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鹃刚想给黄侧妃打盆热水来卸妆,却看见云若辰去而复返!

“娘娘,我…我有话想和您说。”

云若辰看起来很不安,双手绞着一块帕子,眼睛喵着雪鹃。

雪鹃会意,忙先退了下去。黄侧妃不知云若辰跑回来又想和自己说什么,但这位千金贵女可不是自己的亲女儿,她不能像普通母亲那样斥责云若辰“不听话”,还得强笑着问:“郡主,你想说什么?”

“娘娘,我有天早晨看见瑞芳慌慌张张地从花园里出来…现在想想,您房里这些日子都不摆花了,她大清早去花园做什么?”

因为黄侧妃怀孕,屋里不能有杂味,是以不需要每天派下人到花园去摘花。而且现在是十月天,花园里除了金菊也没什么花儿了,腊梅又还没开。

黄侧妃顾不上责怪云若辰“你怎么不早说”,而是追问她当天见到的细节。云若辰就把自己那天为了赶时间回院子,特地从花园抄近路的事情说了一遍,只是添加了远远看见瑞芳这个虚拟情节。

“娘娘,我想着…她会不会把东西藏在花园里?”

云若辰的话引起了黄侧妃的共鸣。

由于云若辰一贯的优良表现,黄侧妃竟丝毫没有怀疑她在说谎,心里已经认定了瑞芳是偷玉钗的犯人。

可她想了想,并没有立刻让人将瑞芳捆起来,而是对云若辰说:“郡主,看来还得让你跟我走一趟花园了。”

嗯,正确的做法…

云若辰心里对黄侧妃的处置方案点了个赞。

要是将瑞芳叫过来拷问,说不定会惊动瑞芳的同伴将东西转移走——云若辰知道瑞芳没有同伴,但黄侧妃不知道啊,先假定有再说。

所以就该先让人看住那几个宫女,直接把花园搜查一遍,找出证物再和她们算账不迟!

看到黄侧妃挺着肚子起身,云若辰心里也不见得舒服。但真不是她要折腾怀孕的庶母,而是别人要害他们全家。

她必须借着黄侧妃的手,将这件事揭开,闹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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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今晚是在柳姨娘处歇息的。

喜新厌旧是人类的通病。就连对女色并不十分要紧的靖王也难例外,相对于那两个沉闷的“旧人”,年轻活泼的柳姨娘确实更吸引他。况且在他想法里,说不定柳姨娘这样精力旺盛的年青女子更容易受孕。

靖王太需要子嗣来巩固自己得来不易的些许声望了…

然而就在他刚刚想和柳姨娘好好温存的时候,柳姨娘屋里的侍女焦急地禀报说:“王爷,黄娘娘请您到花园去,说是出大事了!”

“出事?”

靖王一惊,猛地把娇媚的柳姨娘推开,手忙脚乱地披衣下床。

(半夜才有空码字真抱歉。这是补昨天的第三更。今天的更新我会再补。)

第四十章:重磅消息

三更已过,靖王府上下却是一片灯火通明。尤其在王府正殿大厅中,更是悬挂起十六个大灯笼,将整座厅堂照耀得亮如白昼。

然而这也白不过靖王惨淡的面容。

往日好脾气的靖王殿下坐在厅上,尽管披了几层锦袄狐裘,身型依然比常人更单薄,此刻又更添几分萧索。他呆木着脸死死盯着地上摆着的那个物件,发青的嘴唇轻轻颤抖,手抬起又无力地落下。

侧妃黄氏与长女华容郡主云若辰分列其下首,两人都无言地看着靖王,默默等待他示下。

整座厅堂中站的坐的人有数十之多,却连一声咳嗽都不闻,人人敛声屏气唯恐惹祸。

“唉…”

靖王长叹一声,抬手掩住半边面孔,眼角有些发红。

他从小就没有得到过多少父母温情,也不曾期望过天家兄弟能像普通家庭那样亲厚。

然而即使也对皇位有着渴望,他顶多也只想着好好表现,让父皇能高看自己一眼。但他的兄弟,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想打压他,迫害他,现在…甚至…

他想起老师顾原的话。

“殿下,您必须争得皇位。否则,将是万劫不复之局。”

原来都是真的。

他性格懦弱,下意识总想逃避争斗,许多事情都一心依赖着老师和老师的同伴们。但如今他总算知道,从今天起,他不能再逃避下去了。

他的目光移到厅堂另一角,看向那躺在地上、被捆成粽子一样的宫女瑞芳。瑞芳在被捆起来时还哭闹过,被带到厅上看见挖出的人偶匣子后,立刻就昏倒了。

“…徐伴伴,报顺天府、宗人府!”

