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卫茗欲言又止,若有所思望了望莫名其妙出现在这处的景虽。

“我有事与殿下商议,你且退下。”杜媛如是吩咐。

“是。”主子有令,她这个当下人的不敢不从,虽摸不准杜媛打的是什么算盘,却也只能乖乖退到假山后面,替她放风。

景虽一点一点目送她离开,这才将目光转到杜媛身上,眼底溜过一丝精光。

然后…假山后的卫茗听到了“噗通”一记落水声,大惊失色冲出来时,杜媛完好无损,稍稍松了口气,却见她惨白张脸指着水里哇哇大叫。

目光一斜,荷塘水面漾着大圈大圈的波纹,而岸上,太子殿下不见踪影。

卫茗心头一跳,身子也跟着下意识一跳,纵身扎入水中…

太子殿下最终被救起来了,这一日的事还是惊动了安帝,又听闻美人杜媛不把大晏国的太子殿下放在眼里,以龙种要挟硬生生将其挤入水中时,陛下震怒之下没有听杜媛辩解,挥手将其降为采女,而随侍的卫茗因未阻止主子酿下大错,原该是死罪,但念在毫不犹豫跳下去救起了太子殿下的份上,从轻发落,降为上宫女去与杜媛作伴。

卫茗欲哭无泪,好不容易爬到惠人一职,好不容易达到了职业巅峰期,却在短短三天内…连降两级,回到了刚刚入宫初期的地步。

如果她的升职生涯注定如此波折,还不如回去刷夜壶呢!

在这一点上,好友郭品瑶却有了不同的看法:“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看你被人推下井一次,是祸;活过来了,是福;降为令侍,算祸;然后…降为上宫女…好吧,也算祸。但两祸相加,必有大福啊!”

卫茗不以为然揉了揉鼻子,“我却觉着我的福气都用在‘活过来’上面了。”

听她说了前因后果的品瑶抓着她的手,激动道:“怎会?能被殿下搭救且同床共枕两晚,这可不是一般的艳福啊小茶。殿下一定是你的福星。”

“是祸星。”卫茗斩钉截铁纠正,“从遇到他开始就一路‘祸’下去了好么!你说这孩子好好的跳什么水啊…没事都给他整出点事来。”

“人家太子殿下好歹也有自己的打算不是?”品瑶神神秘秘左右望了望,凑近她低声道:“我听我家娘娘说,殿下这招棋下得高明。”

“哦?”卫茗来了兴趣,“淑妃娘娘有何高见?快说来听听。”

“我家娘娘说,殿下如今少年有成,显然比杜媛肚子里头那只男女尚且不知的胎儿有地位。杜媛屏退你凑近他,无非是找他合谋,或是陷害他。与非亲非故无交情的杜美人合谋,他好处甚小,一个不好反而落了与嫔妃勾结的骂名;但如果杜媛是为了陷害他,太子殿下这一跳算是先下手为强,不仅撇了个干净,还反咬了杜媛一口。如此一来,无论杜媛这胎是男是女,都会因为母亲之前刻意毒害太子而被皇帝陛下防备,得不到宠爱。殿下的地位便可保住。”

“原来如此。”卫茗恍然大悟点点头。

“别看太子殿下平日里不跟人打交道,皇宫里长大的孩子,谁不会算计?殿下幼年时不被重视,想来也是受了许多的苦,比一般孩子懂得人心叵测,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嗯。”这一点,卫茗十分赞同。

“比起这个,我倒是在好奇别的事,”品瑶托腮,笑盈盈看着她,“你说殿下怎会好心好意收留你这么久,还放你睡他床上?我可是听说殿下有洁疾,那些个被抱去侍寝的女子个个都被轰了出来,据说就是因为殿下不愿意她们去睡他的床。”

“呃…”幼年与景虽那段往事,太过繁琐,即便是好友她也没有提起过,这会儿被问起,她亦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一笑而过,“兴许是殿下见我已经躺过一次他的床,索性破罐破摔再让我躺两晚上吧。”

“我瞧着不然。”品瑶显然不信她的胡诌,心血来潮道:“你说,殿下会不会是喜欢你才…?”

