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采萱点头,走到院子门口,也看到了跪在外面的大丫。

她跪在大门外,距离大门还有点距离,大概是怕张采萱恼了她。当下的人都说刚生产的妇人污秽,身上不干净,出嫁女的话娘家都不能回,去亲戚和邻居家都得出了月子才行。

大丫看到她,深深伏下身去,“东家,求您帮忙。”

张采萱看到她后就皱了眉,实在是大丫的脸色很不好看,面色苍白,几乎没了血色,身上衣衫也不厚,身下……还有滩暗红。

“大丫,你这是做什么?”张采萱直接问,只想着赶紧说清楚了让她回去,刚生孩子的人,身子很容易就亏了,大丫如此,往后很可能落下病根,如果养不回来……以当下的医术,对她的寿数可能也有影响。

大丫嘴唇颤抖 ,显然是冻的。

张采萱走出院子门,皱眉道,“我听说你昨夜生孩子了?若是有事找我,让你娘跟我说也是一样,你何必亲自跑来?自己身子要紧!”

大丫身子颤抖,可能是冷的,声音也是颤抖的,“东家,求您帮忙……”

她这话说了两次,张采萱叹息,其实她原先还打算明后天让秀芬帮她给大丫送些贺礼过去,大丫帮她干了那么久的活,其中虽有些不愉快,但苦劳总是有的,“你说说看。”

大丫眼神里满是期待,“昨夜发生的事情……确实是我错。村里损失那么多粮食和东西,我赔不起。村长他们是好人,暂时也没说这个,只是昨夜抓住的那些人,村长让我负责他们的吃喝,等以后他们的赎金收到了再还给我。”

这事情仔细论起来也合情合理。原先这种事应该是落到村长媳妇身上,但虎妞娘跟张采萱说过多次,村长媳妇对这些事越来越不耐烦了,这一回应该是村长怜惜自己媳妇,大概也是为了自己家的和谐。所以将这事交给大丫。昨夜的事情说起来也不能全怪大丫,但确实是她将贼人放进来的,村里人迁怒到她身上是必然的。

大丫满脸苦色,眼泪不知不觉顺着脸颊滚落,她一激动,身下的那滩暗红似乎又大了些。张采萱看得眉心紧皱。

“但是满树走了,我家中只剩下一点点粮食,我坐月子全指着我娘补贴,实在是没有他们吃的粮食,我求您,借些粮食给我,等我拿到了村长给我的粮食,肯定来还给你……”

张采萱有些无语,为了那些劫匪将自己弄成这副样子,忍不住问道,“你娘呢,她让你来找我的吗?”

到了这时,张采萱也懒得问清楚了,只道,“他们是劫匪,吃什么粮食,煮点青菜给他们饿不死就行了,难道你还想着给他们养得白白胖胖的不成?”

大丫恍然,磕头道谢,想要起身时发现自己起不来。

张采萱心情复杂,当初陈满树夫妻俩人帮她干活的时候也没有这么跪过,她不喜欢有人对着她跪,他们夫妻只离开前在大门口跪过一回。

秀芬忙上前帮忙,扶起她后看到地上的暗红,有些无措的看向张采萱。

张采萱转身进门,嘱咐“去让大夫给她配几副药。”

转身进门时,隐约听到秀芬的话,“东家是个好人,你往后有事情好好说,弄成这样何必?”

半个时辰后,秀芬回来了,一回来先找了张采萱,“大夫配了药,没收药费。我送她回去了,如今住在家中,村口那边不让她住了,村长已经在排轮流的人家了。说是让大丫好好坐月子。”

张采萱不置可否,让秀芬送了两三斤粮食过去算是她生孩子的贺礼。再多的就没有了。

她这边不出门,村里那些人对大丫的迁怒她却是知道的,更有人跑到陈氏家门口去咒骂,让大丫赔粮食。

陈氏当然不认,言说无论是谁听到外头是官兵,大半的人都会开门,根本不能怪大丫。那天晚上就算是不是大丫看门,换了谁听到是官兵都会开门。

这也是实话,半夜里看不到外头的人,只看得到火光冲天,外面的人又来势汹汹,给人感觉跟官兵很像。张采萱一开始也差点被唬住,好在她戒备心强,这才没开门,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总之一团乱账,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现在这时候,拿粮食这种事,跟要人命也差不多,等闲都不会愿意的。

