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男子温柔的微笑。

他被她揭穿时狼狈的表情。

他在她身上下的蛊。她生生将法器戳向自己心口挖蛊的剧痛。

血光漫天,他的躯体在她咒语低徊中炸成齑粉…

“父王…不要去…”

她看见了,看见太子面前有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好像要将他扯进去。

“不行的,别任性,皇上在等着呢。”

也就是太子脾气好,还在哄着她。另一边,段贵妃已经很不高兴了,回头对两个女官使眼色。

那两个女官一左一右上前,劝道:“郡主,太子殿下要去见皇上,耽误了皇上要生气的。”

云若辰身上本就虚弱,被她们夹着往后退了两步,便已离了太子身边。她定了定神,将理智找回,用力挣脱女官们的手。

“父王,您去吧,把这收好。一定要收好!”

她将那枚日日贴身藏着的螭龙玉佩放进太子手里,恳求地看着太子。

这孩子是怎么了?

太子和段贵妃、黄侧妃都想不通,云若辰从没有过这种奇怪的表现啊。难道是被什么东西魔怔了?

“好的好的,孤会收好。”

太子一面应着,将玉佩随手塞进怀里,一面赶紧催着那小太监带路走了。

目送着太子离开,云若辰紧咬着下唇,身子轻轻颤抖,连云耀的呼唤都听不见了。

“我要撑住…”

她深吸一口气,正想努力调整呼吸,凭着伤元气也要推算一番,却突然身子发软晕了过去!

第一百零六章 惊天丑闻

“郡主!”

周围宫女们大惊失色,忙都过来将她扶起,又是掐人中又是灌茶水,清华宫里乱成一团。

“这到底是怎么了!”

段贵妃也急出一头汗,立刻就叫人去传太医。

那边,云耀也被姐姐的倒地吓得哭了起来。黄侧妃忙亲自抱着他哄了又哄,很快就被人请到偏殿去歇着了。

“大过年的,这孩子在闹什么。”

段贵妃脾气再好也生出了不耐烦,这些日子以来她本来就够忙够累了。那陈嫔还半死不活地昏迷在床上呢,从她莫名其妙流产到现在就没有醒来过。

难道宫里最近有不干净的东西?不排除这种可能性啊!

皇宫自古最不缺的就是冤魂的传说,谁让这里头不明不白的死鬼太多呢。段贵妃想着,是不是该请骆天师来一趟,做个法什么的?

“娘娘,不好了。”

她刚让人将云若辰抬回去救治,太医还没来呢,又一名小太监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娘娘,出事了!”

“啪!”

段贵妃很窝火,一巴掌把那小太监扇得倒在地上,厉声道:“狗奴才,说什么呢!”

那小太监哭叫起来,死命磕头:“娘娘,奴才错了,奴才错了。”

好在段贵妃还存着理智,骂道:“什么事,快说!”

“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被皇上拿砚台砸了头,伤得不轻呢。皇上还不让人给殿下治伤,罚殿下跪在静心殿台阶下面。”

啊?

段贵妃惊得差点失态叫出声来,第一反应居然是往云若辰住的偏殿看了一眼,回忆起不久前云若辰的奇异反应。

那孩子,早就预料到她父王会出事?

可为什么皇上要对着太子撒气?难不成太子在这大过年的日子里,提了朝中的事情,说话中忤逆了皇上?

就太子那性情,不会吧…

这小太监其实是段贵妃的心腹,否则也不会情急失态。这时,他紧趴在地上,只说:“娘娘恕罪,奴才有事秘禀!”

“跟本宫过来。”

段贵妃当机立断,把所有人都遣开,只督下小太监在跟前说话。那小太监再次打量了左右无人,才凑在段贵妃耳边说:“娘娘,奴才听说,是朱太医今儿突然招供了。”

“晤,他招供什么了。”

段贵妃随后拿过桌上一杯热荼来,想喝两口荼压惊。

“奴才也是听人说的,做不得准…人家说,朱太医招供,陈嫔那孩子…是太子的!”

“噗!”

段贵妃一口荼就喷了出去,手里的荼盅也掉落在地毯上,洒了她一裙子!

“咳咳…咳咳…”

她被荼给呛住了,小太监忙替她拍背顺气,忽而又被段贵妃打了一巴掌。

“死奴才,这话也是你乱说得的!”

“是是是,娘娘恕罪,奴才这都是胡乱听来的!”

小太监两边脸都被打肿了,却不敢有半丝怨言,又诚惶诚恐地跪了下去。

段贵妃虽然责打了小太监,心里却明白,小太监所说的肯定是事实。

怎么会是太子呢?想不通啊!

“太子要是这样都能生儿子…”段贵妃心里冷笑着:“那他还用跟诚王斗这些年?”

