赶紧去上班。

“那你们路上小心,到了给我打电话哦。”纪星巴望着说。

“知道啦。”妈妈塞给她一个信封,上了车。

纪星站在路边冲他们招手,有些不舍和难过。看着车开远,她却也欣慰地松了口气:这趟导游之旅,她表现得很不错,是个成熟的大人了,爸妈总算可以放心。

她重新拦了车去公司,上车拆开信封,竟是两千块钱,外加一封信。

纪星哭笑不得地把钱收好,展开信笺,是酒店的信纸,妈妈的铅笔笔迹写了满满一页:

“星星啊,这次我跟你爸爸过来,只是想来看看你。你从小没吃过苦,一直有人照顾,比较娇气,这一年却连番经历事业和感情的打击,我和你爸爸很担心你的状况。好在你重新走上正轨,又变成妈妈心里活泼可爱的小星星。这次来京,你把我们照顾得很好,我们玩得很开心。北京真大,真好,你喜欢,就留下吧。妈妈和爸爸先回家了。有些事想交代你:工作可以拼,但要好好休息,也要开始考虑伴侣和结婚的事了。你们这一代孩子追求自由独立,往往忽视陪伴与包容。妈妈希望你找到真爱的伴侣,这不是站在你的对立面,催婚把你嫁出去。而是希望你也能感受人生的另一种滋味,感受琐碎与磨合,感受爱与陪伴。以后爸爸妈妈老了,不能再陪你。你会想出去玩,看风景,总有一天我不能陪你。这次出来,什么都是你负责,如果有个伴,他就会帮你订车票查路线拎东西。而不是瘦瘦的你,一个人搬行李。高铁酒店交通吃穿住行玩,全要你一个人操心,什么都要你管,我看着很心疼。以后我们老了,走了,谁来陪你,谁又来帮你?你又瘦,一个人上路旅行,上下车那么重的行李谁帮你搬?所以别误解妈妈的心意,遇到好的男生,不要排斥抵触,好吗?你那么好,一定会有人爱你,像我这么爱你一样去爱你。”

纪星抹着早已泪湿的脸,轻哭:“干嘛呀这是……”

世上怎么会有人像你爱我一样来爱我呢?谁都比不过你的啊。

她一路抽泣,到了公司楼下才匆匆擦去眼泪。她红着眼圈,避开任何目光接触快步走进电梯间,摁下电梯键。丝毫没注意她摁的是专属电梯。

短短几秒,电梯门就开了。

纪星失神地抬头,门缝渐开,她正正撞上韩廷的目光。

她一愣,赶紧别过头去,垂着脑袋走进电梯,面孔朝着墙壁,也不看他。

但一秒的对视,韩廷已看得清清楚楚——她睫毛湿漉,眼圈红透,连脸也是红的,眼神可怜巴巴,伤心又无助,看得出哭了有一段时间。

电梯门合上,有几秒的沉默。

韩廷开口:“出什么事了?”

“没事。”她匆匆看他一眼,又怕他多想,还是解释了一下,“我爸妈周末来北京玩,刚送他们走。说不想耽误我上班,都不让我送他们去高铁站。”她说到此处,嗓音微哽,眼睛又湿了一下。

韩廷垂眸看着她:“这么大人了,还为这种事哭鼻子?”话这么说,语气却透着一丝少见的柔和。

“我都半年没见到他们了。”纪星缩缩鼻子,嗡嗡说道,又觉跟他讨论这个话题不太好,揉了揉湿漉的睫毛了,转问,“韩总,这次的深圳大会你还去么?”

“去。”韩廷说,“你呢?”

“我收到邀请函了。”她湿润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

“应该的。”韩廷说。

她抿唇浅浅一笑,又问:“今年还做演讲么?”