就在抓住那些贼人的当日,村长就让村里人去欢喜镇上散播了消息,说被抓住的这些人全部都能用粮食赎走,至于用多少,得他们家人来了再说。

这也有试探的意思在,如果真有人来问,就证明他们对于这些被抓住的人颇为看重,赎身的粮食也能往上涨一点。但是几天过去,青山村村口静悄悄的,别说赎人的,就连货郎都不来了。

村长发了狠,那天夜里整个村里损失的粮食和东西挺多的,现在年景不好,说是救命的粮食也不为过。如今他们既然装死,就这么养着他们也不是个事,哪怕只是喂猪一样煮些青菜呢,也没有白养着他们的道理。

村长干脆让村里人押着他们去镇上发卖。

一人卖一百斤粮食,只要有粮食或者足够的银子,就能把他们拉走。

当下的人不能私自买卖人口。他做了多年村长,做事公正,也习惯不落把柄,发卖的时候先就去了镇长家中报备了。不知道怎么说的,镇长反正是答应了的。

卖人挺顺利的,两天后,被抓住的那些人全部发卖了,最后有那瘦骨嶙峋或者是年纪太大的就便宜卖了。村长也不拘那些买人的人的身份,只要给够了粮食,就能把人带走。

其实村长是个聪明人,那些人之所以不愿意上门来赎,大概还是怕青山村的人找他们麻烦,要是让他们把抢走的粮食还回来,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么一个个发卖,家中的人就能凑够了粮食赎人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12点见

☆、第二百三十八章 惊夜

卖人挺顺利,搬回来了接近两千斤粮食, 和村里的损失比起来还差了许多。于是, 这些粮食怎么分,就成了目前最大的问题。

村长的意思是, 那些被劫的人家每户发三十斤, 剩下的粮食给张采萱他们村西这几户人家分, 毕竟,抓住他们是张采萱和顾家他们, 最大的功臣应该算是老大夫, 有了他的药,张采萱才能抓住十来个人。还要分一些给大丫, 她做饭给这些人吃了的,且不谈吃了多少粮食, 只天天做饭给那么多人吃,就是件不容易的事。

“村长一说补贴大丫,好多人都不愿意, 都说那些人进村就是大丫放进来的,要不是她,村里人说不准不会有这么多损失。还有些人甚至说, 如果不是看大丫日子也难, 还要她赔偿大家伙的损失。”秀芬语气里意味不明,听得出来里面有庆幸的意思。她也坦然,“东家,说起来我们母子还得感谢您收留, 要是那天夜里是我在村口看门,说不准也会开门。”就是那天夜里,张采萱笃定着不开门,她嘴上虽没说,但心里是虚的。

张采萱笑了,“陈满树要走,才有你们来,没发生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秀芬也不多说这个,陈满树为了孩子走,本就是正常。继续道,“或许是因为你和顾家还有老大夫他们都没去,村里人说起分粮食,根本没打算分给你们。尤其是你,他们全部都忘记了,那些人我们家抓得最多,这些没良心的。”说到最后,语气恨恨。

“只说被劫的人家平分那些粮食。”秀芬抬眼看她神情,“东家,其实……真要是这么分,村口那边的人家又有几户有余粮,如此一来,说不准他们还赚了呢。”

张采萱哑然,“不怕,有村长在,他们不敢胡来。”

秀芬有些着急,“东家,村长虽然公正,但事关粮食,他们可不会听话了,还说村长有私心,想分粮食给你们,就是想要拉拢你们……”

也对,能够抓住劫匪的,都是家中有余粮还算富裕的,现在这世道,有粮食就什么都有了。和他们搞好关系,最起码不会饿肚子,这么说也没错。

看秀芬着急的样子,显然就这么放弃分粮食她是不甘心的,但张采萱的想法相反。她如今只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家中有余粮,而且有余粮这件事情村里人都知道,低调还来不及。

张采萱嘱咐道,“这事情别着急,看顾家怎么说。”

秀芬怎么能不急,“顾家那么大的家业,看不起这点粮食,他们这一回都没人去村口商量。可见对于分不分粮食根本没放在心上……”对上张采萱的眼神后,秀芬剩下的话咽了回去,起身道,“东家,我这个人最喜欢着急,你别生气。我去看看后院的兔子,该喂兔子了。”

