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翰如愿以偿,获得二甲第五十一名的好成绩。一甲的三名,可以直接授官,其余进士,皇上挑选了一部分进入六部观政,其余下放到地方任职。

文翰因为有在中江府立功的经历,这次便不用观政,皇上直接把他放到了户部,任六品的主事,令一干二甲进士艳羡不已。

先皇的孝期满了一年,钦天监选定了吉时良辰,永昌帝带着群臣,祭祀天地,然后又祭祀了历代祖宗以及先皇帝,脱下身上罩着的孝服。

第二天,京城到处丝竹声声,憋了一年的乐户,没人出钱,他们也忍不住手痒痒地出来献艺。

美丽超俗,还能挣钱,这样的女孩子,就算是乡下长大的,也是男人们梦寐以求的佳偶,何况那些清贵人家,有的是办法压制媳妇,她们不怕文瑾进门,翘尾巴摆资格,不服管教,此刻,求娶的人家便更加多起来。

玉洁郡主已经确定了三个候选人,只等皇帝的孝期过了,就给她订婚。太后那边,却派来了个公公传话,说她要为文瑾指婚,让玉洁郡主不要着忙。玉洁郡主又惊又喜,太后指婚,这可是天大的荣宠。

...

第一百六十七章 弟弟

看着玉洁郡主喜眉笑眼的模样,文瑾的心却十分纠结,钱隽并没有传来消息说请动了太后,那这个指婚的对象,到底是谁呢?

文瑾最不能接受的,一是进宫为妃,二是,给哪个老头做填房,三,嫁给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宗室近亲,一辈子虽然衣食无忧,但命运也由不得自己,四…

到了这个时候,文瑾才发现,她能选择的范围,还真是窄,而不愿嫁的类型,还真多!

可惜,已经身不由己了!

再说钱隽,找了借口向皇帝告假,带了一帮人直下***,小心绕过刘广众的势力范围,来的巨荣和苗疆交界的地方,让手下人带了拜帖,前去送信,他要拜见苗王。

既然钱文瑾是苗王的外孙女,问他一声,不就知道是不是萧逸的女儿了?然后,钱隽还想说服苗王,为了文瑾,就称藩吧。

当然,他还有最坏的打算,那就是苗王坚决不肯称藩,他干脆把文瑾偷偷送回来,反正皇上也想争夺文瑾,而父王又不肯成全自己,他还不如和文瑾躲进这十万大山里,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过了三天,苗王就接到了钱隽请求拜会的帖子,他拿在手里抖了抖:“有请沈先生。”

原来沈明熙果然到了这里,可惜他事先没有请示皇帝,现在就是苗王称藩,也没有圣旨可以拿出来。

“怎么回事?一事不烦二主,你们的皇帝,怎么又派了一个人来?”

沈明熙拿着帖子一看,哭笑不得:“启禀苗王陛下,这沈隽乃是仁亲王世子,就是鄙人的外甥,也是我所讲的,爱慕令外孙女的男子,他既然来了,你不妨见一见,若是中意,你再决定是不是和我结为亲家,是不是响应我所提议的称藩一事,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苗王陛下向巨荣称藩,非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能换取和巨荣自由通商的好处,你们的茶叶、食盐、草药有了市场,还能从巨荣购买所需的粮食,岂不是一举数得的好事?”

“你说的好是好,可我怎么能确定,你们汉人不会出尔反尔,趁机侵占我苗人美丽的家园?”