“嗯。没推掉。”他轻叹,“下次要再让我演讲,就不去了。”

她没忍住笑起来,说:“你这是能者多劳……”说完一愣,立马改口,“您。您!”改完又觉脑子有坑,不改还没这么明显。

韩廷看着她,眼神微妙,没说话。

她也有些局促,抿抿唇不做声了,正要抬头看数字以缓解这一丝不安。

韩廷已早她一步,抬眸看了眼电梯数字,慢慢地说:“哦,糟了。”

电梯已经到了43层。

韩廷一脸歉然,说:“忘了给你摁楼层。不好意思。”

纪星忙摆手:“没,是我自己忘了。”

说话间,45层到。“叮”的一声。

韩廷看她,眸光略深,告别:“走了。”

“嗯。”她赶紧点头,“韩总再见。”

电梯门缓缓拉开,他走了出去。

纪星靠边站,摁下31层,又不自觉望住他挺拔的背影,不知是否有妈妈的那封信作祟,她深深望着他,忽想,他心中的那种爱情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电梯门缓缓合上,她还望着。而就在这时,数米远外的韩廷回了下头,眼神清黑明亮,看着她,平静中,忽而浅笑了一下。

纪星一怔,心像被击中。下一秒,门缝合上,他清淡的笑颜却是看不见了。

电梯下行,她原地发懵,回过神来,搓搓发烫的脸颊,又赶紧调整好不稳的呼吸。

韩廷走进办公室,靠坐在椅子里,想了会儿刚才回头时纪星的眼神,他低下头摸了摸鼻子,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还未来得及抵达眼角,被敲门声打断。

他稍稍坐直身子:“进来。”

“韩先生。”唐宋走进来,递交了份文件给他,“这是大会的演讲稿,还有深圳的行程安排。”

韩廷看了眼被严格控制的行程,说:“需要这样?”

“需要。”唐宋说,“不过您放心,保镖会跟在附近,不会太明显。”又道,“朱厚宇在取保候审阶段跟警方断了联系,找不着人了。他现在就是个通缉犯,不是打算跑路,就是打算寻仇。他入这行之前是地痞起家,我们怎么谨慎都不过分。”

“嗯。”

韩廷仍是淡定,唐宋则心情沉重:希望是他太过紧张,不要出任何事才好。韩家这一代就韩廷一个儿子,要真出了什么事,他以死谢罪的心都有。

周五,纪星跟江淮等人一道飞去了深圳。

七月中旬,深圳天气炎热。纪星一到酒店就冲了个澡,外头太阳大,她也不想出去,趴房间里吹空调。

工作群响了一下,秦立叫她下去开个短会,说刚巧启慧和瀚星战略合作双方的几个负责人都在,到酒店2楼的小会议室集合。

纪星随便收拾一下,下楼找到小会议室,推开门,不到十平米的小房间站着一个熟悉的背影。

邵一辰回过头来,看向她。

纪星一愣。

邵一辰微笑说:“秦立还没到。”

“哦。”纪星笑,“我不知道你来了。”

邵一辰:“我们那边几个副部长都受邀了。先坐吧。”他拉了下身边的椅子,纪星正准备坐,一旁,门被推开。

来人竟是韩廷。

纪星莫名惊慌,感觉心都被扯了一下。

韩廷进来,目光不动声色地在两人脸上扫过。

纪星终于想起来打招呼:“韩总。”

韩廷颔了下首,却看向邵一辰,淡笑:“邵副部长。”

邵一辰微笑:“韩总。”

两人越过纪星,礼貌地互相伸手。

男人的手握了一下,简短,用力。

纪星旁观着,霎时觉得空气不够呼吸,脸色都变了变。也不知自己在心虚什么,他们俩应该互相不知道对方是她前男友……吧。

韩廷脸上风波不动,噙一抹礼貌的淡笑,叫人看不透半点心思。

而邵一辰敏感地察觉,自韩廷进来,纪星整个人都不对劲,仿佛她身边一团空气都凝固了。

怕领导?不至于。

他看向纪星,正好撞见纪星抬眸看韩廷,她那目光匆匆一瞥便慌乱躲开。而韩廷看她时的眼神怎么看都有些微妙。

忽然之间,他就明白过来,纪星口中那个谈了三个月就分开的男友是……

门突然再次被推开,秦立走了进来。

“韩总,一辰。”他带着笑容,跟众人打招呼,“纪星。”秦立笑看着她,朝她伸手,掌心有两三颗彩色的糖果,“刚经过电梯间,在糖果盒里给你抓了把糖,喏,给你。”

