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女皇陛下的笑话婚姻上一章:第 54 章
  • 女皇陛下的笑话婚姻下一章:第 56 章

他感到无比的快意。

不过快乐也总要有个界限,总不能让元让就这么真的死了。

他不动声色地寻找时机,终于在过了一年的秋狩时节,得到了绝妙的机会。

帝王狩猎,带去了元让的母亲---她怎么敢不去,她当年就是在某一年的帝王秋狩时,因为宠妃卧病,无法随行,才容得她一笑百媚,六宫无色,这样的历史她怎么允许重演?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宫,那病弱的元让便迁回宫里,来到自己在宫里的住所,日日夜夜守着自己幼小的弟弟。

那孩子六岁了,话音里犹自奶声奶气,长得跟元让十分相似,只是健康的多,他已懂得拽着“皇兄”的衣袖满地乱跑,跌倒了也不哭,一骨碌爬起来,撒娇的蹭到元让怀里,让她怜惜疼爱的擦去脸上的污泥。

元让凝视着那孩子的眼神,柔软美好的让人憎恨。

那一日里,她在水榭乘凉,小小的孩子睡在她膝头,符桓前来探望,走近她,看到她戒备地抱紧弟弟,他不禁迷人的笑起来。

“呀呀,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在这里杀了他."符桓笑道,伸手饶有兴趣地抚摸小皇子柔软的头发,却被元让打开,他手腕翻转,握住了她纤细的腕子,然后,慢慢举高,凑到唇边,碧绿眼眸里一线似笑非笑.

"其实现在是好机会哟!周围什么人都没有,把他丢下去就好,这么小的身子,说不定就会被鲤鱼啃光呢!"

这样一句话让元让恐怖而愤怒,她双臂微微有些发抖,一双因为过去消瘦而在苍白面容上显得格外大的眼睛,死死地瞪着面前的男人。

啊,好眼神!他相信,如果他真的对她怀里的孩子做什么,她会扑过来咬死他的。

于是符桓微笑着推开,不给她压迫感,看她放松了精神,才声音柔和的低沉道:“你怕的吧?”

元让没有说话。

符桓却温柔的笑起来。“然而......你认为自己真的爱那个孩子么,嗯?元让,你真的爱他吗?他的存在夺走了你的一切,元让,你不爱他。”

他看着那个如遭雷击抬起头的孩子,笑的越发温柔甜美。

“你恨他的,元让,你不愿意承认而已。你想过的,只要他死了就好了,对不对?你不止一次这样想过。你比这世上任何人都应该恨他,你有这个权利。所以,元让,你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说完,根本不用她回答,符桓翩然离去,只留下水榭之中抱着自己弟弟的元让。

她只觉得浑身发冷。

她想过么?如果没有这个弟弟就好了?

她想过么?

她想过。

当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自己温柔地笑着,慢慢地掐住了睡在她膝盖上的小小的弟弟的颈子。

元让能感觉到自己在用力,用力到可以把那小小的头颅扭断。

孩子仿佛睡着了一样没有察觉,然后慢慢地,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水淹没了她,一点点地没过头顶。

水从口腔,鼻子,耳朵涌进来,她松开了手,手下小小的身体一下就不见了。

梦到这里结束了,她被吓得坐了起来,才发现窗外的天光是蒙蒙一线。

她已经汗透重衣。

幸好是梦......

她略有失神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发现自己在不断地颤抖着。

然后,窗户外忽然传来一声极其尖锐的惊恐的惨叫---

一刹那,她知道有什么不可逆转的事情发生了。

朦胧的晨光里,她幼小的弟弟那柔软的身体漂浮在还有残败荷花的池塘上。

她看着这一幕,无法抑制手掌的颤抖---那上面还有梦里勒紧那孩子颈项的触感。

她忽而有种错觉,是她亲手把那孩子推入死境的。

她呆呆地看着这一切,连有人走到她身后都没有察觉。

然后,她听到符桓的声音极轻地在头顶响起,“哪,元让,你和我都是凶手,谁也跑不掉。”

是的,她和他皆是凶手。

她转头看向符桓,一瞬间,符桓以为她会杀掉自己,却不料看到看到她对他露出了一个惨白然而坚强的笑容。

“是的,我和你都是凶手。但是,符桓,我不会堕落到你身边的,永远不会。”

那一瞬间,符桓忽然有了一种冲动。

他想杀了她。

但是他没有,他冷笑着,然后走开。

这也是他第一次以符家之主的名义命令杀人。

在战场上他手刃了那么多的人,乱军之中冲杀过来,却没有这一次杀人来得更惊心动魄——以权力杀人,滴血不染,却让他有一种别样的快感。

原来,这就是权力的味道。

他坐在车里,打算先去内阁那边和一群老朽商量一下皇子治丧事宜,想到这里,他看着自己修长白皙的指头,忽然轻轻一笑。

啊,没有罪恶感呢!