谁都知道太子的子嗣极艰难,如今都三十多岁了,膝下也就一个庶长子云耀。就算他真和陈嫔偷情,能偷几次?

段贵妃不愿相信陈嫔与太子有奸情,怎么想都觉得朱太医的口供不可信。但皇上…皇上英明神武,怎的会相信这样的糊涂事?

不管怎么说,这事要是传出去了,绝对是惊天丑闻!

“娘娘…”

段贵妃正阴着脸沉思,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呼唤。她凤眉倒竖,不是早告诉她们都不能过来吗?

却见云若辰白着脸倚在门边,大眼里尽是担忧之色,嘴唇轻轻张合:“娘娘,辰儿有话对您说。”

“郡主,您快回去休息…”

曾嬷嬷带着一群女官赶来,又对段贵妃说,郡主刚醒过来就往正殿跑,她们没能拦住…

“辰儿,你过来。”

段贵妃不理会女官们,对云若辰招招手。

云若辰走路的脚步已经不稳,但还是咬牙快步赶到段贵妃身边,急急道:“娘娘,我父王他,是不是有什么事了?”

她刚才短暂昏迷的时候,仿佛神魂出窍。那种明知自己是睡着、但身边所有人说话、走动都无比清晰的感觉,她还从未经历过。

恍惚间,她好像透过屋墙,看见另一个小太监进来像段贵妃禀报,又被段贵妃打了巴掌。然后,她似乎听到他们在说,太子,皇上,打伤…

真的出事了。

她刚刚看到的那个黑色漩涡,是真实存在的。

她拼命将自己的神识拉回来,一醒过来,就往段贵妃那边赶。出事了,不要紧,她必须先弄清楚出了什么事!

“辰儿,这事,本不该对你说…”

清华宫深处,段贵妃神色复杂地将云若辰拉到面前。

而在静心殿前台阶下,太子云照崇却满头流血地跪在雪地上,几乎就要昏倒。

他不明白,为什么皇上刚刚见了他,会发那么大的火?

皇上拿起砚台就朝他砸了过来,要不是他下意识一闪,差点就砸中他脑袋正中了。可皇上还不消气,又大骂他孽障,叫他滚到台阶下跪着,不许起来。

太子再委屈,也只能依命行事。可这天真冷啊,又开始下雪了。虽说他穿得暖和,但就这么生生跪在冰冷的石砖雪地上,寒意没多久就穿透了衣裳钻进了骨头缝里。

他的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好,失血之后又被罚跪,受了寒气,整个人感觉都要飘起来了。

就在他感觉自己越来越虚弱的时候,怀里忽然生出一股淡淡的暖意。

咦,这是什么感觉?

那股暖意很浅很淡,起先根本难以注意到。但当他觉得自己支撑不住的时候,那股暖意就会出现,而且逐渐向他的四肢蔓延。

“怎、怎么会这样?”

太子为这种奇异的现象而惊奇,暂时忘记去想皇上暴怒的事,伸手在怀里摸索着。

很快,他找到了那暖意的来源——是刚才被他随手塞进怀里的那块螭龙玉佩。

“这是什么东西,如此神奇?”

玉佩一离开他怀里,他就被冷得一哆嗦,赶紧又把它揣进去。

辰儿什么时候有这样神奇的玉佩了。还有,那孩子刚才反常的就是拉着不让自己走,难道是早就察觉出什么了?

皇上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气成这样?早晨他过来时,皇上还蛮高兴的嘛,甚至含蓄地夸他前段时间对户部那些人的强势态度非常好才没多久,突然就变脸了。虽说他从小就知道皇上喜怒无常,中年之前更是经常有把和他顶嘴的文官丢出去廷杖打死的不良记录,但太子和其他的皇子们并没有被他责打过。

皇帝对儿子们比较擅长冷暴力,准确的说就是当他们不存在。

现在太子就无比怀念过去那种根本不被皇帝注意到的太平日子…人啊,真是没什么就想什么,没得到关注的时候,他是多么渴望父皇能多看自己几眼。如今他意识到,不被父皇关注真是种幸福啊。

静心殿内,元启帝面沉如水,紧盯着一叠密报,眼睛都不眨一下。

“皇上,您别动气…”

张元暗自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靠近:“这也不过是那姓朱的一面之词罢了,您何必…”

“哼!”

元启帝又暴怒起来,把手边一个斗彩荼盅扫到地上摔个粉碎。

“一面之词!”

“欺君,你们都是在欺君!”

“你们以为朕就老了么?朕糊涂了么?”

