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何处遇上她的?”顾天问顾舒玄。

“回父皇的话,是在雪山中。”顾舒玄早已备好托辞。

顾天又不说话了,只是打量着眼前这一对男女,他并非迷信之人,但也敬畏鬼神。他有些摸不透君玉歆到底是什么人,如果她真只是一个普通女子,怎么解释这天下仅有的容貌,怎么解释那日的彩虹,怎么解释那对璀璨的宝蓝色眼睛?可若说她是真是天女之类的神灵,也拿不出个证据,毕竟谁也没有见过真的神仙是什么样子。

他权衡了许久,最让他头疼的是,君玉歆与顾舒玄似乎关系匪浅,竟在太子府里一住便是一年之久。

她是否喜欢顾舒玄?

这个似人非人,似神似神的女子若是与顾舒玄有某种关系,这是不是上天的旨意?民间又会如何颂扬?

顾天犯难了,于是他干脆直接问道:“朕权且不管你是何种身份,只问你与太子是何关系?”

顾舒玄的眼神一紧,他便知道今日进宫最是避不开这个问题,顾舒玄看着君玉歆,他不知道君玉歆会如何应答。

君玉歆却只是笑道:“太子殿下自有钟意之人,我只是无处可去,又极喜欢太子府的梅园,所以寄居在太子府中。”

“太子有钟意之人?”顾天眯着眼睛看着君玉歆,而顾舒玄心中悲叹一声,他便知道,君玉歆会这么做。

“民女虽不知自己是何身份,但隐约能感受到一些常人无法感知的事情,这或许就是大家说的感受天意。太子殿下的良配早已出现,那女子钟灵毓秀,花容月貌,是为东南之宝。”

君玉歆这一席话一出,御书房三人都不再说话,钟灵毓秀,花容月貌,东南之宝。

钟,月,南。

君玉歆在明明白白地告诉顾天,宰相钟鸣之女钟月南,就是顾舒玄的良配。

那场你们想压下去的风波,其实是上天的旨意。

顾舒玄心口翻过一片又一片的苦涩难当,他让君玉歆以如此惊艳的姿态凌于世人之上,原是想与她相站在一处,可以携手并进,她不必再藏于黑暗。但君玉歆多狠心,借着顾舒玄替他织好的东风,用这样特殊的身份,要帮他成就一场婚事。

弄巧成拙,自作自受,就是说他此时的处境吧?

其实在君玉歆答应与他胡闹,炮制一场仙女下凡的戏码时,顾舒玄就已隐约猜到,按着君玉歆的性子她是绝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只能有更深远的目的。

果然,让自己与钟月南成亲,就是她最终的目的。

此刻的顾舒玄只能指望他的好父皇对他更残忍,更厌恶一些,将钟月南与自己的婚事再次强压下来。

“你的意思是,太子与钟鸣之女乃是天意所指的一场胭缘?”顾天危险地看着君玉歆。

君玉歆轻轻握了一下手心,并没有顺着顾天的话应承下来,这位多疑成性的皇帝已经在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顾舒玄请来的说客,进宫来替他说一场婚事的了。

于是君玉歆只说道:“我只能触摸到模糊的天意,并不能确定那人究竟是哪家女子,皇上英武圣明,自有定夺,民女不敢造次。”

顾天低头古怪地笑了两声,眼前这小女子他倒真有些看不明白了。

若说她是说客,却不将话说明白。若说她不是说客,却又暗指钟月南与顾舒玄的婚事。

难不成她还真是个能探知上天意思的异人不成?

“你说你只是寄居在太子府,不如朕赐你一座府邸,让你搬出来如何?”顾天突然说起另外的事。

这一回还没有等君玉歆开口,顾舒玄已抢先道:“回父皇,郑庄小姐在儿臣府上已住有许久,早已习惯了梅园的生活,只怕再换地方她会不习惯,你说呢?”顾舒玄说着看向君玉歆,桃花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怒意,如果君玉歆再敢说出要搬离太子府的话,顾舒玄说不定真会在此处当场发怒。

“正是如此,有劳皇上费心,但民女很是喜欢梅园,不想搬走。”君玉歆看着顾舒玄眼中的怒意,心头一颤,顺着顾舒玄的话说了下来。

第180章:星云异样

回去的路上顾舒玄神色如常,只是没有坐马车,而是与君玉歆并肩而行走在路上。君玉歆知道顾舒玄心中不痛快,但这的确是她暗中蓄谋的事,也没有什么好辩解的,便什么也不说。

尴尬和沉默在他人之间将气氛都要凝固起来,到底是顾舒玄先忍不住,说道:“我在你眼中是娶不到妻子还是怎么了?”

