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儿不哭,伯父在这里啊,别哭别哭,等会儿就带你去找爷爷和爹爹。”凌越小心翼翼地哄着孩子,心中巨震。

——真的是雨辰!可是他怎么会出现在军营里的?孩子在这里,那云桥呢?

“爷爷,宝宝要爷爷…”凌雨辰抱着凌越,心总算安定了些,哭声也慢慢止住了。

“好的,伯父这就带宝宝去找爷爷。”凌越回头给那参将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上,然后就抱着孩子回主营。

“宝宝饿…”凌雨辰含着眼泪满怀期待的望着凌越。

“马上就给宝宝找吃得,宝宝乖,再等等啊…”凌越轻柔地抹去孩子脸上的泪水,本已经开始平静的心再次翻滚起来。“辰儿告诉伯父,辰儿的娘亲呢?娘亲在哪里?”

孩子还在,云桥一定还活着!那具尸体不是她的!墙上的血书是她写的,其实已经表明她带着孩子离开了。可惜他们先入为主,以为她死了,所以 总认为是她的鬼魂在作怪。他们怎么就这么蠢呢?以云桥坚强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自焚?她那么善良,怎么可能伤害自己的孩子?

想到这里,凌越心中又是一紧。孩子独自出现,是表明她想回来吗?还是她遇到了危险?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凌越紧张地看着凌雨辰,渴望从他口中知道一些云桥的消息。

“娘亲?”凌雨辰对这个词不熟悉,眼神中也表现出一丝疑惑。

凌越立即改口道:“妈妈,妈妈呢?宝宝的妈妈在哪里?”

“妈妈?妈妈,妈妈…”凌雨辰忽然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喊妈妈,那才是真正的伤心,听得凌越也觉得心中发酸,眼眶发热。

“妈妈在哪里?”他追问道。

“妈妈,宝宝要妈妈…”凌雨辰离开母亲已经近三个月了,但听到妈妈两个字的时候,他脑子里立即浮现出母亲的音容笑貌,想着母亲不在身边,他立即伤心地哭起来。

“乖宝宝不哭,告诉伯父,妈妈在哪里?”凌越耐心地哄着,心里却越来越着急。孩子还不到一岁,只怕未必能问出什么来。

“妈妈,宝宝要妈妈…妈妈不见了…”凌雨辰毕竟才十个月,虽然聪明,但所知所学极其有限。他隐约明白凌越的意思,可是他什么都不懂,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离开妈妈,不知道自己怎么到这里来的,他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心中着急有难过,他就只会哭泣而已。

“何参将!”凌越忽然一个机灵醒悟过来。

“末将在!”

“你速速带人去发现孩子的地方细细搜索,方圆几十里一定要查探清楚,发现可疑之人立即派人回报!”凌越暗骂自己蠢,应该在第一时间派人打探的。

孩子不会凭空出现,一定是熟悉内情的人才会把孩子送到军营来。不管是不是云桥,至少那个带雨辰过来的人一定知道云桥的下落!

云桥,云桥,你究竟在哪里?

梦里不知身是客 第十一章 父子团聚

凌青云得到消息回到帐中,见到坐在凌越膝盖上正抱着小碗喝粥的凌雨辰,同样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怎么回事?”

凌越让其他人都下去,这才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一遍。

“突然出现在军营了?怎么可能?是谁送过来的呢?”凌青云已经将孩子抢到自己怀里,摸着孩子胖乎乎的小胳膊小腿,竟忍不住眼眶发红。

“爹,辰儿回来了,云桥一定尚在人间。凌夏的病也能很快治好的。”凌越蹲在父亲身边,将凌雨辰吃完了正在舔的小碗拿走,手指点点他的小脸蛋,温和地笑道:“还没吃饱吗?快,叫一声爷爷,伯父就再给你盛一碗。”

凌青云震惊地看了凌越一眼,然后就紧张地盯着凌雨辰。这么小的孩子,就会叫人了?