张元屁都不敢再放,匍匐在地瑟缩着求皇帝恕罪。屋里出了张元,也再没下人了,连门外侍立的两个小太监都紧张得湿透了背脊元启帝胡子气得一抖一抖,浑浊的眼珠定定看向殿外,太子跪着的方向。

“欺君…云照崇,你这个孽障…”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妃嫔与亲儿子,会在他眼皮底下偷情,还暗结珠胎!

但朱太医的口供,却又让他无法释怀。

根据朱太医所述,太子与陈嫔早有往来。在宫中,陈嫔是与太子年纪最接近的妃子,约比太子小三岁。太子在十八岁出宫开府前,陈嫔就已入宫,两人在当时已有频繁接触。

而太子开府后多年都不曾被皇帝召进来,直到去年起才渐渐有了再入宫的机会。

两人本就有暖昧,不知何时重新勾搭上,又在朱太医不了解的情况下发生了超越伦理的关系。朱太医说,他们这种不正常关系可不止一次,然后陈嫔就怀孕了。

陈嫔怕被人发现,就用重金收买朱太医,让朱太医将她怀孕的月份报晚了一个月。只要一直是朱太医替她诊脉,到生产时候就说早产一个月,理论上并不会引人怀疑。

但恰好有一次朱太医告病,本是通知了太医院他改日再去给替陈嫔诊脉,太医院那边却忘记了,还是换了另一位太医过去。

陈嫔见来的不是朱太医,想要托辞说不诊脉了,偏又怕别人觉得自己心虚,又觉得号一下脉未必看得出月份差异,就让钟太医随便搭了下脉门。

就这一下,出卖了她怀孕的真实月份。

第一百零七章 求情

从理智上,元启帝也能看出这件事并非全无疑点。恰恰相反,疑点实在太多了。

但此时的皇帝,已不是当初那个十七岁登基力战权臣的少年天子,也不是三四十岁时独掌霸权的英明君主。岁月与病痛,当然还有多年来的所谓修道,逐渐侵蚀着他的肉体与精神,将他变成一个多疑敏感的暴躁老人。

没有男人能容忍自己有戴绿帽的嫌疑。皇帝欲待不信,朱太医的口供却又那么详细,详细得让皇帝越想越怒。

而且太子在这半年来,的的确确经常出入内宫!

尽管他每次出入都有随从内侍在左右,按理说不可能有单独行动的机会。但也有好几次,太子进宫与他商议朝政后,在宫中用午饭并歇午的。

另外在某些节日的时候,宫中常开宴席,太子也有机会与陈嫔碰面…

在看过朱太医的口供后,元启帝怒不可遏,一见到太子就忍不住暴火,抄起砚台将他砸伤了。

待到这会儿,他心里的火气稍微消了点,才缓过神来认真思考这件事。

“皇上,您万金之躯,可千万要保重啊。”

张元何等精明,在皇帝身边服侍这些年来,对皇帝一个细微的动作表情都能揣摩出大致的含义。虽然不可能真正把握到皇帝的心思,但要判断皇帝的情绪还是能基本做到的。

他见皇帝眉毛下垂,就知道皇帝的心火正在慢慢消淡,忙捧过另一盅热荼来。“皇上,您喝口荼,奴才给您顺顺气,可好?”

“哼!”

元启帝重重地倒进龙椅中,俩鼻孔还在喷着粗气,但好歹接过荼灌了两口。

张元忙不轻不重地抚拍着皇帝的后背,给他顺气,真怕皇帝一口气憋不上来昏过去了。

像张元这样的大太监,别看如今权势喧天,但毕竟是无根之木。元启帝很见不得太监专权——他倒不多么的高瞻远嘱,纯粹是见不得自己以外的人掌握太多的权利。所以,张元是看起来炙手可热,实际上也很危险。

只要皇帝一旦驾崩,新帝肯定是要扶植自己的心腹,谁会督着他这前朝老人?

因此张元如今思思念念的就是两件事。一则,皇帝长命百岁,自己也就能多狐假虎威几年。二则,和未来的皇帝搞好关系,到时候光荣退休,带着多年积攒的私产出宫,回乡下当个富家翁,从族里过继个孩子来传宗接代,这就是一个大太监最理想的结局了。

为了能达成这最高的理想,张元才冒着被皇帝一起炮灰的危险,正努力思考着如何替太子开脱。

不过张元神智是很清醒的,他认为替太子开脱难度比较高,危险系数也大。要卖人情的话,先让皇帝把在冰天雪地里罚跪的太子赦免了再说。

“皇上,今儿好歹是年三十,大好的日子!您看,宫里人来人往的,太子就这么跪在外头…”

“那个孽障!”

元启帝又怒了,随手把正喝着的荼盅又砸到地上。张元再次被皇帝的怒火吓住,跪倒在旁连求恕罪。

“皇爷爷!”

就在张元的恳求声中,云若辰提着裙子失态地跑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