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拿了六号牌子，进了最中间的雅间。
萧云擎命了一名暗卫四处看了一圈，不消片刻，就清楚了这次拍卖所来的贵客都有谁。
乔晚在一边听着，不由插了一句：“那秦三公子，就是谢沅碧那位吧？”
“对，也是巧了，”萧云擎看向一旁，“他就在隔壁，也带了女眷。”
该不会就是谢沅碧罢？
乔晚轻咳一声：“那待会走之时，等他们走了我们再走吧。”她自然不是怕那谢沅碧，只是疲于应付，免得毁了这些日子来的好心情。
萧云擎可有可无的应下，他这次来，就没想要曝露身份。
等客人到齐，茶水点心瓜果也上足了，下头的拍卖就开始了。
那掌柜的丝毫不含糊，说了两句场面话，就请了今日第一件珍品上来。
乔晚随意瞥了眼，然后就没当回事的收回眼神，兀自吃她的杏仁。她来只是想见识一番，并没有想要拍卖什么。
等吃到一半，无意中看见萧云擎唇边那一抹笑，才觉着可能有些不对，往前了一些向下看去。
这一看就愣住了。
那下面的拍品不是什么物件，而是几名穿着轻纱舞衣的少女，虽然是内室，但到底是隆冬，几人坐在高台之上，瑟缩着凑在了一起，看着十分楚楚可怜。
起初见得几人上场时，她还以为她们是送东西上来的，结果却是…乔晚皱了眉：“人也算珍品？”就算长得不错，但是也不至于拿出来拍卖吧？中人那边随随便便都能买到。
萧云擎道：“她们几个跟你那日在那茶楼看到的奇装异服之人一般，有个瞳色都是有些妖冶…物以稀为贵，人亦是如此。”
第406章 一掷千金是熟人
稀奇物件大多都是图一时新鲜，而后便束之高阁，或是随意丢到遗忘的角落。
人亦是如此。
那几名少女虽然看着都是年轻貌美，但是就算有人会愿意花高价买下，但带回去后也只是给个低贱的姬妾位置，玩腻了便能甩到一边，任由主母去处置。
比之那些通房丫环都不如，大概就是同那些风月之女差不多的地位，都只是玩物而已。
这便是所谓的同人不同命。
乔晚蹙了蹙眉头，同情心是有，但她也做不到什么，只能是先观望了。
正当下面正式开始宣布起价竞拍之时，他们这一处雅间的门就忽地被敲响，按理来说，竞拍开启了，这典当行之人是不会轻易来打搅。
所以不仅仅是乔晚，就连萧云擎都是露了几分讶异之色。
“会是谁？”
“不急，看看再说。”
说完，萧云擎就打发了从别院里带着来伺候的丫环前去开门，而后跟乔晚对视了眼，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
两人看似静坐，实则都竖起了耳朵，在听门口那边的动静。
那丫环开了门后，见到来人亦是一愣，下意识的就福身行礼：“秦将军。”
没有理会她，一身便服的男人直接进来，绕过屏风对上已然听到声音，站了起来相迎的夫妻二人。
“秦将军。”
“见过秦将军。”
“哈哈，”年近四十的秦将军爽朗笑道，“世子爷好，这位便是世子妃了吧？你们二人果然是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双啊哈哈，皇上圣明。”
“将军谬赞了。”乔晚退了一步，让他们两个男人在前头坐下。
上次虽然在承安郡有过一面之缘，但却只是遥遥看了眼，这回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而果然不愧是做了十多年的将军，尽管有些日子不曾上沙场，可却依旧不掩那股隐约戾气，神色间虽然是亲和但却依旧会让人生起畏惧之心。和平的年代以及岁数的关系，并没有让这位将军退化下来，反而看着更加健壮有精力。
“原本只是听闻小儿在此便过来看一看，不曾想世子竟是也在，便过来打个照面…世子可是有什么想买的物什，还是说只是来看一看？”
萧云擎神色淡然：“只是带晚儿出来玩玩，顺便看一看热闹，便没去府上叨扰了，还望将军勿怪。”
“哈哈，这个我自是明白，”秦将军拍了下他的肩膀，一笑道，“那我便去找小儿了，不打扰二位，若是有事，找人捎个信去将军府就是了。”
说完，就利落的起身告辞。
从他进来到坐下，不过片刻功夫，这会便就走了，乔晚还有些怔忡。