凌雨辰委屈地瘪瘪嘴,又抬头看了看凌青云,想了想,脆生生地开口叫道:“爷爷,宝宝饿,宝宝还要吃…”

“辰儿!”凌青云真是太震惊了。这孩子尚未满周岁啊!不但会说话,竟然能表达得这样清楚,真的是神童啊!“快,快,越儿,再去给辰儿找点吃的来。可怜的孩子,不知道被饿了多久了…”

事实上,这是也凌雨辰迄今为止说得最长的一句话。但在同龄的孩子中,他的确算说话早的了。凌越想起云桥怀孕的时候每天总喜欢跟孩子说话,那个时候好多下人还在暗中偷笑,想不到孩子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真的能听到外面说话,云桥所说的胎教真的能让孩子更聪明!

凌越在粥里放了一点点糖,凌雨辰自己捧着碗喝,根本不让人喂,让凌青云隐隐有些失落。这个孩子很能干,也从侧面反映出养育他的人没有花太多的功夫照顾他。

“越儿,你认为云桥还在吗?”

“我肯定!”

“那孩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军营理?她既然把孩子带走了,又怎么会送回来?”

凌越想了想,猜测道:“也许她听说凌夏得了失心疯,于心不忍,所以把孩子送回来,也许…”

“也许什么?”凌青云追问着,但心中其实已经有冷热猜测。

“也许,也许她要另外嫁人,所以才把孩子送回来…”

父子二人都沉默了一阵。凌青云忽然摇摇头,说:“云桥不是那样的人。就算她误会了凌夏,就算她要另嫁他人,也定然不会舍弃孩子的。不然,当初她就不会将孩子一起带走。你说那丫头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你想她一个柔弱女子,又不会武功,带着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流落在外…”

凌青云越说越担心,最后忍不住抱着孩子站起身来,在营帐里走了几圈,神色已经由最初的惊喜和感动变得焦躁忧虑。

“我已经让人去找了!”凌越说。想了想,他又道:“我们要不要封锁辰儿回来的消息?”

“为何?”凌青云不解。

“若云桥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不管这孩子是她让人送回来的还是她不知情的情况下送回来的,只要她尚在人间,总是要担心的。所以,没有得到辰儿平安的消息,她一定会过来找我们的。”

凌青云细细思虑了一下,最后也点点头。若云桥弄丢了孩子,一定会着急地回来找他们帮忙找的。

“我这就吩咐下去!”凌越说做就做,立即出去传令。在军中,军令如山,但难免也有各方安插的间谍。然而凌氏父子在靖北军那是有着绝对的威信,虽然不排除有间谍的可能性,但对于这样的小事,自然不会有人不遵军令传播出去。因此,凌大将军找回孙儿的消息成了军中的秘密。

凌青云让凌越亲自回去将凌夏带去枫林别院,对外说是修养,想来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凌夏和云桥从前居住的院子已经重建,跟以前一模一样。神志失常的凌夏不肯离开这里,竟然对自己向来尊敬的二哥大打出手。

“二哥,我要留在这里,我不要离开——我要去找云儿,她带着辰儿跟我捉迷藏呢!二哥,你相信我,今天我一定能找到她的,一定!”凌夏推开凌越就跑了。

只有看着这栋熟悉的小楼凌夏才能成功欺骗自己,房子还在,没有被大火烧毁,自然云儿和孩子也在,没有被大火烧死。脑海中偶尔闪现的火光不过是自己的一个噩梦而已。对,那只是一个噩梦,云儿只是在跟他捉迷藏…

凌越心痛地追了过去,耐心地哄道:“云桥不在这里,她藏起来了,二哥带你去找好不好?”

“真的?”凌夏回过头来,呆呆望着凌越,“你知道云儿藏哪儿了?”

“真的,我还看到辰儿了呢!他都会叫爹爹了,跟我走吧,我这就带你去找他们…”凌越小心地拉着凌夏的手往外走。

“云儿是不是跟我生起了?怎么藏这么久?二哥,我好想她啊,你帮我跟她说说,不要躲着我了好不好…”

“好,二哥帮你跟她说说…”

“二哥,辰儿很可爱吧?”