沉默许久后,靖王对身边的大伴徐衡下了指示。他声音中透着无尽的疲惫和厌倦,尽管刚刚开始争位,他已经觉得很累。

终于要闹大了…

靖王还算有脑子,没打算息事宁人,把事情捂在家里。闹出来才好!

云若辰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忍不住上前握住了父亲的手,想给他一些慰藉。

她温柔怯弱的父王,真的不适合在这种时时刻刻勾心斗角的阴谋漩涡中生活。他心肠那么软,头脑又单纯…真该当个私塾先生,每个月靠学生们的束脩度日,虽然清贫却未必不快乐。

然而命运没有给他清苦闲适的机会。

每个人都无法选择他的出身,无论高贵如亲王,抑或低贱似家奴,甚至是她云若辰。他们只能接受命运给予的起点,努力将前途的轨道铺好,一步步摸索着往前走。

靖王冰冷的手心感受到一团暖意,他愕然抬头,发现他八岁的小女儿正紧紧握着他的手,澄澈的双眼写满担忧。

“辰儿…”

靖王心头升起淡淡的暖流,情不自禁将女儿揽过来抱在怀里,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怕。父王会保护你们的。”

“嗯,辰儿不怕。”

云若辰依偎在父亲怀里,不是不感动的。

他不是个能干的父亲,然而他一样有颗想要保护女儿的心。没关系,父王,你的羽翼或许无法为我遮风挡雨,但我已经很满足很满足。

黄侧妃低头不去看这对父女温存,心里有着些微的酸涩。自己在靖王心目中,大概是永远无法和云若辰相比的了。

然而黄侧妃毕竟是个旧式女子,尽管心底也渴望丈夫怜爱,无论如何不会露在面上。而她也明白靖王只是爱女儿,对过世的正妃却没多少感情,这多多少少能给她一些安慰。

她不是输给了别的女人,只是输给了血浓于水的亲情吧?

静王殿下子嗣太少了,才会对这唯一的孩子太过重视。等到她的儿子出生,情况肯定会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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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刚刚泛白,靖王府昨夜发生巫蛊案的重磅消息就在京城中炸开了。

京城第一长官顺天府尹和宗人府的宗人令都亲自出动接下了这桩案子。连深宫中的老皇帝都惊动了,给宗人府下了密旨说要彻查到底。

元启帝不介意儿子们为了争夺皇位明争暗斗,但他也是有底线的。作为一个常年修道的资深迷信人士,他对于巫蛊这种事的容忍度比一般的皇帝还要低。

因为相信,所以更恐惧。

诚王这回不能再沉默了,否则这只黑锅他是背定了。上回流民袭击靖王别院的事情发生后,京城里就有人开始议论诚王是如何如何凶残,竟想加害亲生哥哥——虽然他是真的加害过,但流民的事情又不是他干的,他真的不想认啊!

上一次他把这只死猫吃下去,忍了,谁知道又来第二次。

这回,诚王叫嚣查清真相的声音比谁都要响,就差没有跪在元启帝面前痛哭流涕指天发誓说自己没干过了…如果这么做有效,他会去哭的,可惜他的皇帝老爹从来都是铁石心肠。

靖王府的巫蛊案,牵连极广。

因为这埋人偶的宫女是从宫里出去的,于是元启帝对自己内宫的安全度表示了重大怀疑。一场轰轰烈烈的大调查就此展开,至于其中有多少妃嫔宫娥利用这机会来金枝欲孽一番,又会有多少冤魂多少上位,外头人就难知晓了。

朝堂上,诚王一系要努力给诚王洗清嫌疑,靖王一系的人也不肯放过这个或许可以斗垮诚王的机会,双方明里暗里战得不可开交。

顺天府尹程兰锡成了本年度内京城最忙碌的公务员,没有之一,因为他不仅白天要忙着破案,晚上还得接待各方大佬,双方都在暗示他“秉公办案”——然后他只能住进了府衙表示日夜加班。

得罪不起,现在这案子太敏感了,就算他是京城的行政长官也得罪不起这么多方的势力啊!