“不是,但你值得最合适的女子。”君玉歆轻声说道。

“多谢你煞费苦心,但我最近并不想成亲。”顾舒玄刻意冷漠的声音里充满着怨怼,他可以接受君玉歆顾虑太多不想嫁给自己,也可以理解君玉歆为了让自己尽快摆脱眼前困局替自己想办法,他甚至能理解君玉歆毫不客气地要将对自己有用的女人拉拢进太子府中。

但他就是无法忍受君玉歆将他当做木头一样!

顾舒玄他捧着满腔的爱意讨好一般地守在君玉歆身边,他不求君玉歆有所回应,但至少不能践踏!

他怪君玉歆的自作主张,自以为是。

“你如果娶了钟月南,钟鸣宰相府你可以拿到一半在手中,凭你的本事,逐渐吞并整个宰相府并不是什么难事。你在朝中并没有太多可以信任的人,而钟鸣将是你最大的助力,不仅可以助一举坐稳太子之位,直接参与朝政,还可以给顾星云一记重创,顾舒玄,你为什么要任性?”

君玉歆平静地声音问他,于大局上来说,君玉歆做得一点错也没有,甚至这么做最完美的,最恰当的手段,站在政治和利益的角度上来讲,没有人可以比君玉歆做得更好,更合适。

可是不是最合适的,就是最想做的。

“因为我不是你!”顾舒玄控制不住低吼一声:“我不是你,我无法为了得到权利和皇位就放弃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我做不到像你这么绝情绝义,更不能像一样为了达成目的不仅牺牲别人,连自己也可以抛弃!当初在羲和国,是你让我对毫无希望的人生有了盼头有了幻想,现在你又要亲手将一切打破吗?”

君玉歆将顾舒玄的每一句话都听在耳中,是的,她见过顾舒玄最无情最冷漠的样子,当年的他在***倜傥的皮囊藏着的是一个残酷冰冷的灵魂,他身上那些纵横的刀疤剑伤织成最坚硬的壳,任谁也伤不得他半分。

那是君玉歆最初认识的顾舒玄。

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们都变了。

顾舒玄开始有了柔软的眷恋,难舍的情怀,而自己从当初那个刻薄无情,但至少仍有温柔的君府小姐,摇身一变,连最后一点柔和之色都泯灭了去?

好像她的心里再也升不起半分温暖,硬若磐石。

“我不会娶钟月南的,你死了这条心吧。”顾舒玄最后说道,“如果真按你所说,娶了钟月南对我大益处,那我娶了你不是更好?顾天对你天女身份半信半疑,我若娶了你,更像是上天的安排,我连天女都能娶得到,有谁还敢说我不是真命天子?谁还敢阻止我百年之后继承大业,他们想与上天作对吗?你这般为我着想,怎么不嫁给我?”

君玉歆看着咄咄逼人的顾舒玄,她有很多话不能说,离诸的归来,拢翠的背叛,每晚的噩梦,都是君玉歆日复一日的煎熬,她早已下定了一些决心,只待时机成熟便要付诸行动,她怎么可以嫁给顾舒玄?

她给自己画下的路那么长,那么苦,那么远,到时候的顾舒玄哪里能与她同行?既然终究不能在一起,就不要在此时放纵自己的情感,这已不是羲和国的那种处境,再也没有资格和条件去只看当下,***快活就好。

他们彼此都背负了太多,总有一日会走向分岔口,与其到时候难舍难分难割离,为什么不在现在就开始克制住?

顾舒玄都懂,君玉歆也知道顾舒玄懂,只是顾舒玄不甘心,不甘心又有什么用呢,什么都改变不了,于是君玉歆只能叹息。

“郑小姐。”突然有人叫君玉歆,而君玉歆反应了片刻才想起来,她此时叫“郑庄”。

“见过皇子殿下。”君玉歆对着大步走过来的顾星云盈盈行礼。

“真是不巧,本王一出宫就遇上了郑小姐,不知郑小姐可愿意赏脸一起吃个饭?”顾星云甚至直接忽略了顾舒玄的存在,他眼里只装得下眉目精致如画的君玉歆。

自那日见到君玉歆,他每晚的梦中都是她,再看任何女子都是媚俗,没有人可以比上她半分。

“本宫与小庄还有事,今日实在不便,让皇弟费心了。”未等君玉歆答话,顾舒玄已抢先说道。他今日不痛快的事情已经够多了,顾星云最好不要再来添一桩。

君玉歆听得顾舒玄的那声赌气一般的“小庄”时有些想笑,顾舒玄明明是一个那样睿智沉静的人,却在这种细节都不肯放过,以示自己与他关系亲密。

果然顾星云听到“小庄”这样亲昵的称谓时脸色不善:“皇兄府上藏了一个如此的绝色佳人专美,让我好生羡慕。”