韩廷:“……”

邵一辰:“……”

纪星:“……”

这个会议室太小了,纪星站在三个男人面前,感觉自己被压成了一个平面。

她……想出去。

第70章

会议室不大, 一张会议桌占据主要空间, 将四人挤在一方狭小的空隙里。

纪星看看秦立手里的几颗糖, 只拿了其中一颗,说:“谢谢。”

秦立说:“都拿去呗。”

纪星勉强一笑:“不用。尝一颗就够了。”

“都坐吧。”韩廷淡淡开口,拉了把椅子坐下, 又看了眼纪星。

纪星无声地跟着坐到他旁边, 邵一辰和秦立坐去对面。

秦立对三人间的气氛毫无察觉,笑着说:“韩总,东扬跟启慧的合作本身就是有点儿缘分的。”

韩廷:“怎么说?”

秦立道:“你们瀚星的纪副总跟我们AI分部的邵副部长都是常州人,还是校友, 本科加研究生同班了七年,这不是就是缘分?”

韩廷微笑,说:“是吗?我不知道有这事儿。”扭头看一眼纪星。

纪星摸着额边的碎发,小声:“嗯。是认识很久了。”

秦立好奇:“你们不会在高中就是同学吧?”

纪星澄清:“同校, 不同班。那时候不认识,上大学才……认识。”

邵一辰看了她一眼, 没说话。

纪星也不经意看向他, 可余光察觉韩廷在看自己,又立即把目光收回来,却也不好跟他对视, 眼神摆来摆去无处可放,干脆盯着桌面。

她内心生无可恋,正苦恼这话题如何转移呢,门再次被推开。启慧老板苏云德, AI部潘部长葛副部长;外加江淮、陈宁阳等人都进来了。

韩廷收了神色,起身与苏云德等人握手;纪星也立刻跟着起身,总算松了口气。

众人简短寒暄,就座。

人一到齐,话题回归工作。

苏云德是韩廷父亲的战友,私下里韩廷得叫他一声叔,韩廷出于礼貌,自然将发言权交给他。

“我刚跟韩总聊天,发现双方的合作还可以再深入一些。韩总接手东扬医疗后一直在网罗AI人才,还有想法培育建立AI人才库。的确啊,我们国内的专业人才数量相比发达国家,是少之又少。”他看向潘部长,交代,“人才库这事儿,不论前期投资有多大,启慧一定要参与。人才是根本。在这一点上,需要跟东扬加深合作,甚至是共同协作。”

潘部长点头:“是。”

双方都对“人才库”这个想法吃惊却又不太意外。

纪星扭头看了眼韩廷,他的这个考虑恐怕已超越企业自身的范畴。

接下来的讨论围绕着如何构建人才库而进行,商讨怎样的模式和制度能够尽可能地降低沟通成本,提高效率。中途,双方提了一嘴DOCTOR CLOUD机器人医生下一阶段的数据库开发。又有人提及同科和广厦的合作——如今,广厦也在复制东扬医疗的改革方案,通过高薪聘用大量吸引专业人才。同科为广厦提供了相当的资本。

韩廷说:“做好自己的事。至于其他家的问题,等到合适的时机,再想办法解决。”

短会不到半小时开完,众人这次来深圳,各自都有忙碌行程,也就没约饭,当场散会。苏云德跟韩廷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邵一辰隔着桌子看向纪星,她还在匆匆记笔记。

韩廷回身见了,垂眸看纪星,唤她:“纪星。”

“诶?”她抬头,眼珠黑溜溜望着他。

“你过来一下。”韩廷说完,出去了。

“哦。”纪星立马收好笔和本子,尾随着他小跑出去。

邵一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收回目光。

纪星跟着韩廷到了走廊尽头,仍有些小心翼翼,问:“韩总,你找我有事啊?”