符桓不由得又想起元让,他唇角微勾:没关系,他会努力,让她堕落到连地狱都无法存留。

他和薛尚书家女儿的婚礼本定在这个秋季,但是因为皇子夭折,便生生推后了。

皇帝和贵妃闻讯从猎场赶回来,已是十月。

这个皇子最受宠爱,才这么丁点儿大就封了亲王,贵妃哭得死去活来,皇帝也一下苍老了十几岁。

这个夭折的孩子被赐予了恭悼太子的死后之荣,停灵三月之后,以太子礼葬之,那些生前曾侍奉过他的宫女他太监,悉数殉葬。

皇帝亲自为她的幼子抚柩到了城门,等他回宫之后,元让代替他,将自己夭折的弟弟送入陵墓。

符桓看着那个已经十五岁的少女骑在马上,一身男子衣冠,从他面前走过,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她以一母同胞的弟弟的死亡延续着生命,她啃噬着那幼小的、夭折的孩子的尸骨而生存。

她活着,那个孩子死了,这就是现实。

她恨他又怎么样,她只能依靠着他而活下去。

想到这里,他就愉快无比。

不想堕落又怎么样,元让,你的翅膀已经折断,无论你愿不愿意,你只能堕落。

他目送着那个少女奉送灵柩入穴,然后不可抑制地狂笑出来。

所有宫女太监的殉葬,只不过是一个开始。

作为失去了儿子与未来更确实的权力的女人,贵妃报复得近乎疯狂。

后宫里稍有嫌疑的妃子,在极短的时间都被送入了冷宫或是死得不明白——当然,被送入冷宫之后,她们也很快死得不明不白。

然后这个打击面忽然一下子就如一柄展开的扇子一般扩展开来——贵妃忽然发现,这是一个打击异己的绝好机会。

于是,腥风血雨在后宫之中慢慢铺展开来。

荣阳弟国自立国以来就以门阀著称,后宫女子有个位号的谁不是名门出身?她们被寄予厚望,期盼着她们诞育皇嗣,好让家族以外戚的身份跻身权力的分配中心。

而贵妃这样的举动,实际上是断绝并损伤了许多名门的利益——这是绝不能允许的。

于是,这场因为皇子的猝死而起的风波,缓缓地从后宫席卷到了朝堂上。

而其实,权臣们在这件事上并没有多少筹码,因为他们面对的除了精擅弄权的贵妃外,还有一个因为爱子夭折而失去理智的皇帝。

此外,还有一个冷笑着的、分化和消灭他们的符桓。

皇子一死,元让立刻就成了贵妃的救命稻草,她的地位陡然上升。而要与这样多的家族抗衡,贵妃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盟友,就是符桓。

而符桓恰好需要权力——按照荣阳朝廷的习惯,他要走进权力的中心,需要慢慢地熬资格。

他没这个耐心和一群老朽耗费青春。

而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把面前的人全都除掉。

——多么一拍即合。

他们都需要重新划分权力,让自己没有对抗者。

然后,这场血腥的重新分配权力,到了翌年的五月结束。而结束之后,符桓的官位扶摇直上,升为从二品的虎贲卫将军,而贵妃消灭了一切可能会阻碍她封后的人。

而在这时,关于册立太子的事情也提上了台面。

对此,元让却表现出了一种非常诡异的态度。

符桓预想中觉得她可能会全力抗拒这牺牲了弟弟而换得的地位,但是,她却没有。

近乎于被封闭养大的孩子在知道自己被奏请立为太子之后,居然开始略有稚嫩地结交朝臣,积极争取太子的地位。

符桓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却乐于协助她、提点她、手把手地教她该怎样周旋在权力与谎言之间。

欺骗别人,然后,假装自己被拙劣的谎言欺骗。

他们又接近起来,因为元让不得不依靠他,也只能依靠他。

——元让学得非常快。快到让符桓不由得在心里冷笑,暗想真不愧是那个队权力充满了摄取欲望的女人的血脉,对于权力和争夺权力都有本能的长处。

符桓对这一切很满意。

然后,他开始关注自己的婚事。

皇子丧后一月,天下恢复婚嫁,这时候薛尚书的女儿已经十八岁,险些错过适婚之龄,又因为他扶摇直上,薛尚书便立刻促他成亲。

在这新一轮的击打之后,符桓需要在凋零的朝廷中寻找盟友、便也就应下,婚期定在六月,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日子。