对于秀芬说顾家不在乎这点粮食的话,张采萱并不这么觉得。

顾家的地根本不在青山村,一开始的两年他们还种了的,后来不能出村,他们家的地就没种了。当然了,张采萱承认他们家家底厚,但上一次顾家借三千斤粮食出来还收了利息,还有就是这次交税粮,无论村里人如何哀求和威逼利诱,他们就是不借,很可能就是家中粮食不多了。要知道,顾家和齐家主仆全部加起来得有十来个人,他们可不会跟村里人似的喝青菜糊糊,哪怕是家中仆人也不会喝的。如此一来,每天的消耗可不少。

当然了,村里拿回来的粮食总共才那么多,还得分给那么多被劫的人,哪怕是以村长的意思分,顾家也分不了多少。这可能才是不去人的原因。

村里因为这些粮食吵了好多天,村长做了许多年村长,凭的可不光是公正,还得有手段才能镇住村里那些不讲道理的人。村里这一次不再听他的意思,最后他还是强硬的以他自己的意思分了粮食。被劫的人家各家分三十斤,张采萱这边送来了一百斤,顾家和老大夫家都有。甚至大丫那边他也送了,不过粮食分完,他自己辞了村长的位置,不再做村长了。

他不做村长,村里的老人再三劝说无果,他是铁了心的不再干了。

很快,新的村长就选出来了,就是那和收粮食的官兵闹起来得张古信的儿子张全宇。从村长分粮食到换村长,总共才两天时间,好多人还没反应过来呢,村长就换了。

不过粮食分了,这村长换不换的,也没觉出来不同,最高兴的就数村长媳妇了,逢人都乐呵呵的。

张采萱这边,粮食送过来她就收了,并没有推辞,村长帮她争取过来的粮食她如果推辞,无论是真是假,到时候又是一场风波。

这一回事情之后,已经到了冬月,送了粮食过后的隔日,天上飘飘扬扬下起了大雪。两三天之后,路上就积了厚厚一层,村里人等闲也不出门了。

骄阳每天还是去老大夫家中学医,他已经跟张采萱商量过,等开春之后就会带着骄阳上山采药了。

日子慢慢地往前过,除了午夜梦回会想起秦肃凛之外……

秦肃凛已经离开了大半年,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包括村里一起走得那些人,也跟从这世上消失了一般没有消息,张采萱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是怕的。

打仗哪能不死人呢?

如今一点消息都没,她不相信村里一起去的那么多人都没人出事,她最怕的,还是出事了她不知道。

秦肃凛走后这段时间,除了虎妞娘和抱琴偶尔会过来找她说话,还有婉生有时候会过来找她请教绣活,家中的客人很少。白天骄阳一走,她干完家务之后,止不住就想起秦肃凛,越想就越是孤单。

冬天里的日子过得平静,路上不好走,彻底没了串门的人。

腊月底,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今年的雪化得尤其早,还没开春呢,路上的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想要去镇上还是可以的。村里好多人都拿了兔子去换粮食回来过年,也多亏了那些兔子才能过个好年。

腊月二十七,森冷的夜里,两个孩子都睡了,张采萱在厨房里蒸米糕,不只是骄阳喜欢,现在望归也很喜欢吃,她暗地里盘算着等开了春就给他断奶来着,不过,从现在开始就得少给他吃,白日尽量不给。奶不给吃,就得想办法给他弄些口粮,最起码得让他心甘情愿的啃了之后还能饱肚子,这样应该就想不起来要奶吃了。

外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眼看着最后一锅了,她从小灶旁的坛子里打了热水,顺便就把装米浆的木盆洗了,要不然等到明天就不好洗了。

端着盆出门倒水,手中的水泼出,身子已经打算回转,余光却看到院墙下站了一个高大的人影,她心下一惊,手里一滑,盆子就飞了出去。

盆子飞出,她却顾不上,转身就往厨房跑,看到砧板上的菜刀伸手就去拿。

手拿在手中,还未转身。却听到身后一声轻笑,随即熟悉的男子声音传来,“采萱,我这么久不回来,你就给我泼一盆水?”