等萧云擎送了人回来，她才后知后觉的道：“我方才没能去送，会不会失礼？”
“不碍事，”萧云擎拉了人重新在身边坐下，“将军不是这般讲究虚礼之人，不然也不会不请自来。”
乔晚放了心，转而想起的问：“你们私底下关系不错？”
难得见她这般天真，萧云擎不由好笑的捏了捏她的脸颊：“不过是利益关系罢了，互相受益就可以关系不错，反之…就是互相牵制，谁也讨不了好。”
这个反之，是在说他和崔尚然么？
乔晚暗自一笑，然后才点了头道：“就是你帮我做件坏事，我帮你遮掩之类的么？”
自是知道她指的是什么，萧云擎一边无奈摇头，一边应下道：“姑且就算如此吧，对方是块老姜，以后只怕是要多防着点。”
他自己心里有数便行，于公事上，乔晚向来不多嘴，这话题自是也就此打住。
而这么一番下来，下边的拍卖亦是进行得差不多。
出于好奇，乔晚还是又靠近窗边探看了一番，听得起拍价是十两后不由得一惊：“这么便宜？”
不是说是稀奇的么？
萧云擎漫不经心的拨着茶盏：“是十两金子，挥金如土，说得便是这种场面。”
金子？
那这一次次的往上竞拍，岂不是没有数百两下不来？
花好几百两金子买个姬妾…果然是挥金如土。
才这般想着，又一名异族少女被拍下，足足三百两金子，拍下的人正是隔壁七号雅间的秦三公子。
只是秦将军才过去，就不知道究竟是谁做主拍下的了。
乔晚啧了声，完全放弃了试着拍一个的想法，三百金还是贵了。而果然典当行里的拍卖就是不一样，除非遇上特别喜欢的，不然都是略贵了些。
而之后拍的东西就比较正常了，谁谁谁的真迹，名曲残谱，千年珍珠之类，压轴的是女子用的首饰——一枚历史悠久的蝴蝶发钗，据那掌柜所说，这发钗做工极其精致，价值不菲，更重要的是经年不变，火烧不化，水淹不锈，可以流传千百年之久。
说得是有板有眼，让人一愣一愣的，乔晚都是不由有些好奇，那到底是一枚什么样的发钗。
将她的神色收在了眼底，起初竞拍时，萧云擎还不动声色的坐着，等到差不多尘埃落定，久久无人再出价，才命人拿了牌子去窗口处加价。
这发钗虽是女人之物，但用来收藏也是不错，所以另外还有人继续往上叫价。
待乔晚回过神来，萧云擎已与对面雅间的主人一来一回的叫到了六百金。
眼看对方直接叫了七百两金子，乔晚就连忙出声阻止：“你莫不是真想买回去束之高阁罢？反正我可不敢戴好几百两金子在头上。”
萧云擎挑眉看她，见她神色坚定，一丝扭捏矫情都无，就不由道：“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为她一掷千金来讨她开心么？乔晚好笑道：“算了吧，有那个钱，倒不如拿来给杏园多做几次义诊，那样才更让我开心。”
他有千金买她欢心的心，但却拗不过她，一番眼神交流下来后，就还是败下阵来，放弃了继续叫价。
三锤定音后，就由对面的雅间主人拿下了这枚发钗。
乔晚松了一口气之余，还不由往对面看了过去。
刚巧那边有人半开了窗往下看，尽管很快又关上，可还是让她捕捉到了一丝关键——是那位穿着日式和服的夫人？
第407章 种下因由得苦果
回去的路上，听得乔晚说起这事，萧云擎回忆了一番，道：“那雅间的人是造船世家方家二老爷，那夫人约莫是他的姬妾，毕竟是异族人士，不大可能是正室。”
为一个姬妾花七百两金子么？
乔晚微微皱了眉，说是不大理解，倒不如说是奇怪。
见她如此在意，萧云擎便道：“我派人去方府查探一番？按理来说，方府这般传统世家，会容得这般一个异族姬妾如此受宠，本身就有些奇怪。”
是奇怪，但到底也是别人的家事，乔晚想了想，还是摇了头道：“算了吧，人也是正经花钱拍东西。我看那秦将军应是从我们二人入得南安郡就得了消息，之后行踪也都了如指掌才是，还是少惹麻烦了。”
她说得的确没错，萧云擎没有明说就是让她玩得放心一些，此刻见她猜到了，便也只是道：“不必太在意，有缘由的话，将军也不会干涉。”
既然他这般说，乔晚心里又实在好奇，一番迟疑后，就点了头道：“好吧，但只需查一查那夫人的来历，别的就算了。方府到底也是世家，不好惊扰。”