“小庄不喜见外人,且她身份有别,自然不好大肆宣扬,若无他事,本宫便与小庄先行回府了。”顾舒玄也不管顾星云到底还有事没事,拉着君玉歆的手上了一直跟着的马车,猛地一拍马车门,赶车的小厮不知一向温和的殿下怎么发了这么脾气,利索地扬着马鞭抽在马儿身上,直奔太子府。

太子府人人都知道太子殿下这几日心情不佳,甚至连梅园里都不去了,懂事的下人们除了私下里议论一番原来那梅里的根本不是什么妖怪,而是一位仙子之外,跟往常无异,从不会冒然走进那座子,往日里是惧怕,这些天来是不敢惊了仙子。

君玉歆落了好几日的清闲,不时出去找云之遥喝喝酒,跟离诸聊聊天。

“你明知他不肯,还要逼他做这样的事,也太自私了些。”云之遥摇头说道,他越来越看不懂君玉歆,明明君玉歆是喜欢顾舒玄的,为什么还要把他往推呢?将顾舒玄气得一连几日都不肯见君玉歆。

君玉歆懒懒散散执着酒杯卧在廊椅之上,似笑非笑:“你们都这么任性,总要有一个不任性的人。”

“少喝些酒,对你身体不好。”戴着面具一身黑衣的离诸走过来,拿走她手中的杯子,替她把了下脉,只说道:“你心中忧思过多,早晚会积郁成疾,日后心痛难耐,早些防备吧。”

“你看,连离诸先生都说你忧思过多,积郁成疾了,你就不能看开一些?”云之遥接着话茬说道。

“我觉得顾舒玄没有那么容易就肯娶钟月南的,但我不知道他准备做什么。”君玉歆了解顾舒玄,他几日不见自己,一来是生气,二来是想办法破了君玉歆给他设的这个圈套,就是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手段。

“你们本该相扶相持,为何要彼此算计?”面具下的离诸说道。

“说不上谁算计谁,只是大家的想法不太一样,就总要争个高低出来的。”君玉歆无奈一笑,没想到有一天会跟顾舒玄算计上了。

“玉歆。”离诸突然唤了她一声。

“嗯?”君玉歆抬头。

“你是铁了心要扶顾舒玄坐上皇位吗?”离诸问道。

“这是自然,不然我做这么多干什么,师父你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君玉歆不解,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离诸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

“没什么,只是看你这么辛苦,便问一问罢了。”离诸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可也不知道是君玉歆越来越不肯信任身边的人的原因,还是她真的看到了离诸眼中的挣扎,她总觉得,她亲近了十五年的师父有些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我去看看长善练功怎么样了,你们两继续聊。”离诸说罢,便转身离去。

云之遥笑着走过来,一如小时候拍了拍君玉歆的脑袋:“不管我的小玉歆要做什么,我都帮你。”

“那你帮我造一艘大船吧,越大越好,大到可以迎着风浪,越过那片大海。”君玉歆笑了笑说道,她无比感激上天让云之遥在她身边,这样一个商业奇才,他将自己的后顾之忧尽数扫尽,让她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博弈,去拼命,而不用担心后背是是不是安全。

“你准备回去了吗?”造船做什么,云之遥自然知道,君玉歆要一艘大船,回羲和。

船要够大,够坚固才行,不仅仅能扛住海上的风暴,还要能抵御得了羲和国的狂风骤雨。

“早些准备总是好的。”君玉歆说道。

“邺城的生意已经稳定了,我在离诀国其它地方又开了些分号,生意越做越大,钱越来越多,你也越来越有底气,随时都可以回去了。”云之遥只想快点帮君玉歆报了那血海深仇,早些将她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再等等,等一个最恰当的时机。”君玉歆说。

云之遥不说话,陪着她看邺城的日落,最恰当的时机是什么样子,云之遥不知道,他只用陪着君玉歆等着就好。想来那一日,不会太久的。

第181章:江家竹韵

那日在太子府看到君玉歆凌彩虹桥而来的,除了顾星云一行人,还在站在太子府外等稀奇想看怪物的百姓,熙熙攘攘之中,有一个人觉得君玉歆很面熟。

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位仙女,但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她为此困扰了数日。