“苗王陛下,鄙人已经再三说过,苗疆炎热,瘴气弥漫,汉人根本不习惯这里的生活,再说,这里地广人稀,不能种植庄稼,而我们也不是很会种植茶叶,要你的土地也没用啊。”

“哼,你们派军队占领苗疆,逼迫我们当牛做马,为你们提供茶叶,掳掠我们辛苦晒出的食盐换取财富,抢走我们的苗刀、银饰…”

“我巨荣皇朝,拥有四海,陛下的财富堆山积崖,还未…,呵呵,再说,你若对皇朝称藩,两国之间,便不用陈兵十数万、虎视眈眈,我皇帝陛下就只派少数兵丁,保护城池百姓安宁,交易公平即可,不仅能使两国互惠互利、有利于边疆百姓,有利于巨荣国内的民众,不必交税养活这么多的军队,使他们的子弟早日返乡,安然度日,君不闻‘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的凄然悲叹?这样的悲剧,自然是越少越好。”

苗王已经听多了沈明熙的话,但每次听,都觉得不一样,当他听说女儿还有骨肉流落在巨荣,已经亟不可待想要见上一面了,但两个国家,若没有友好交往,这个想法,就永远没法实现。

最初,他是不愿意称藩的,谁自自在在当山大王不好,却屁颠屁颠跪倒在别人面前称臣呢?但苗疆多崇山峻岭,粮食不足,他们离不开巨荣,可是巨荣有没有他们,日子并不怎么受影响,他们没有苗疆生产的青茶、红茶,还有自己生产的绿茶。

苗王渐渐被沈明熙说服,已经和三个儿子商量过了,准备派三子去巨荣朝朝觐,请求封诰,今天,不过是逗逗这位沈大才子罢了。

苗王派使臣前去迎接,这让钱隽心中大定,及至见到沈明熙,才明白舅舅早就把预备工作做好了,自己就是来摘果子的,有些不好意思。

苗王一看准外孙女婿器宇不凡,谈吐有物,儿子又悄悄透露说,武艺也出类拔萃,心里早就肯了三分。

但苗疆还有个风俗,那就是女子若是不愿意和男人过下去,随时可以返回娘家,从此男婚女嫁,各得其便,苗王要钱隽答应这个要求,把钱隽惊得脸色都变了:“这如何使得,那,那我后半生,岂不要栖栖遑遑,孤单寂寞?”

“你若是害怕如此,便要对我外孙女好些,不然,哼!”苗王非常得意,但不管钱隽如何苦求,他却毫不让步。

“我一定对她好的!”

“那你还怕什么?”

“我老了,瑾儿还年轻貌美,不就看我不顺眼了?”

“去你的臭小子,你以为我的外孙女,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

“可是苗王陛下,不是瑾儿不好,实在是她太漂亮了,我害怕,有人知道了这个契约算计我。”

苗王要沈隽口头答应还不算,他非要签下书面协议,口口声声是汉人狡诈奸猾,没有诚信,钱隽无奈,答应签约,但这天,苗王拿出协议书,钱隽一看就跳起来:“这不行,你不能让你们的勇士,现在就养在我的府里,随时准备替代我…”

苗王威胁利诱:“我们的勇士,是绝对不会对你不恭,你若和我外孙女好好的,他就是你们忠实的卫士,只有你对不起我外孙女时,他才会带我外孙女回到苗疆,取你而代之!”

“不行,这绝对不行!”

苗王再三解释,见钱隽不肯让步,生气了:“再不答应,我外孙女就不嫁给你,我要把她接回苗疆,挑个最勇敢的勇士做她丈夫。”

“苗王陛下,这也太强人所难了,我还没娶瑾儿,你就把预备替代我的人找好了,这,这让我如何见人,再说,瑾儿那么漂亮,你的勇士万一…”

两人正在争执,忽然外面有人跑进来,还有个清脆地声音叫嚷:“祖父——”

钱隽一扭头,一下子惊呆了。

苗王一见他这个样子,气儿不打一处来,从座椅旁边拿起腰刀,咔嚓一声便要出鞘。转眼看见沈明熙也呆呆地望着孙女,更是火冒三丈:“汉狗,没想到,你们两个都是口上花花一肚子坏水的恶棍——”

沈明熙还在发呆,钱隽却反应过来,一把拉开舅舅,着急地对苗王喊叫:“停!听我一言!”

苗王拿着刀子,杀气腾腾地双手擎起:“有屁快放!”