外围斗得凶,但这案子的关键其实还是很清楚的,就是那个叫瑞芳的宫女。她的口供直接关系着案件的进展,谁都想把这么重要的人证捏在自己手里。

但程府尹也不是吃素的,哪会如此容易被人左右。作为京城治安政务的最高长官,他虽然只是个正三品的中层官吏,但却能够直接上殿面君,素质一般的人怎能坐上这个位置呢。

他把那宫女瑞芳安置在大牢里,安排了两房班头轮流看管,不管谁来也不让见她。可是就在案发的第三天,京城中各路人马斗得正欢的时候,即将被提审的宫女瑞芳——

死了。

从被逮起就没有说过一句话、更没有吃喝过的这名宫女,静静死在了牢房之中,全身毫无伤痕。

三名金牌仵作的尸检结果是:她死于中毒。

瑞芳一死,所有轮值的班头衙役又成为了被怀疑的对象,因为她被关进来的时候就被搜过身,基本不可能藏毒。在经过严格排查后,仵作们最新的尸检拯救了这帮绝望的衙役。

瑞芳是咬破了藏在自己臼齿中的毒丸,毒发身亡的。

瑞芳的死使得案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她早就预料到自己或许有被发现的一天了?可见这件事从头到尾都经过精心谋划,幕后指使者到底是谁?

她的死使得诚王一系更加被动。毕竟从表面上看,谋害靖王的最终得益者自然是诚王无疑,除了他还有别人吗?

另外又有人将这事与靖王府出现祥瑞联系起来,认为诚王是狗急跳墙不择手段地要弄死自己的亲哥哥一家。从情理上说,逻辑是争取的,但诚王一系也不可能就此坐以待毙啊。

宫女瑞芳出宫前所接触过的人都被隔离起来日夜盘问,连她那三名被一齐派到靖王府的同伴都未能幸免。同时出宫的曾嬷嬷也差点被顺天府带走,云若辰却亲自拦住了来要人的衙役们。

“我以大庆华容郡主的身份担保,我的嬷嬷绝不可能与那宫女有任何勾结。你们不能将她带走!”

曾嬷嬷想不到这向来对她的严厉管束颇有微词的小郡主会站出来替她说话。如果说上次云若辰在靖王面前回护她,让曾嬷嬷备受感动,那这次云若辰的举动无疑使曾嬷嬷彻底被云若辰收服了。

黄侧妃听说云若辰立心要护着曾嬷嬷,本想说些什么,最后也还是没有插手。

别家未满十岁的女儿自然事事不能做主,他们家这位姑奶奶在家里地位却不同。若是她非要云若辰将曾嬷嬷交出去,和云若辰闹了什么不愉快,靖王估计也不会站在她这边吧。

压下心中隐隐的不快,黄侧妃转头忙着审查家里与瑞芳有过来往的下人去了。瑞芳这人偶怕不是一开始就带来的,说不准有二门外的小厮婆子替她传递呢。而云若辰的三支玉钗至今也没找到,黄侧妃要忙的事一大堆,曾嬷嬷这事最终不了了之。

云若辰保下了曾嬷嬷,其他人的命运却并非她所能控制了。比如那三个被牵连的无辜宫女。

然而云若辰不是圣母,也不会将别人遭殃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事情是她闹起来的不错,但起因却是有人指使瑞芳在靖王府内施邪法。

她不能保证每一个被牵连的人都能全身而退,她只能选择保护自己最亲近的人。政治争斗犹如战场厮杀,想救所有人,你就会一个都救不了,连自己都赔进去。

第四十一章:烛影摇红

深夜,灯火昏黄,云若辰与聂深隔着内室小几相对而坐。

“郡主,你没事吧。”

聂深眼中透着些许不安,双眼一直停留在云若辰粉若春花的小脸上不曾离开。

云若辰自然不会误会聂深对自己有别样情愫。他只是在担心自己又中了邪气而已吧。

今晚是聂深不请自来,她却还来不及相召。尽管她也早有约他相见交代些事情的打算了。

他曾告诉过她,只要她在窗外挂出那只特制的小香囊,他一定会尽快赶来。

她忽然想,听雨楼究竟在何处?

在京城,或是遥远的江湖?