这个人是君玉歆的故人,江竹韵。

当年君玉歆设计江竹韵封了个和亲公主的身份,远渡重洋嫁给了顾星云,成了二皇子府上的嫡妃,但却没有享受到太多嫡妃应有的优厚待遇。

她与顾星云的婚事在顾星云看来,其实是一场耻辱,古长月当年未将慕月指婚给他,而是随意搪塞了一个女子,这对顾星云而言是一种羞辱。

那么自然而然的,江竹韵这个皇子嫡妃在二皇子府上的日子就不那么好过。

成亲不过月余,顾星云就纳了几房小妾,小妾们个个美艳妖娆,深得顾星云喜欢,再加上原本顾星云府上就有诸多姬妾,她这个嫡妃便备受冷落,一年到头也见不到顾星云几次,更别说同床共被了。

她日子过得艰难之极,若不是因为她这场婚事乃是古长月亲自指婚,只怕顾星云早已将她休了。

总是温柔如水,柔弱无力的江竹韵其实有着极强的韧性,这些年在顾星云府中虽然遭受了无数欺凌和冷遇,但嫡妃的位子从来未曾动摇过,也有不知死活的姬妾想暗害她,但无一落得好下场。

从江府中出来的女子,总是心狠手辣的。

江竹韵清瘦了许多的脸庞靠在窗子旁边,怎么想也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太子府上的那位仙女。她又想到了那太子府,太子府里的顾舒玄在一年多前就回来了,顾舒玄归府的时候,江竹韵曾远远地看过一眼,那曾是她日思夜想的男子,她曾经那么渴望想得到顾舒玄,结果却被奸人所害,嫁给了一个全然不认识的男人,这男人待她如草芥,她堂堂江家小姐,何时活得如此窝囊委屈过?

她越想越神伤,顾舒玄当年在羲和国的万般好都涌上心头,又想到她早已嫁作他人妇,想得她心碎不已。

那样***倜傥,温文尔雅的顾舒玄,她是再也不能碰触半分了。这种事情只要一想想,都觉得痛苦万分。

于是她出门去,想走一走散散心,说不定就记起来那女子是谁,运气再好点,说不能还在街上碰到顾舒玄,只远远看着,也心满意足了。

她来到了一家绸缎庄,想挑两匹料子裁制几件夏衣,马上要换季了,她这位嫡妃总是要有几件与身份相匹配的衣服才不叫人小瞧了去。

“掌柜的,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全部给我包起来。”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响起在江竹韵耳边。

江竹韵寻声看去,却见一个浓眉大眼的女子点了几匹绸缎庄里最贵重最华美的料子,看她付帐的时候丝毫也不心疼银子,显然是大户人家。

她看着这女子有些眼熟,蓦然间她突然想起来,这是当年君府上君家小姐身边的贴身丫头!

原来是君玉歆!

太子府上的根本不是什么仙子,而是不知怎么逃到了离诀国的君玉歆!

难怪她觉得那仙女儿看着格外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那竟然是君玉歆!

不是说她是个瞎子吗?不是说她眼不能视物脸上只有两个黑窟窿吗?怎么会有一双那样怪异的蓝色眼睛!

这才是她真正常年面覆面纱的原因!

蓝眸覆天下!

当年的君家竟然藏了这么一个天大的秘密!

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手中握着的料子也滑落在地。

“王妃娘娘,这料子您看不上?”热情殷切的伙计捡起地上沾了些灰尘的料子,问着江竹韵。

那边的长善听到伙计的话,随意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一脸惊愕的江竹韵。江竹韵赶紧回过神来,扔下银子抓起料子就跑出了绸缎庄,坐上了轿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长善连道几声:“完了完了,这下完了。”拿起掌柜给她包好的绸缎拔腿就跑,冲回太子府里对着君玉歆惊魂未定地喊道:“江竹韵!江竹韵认得你!”

君玉歆放下手中一粒黑棋,无奈地看着长善:“我当然知道她认得我。”

“你不担心吗?她要是把你的身世抖出来,你就死定了。”长善冲进来,将手中上好的缎子随便一扔,紧张地看着君玉歆。

她可是羲和国叛臣之女啊,早就应该死在羲和国,却突然出现在这里,江竹韵如果将这件事说出去,会有多少人想方设法地要将君玉歆置于死地?