“我当是瑾儿来了,吓了一跳,她们太像了。”

“哦?我外孙女长得和雨荷很像吗?”苗王忍不住好奇起来,但手里的刀子依然高举着。

“太像了,就是比她白一点点!”沈隽实话实说。

“谁?谁比我白?”进来的女子不愿意了,伸手一抖,竟然从腰上拉下一根鞭子,沈隽急忙喊:“且慢,你两人是亲戚。”他见这个说服力不强,又补了一句:“南国太阳太厉害了,若是你去京城,保准一个月后,两人一样白。”

苗王把刀子收进嵌满宝石的刀鞘里,进来的女子,也把鞭子放了下来,但依然拿在手里把玩,钱隽略略松口气。

“你们的上京,有我们苗疆好吗?”女孩眨着明媚的大眼,好奇地问道,钱隽这才看出,她和文瑾不同的地方来,她个子略矮小些,身材更加玲珑,人也比较直率,因而显得比文瑾纯真活泼,却没有文瑾的温婉娴雅。

“雨荷,过来!”苗王坐下,拍拍身边的小竹榻,上面铺着精美的锦缎坐垫。

沈明熙也反应过来,代替钱隽回答道:“各有各的好,苗疆山清水秀、物产丰美、处处皆可入画,上京钟灵毓秀、人杰地灵、物埠年丰、天地造化…”

“咳咳咳”钱隽打断了沈明熙的话。

雨荷不服气地道:“这么说,你们的上京,比我们苗疆好了?”

“不能这么说,苗疆比上京风景好,上京比苗疆东西多,人也多。”钱隽接茬。

“你们那里,都有什么东西?”

钱隽想了想:“几乎什么东西都有,上京是巨荣中心,那里有几十万的人口,商贩自然什么都往那里运,因而东西多,人也多。”

“哦!几十万人,是多少人?”

钱隽想了想:“几十万人,起码能站满好几个苗王陛下所建宫殿的这座山。”

“这么多人?那你们每天不挤来挤去的,走也走不动?”

“京城很大的,骑着高头大马,跑一圈下来,要一整天。”

“那么大?”雨荷眨巴着眼,不说话了,钱隽又发现了她和文瑾不一样的地方,文瑾绝不会这么眨眼的。反正,现在两个女子在一起,他是绝对不会认错了的。

雨荷自从这天之后,便心心念念想去汉人的上京瞧一眼,沈明熙很快就洞察到了她的心思,便通过雨荷撺掇她父亲——苗王的三子梅敦,帮着说服苗王。

苗王表面粗豪,其实心眼挺多,他故意让钱隽签协议,为的是拖延日期,观察钱隽是不是可靠,沈明熙住的院子,多是年轻小伙做仆佣,钱隽那边,却是清一色的漂亮女孩,虽然比不上雨荷和文瑾,但却有着苗疆妹子的胆大和热情,钱隽只要假装推拒不掉,便能夜夜做新郎。

那样的男人,他怎可能放心把外孙女嫁过去呢?

还好,钱隽竟然视那些美女如无物,对公然的投怀送抱,还发了好大的脾气,老苗王确定自己外孙女眼光,不是一般的好,这才放心让儿子带出使的大臣,跟着沈明熙和钱隽上了路。

第三天,梅敦的妻子,才急急忙忙跑到苗王这里,请求寻找雨荷。

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孩,竟然偷偷跟着出使的马车走了,这都怪沈明熙,给雨荷讲了一天上京的各种美好,把小姑娘引得实在坐不住了。

梅敦虽然答应带女儿去上京玩耍,但他准备下一次去京城才带家眷的,这一回,还不知道巨荣皇帝怎么对他,梅敦哪里敢冒失?