这声音熟悉,午夜梦回她思念了多次。一时间心神不宁,手中一松,随即菜刀落地的声音传来,她弯腰去捡了,才回身去看。

厨房门口,站着秦肃凛。

他一身黑衣,似乎黑了些,手臂上的肌肉隔着衣衫都能看得清楚,比起以前似乎更肃然了,只那眼神里是柔的,尤其看着她的时候,那里面是温暖的。

张采萱嗓子里有些痒,出口的声音有些失真,眼睛也模糊起来,“你回来了?”

眼睛模糊了,就看不清他了,他变化本就大,张采萱一时间分不清他是不是真的回来了,或者是她思念太过又熬夜而产生的幻觉,忙伸手去擦眼。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八点见。大家晚安

☆、第二百三十九章 离开

随即身子落入一个微凉的怀中, “采萱, 我回来了。”语气里带着满足的叹息。

张采萱捡起来的刀“哐嘡”落地,她却没有再捡, 伸手抱住他的腰, 张了张嘴, 似乎有许多话想说, 却只说出一句,“你回来了!”

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秦肃凛心里一片酸涩, 将她抱得更紧,语气却轻了些,“采萱, 我对不住你。”

两人相拥良久, 张采萱心情平复了些,眼眶周围一片凉意,不用说都知道是眼泪,她懒得伸手去擦,就着他胸口的衣衫擦了下, “回来就好!”

胸口的脑袋毫不客气擦眼泪。秦肃凛哭笑不得,“一会儿该把我淹了。”

张采萱带泪的眼瞪他一眼,“我给你备了衣衫, 可以先去换。”

其实她心情平复之后就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秦肃凛没打算换衣呢,她不容拒绝的拉着他就往屋子里走, 眼神示意他在椅子上坐下,然后就去一片的柜子里给他找衣。

秦肃凛这么久不回,又哪里坐得住,听到炕上孩子传来的轻轻浅浅的呼吸声,他拿着烛火走到床边,含笑看着睡熟的孩子,想要伸手摸,又怕弄醒他,“叫什么名儿?”

张采萱正在翻衣衫的手一顿,笑着回道,“我取了个小名儿,望归。上一次你临走那次回来我就已经取了,只是你走得太急我没来得及跟你说。”

秦肃凛听到望归时,眼神更柔,里面的歉意也更多了些,“是我对不住你们母子,还有骄阳,他有没有听话?”

张采萱拿了衣衫起身,递过去道,“骄阳很听话,我觉得他比这世上的所有孩子都听话。”

秦肃凛忍不住笑,“都说孩子是自己的好。”取笑张采萱自夸的意思。

张采萱不以为然,反正她就是骄阳听话了怎么地吧?秦肃凛抬手脱衣,她并没有回避的意思,一眼不错的看着。

他有些无奈的放下手,“采萱,我知道我们夫妻许久不见,但你这样……我会害羞的。”

张采萱冷哼一声,“你脱不脱吧?”

秦肃凛无奈的笑了笑,抬手去解衣,“方才你在蒸米糕吗?能不能给我拿几块过来,我好久没吃过,想得紧。”

张采萱点头,身子却不动,“一会儿我去帮你拿。”见他手不动,没有脱衣的意思,起身往他那边走,“是不是要我帮你?”

抬手就去解,秦肃凛一把抓住她的手,“采萱,你也太大胆了。”

她冷笑出声,“我们是夫妻,孩子都生俩了,该看得不该看的不都看过?我有什么大胆的?”说完,不由分说就去解他衣衫,方才她埋在他怀中时他似乎躲闪了一下,大概是碰到了伤了,还有,她可闻到了血腥味的。

秦肃凛眼神柔软,任由她动作,嘴上却道,“望归还在呢,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张采萱并不为他这番话脸红,手上动作不停,解开外衫,没看到内衫上有血迹,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哪怕受伤,应该也不太重才对。

他的胸口上果然缠了绷带,看样子是刚包扎过的,她当然不会为了看伤势而解开,一般伤口每次解绷带都会撕开伤口流血,她只想了一下就放弃了,血腥味似乎浓了些,颤抖着手抚上,“伤得重吗?”