“是啊,很聪明,很可爱…”

“呵呵,我和云儿的孩子当然可爱,云儿还进行了胎教呢…”

到了枫林别院,凌夏一直闹着要找云桥。凌越看他今天精神很不好,便说天黑了,云桥很快就要回房了,哄他先回房用晚饭。

可是凌夏定要等着云桥回来一起吃,还像个孩子似的不断跑到门口去张望,口中不住地嘀咕着“怎么还不回来啊”“这么大的人了,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凌越心如刀绞,犹豫着要不要让他现在见到孩子。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等明天早上凌夏清醒一些的时候再让他们父子见面比较好。辰儿还太小,万一被凌夏吓坏了可怎么办?

“云桥跟你捉迷藏呢,你不记得了吗?你先把饭吃了,然后洗了澡去床上躺着,她就会偷偷回来了。”凌越将筷子递给凌夏,自己也端起一个碗道,“来,二哥陪你一起吃。等会儿我就躲在门后面,等云桥回来了,我就把门关上,她就再也跑不了了,好不好?”

“嗯,好!还是二哥有办法!”凌夏点点头,高兴地吃饭了。

饭后,凌越又带着他去洗澡,说要是不洗云桥不喜欢。

凌夏果然喜笑颜开,不住地点着头道:“对,对,不洗澡云儿不让我抱她。我要洗澡,洗了澡就可以抱着云儿一起睡了…”

将凌夏弄上床之后,凌越赶紧在房间里燃了抑制安眠香。

这一夜,凌夏睡得很沉。

早上醒来,他的意识依然有些迷乱。

他摸摸身边,云儿不在,孩子也不在。脑子里忽然闪现出那一夜的大火,火光中云桥脸上那些伤痛和绝望是那样清晰…

云儿死了,她抱着孩子跳进大火里烧死了?

清醒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他立即抱着头痛苦地滚到床下。

不!云儿没有死,刚才是自己在做梦呢!他们有过誓言要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的,云儿怎么会离开他呢?她只是生他的气,跟他捉迷藏了!对了,她只是跟他捉迷藏而已,他很快就能找到她们母子了…

他推开门走出去,呆了一下,这地方好熟悉啊,是哪儿呢?哦,对了,是别院,枫林别院!他和云儿以前在这里住过很久呢!云儿会不会带着孩子到这里来呢?对啊,云儿以前很喜欢这里的,他怎么就没想过她会躲在这里呢?

凌夏兴奋地跑出去,一边跑一边喊:“云儿,快出来!我找到你了!哈哈,我知道你在这里,你一定在这里。乖,快点出来,不要跟我捉迷藏了,一点都不好玩,我好想你啊…云儿,你快出来把!出来让我抱一抱!我好久好久没有亲到你了…辰儿乖宝贝,快点出来爹爹抱,爹爹给你买糖吃好不好?辰儿宝贝,你不想爹爹吗?爹爹每天都想你…”

“爹爹?”凌雨辰扶着栏杆走了几步,听到凌夏叫“辰儿乖宝贝,辰儿宝贝”唤起了他最深刻的记忆。他又想起了妈妈,只有妈妈最喜欢这么叫他的。“妈妈,妈妈…”

凌夏神智虽然有些混乱,但感觉依然灵敏。他敏感地听到孩子的声音,那一声“妈妈”让他心神一震,立即以最快的速度转过身来,寻着声音找了过去。谁?谁在叫妈妈?只有云桥才喜欢让辰儿叫她妈妈的。难道真的是云儿带着孩子出来了?

远远的,父子俩一个站在走廊里扶着栏杆往外望,一个站在花园小路上四处寻找。当父子俩的目光在空中乍然相会,两人都安静下来,呆呆地看着对方。

忽然,凌雨辰又叫了一声:“妈妈,辰儿要妈妈…”

“辰儿!真的是辰儿…”凌夏猛然醒悟,飞跑过来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儿子。“辰儿,我的辰儿宝贝,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回来了…”

凌夏抱着儿子坐在走廊的木地板上,一手抱着儿子的腰坐在自己腿上,一手轻柔地抚摸孩子脸蛋,泪流不止的双眼贪婪地凝视着孩子的五官。那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乌黑的瞳仁特别清澈聪明,那挺直的鼻子与自己一模一样,那粉嫩的小嘴像他妈妈,厚厚的耳垂所有人都说长大了有福气…

还有后颈上的黑痣,手腕上的佛珠…

真的是他的儿子!真的是他的辰儿回来了!