一行人进了巨荣地界,梅敦才发现了女儿的身影,她假扮成侍卫,一直跟在沈明熙的马车边上。

但沈明熙咬死口说他没看出来,梅敦也没有办法,他又很爱雨荷,架不住女儿的眼泪攻势,最后,竟然从驿站多要了一辆马车,又买了几个女仆,让雨荷就这样跟随而去了。

沈明熙一到巨荣地界,便通过驿站,给皇帝发了消息,详细汇报了他和苗王达成的条件,并说明了他们一行人,已经在路上了,大约夏天到来的时刻,便会抵达京城。

驿卒八百里加急,把沈明熙的折子送了上去,永昌帝和内阁的大臣商量了一下,都认为苗王主动称藩是天大的好事,巨荣的***没有食盐,要千里迢迢从江南运过去,结果朝廷一分钱盐税都不抽,到了当地,一斤盐的路费都超过了十斤米,还不算商人要盈利,老百姓几乎吃不起,若是从苗疆运过去,可就能便宜六七成,虽然盐税让苗王拿走,但苗王还要向巨荣购买粮食,而且,苗疆所产的茶叶,也不是巨荣这边民众喜欢喝的,几乎都通过巨荣,运到西疆和北疆那些游牧民族那里,巨荣不用花一文钱,还能从中获得利润,同时,还能藉此拿捏那些游牧民族。

真是一举多得。

永昌帝让礼部根据先例,制定接待苗王派来的使臣的礼仪档次和安排迎接事宜。

虽然沈明熙折子上没有写明,文瑾就是苗王外孙女,但永昌帝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那是因为,萧逸历经艰险,带着几个斥候,已经找到了儿子。

萧逸的能力,也不是盖的,毕竟曾经统领十万大军,和巨荣军队对抗,保得梁朝偏安一隅,若不是那边自毁长城,现在这个小国家,说不定还存在着,萧逸若不是被逼迫,无可奈何之下,选择投降,他难道不知道降将往往都过得很窝囊吗?别说降将,就是开国功臣,都有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危机,何况他呢?

想想,统帅军队的大将军,此刻用点小计谋找儿子,也算是大材小用悲哀无状了。

萧逸找了两天,便发现那不是办法,随即派了他的人,去了附近的几个县城,想办法找主簿、捕头,给点银子套近乎,询问当地有没有个姓范的富翁,人称范员外的,一下子就找到了。

拿到具体的住址,萧逸带人直奔目的地,然后,他们乔装打扮了一番,开始从附近居民嘴里套消息,确定范员外的长子,乃外室所生,这个外室因此得以进门,成了二奶奶,而范员外随即,又一年得了两个儿子,都是妾室所生,但三个儿子全都聪明俊秀,现在,长子已经考了秀才功名,两个幼子也已启蒙,兄弟三个,都在县里的书院读书,范员外经常住在县城的别业里,一两个月才回来一次,现在,他不在家。

萧逸又带人重新赶至沙湖县城,他扮作一个行商,递了帖子求见范员外。

范员外现在,已经六十多了,但儿子还小,不得不由他操持家业,他的小女儿和女婿住在家里,有他们帮忙,范员外倒还能忙得过来。

有人求见,想要代销范员外桑园所产的生丝,这是范家收入的一大块,范员外没理由不答应。

萧逸根本就不像个商人,他不管怎么掩饰,范员外还是一眼看出来,此人不凡。

范员外也曾在官场上混过几年,这眼光,也毒着呢。

“萧先生不像个商贾之人,以前在哪里高就?”范员外第一反应,此人和自己一样,曾经是官员。

“呵呵,在京城,任个闲差。”

“呵呵,久仰久仰!”范员外是听过萧逸大名的,但此萧逸,他以为不是彼萧逸呢。

“彼此彼此!”

“不知萧先生贵足赐踹贱地,所谓何来。”

“云游四方,闻听先生贤名,故此特来拜访。”

范员外十分激动,还以为自己行善积德,博得大好名声了呢。

范员外一面认为是买来的孩儿富贵命,带挈自己也有了两个儿子,另一方面,他也认为是自己积下阴德,上天怜悯,送给他两个儿子的。五十来岁连得二子,在方圆一片,影响颇大,范员外现在很注意做好事,修桥、铺路、舍粥、舍药、辅助弱小,人称范大善人。

范员外自谦道:“萧先生过奖了,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萧逸十分认真地道:“怎么能是些许小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不是范员外施出援手,恐怕小儿命已休矣!”