“怎么可能…”卫茗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否认,末了又想起什么,脸色羞红,没底气道:“我又没什么好,平白无故的,喜欢我做什么?”

“哎呀脸红了,有猫腻!”品瑶戳了戳她红通通的脸颊,开始瞎猜:“兴许在一年前轰你出去的那一瞬,你回眸楚楚可怜一望,殿下春/心大动,然后就这么喜欢上你了呢…”

卫茗抽了抽嘴角,干笑两声:“我去年是被五花大绑抬出去的,哪有时间做这些?”

“那是为什么?”品瑶费解,“同床共枕诶,夫妻才有的待遇,太子殿下的第一次就这么给了你,小茶你还不给我好好珍惜!”

“喂喂第一次什么的,听着好让人误会…”卫茗上来捂她的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品瑶嬉笑着躲开她,捂唇打了个哈欠,站起身,“不跟你闹了,我还得回去呢。”

卫茗停下来,心疼地看着好友眼下的青黛,心知是为了担心自己才如此憔悴,不由得点点头,“好。你回去好好休息。”

“嗯,我就过来瞧瞧你,”品瑶走到门口,又回过身来,庆幸地笑道:“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你活着就好,职位什么的,咱还可以继续爬。”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杜媛这几日必定会闹情绪,你也别去触她的霉头,省得她发泄在你头上。”

“嗯,我知道。”

另一头,景虽喝着关信端上来的白水,倒是有几分想念前两日卫茗泡的淡茶,于是悠悠问道:“采薇阁那边怎样了?”

“还能怎样?杜采女这几日脾气可大了,见谁谁倒霉。”关信顿了顿,觉察到主子脸上泛起的忧色,连忙道:“不过卫姑娘那命格…想来杜采女为了自己和孩儿也不会去找她的麻烦。”

“嗯。”景虽不怒不笑,不显情绪。

宫里的人都猜测他陷害杜媛,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

只有他自己知道,跳下去,是为了卫茗的将来。

他知道她一定会跳下去救他,如此一来她的罪责便可免去大半。

杜媛受罚,同时也失去了人心,宫中地位不保,对卫茗的掌控力大减。

只有这样,卫茗才能一步步脱离杜媛,脱离这个风起浪涌的漩涡,退到六尚局那样相对安全之地。

“哎呀,殿下您的嘴皮流血了。”关信手忙脚乱递上绢巾,愁道:“好好的夏天,这嘴皮子好好地怎会流血呢?”

“咬的。”景虽擦了擦嘴唇,又忆起水下那一幕。

幼年时,母亲为了他能少些灾难,曾秘密训练过他的水性。日前那一跳,就算卫茗来不及救,也不会被淹死。

但她及时跳下来了,他便装作不会水大力挣扎,趁机抱住她的腰不放。

显然卫茗没有料到他落水之后还有如此大的力气,一个不防被他拖入水中,硬生生呛了两口水,于是救人变成了被救…

景虽马上察觉到她呛水,连忙撒手,懊悔自己的失策,却不敢贸然冒头,看着水底卫茗意识不清的脸,心一横…

卫茗恍惚中只觉得自己跌入一个怀抱,后脑被一只手掌扣住,嘴唇仿佛被什么东西贴上,宝贵的空气进入了自己嘴里。她努力地汲取这来之不易的救命之气,意识微微清醒过来,睁开朦朦双眼,待终于看清眼前之人,意识到此时二人的暧昧姿势后,脑中倏地一白,闪过的无数画面,尽皆是春/宫册子上的那些个图画。

然后,唇舌不利索了,贝齿一合,狠狠咬了下去…

第二十七章 (二十七)隐情与往事

接下来的日子是平淡的。

至少对于卫茗是这样。她每日重复着吃饱了就睡,睡饱了便吃的生活,因为克主这个特殊体质,无人敢于使唤她,使得她在采薇阁的角落里活得似乎比宫中任何一位主子都要潇洒自在和滋润。一次失血两次落水失掉的精气在不知不觉中补了回来,手肘的伤亦渐渐康复,实在值得庆贺。