更何况江竹韵当年被迫嫁给顾星云,远离家乡,都是君玉歆一手亲自促成的,谁知道那个女人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早有准备,长善你担心过多了。”顾舒玄朗朗清雅的声音传过来,捡起长善扔在地上的缎子放在桌上,坐在君玉歆对面,执了一粒白棋。

“你早知道了?”长善觉得挫败万分,她火急火燎焦虑万分的事,在君玉歆眼中看来不过如尘土一般无足轻重,这样的悬殊让她觉得自己太过无能了。

君玉歆知道长善的感受,笑声宽慰道:“江竹韵是我设计嫁到离诀国的,我怎么会忽略她的存在?她认出我的身份只是早晚的事,当年我虽然总是面纱遮眼,但又将整张脸都遮去,更何况你跟在我身边出入了那么多地方,别人或许不记得你,但江竹韵在你手下吃了那么多闷亏,无论如何都忘不了你的。”

“你肯定也有了应对的方法对吗?”长善依然提不起精神来,君玉歆总是无所不能,她总是一无所长。

君玉歆却不说话,反而看着顾舒玄:“这就是你想出来的方法吗?”

顾舒玄将夹在修长指间的白子落下,专心地看着棋盘:“你既然早就知道江竹韵还在离诀国,就应该想到,早晚有一天她会想起你,我只是帮她提前想起来罢了。”

绸缎庄的几匹料子是顾舒玄叫长善去取的,因为江竹韵每月都会去那绸缎庄里买衣料裁衣服,顾舒玄便让长善与江竹韵来了一场偶遇。

“你就不担心她将我的身份公之于众,你堂堂太子殿下私藏敌国逃犯,只怕罪名不小吧?”君玉歆支着额头看着顾舒玄,手中的黑子几番摩娑,终究没有落下。

“若是别人,我或许会担心,可是江竹韵嘛,不见得她会这么做。”顾舒玄看着君玉歆微偏的脸颊,薄唇微掀,弯出一个无情的弧度。

君玉歆看着他有些惊心,一直以来,顾舒玄什么都让着自己,由着自己,于是君玉歆似乎已经习惯了什么都要强势一些,霸道一些,却忘了顾舒玄从来都非善类。他在羲和国十二年过得风声水起,从来都不是只靠着一张皮相的。

他有着绝顶的智慧,只是君玉歆,一直没有仔细记起。

君玉歆不说话,顾舒玄也不催她,任着外面已开到荼靡菲菲的桃花送香而入,也任那凋零的花瓣在清风下飘落棋盘,时光是静好的,若佳人不这么无情,便是闲敲棋子的人间好时节。

“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到底想做什么,但是江竹韵是个威胁,要不要我去杀了她?”这是长善第一次主动跟君玉歆提起要去杀人,她一直是怕死的,恨不得远离所有的危险,正大光明地做个逃兵,所以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君玉歆有些讶异,疑惑地看着她。

长善见君玉歆一脸不相信的神色,面色尴尬,又强自镇定,一本正经地说道:“也是,顾舒玄府上这么多死士,还有一个我永远也比不上的青三婴,这种事情怎么都不会让我去做,是我想多了。”

“不是的,只是有些惊讶你会主动说起这个。”君玉歆说道,“不过不能杀江竹韵,她现在是顾星云的皇子妃,身份地位都极为特殊,不是随便能杀的人。”

“哦,那没我什么事了,我先下去了。”长善红了脸,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跟君玉歆说这些,结果完全不必她操心,这种落差感让她觉得有些脸上发烧。

“长善。”顾舒玄叫住跑了一半的长善,“你跟青三婴不是同一类人,她是死士,你是侍卫,你不必与她相比,你也不比她差。”

顾舒玄的话让长善一愣:“她不是你最好的杀手吗?”

“但她不是君玉歆身边最好的,你才是。”看上去极为刚强的长善其实有一颗再敏感脆弱不过的心,总是担心自己不配留在君玉歆身边,帮不上忙不说,还会成为她的累赘。

尤其是来到了离诀国,顾舒玄手下的人一个比一个出色,原来就很优秀的众人在这里更是如鱼得水大放异彩,而她站在君玉歆身边还比不得一个笑姑有用,当师父离诸回来问她君玉歆最近如何,她支支吾吾地半天应上话,因为她根本看不穿君玉歆到底如何,她也没有帮君玉歆成就过如何。

外强中干的长善备受打击,失落不已。

顾舒玄恰到好处的话,成了最好的安慰,让长善愧疚的内心稍见平复。

“是吗?谁稀罕啊?”长善僵着身子嘴硬一句,又继续往外跑着。

君玉歆看着长善逃也似地跑出去,忍不住笑起来,长善在替她着想,养了这么久的一头怕死的白狼儿眼,终于对她有了几份体恤和关爱了,有那么一点贴身侍卫的样子了。

第182章:挑拨月南

比长善更惊诧不安的人是江竹韵,这个曾在羲和国名列“羲和四美”的美丽女子如今已作人妇,越见风韵,她穿着一双绣牡丹的绣鞋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显得焦虑不安,紧咬着一张薄唇连眼角都有些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