范员外脸色骤变:“何来此言?”

“范员外,明人不说暗话,令长公子,乃是萧逸丢失十多年的儿子!”萧逸说到这里,已经控制不住声音里的悲切,他不得不深深呼吸了一下,才继续说了下去,“萧某昨日去书院看过犬子,和萧某起码有五分相像,范员外你已经有两子,就请高抬贵手,把犬子还给萧某,萧某不胜感恩之至!”说着,萧逸便深深拜了下去。

...

第一百六十八章 作祟

范员外养了萧瑜琛十几年,早已经把这个孩子当成亲生一般,哪里能说割舍就割舍?

“萧先生这是何意?我儿如何成了你的儿?世上相像的人多了,难道他们都是父子亲人吗?”说着,便要端茶送客。

“范员外,萧某若没有十足把握,是不可能乱说话的,你是明白人,养了我的儿,我萧某感激不尽,切莫推辞,萧某这厢,给你磕头了。”说完,起身便要下跪,被范员外托住了。

“范员外,你和瑜儿这父子之情,绝不会因为萧某相认,而就此终结,而是,你多了我这样一个小弟,我则多了你这样一位兄长,你愿做瑜儿义父亦可,愿做他伯父也由你选,可怜我夫人被人害了,现在,我若不认他回萧家们,先夫人在泉下如何能安心——”

萧逸实在忍不住,眼睛又一次酸涩起来,话也说不下去了。

范员外也是性情中人,他虽然实在舍不得,但看萧逸悲伤的样子,也没法再说拒绝的话,便挽着萧逸胳膊:“萧兄弟起来吧,范某现就派人,接引群回来。”

说完,轮范员外伤心了,语气都带了一丝的哽咽。

萧逸拉着范员外的胳膊:“兄弟年幼些,若能在老哥哥身后,为照顾侄子尽一份力,此生才算了无憾事。”这是许诺,若是范员外不等孩子长大,就撒手离去,他会帮忙照看两个尚在少年的孩子,这话虽然有些莽撞,但他实在不知该如何表达感激之情。

范员外现在,缺的不是钱,缺的是时间,他已年老,可惜儿子尚幼,碰上这种事儿,穷人家发愁没钱养,富人发愁钱会生祸,连累儿子。

“萧兄弟在京城,以何为生?”范员外这才想起盘查萧逸。

“咳咳,不瞒范兄,吾实名萧逸,乃昔日梁国大将…”

“啊?你就是名动江湖的萧大将军?小老儿岂敢和你称兄道弟——”

“范员外不必自谦,萧某现在也是闲人一个,并且,十多年竟不知儿女都还在人间,哪里配受范兄的敬仰,无地自容啊!”

范员外料想萧逸家庭肯定遭受什么不测,他唯恐扯上朝廷大事,便不敢多问,萧逸此刻,也不是说那些的时候,便也没继续说下去。

过了一会儿,萧逸唯恐范员外心有梗介,便解释了一句:“兄弟子女流失,完全中了奸人诡计,范员外切莫担忧,回京,某便禀告皇上,为吾儿吾女,报仇雪恨。”

范员外长出一口气。

萧瑜琛,现在的范益阳回来了,还没进客厅,便开口说话:“爹爹急索孩儿回家,可有什么大事?”

进了客厅,看到萧逸,客气地施礼道:“见过世叔!”行过礼,见萧逸十分面善,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更加觉得似曾相识,忍不住再望过去。

范员外再看眼前两人,举止相貌,都有几分相像,最像的,就是说话的声音,虽然一个年轻清朗,一个年老,声音浑厚,但区别十分微小。

“引群,这是你亲生父亲,还不快快拜见于他。”

“我亲生父亲?”萧瑜琛愣住了,他被买来时,已经过了三岁,脑子里隐隐有一丁点的印象,记得自己是个捡柴禾的,但这个印象太过模糊,他以为那不过是小孩子偶尔一个梦境残留下来的而已。

没想到竟然真的另有父母,这是怎么回事?