她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萧云擎笑着道了声放心，回了别院，就派了暗卫出去暗查。
拍卖过去后，再过几日便是一次大型花市，两人一商量，没怎么犹豫便决定等看完花市后，再启程回北安郡。
南安郡虽然不如江州那边温暖，但却也不会太冷，各式繁花在艳阳之下开得十分灿烂。一片姹紫嫣红之中，还夹杂了些金灿灿的金桔树，果实金黄诱人，那一团金闪闪更是寓意极好，倒是比名贵花品还要更受欢迎些。
考虑到王府上下，以及映月阁院中，除夕之时都得好生装点一番。乔晚便不再不舍得花钱，跟萧云擎一路逛过去，看着喜欢的便买下。虽然其实王府里有花房，梅庄之中也有，不过却也因着买得开心，就没管那么多了。
之后满载而归后，还去了码头附近的一条街，找到好几家卖较为便宜一些奇珍异品，也就是过往船只带过来的东西。
等别院里将他们带来的行装重新收拾好，就能发现足足比来时多了三车东西，其中两车都是各式花卉。
就在车队都整装待发之时，别院门口突然来了几人一轿。
乔晚已上得马车，闻声就不由掀了车帘往外探看。
只见那为首之人径自笑呵呵的先给萧云擎做了个揖，然后便道：“将军得知世子今日便要启程回去，特派小人来送上送别之礼，还请世子收下，小人才好回去交差。”
礼？轿子里的…人么？
这礼实在不好不收，萧云擎暗自一叹，还是只能抱拳应下：“那就劳烦你回去谢过将军，下回我自是亲自登门拜谢。”
见他收了，那人便笑呵呵的递了个小匣子过去，然后放下轿子，带上人就走。可谓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回头见乔晚默默放下了车帘，萧云擎按了按额头，一挥手命人去将轿子里的人安置到丫环那边的马车上去，然后也不多看一眼的径自上了马车，下令上路。
出乎意料的是，乔晚倒是没有给他什么脸色看，只是伸了手出来：“那是卖身契？”
萧云擎一怔，随即才想起的递了手中匣子过去：“应该是…给你保管吧。”
秦将军送的人，自然是不能随便处置，而是得好生供养着。
乔晚不置可否的一耸肩，径自开了匣子，取了那卖身契出来看过。是死契，名字很常见——蝶衣，赫然是送给萧云擎做姬妾的。
上回他们二人还在秦将军面前秀了回恩爱，他亦是恭维了一番，更是知道两人才新婚，转头却是就送了个姬妾来，不知是该说不会做人，还是说急着从另一个方面掌控住萧王府。
她防了那四个丫环，防了萧王妃，千防万防没防过这个秦将军。
虽说这个蝶衣带回去只要给个名分安排个院子就行了，但是有这么一个姬妾在，萧王妃定是又有功夫可做，到时免不得又一阵头疼。
叹了声，收好那卖身契，乔晚按下那不舒服的感觉，看向萧云擎打趣道：“莫不是你送过好几回，将军才惦记着回送吧？”
“怎么会，”萧云擎无奈的一刮她的鼻尖，“我对他将军府里的内务毫无兴趣，只送了个谢沅碧过去而已。琉璃亦是找了个借口而已，真正找人的还是我自己。将军此举，其实我也看不大透。”
而直等到回了北安郡，两人安顿下来，经由丫环提醒想起那蝶衣，叫了人过来询问时，才想到一些可能的缘由。
那蝶衣不是旁人，正是那日在典当行被拿来拍卖的异族女之一，一双棕色的眼珠深邃迷人，五官精致且还有些立体感，身形却又似东方人那般娇小柔弱…竟然看着像是混血。
所说之话，乔晚还是能够听出是一口纯日语。
两人去了那拍卖会，还留意了一个日式和服夫人派了人去查，然后秦将军才送了这人过来。
乔晚和萧云擎都是大略猜到，虽然不能够太确定，但也再想不到别的缘由了。
竟然是示好之举么？
苦笑了声，乔晚先让人将这蝶衣安顿下来，然后一叹道：“原来竟是我们自己种下的因。”
想来这蝶衣就是那日秦家以三百两金子拍下来的，这是自己不曾收用，而是留着送了过来。
萧云擎握着她的手安抚道：“其实这蝶衣是异族人还更好一些，只要找些不详的说法，就没人能让我非得近其身不可了。只是要委屈你，平日里还是得好生待着，并好好看管，别让旁人接近。”
“这算什么委屈，”乔晚靠在他肩上，“只要那蝶衣老老实实的，我就当多养了个娘子，又不需我伺候她吃穿，用度也是府里出，碍不着我什么…当然，前提是你别让我失望才好。”