但对于杜媛和她身边的宫女来说,这样的日子却又是不平静的。

度过了夏日里那段炎热后,杜媛胎气渐渐稳定,自从被贬为采女之后,安帝便来得更少了,爬回往日位分的机会便也所剩无几,由此杜媛的脾气跟着肚子一起长,将一切压在了肚中孩儿身上,小心翼翼得有些过头。

眼见她成日里防这防那,躲躲闪闪没有安全感的眼神,和她那愈加严重的疑心病和动不动便开始打骂身边人借此发泄的举动,卫茗便知,此女最终要么借子上位,不可一世得罪众人,被人暗算;要么走向疯狂,自我毁灭。

然而,看着杜媛一步一步自取灭亡的不只有卫茗一人,从前对杜媛动手的叶家忽然罢手,在卫茗谨慎了四个月长了一圈赘肉后,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叶家抛弃,这才缓了口气。

杜媛的精神状况却越来越糟糕,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周身所有的营养都集中到了孩子身上,整个人容颜憔悴,没有一丝孕妇的丰盈,再不复当日那个镇定果决的司饮杜媛的风采。

这座华丽的牢笼,又毁去了一位如花一般盛开的女子。

“采女若继续如此,只怕对孩儿十分不好。”罗生请完脉,摇头劝道,“采女就算不想吃也要逼着自己吃,不想睡也要逼着自己睡。您现在不是一个人,您的肚子里是大晏国天家子嗣,万分贵重,还望采女好好将息自己。”

杜媛不以为然冷哼:“说来说去,你们也不过是着急这个孩子而已。”

“也为了采女您的声誉着想,”罗生皱眉,语重心长道,“持续的焦虑与不安,休息不足,营养不足…这些都可能导致早产,想必采女您心里十分清楚,在宫中,早产意味着什么。”

杜媛脸色一僵,别眼看向窗外,眼底已是一片死灰,不愿再说一言。

罗生心知自己已尽职责,站起身告辞,刚出门便撞见了起来觅食的卫茗,两人纷纷一愣。

“卫姑娘气色红润,想来病已恢复。”罗生温润一笑,“殿下也可少挂心了。”

听他提起景虽,卫茗不可避免地回忆起几个月前阴差阳错的两吻与背后温温的拥抱,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客套道“承蒙殿下关心,罗太医照拂周到…”微微顿了顿,她扬唇笑道:“璇璇可好?”

罗生摇摇头,“臣与姑娘提殿下,姑娘却与臣扯璇璇。殿下知道了只怕会怨恨璇璇在姑娘心中地位高于他。”

卫茗故意顾左右而言他,“听罗太医如此为璇璇考虑,奴婢很欣慰。”

“罢了,姑娘不愿跟臣说殿下,臣便不说了吧。”罗生见她如此,不再勉强,转而道,“臣想跟姑娘说说另一人。”

“太医请讲。”

“此话我虽知不当讲…”

“不当讲的话,那便不要说了吧,省得奴婢背个秘密,改日又被人灭了口。”卫茗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趣。

罗生抬眼看着她,“但在下想姑娘有权利知道。卫姑娘可知,阿夜…叶之夜太医,已被降作医官使。”

“奴婢好歹是这采薇阁的一员,夜太医因为我家娘娘的身孕而被降职一事,奴婢自然是知晓的。如果罗太医是论此事,也不该找奴婢。”

“在下要说的,是后面的事。”罗生正了正脸色,“阿夜被家里人叫回去了,目前处于禁足的状态。”

卫茗张了张口,最终垂下眸子,缓缓搬出台面上的话:“夜太医诊治不周,叶家替陛下处罚夜太医也在情理之中。”

“如果在下说,是因为你呢?”罗生定定看着她。

卫茗抬眼震惊地望向他,错愕一刹后,只听罗生一本正经继续道:“阿夜是为了替你求情,想让叶家放过你,这才惹恼了叶家的家主叶卿。”

“…”卫茗脑子一片空白,不停回响着“阿夜是为了替你求情”这句话。

“叶家每代都会出一位天才,个个都是情种,为情而死。陛下的生父为了先代女皇陛下而死,上代公子叶泊为了前朝太子妃而死…这一代,便是阿夜。叶家允他自由发展玩世不恭,却不会允许他重蹈覆辙。在下这么说,姑娘明白么?”