看到萧逸殷切的眼光,泪光闪动的双眸,萧瑜琛忍不住跪下行礼道:“见过爹爹!”

“瑜儿——”萧逸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的泪滴,顺着脸颊滚滚而下。

萧瑜琛莫名地心酸不已,也忍不住哽咽了起来,两人抱着哭了一场,萧逸心中郁闷散去大半,这才拉着儿子,一起给范员外叩头,答谢养育之恩。

范员外命人重新上茶,给萧瑜琛讲了当年买他的经过。

“卖我的人是谁?”

“你的乳母!那个贱人,我本欲把她送交官府,只是现在,暗算你和你母亲、姐姐的人还逍遥法外,父亲得暂时留她一条狗命。”

萧逸不管多么急着找女儿,再报仇,也怕范员外一时受不了,他在范府住了几天,才带着儿子,告辞离开。

范员外依依不舍,送出十里之外。

最难舍难分的,是范家两个小公子,他们从小跟着哥哥屁股后面,玩耍读书,现在硬生生地要分开,哭得泪水涟涟。萧瑜琛也十分伤心,拉着两个兄弟的手,一再保证会回来看他们,也保证会接了父母和兄弟,去京城团聚。”

萧逸把找到儿子的消息,写了折子送进宫,并请求皇上,让长子承袭爵位。

永昌帝没想到,萧逸竟然真的找到了儿子,那他回京便是要认下女儿文瑾了。

“太后,这下,你可以把钱文瑾召进宫了吧?”永昌帝洋洋得意。

“皇帝,恐怕还得等苗王特使进京呢。”太后提醒道,这不是太后远见卓识,而是,刚刚进入内阁的沈明昭夫人提醒的。

粟青年纪大了,性格又十分刚烈,春节之后,天气便忽冷忽热,老头身体抵挡不住,忽然中风,虽然太医施针兼药物调理,已经能够走路说话,但脑子却远远不如以前敏锐,他上书乞骸骨,永昌帝没有同意,只让他退出内阁,加封太子少保,让他在京颐养天年。

沈明昭比四弟沈明熙大十多岁,现在都快五十了,沉稳大度,机敏睿智,尤其是清廉刚正,又多谋善断,先帝就有意让他进京入阁拜相,只是当时刘善民极力阻挠,才未成事,现在,永昌帝又要委以重任了。

沈明昭进京,夫人自然要去拜会皇太后,只因,她们以前就是老相识。

沈明昭虽然身处江湖之远,朝廷发生的事情,却事无巨细,无不知晓,尤其是小弟和外甥的事情,他可是时刻记挂于心,唯恐他们捅出乱子来。

嫣然在立夏日,生下一个小女儿,钱家人个个欢欣鼓舞,虽然嫣然有些遗憾,文翰却安慰她:“咱家,缺的就是女儿啊,眼看文瑾的爹娘就要来带走她了,若没个女孩儿顶上,你让爹爹、娘亲,还有郡主娘娘情何以堪?”

“再说了,咱家这风水,适合养女儿!”

“别乱讲!”嫣然赶紧呸了几声,但心情也好了许多,每日看着小女儿,竟然发现,她跟文瑾很像。

小囡囡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文瑾看着明明是像嫂子嫣然,但全家的人,都异口同声像她。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和嫂子本来就像嘛。”文瑾自嘲,全家人一致认为:“的确如此。”

太后趁机赏赐了好些绫罗绸缎以及金银玉器,韦氏没有诰命,没法去谢恩,自然要玉洁郡主代劳。

没有玉洁郡主,太后也不会为钱文翰这么个六品小官长脸。

玉洁郡主已经完全迈起了鸭子步,饮食搭配也健康起来,每天早晚散步一时辰,整个人看着挺精神,但单独进宫,全家人依然放心不下,最后是文瑾陪着她走的这一趟。

再说,太后对文瑾也很好,文瑾每过一段时间,都要进宫看看这位可爱的老太太。

太后暗示,文瑾的父母找着了,玉洁郡主又惊又喜,还十分难舍,当时眼圈泛红,差点掉下金豆豆。

文瑾看太后的语气,父亲似乎就是京城人,而且,身份不低,出宫后,心情一直沉甸甸的,她可不想入宫,在那四方天里,和一群女人勾心斗角,和一群半男人打交道,那日子,还不如死了痛快。