小楼一夜听春雨,听雨楼。美丽的名字,但可以想象一定不是个美丽的地方。没有吸饱血与泪,就筑不起一个传奇。

“聂管事不必担心。我没事。”

云若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与她的分析猜测都告诉了聂深。聂深越听越皱眉:“郡主,你也太急了,为何不找我商量再做决定。”

他希望她事事都找他商量?不会觉得…老是被她拜托做许多事,很烦吗?

云若辰不知为何有些欢喜,乖乖低下头“嗯”了声,十足十听话听教的款儿,倒是让聂深有些诧异。

素来很有主见的小郡主竟从善如流接受意见,这还真少见。

“不过,既然那宫女已死,郡主你有什么打算?”

聂深只愕然了很短暂的时间,又开始思索着如何帮助云若辰走下一步。

他明白云若辰为何明知这事是舒王做的,却非要闹出来让诚王惹一身骚,就是想借此事把诚王先扳倒。可宫女死得这么不明不白,对方在暗地里酝酿什么后招,他们也预料不到,是否有些被动了?

就这么放着舒王不管,没问题吗?

“舒王那边先不用管,他做不出风浪来。”云若辰淡淡一笑,说:“今儿刚听父王说,舒王得了无名急症,请了太医院好几位老太医去诊病呢。”

“哦?啊,是那时…”

聂深想起了她在舒王府附近设下的三星阵,估计她早算好时间该发动了。

那是缓慢凝聚阴气的小型邪阵,只对宅院的主人有效。有那枚螭龙玉佩做引子,舒王病得一点也不冤枉,想来虽然不会致命也要吃不少苦头。

既然舒王“及时”病倒,那云若辰确实可以全力对付诚王这边了。

“其实,我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云若辰苦笑着说:“这些朝堂之争波诡复杂,我是不懂的。有顾阁老和其他人在,父王这回也…唉,应该能让诚王那边吃亏吧。”

她就算再聪明也不能和那些在官场上混了一辈子的老油条们相比。云若辰很有自知之明,她在大局上或许不糊涂,但在具体的政治争斗上完全是一张白纸。

即使上辈子她是历史系的高材生,那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真要以为自己现在就能指点江山就太天真了。

她能做的,只是为靖王一系创造比较有利的斗争前提。比如讨好皇帝,比如制造祥瑞,再比如揭穿这次的巫蛊案。

之后的局势,连她也无法准确预料的。见一步走一步罢了!

她顿了顿,起身到梳妆台前取出一张纸,上面是一些奇怪的花纹。

“聂管事,这是我凭记忆默写出的,那几个人偶身上写的奇怪纹路。我见识不多,辨认不出这是什么东西,不过猜想或许是巫文…你能不能替我查查,是否有这种文字?”

“好。”

聂深接过纸看了眼,随即将其折好贴身收着。

云若辰说,她很怀疑瑞芳不止是被舒王买通那么简单,或许直接就是舒王暗中培养出来的死士。

普通的宫女会随时在臼齿中藏着毒丸吗,这简直是东瀛女忍者好不好?

“我不知舒王已经为夺位经营了多久。不过他过去在边疆征战多年,暗中集结的人脉势力或许也是在那时经营起来的,聂管事你可以让人往那边去查查…”

“嗯。叶枞手上有不少人在那边搜集情报。应该能查到线索的。”

聂深的话让云若辰又窥见了听雨楼的势力范围之广,竟能连边关都渗透进去。不过想来也是,军情值钱得很,这种生意不做可惜了。

能把一个江湖组织做得这般大,聂深还真厉害。

聂深似乎猜想到云若辰的心思,轻声道:“听雨楼是我和叶枞的师父一手建起来的。师父他老人家临终前让我做楼主,只是…后来我推给了叶枞。”

他略去不提的内容,云若辰心知肚明。

是为了她的母亲梁氏怜卿吧。就为了梁怜卿的托孤,聂深丢下了偌大的组织不管,化身一名平庸的管事默默地守护着爱人的女儿与产业。

原来他和叶枞是师兄弟?一般的情节里,两人不是该为了争斗楼主之位使尽阴谋诡计吗,他们还真特别。叶枞对聂深那种奇特的依赖感,云若辰真切地感受到了。

然而她理解叶枞。

她不过才认识他多久呢,已经很依赖他了。叶枞从小与聂深一同长大,或许…更能感受到聂深身上那种不自觉地将人吸引到身边来的气质吧。

有些人的魅力是天生的,如聂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