韩廷公事公办的语气,问:“跟启慧AI部的合作一直由你负责,工作过程中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原来是问工作。纪星一五一十地回答:“都挺好的呀,他们那边的人都很和善,也很专业,交流起来很顺畅。”

韩廷说:“我看也是,都是办实事儿的人。再说那邵副部长是你同学,相处起来应该更容易。”

纪星一愣,赶忙说:“跟我对接的是秦副部长,不是他。他不管这个。”

“哦。这样。”韩廷了解了,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3D打印那块你原本就管得很好,也擅长,我不操心。我看了上半年的报告,心血管跟骨骼两套体系都建立起来了。进度维持得很不错。”

纪星听出夸奖的意味,抿唇笑了下。

他说:“至于DOCTOR CLOUD机器人医生这边,投入多,回报慢,你耐心点儿。选择了干这个,一时半会儿是见不到短期效益的,所以格外考验人的耐力跟气性。你要稳住了。”

纪星听到这话,莫名觉得肩头责任更重,用力点头:“我不会松懈的。韩总你就放心吧。”

韩廷淡淡一笑,说:“好样儿的。”

纪星心突了突,赧然地跟着笑笑。

韩廷又适时地问:“广厦那边你有关注吗?”

“有啊。一直在关注。”纪星说,“广厦的Dr.小白之前主要是在研发比较基础简单的疾病诊断,感觉比较急于推出可见的成果面世,画概念的痕迹比较明显,基础打得不牢。可现在他们好像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开始构建基础数据库了,这半年进展挺快。但跟东扬比的话,根基还是太浅。如果DOCTOR CLOUD是10岁小孩儿,Dr.小白就是个还在爬的婴儿。不过……”她揪了揪眉毛。

韩廷看着她:“不过什么?”

“东扬的DOCTOR CLOUD做了几十年才有今年的成果。部分原因是前几十年受制于人才、实力、技术、环境限制。但现在国内、全世界环境都变了。人才涌出,市场倾斜,政策改变,这一行高速发展。曾经二十年走过的路,现在可能十年、五年就能走完。放在AI发展几十年的长跑路上,这差距在未来可能没那么难赶超。”纪星迟疑半刻,轻声说,“我觉得,如果东扬想要遏制什么竞争对手,得在起跑线上……”

她欲言又止,韩廷却听得明明白白,他极淡地一笑,问:“你这是在替我操心?”

纪星一愣:“我……是在替瀚星操心。”

韩廷又笑了一下,似乎心情不错,调侃:“你倒是可以给我当参谋了。”

“……”纪星说,“我就随便说说……”

“别担心。”韩廷说,“我自有计划。”

她没担心啊……这话说得跟有什么暧昧似的。

她点头:“嗯,也是。你从来都把什么事计划得很好。”

韩廷只是看着她,一时没接话。

纪星也有些局促,目光看看四周。见唐宋从远处走过来了。

她又抬头:“韩总这两天应该很忙吧?”

“嗯。”韩廷说,“你也多留心学点儿东西。”

“知道。”她说,“那我先走啦。”

“去吧。”

纪星跟唐宋打了个招呼。

走出一段距离了,她回头看一眼,走廊尽头已空无人影。

第二天,大会正式召开。

韩廷的演讲内容是国内企业家如何在AI风潮中抓住先机,纪星坐在台下,手里捏着支录音笔,认真又从容地听着。

她望着讲台上气宇轩昂的男人,某一刻忽然想到去年她给他提问时,他特地问了句她是谁,而她朗声回答:“纪星。星辰科技的纪星。”

那时的场景仿佛还在昨日,而今天的她已不需要他介绍,四周已有不少与会者是她工作中的熟识。

她无意回头望了一眼,意外看见了斜后方的曾荻。

曾荻也看见了她,冲她淡淡一笑。

她虚浮地笑笑,收回目光,将心里那丝不痛快用力咽了下去。

之后,纪星忙于听演讲,参加讨论会,再没见过韩廷。他比她更忙。

直到大会结束后,主办方办了个盛大的午宴。

宴会厅里杯光酒影,人头攒动。

纪星换了身长裙,下来得有点儿迟。她没找到自己公司的人,挑了盘精致的食物坐去落地窗边,打算独自欣赏窗外海景。

坐下没一会儿,秦立端着碟子过来,问:“我能坐这儿吗?”

“坐吧。”

秦立坐下,看了眼纪星的盘子,说:“你吃得挺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