除了文瑾,忧烦不已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钱隽。虽然太后以前答应给他指婚,可当知道对象是文瑾时,老太太便再也没有提起过,每次他询问,太后便顾左右而言他,前几天,甚至说:“你父王只要答应,我便立刻下懿旨。”

仁亲王若是答应,钱隽还用多此一举,求太后懿旨吗?

仁亲王听说文瑾是萧逸原配所生长女,本来口气已经松动了,他以前不满意文瑾是抱养的,又在乡下长大,现在听说和玉洁郡主相处甚好,见过的人都说她娴雅大方、进退有度、谦和有礼,是不可多得的好女孩,他便改变了主意。

但仁亲王刚开始不答应,并不完全是自己的意思,而是仁亲王妃刘彩琴的主意,文瑾越好,刘彩琴的危机感便越重,唯恐钱隽有了有力的贤内助,她们母子在这府里势力下降了,这天,听丫鬟说世子和仁亲王两人在书房密谈了一个多时辰,出来时神清气爽,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吃过晚饭,和仁亲王一起回到房间,屏退仆人,她眼睛一眨,两颗大大的泪珠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仁亲王十分震惊:“爱妃这是怎的?”

“妾身心里难受。王爷,你不要管了,过一会儿,妾身自然会好的。”

仁亲王心疼不已,哪里能放得下?他忍不住满怀怜惜地把妻子抱在怀里:“谁惹你了?告诉我呀。”

“有王爷在,没人敢惹妾身,妾身只是…只是为将来担忧,王爷,呜呜,妾身将来可怎么办呀?”

“我会护着你的。”

“可是我们都会老的。”

“谁永远不老呢?你就别担心了。”

“可是世子他恨我啊,呜呜,王爷,我当年真的是不会带孩子,不是故意要这样那样的…,呜呜——”

“世子他是个好孩子,再说,皇上那么重用他,也不会成天想这些那些的。”

“可是,世子妃呢?呜呜——”

“别哭,让我想想。”

仁亲王无语,他心里门儿清的,自己在西疆的几年里,妻子每回写信,都是长子这样那样的不好,结果呢?儿子是一等一的出息啊,武功不凡,韬略过人,尤其难能可贵的,是特别有责任心,凡是他要去做的事情,没有不成的。

但面对妻子的泪眼,仁亲王的脑子就完全不够用了,他除了怜惜、宠溺,别的想法全都如被水冲刷干净了一样,什么理智都不复存在。

其实,独自一人在书房的时候,仁亲王爷想过这个问题,他觉得妻子或许真的没有坏心眼,但后娘和前妻的孩子,本来就是天敌,他认为两方都有问题。可是眼下,儿子的能力放在那里,地位和将来的成就,也能想象得到,那么,明显处于劣势的,就是妻子了,他不能不护着呀,儿子受点委屈,不算什么,何况,男子汉大丈夫,怎能把眼光成天盯在自己家室这样的小世界呢?

仁亲王妃就像和仁亲王的脑子联网着一样,这时,她轻轻啜泣着:“王爷,世子妃的人选,你可有想法不?”

“爱妃有中意的吗?”

“没有,可是,总得是个宽容厚道的女子吧?性子可不能太烈了。”

“这是自然,要进咱们家的门儿,肯定得是一等一的好女孩,这性子是第一重要的。”

“嗯!若是像云阳伯夫人就好了。”云阳伯夫人一直被婆婆压得死死的,现在,公公都过世了,云阳伯府的中匮,还是老夫人把持着。

仁亲王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这个社会,以孝为先,老人有精力,能管得了家,她愿意管家,当小辈的,自然就得依从:“嗯,我会考虑的。”

“那我也帮世子相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