在某一天元让的府邸中一场招待青年贵族的宴饮之后,符桓摇着夜光杯、不经意地说起了自己的婚礼,开玩笑地问元让,要不要去参加他的婚礼。

他这么问的时候其实是含着恶意的。

他知道这个少女喜欢自己,到现在都喜欢,即便他杀了她的弟弟。

那种喜欢是从最开始兄长般的单纯的仰慕,经过少女时代朦胧的恋爱,最终变成了现在这种纠结缠绕、说也说不清的关系。

她和他宛如蔓生的两根荆棘,谁也离不开谁,但是靠近却是深入骨血的疼痛难忍。

他说的时候,元让正在月下自斟自饮,听了这一句,她顿了一顿,在抬头的一刹那,那张面容苍白得让人无法逼视。

她安静地看了看符桓,然后平稳地笑了起来,“那我一定会备一份厚礼的。”

符桓忽然从心里升起了一点儿极其罕见的讪讪然,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继续摇晃着手里的夜光杯,良久,才换了一个话题,“我没有想到这次你能如此认真。我本以为你会推辞太子的地位。“

元让只是一笑,本就秀丽清雅的容颜在月光下渗出玉一般润泽的光彩,她轻声笑道:”我既然吞吃了弟弟的血肉活下去,就只能走下去,不然,我对得起谁呢?”

说完,她仰头一杯饮尽,面孔上便淡淡浮上一层薄红。

一瞬间,符桓忽然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只能把杯中酒一口而尽,再看去的时候,那个少女已不胜酒力地伏在了桌上,面若桃花。

一瞬间,他的心底有了微妙的惶惶然的怜惜。

他伸手把她抱起来向卧室走去,刹那仿佛回到了过去。还是孩子的元让蹦跳着撒娇着,要求他抱着自己。

她从那时到现在,始终没变。

即便她踏着至亲的骨血活了下来。

于是,那胸膛羸弱的怜惜变成了比之前更为强烈的欲望。

一定要她堕落,一定。

不然,他算什么?

名门符家之主成婚,谁不巴结谁不逢迎?于是贺礼直堆到屋顶,符桓在里面自然翻到了元让送来的礼物,却是一架玉屏风,上好美玉,合和二仙,桂圆枣子,莲藕花生。

看着那家玉屏风,他忽然想起来,那天元让没有回答他会不会来参加他的婚礼。

应该不会来了吧,他恶意地想。

于是真遗憾,看不到她痛苦难过的脸了。

婚礼当天,朝中上下能来的人都来了。在婚礼开始之前,侍从悄悄递给他一张小字条,但是他根本来不及细看,面前就又来了一批庆贺的朝臣。

他现在是朝中新贵,根基不稳,最是谁都不能开罪的时候,便立刻端着酒杯迎了上去,继续和一室宾客饮酒作乐。

一直到入了洞房,把一干喝得醉醺醺的闹洞房的少年亲贵送走,靠在外间揉了揉饮酒过量而炸疼的头,符桓才抖抖衣袖,拿出了那张字条。

当时正是满月,整个庭院亮晃晃的,像顶上擎了无数月光的灯。

屋檐下是一排吊檐玉马,风一吹动,声音催嫩,恍惚间一听,符桓居然心里一惊。

酒意让视线模糊了一下,他眯起眼睛仔细一看,纸条上一笔小楷清朗秀拔,却是元让的笔记,约他到角门见一面。

他心头一跳,看了看约定的时间,已过了两个多时辰,他心思转了一转,知道她多半已不在了,但他还是去看了看。到了角门,负责看门的人毕恭毕敬地回答,说昨晚并没有一个少年公子在这里等待,只有一个容色清雅的小姑娘,到了四更天才走。

符桓一愣,随即想到元让应该是潜进城内的,为了遮掩身份穿了女装也说不定。

知道她走了,他心里便释然了。他转回房去,那尚书的娇女端端正正坐在床沿,雍容大方,唯独手下巾帕却被一双春葱一般的指头紧紧绞出褶皱,方显出那一点儿女儿心忐忑不安。

她不过是个人质。

她的父亲想要荣华富贵,想要锦绣前程,拿她做了筹码,换未来一步整个家族显贵,便把她典质给了他。

但是对她而言,也不过是从一个深宅大院到另外一个深宅大院。

看着因为察觉了他的脚步而一下子紧张得屏住呼吸的女子,符桓不期然地想到了另外一个十五岁的少女。

如果元让不以那个性别那个姿态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一切就全无意义。

于是,符桓看着面前身穿吉服的女子,心底微妙地蔓生了一层薄薄的怜悯。

这些年来,其实他已经看清一个事实,那就是无论连接他和元让的是什么,那个连接是如何残忍地结束束缚彼此,让两个人互相伤害伤痕累累,都掩盖不去他和她,对彼此而言,心中最重,再无其他。

元让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性。

他的身家性命,以至于一切的情感,其实,都已经投注给了她——只不过他生命里没有光明的爱和温柔,只有负面的憎恶嫉妒。但是实实在在,她牵动他所有的心神,所有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