听着前面的话，萧云擎本还有些欣慰，听到后面那句话，就不由假作恼怒的轻拍了下她的手背：“不可胡说！”
而后又干脆一个弯腰，将人腾空抱起，径自就往内室走去：“看来这些日子不曾好好教训你一番，又无法无天了。”
第408章 奉旨成婚聊局势
萧云擎从南安郡带了个人回来一事，自是瞒不住，王爷王妃两人知晓后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崔氏倒是先递了帖子过来，第二日得了回复便匆匆上得门来。
乔晚亦是没有想到，崔氏头一回主动来王府看她，是为了这么件事。
蝶衣既带回来了，那就不能不明不白的住着，在回来的翌日便向她敬了茶，算是纳为萧云擎的侍妾。
然后在映月阁附近辟了一处小院让其住下，拨了适当的下人过去伺候。
虽然没有具体的名分，但这待遇已是说明一切。
崔氏就算想过萧云擎总会纳妾，但也是想着让乔晚自己挑，最好是挑身边忠实的丫环，没想过随便从外面带人回来，更没想过两人新婚还不足三月，就多出了这第三人。
“你们这趟出去不是说好去游玩，怎地就带了个侍妾回来？”一进门，还不等丫环上茶，崔氏就先挥了手让她们下去，然后蹙眉问道。
乔晚无奈一笑，拉着崔氏到偏厅去坐：“娘亲，你这么快就知道了？可是外面传什么了？”
“你还不知道？都说世子是奉旨成婚，其实心里根本不愿意，这才刚过一月余就纳了侍妾，还有说这婚事实是你二叔求来的…”崔氏叹了声，“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究竟是个怎么回事？”
乔晚先让外面的丫环去备茶，然后就将这事简单的说了一遍，又说明了她和萧云擎的态度。
“秦将军送的？”崔氏倒是还未听闻这个，闻言一愣，“那倒是真要好好供着…只是多了这么个人在府里，你还是快些有动静才好，然后到时再指一个陪嫁丫环，总之别让人有可趁之机才是。”
她知道崔氏的想法，并非是非要撺掇着她给萧云擎纳妾，只是那妾是自己人好过是旁人，那样才是对她好，才能更好的牢牢握住萧云擎的心。
乔晚暗叹了声，安抚崔氏道：“放心吧娘亲，我会看着办的…对了，那晚父亲可有配合？是不是过一阵就该有动静了？”
见她还有心情打趣自己，便也知道这事没有自己想象得那般糟糕，崔氏没好气的瞥她一眼：“不急，若是没有也无妨，目前重要的是你们二人…你和子瑜这段时间，多久同一次房？”
这话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萧云擎到底是练武之人，耳力极佳，在门口听到时，就有些僵住，不知是该进去还是该等一会了。
然而就在此时，来上茶的墨荷墨丹二人过来，见得他下意识就福身行礼：“世子爷。”
两人嗓子脆生生的，顿时就惊动了里头的母女两人。
萧云擎无可奈何，瞥了眼两个并不知发生了何事的丫环，然后还是抬脚进去。
“母亲来了。”
崔氏涵养十分好，尽管能猜到方才那句话他肯定是听到了，可还是端着笑容起身：“民妇见过世子。”
她还未低下身去，就被萧云擎一把虚扶了起来：“这里没外人，母亲无需多礼。”
乔晚有些不大自在的轻咳一声：“去过衙门了？没什么大事罢？”
“恩，”先请了崔氏坐下，萧云擎走过来握了握她的手，“今日不必去了，和你一同陪母亲…对了，你昨日不是说要做新点心么？正好让母亲尝尝鲜。”
知道他这是要支开自己，单独和崔氏说话，也大概知道是要说什么，乔晚看了他一眼后便点了头，又跟崔氏说了声，带着两个丫环径自去了小厨房那边。
而左右无事，她便亲自动手，由着惜夏打下手，试着做了份广式虾饺。
既然称得上是某地特色小吃，那么自然不是太容易做。
好在这次南安郡之行，让她在凤家馆发现了个从江州迁过来的大厨，然后便去讨教了一番，这会有了详细的步骤，又有人打下手，自是还是能做得像模像样。
从外形上来看，还是十分成功了的——完美的半月形，褶皱刚好，皮薄而软，透着里面的馅料很是可口诱人。
馅料有鲜虾，有肉，还有冬笋，一口咬下去，鲜香满溢，又有些爽口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