“辰儿宝贝,快告诉爹爹,妈妈呢?辰儿的妈妈在哪儿?是不是妈妈带辰儿来找爹爹的?”

“妈妈?辰儿要妈妈…辰儿想妈妈…”

“妈妈在哪里?”

“妈妈不见了…”

“妈妈怎么会不见了?辰儿没有跟妈妈在一起吗?”

凌雨辰看着凌夏的紧张和急切,虽然不解,但并不害怕。或许是父子天性,在凌夏怀中,他感到非常心安。他努力理解父亲的话,眨了眨眼睛,说了一声:“爷爷,伯父…”

凌夏怔了怔,爷爷?伯父?爹?二哥?

“凌夏…”凌越忽然从凌夏身后冒出来,拍着他的肩坐到他身边,“凌夏,你看清楚了吗?这是你的儿子,你和云桥的儿子,他没有死,云桥也没有死,你该清醒了。你总这样自欺欺人她也不会回来的。醒来吧,然后去把她找回来!”

“她还活着,她真的还活着…”凌夏泪流满面,却呆呆地望着万里无云的蓝天,口中喃喃地说,“我要把她找回来,她是我的妻子,是我儿子的母亲,我要把她找回来…”

“我一定会把她找回来的——”凌夏忽然一声嘶吼,抱着儿子就往他们的房间跑去。

他要回去洗澡换衣服,他要好好吃饭,他要带人去找她,他一定会把她找回来的!

用了早膳,子矜便扶着洪飞扬去了自己暂住的书房。

“子矜可还住得习惯?”洪飞扬在书案前的藤椅上坐下来,匆匆将整个屋子扫了一圈,神情中很有几分自豪的味道。这可都是他一手布置起来的呢!只有这藤椅是子矜吩咐下去,昨晚才送过来的。子矜说一般的木椅太硬了,他这样的身体吃不消,铺上垫子天气又热,说藤椅很好,有一定的弹性,又凉快通风。

“很好。多谢飞扬。”子矜站在他身边,随时准备着为他服务。“听五管家说你好久没到书房来了。可有想看的书?我去帮你找吧!”

洪飞扬摇摇头,拉着她的手不放,有些不高兴地说:“子矜你忘了,我们昨日说好今天我要帮你一起画像的!”

子矜略有些无奈地笑笑,说:“飞扬,谢谢你!你的画我看过了,你的画风重意境,算是上乘之作了。只是,要按图找人,这图必须传神才行。你没有见过我的孩子,也没有见过那位乳母,如何能抓住他们的神韵呢?所以这些画像还是只能我自己画。你也不要担心,我每天画个十几张就是,不会晚上赶工误了身体的。”

洪飞扬撇撇嘴,似乎有些不高兴,他拉着子矜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细细看了看她的脸色,这才高兴地点点头,说:“今天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我让厨房炖了点汤,等会儿我喝药,你喝汤。”

子矜心中感动莫名,差点流出泪来。从小到大,也就是凌夏曾经关心过她的身体,就连那个一再说他爱着自己的穆甘也不过挖空心思想着如何得到她罢了,哪里关心过她每天吃了什么,胃口好不好,神色好不好…

“飞扬,你对我太好了。子矜实在无以为报…”她低着头,不敢看他那双温和关切的桃花眼。生成这个样子,又用这样的眼光看着她,她实在担心自己招架不住。

洪飞扬一听,竟然高兴起来,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又侧过身子扶着她的肩,高兴地说:“你要报答我还不容易?子矜,你不知道我一个人多么孤独寂寞,虽然身边那么多人,可没一个人能跟我谈诗论画。子矜,你答应我永远陪着我,就是报答我了。子矜,好不好?”

他小心地摇着她的手,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子矜实在招架不住这样恩情加恳求的攻势,心一软就点点头答应下来:“好,只要你不嫌弃,子矜就不离开。”

洪飞扬漂亮的眼睛乍然流泻出无尽的喜悦之意,仿佛将人一下子带入繁花似锦的春天。

“子矜,你真好!”