卫茗回过神,重重点点头。

原来,叶家要除掉她,并不仅仅因为她“告密”这么简单。

那么,叶家如今暂时的放弃,也是因为那个人的表现么?

抬手覆上心口,却感觉不到心跳的紊乱,就好似一粒石子投入平静的湖中,撇开初初的细纹,终究没有掀起大浪。

这样的事,由罗生嘴里吐出来,着实让人吃不消。“罗太医会为夜太医说话,还如此熟悉叶家的事,奴婢很意外。”

罗生镇定自若一笑:“殿下于臣,是明主,臣对他忠心不二。而阿夜与我却是一同学医的挚友,告诉你这些是为了朋友道义。”

“却不知,如果有一天朋友道义和君臣忠义相悖,太医会选谁?”卫茗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问出。

罗生一愣,末了眯眼笑道:“看来在姑娘心中,殿下已在不知不觉中博了如此多的分量。”

卫茗眼波一颤,几乎是下意识别过眼:“太医,奴婢在就事论事。”

“在下亦是在就事论事。”罗生语气十分温和,但其内容却是咄咄逼人,“但在在下看来,无论是阿夜,还是殿下…都非姑娘的良人。”

卫茗看着远方,轻笑:“太医今日让奴婢十分陌生,奴婢真怕太医下一句便说出‘在下才是你的良人’这样的话。”

罗生哭笑不得:“璇璇会杀了我,然后哭给卫姑娘看的。”

“那便请太医别再提他二人的事了。”卫茗恭恭敬敬屈膝一礼,“奴婢一直都知道,安安分分混到出宫,才是最好的结局。”

“姑娘出了宫,多半也会落到阿夜手里。”罗生笑着摇摇头,“而留在宫里,多半便是成为殿下的枕边人。”依照他与二人相处多年来看,这才是正常的剧情走向。“姑娘前有狼,后有虎,臣十分同情。”

卫茗瞥了他一眼:“罗太医,请您在说‘十分同期’时,别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好么…”

罗生失笑,与她寒暄了两句,便告辞了。

卫茗呆呆地站在院中,回想方才听到的话,只觉周身一片寒凉,仿若跌入一片散雪中,越是有知觉,便越是能感觉到周身覆盖的雪因自己的体温而融化,浸透全身,无论怎么挣扎,也仅仅只能感觉到越来越彻骨的寒意罢了。

白茫茫的一片,没有光,也没有黑暗。

她漫无目的地扬起头,晶莹的雪片落在脸颊上,好似一点透,点醒了她。

她对叶之夜,是仰望。这一点仰望,早已在意识到他也是凡人之后烟消云散,仅余当年救命之恩的感激。

然而,对百里景虽,却是依赖与旧时遗留的护犊之情。

闭上眼,感受着今年冬天里的第一场雪,眼中浮现的,却是五年前冰天雪地中,宫令闻香姑姑那张威严的脸:“殿下说了,他不想看见你。”

“姑姑,奴婢求您再让奴婢见一见殿下…”当年的她不撞南墙不回头,不信前一刻还和善友好的少年,会在她一如往常泡了一杯茶后,做出如此大的转变。

但现实却让她不得不信。

十二岁的少年板着脸,并未看抱着他大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少女,冷若冰山道:“卫茗,你这样很难看。”

“殿下,奴婢究竟是做错了什么?”她哽咽,因为是他,所以她一定要问个所以然。

却见景虽摇摇头,“你不能留在这里,我…不想你留在这里。”

十四岁的她一时经受不了如此大的变故,低声下气恳求:“殿下,奴婢做错什么,您说…奴婢改…您别赶奴婢…”

背对着她的景虽闭上眼,深吸了口气,艰难地高声命道:“来人,拖她走!”

屋内立即涌进两名侍卫,一人拽一手,像拖死猪一样把她从太子殿下腿上拽离,毫不留情往外拖。

“殿…殿下…”一旁的关信清清楚楚窥到自家主子脸上的痛苦,小心翼翼劝道:“不如先留…”

“关门。”景虽心烦意乱地挥挥手。

他此令一下,卫茗却不折不饶要作死,死死掰着阖上的门不放,心怀最后一丝希望等待着少年回心转意。

五年之后再回首,只能笑叹自己太天真,狼狈不堪不说,还赔了自己一双手。

是了,太子殿下的命令,何时收回过?

东宫的人一向唯命是从,何时心软过?

她毕竟力道不足,掰着门的手抵不过侍卫的劲道,来不及缩回,被门缝狠狠夹住。这一瞬巨大的痛楚使得她忘记挣扎,身后两名侍卫趁机将她往后一扯…

太过疼痛,卫茗甚至已经记不得,自己的十指是怎样因为外力被拽出来的。

她在东宫的雪地里跪了一夜,痛到麻木的手指沾上雪水,甚至感觉不到彻骨的冰凉。

她当时便知道,她一双手算是废了。

但一双手并没有换来过往的温暖,只换来了一道任职书,目的地是净房。

她卫茗便是如此这般,华丽丽开始了她刷夜壶的生涯,中途虽然断断续续换了不少职位,克倒了不少主子,最后都还是回到净房刷夜壶,一刷便是五年。

五年,足够心死,足够看清这个宫中各种纷扰。比她苦命的多了去了,她当年自己作死,怨不得旁人。

***

关信胆战心惊地看着自家主子站在椅子上,找书架顶端的书籍,找着找着却倏地停了,看向窗外,不由得小心翼翼劝道:“我的殿下喂,咱要站得高看得远,能下来再看不…您在折小人的寿啊。”

景虽无动于衷,倚在书架上,看着窗外悠悠扬扬飘下的雪花,喃喃:“关信,你看,下雪了。”

“是啊是啊,”关信嘴上应答着,眼睛却丝毫不敢离开他,生怕一转眼太子殿下便摔下来。“殿下,咱下来再赏雪吧?”

“五年前,也是这个时候吧。”景虽在他的搀扶下一步跳下来,“下了雪。”

关信一愣,意识到他话中所指,语重心长道:“殿下,既然如此挂心耿耿于怀,当年又何必遣走卫姑娘…”

为什么?

五年前,东宫众人背着他,不知问了多少个为什么。就连闻香姑姑,也以为他是因为听了她的故事,才赶卫茗走。

当年母亲林皇后新殇,父亲安帝为了安慰自己,时不时赶来新建好的东宫看望他。却在那一日,喝了卫茗泡的茶后,失魂落魄问他出自何人之手。

他见父亲神色不对,并没有直接告诉他,而是将话题扯到了别处。之后询问了闻香姑姑,从而得知了一段往事。

闻香姑姑说,安帝陛下至始至终爱的,都是一名茶女,此人姓杜,乃是如今微州嫩尖的当家,亦是卫茗的姨。

“那为何…父皇没有娶她?”景虽不明白。

“前事诸多,实在不应从奴婢的口中说出。奴婢只知当年那名杜姓女子果断地拒绝了陛下…奴婢曾得见过一次,的确是一名爽朗的女子。”闻香沉吟片刻,又道:“殿下,卫茗与她姨三分形似,七分神似。”

景虽一怔,“姑姑的意思是…?”

“这只是奴婢的猜测——陛下如果见到卫茗…”闻香沉了沉嗓音,阴寒道:“恐怕卫茗就走不了了。”

“…”景虽一时震惊,丝毫不敢拿闻香的猜测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