子矜看着洪飞扬溢于言表的喜悦之情,这才回过神来自己都答应了什么,只可惜现在后悔也晚了。果然是个妖孽啊!自己一介凡人,如何是他的对手?她是个女人啊,不是真的男子,怎么可能永远陪着他?看来她得想个办法治好他的厌女症才行!

“子矜,等你找到了孩子,我也会好好疼爱他的。对了子矜,你以后还打算续弦吗?”虽然问得随意,但洪飞扬的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续弦?”她本来就是女人,还续什么弦?“不了,只要孩子在身边就好。”

洪飞扬一听,立即喜笑颜开。“就是,女人都不是好东西。你看,那个奶娘,你对她那样好,她反而卖了你的家产,还把你的孩子也偷走了。子矜,我这辈子也是不娶妻的,我们两个做伴,还有你的孩子,不会孤独寂寞的。”

子矜一怔,想不到他会明确跟自己说起这些。她想了想,示意房里的童子小厮都出去,然后才小声问道:“飞扬,为什么你不喜欢女人?”

“你不也不喜欢女人吗?还问我?”洪飞扬脸色一变,似乎不愿意说。

“谁说我不喜欢女人了?我觉得女人是可怜又可爱的,我只是不想再娶妻罢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子矜没听说过?”他哼了一声,却斜瞪着子矜,似乎定要得到她的赞同。

子矜感觉又好气又好笑,却还是顺着他的意点点头。“飞扬说得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飞扬高兴了,这才回到正题说:“快,子矜,画画吧,我想看你画画!”

子矜笑着取出自己制作的画架,上面压着一叠白纸。她拿出五管家给自己准备的炭条,收敛了心神,回忆起与儿子相处的点点滴滴,面色很快变得沉静而悲伤。

她仿佛还能闻到孩子身上的奶香,仿佛又听到孩子用喜悦的、委屈的、哭泣的声音一声声地叫着“妈妈”…

好一阵她都没有动,就那么默默地陷入回忆中。

洪飞扬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催促,然而心里却生起一股浓浓的怜惜之意来。见了这个样子的子矜,他立即就明白他有多么疼爱、想念他的孩子。不管子矜隐瞒了什么,他的出发点应该还是为了孩子。

想通了这一点,洪飞扬悄然吐出了那口一直憋在胸口的浊气。

这时,子矜开始动手了。只见她提起手腕,炭条飞快地在画纸上舞动着,双眼瞪得直直的,那些愤怒、忧伤和思念不加掩饰全然暴露出来。

片刻就成一幅画。她迅速抽出画纸,又开始画第二张。不到半个时辰,她就画了五六张,那双眼睛已经瞪得通红,手腕也已经酸软无力,但她紧紧咬着牙,不肯停歇。

洪飞扬怕打扰她画画,五管家几次端着药到了门口都被他用目光赶了出去。他悄然走到她身边,捡起她画好的画像来看,心竟然也跟着颤抖起来。

这才是真正的才子啊!寥寥几笔,就将一个人最突出的神态表现出来,令人一见难忘,若不是把孩子刻在了心里,如何能画得这样传神?

以前洪飞扬是不太喜欢写实画风的,他总觉得,写实不成,反而不伦不类。所以他追求的是写意,是实非实,但意在其中。如今看了子矜的画风他才明白,无论是写实还是写意,只要真的融入了感情,只要达到了一定的高度,那就是能打动人的佳作。

他没见过如此简单的画,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所见过的人物画中,无人比得上他。

自己真的遇到一个天才,这是上天看他太孤独了,派来陪伴他的么?

这时,子矜又画好了一幅画,正要接着继续画下一张,却忽然被人蒙住了眼睛。她一怔,正要发怒,鼻间却传来熟悉的药香。她猛然清醒过来,自己好像太投入了,忘记了飞扬一直在房中,忘记他要吃药,忘记了陪伴他才是自己的职责和任务。

“你太累了,今天就画到这里。等会儿喝了汤好好睡一觉,下午再画几张。”洪飞扬取下蒙在她眼睛上的手转而在她太阳穴两边轻揉着,使她快速地放松下来。又在她耳边道:“对不起,子矜,你的画我真的帮不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