秦肃凛摇头,“我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

张采萱隔着绷带看不出伤势,不过就算是伤重,此时应该要痊愈了,要不然他怎么回来的?想到受伤,问道,“你们一起回来了多少人?全部都回来了吗?”

闻言,秦肃凛沉默下来,半晌道,“我和涂良还有麦生日夜兼程赶回来的,大军还在两百里外。”

张采萱惊讶。

似乎是看出来了她的意思,秦肃凛正色道,“我们赶回来,是为了接你们走。”

不待张采萱询问,他已经解释道,“谭公子当初被污蔑为反贼,大军开拔就是为了讨伐他。但是……可能是上面的人怀疑我们得了谭公子恩惠,故意让我们做先锋。”

张采萱听得眉心微皱,先锋可不是好词,说好听点是先锋,说难听了就是送死,还是先死的那波。

“谭公子的大军三天后会入都城,到时候肯定会大乱,我不放心你们。我和涂良还有麦生如今已是谭公子军中的人,且还算有些地位。我们的家眷如果再待在村里,难保到时候朝廷不会抓你们去威胁,我不会让你落到那样的境地,采萱,跟我走好不好?”

这才对嘛。要不然他何必半夜回来,“我们什么时候走?”

秦肃凛歉然道,“现在。”

张采萱起身去收拾望归和骄阳的衣衫,又问道,“那村里别的人呢?”

秦肃凛在一旁帮忙,“谭公子会派人过来看着。只要你们走了,相信他们也不会费心抓他们了。”

当今以仁爱治天下,抓他们几个人的家眷还行,要是抓得多了,可就毁了名声了。

说走就走,张采萱动作飞快,很快收拾了两包东西,骄阳迷迷糊糊被唤醒,看到他爹已经回家,还来不及高兴就被告知要连夜离开。走到门口时,两狗跑了过来跟着他们,秦肃凛失笑,“让它们一起走。”

秦肃凛抱着望归拎着包袱,张采萱牵着骄阳出门,走到老大夫家门口时敲门,婉生出来开的,秦肃凛简单嘱咐了两句,就带着张采萱母子往村口去了。

村口守门的是张进福,而且大门根本没关,虚虚掩着,打开门就看到不远处停着两架马车。涂良已经坐在马车上了,随时准备走的样子。

张采萱上了马车,里面坐了抱琴母子几人,再加上他们一家和两狗,基本上就没地儿了。这边刚刚坐好,大门口又传来动静,麦生带着锦娘母子到了。

马车很快往欢喜镇上去了,秦肃凛和涂良两人坐在外面,抱琴抱着孩子轻声哄着,到底是孩子,又是深夜,很快,嫣儿和两个小的孩子都睡了过去。骄阳一直撑着,靠在张采萱的身上,低声问道,“娘,我们去哪里?”

张采萱和抱琴对视一眼,只见她也摇头,“不知道,不过你爹总不会害我们的。”伸手揽过他,“睡吧,一觉睡醒我们就到地方了。”

骄阳乖巧的闭眼,半晌,又听他问,“师父他们呢,不跟我们一起吗?”

张采萱见他眼睛还没睁开,显然已经困了,轻声道:“我们只是暂时离开,以后还会回去的,你师父年纪大了,半夜跟着我们颠簸也不好受对不对?”

因为有孩子在,张采萱和抱琴也不怎么说话,说也不知道说什么,她们根本不知道的目的地。还是方才她跟骄阳说的那话,总之秦肃凛不会害她就是。

马车颠簸,睡觉是不可能睡觉的,她时不时掀开马车窗户的帘子一条缝往外看,看到马车路过欢喜镇,根本没进去,转道往都城方向去了。

外面得天色蒙蒙亮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张采萱和抱琴都昏昏欲睡,秦肃凛掀开帘子,道,“采萱,到地方了。”

张采萱顺着他掀开的帘子往外看,这地方隐约是一条巷子,跳下马车,一条巷子里各家紧门闭户,院墙高高的,除了房顶和院子里的大树之外什么都看不到。也可能是天还没有亮的缘故,各家都没开门。

似乎是被周围安静的气氛感染,一行人悄无声息的进门,然后大门关上。外面看院子不大,但进去之后别有洞天,园子里树木葱郁,这样的时节还能把园子护成这样,可见时是用了心思的。

总共两进的小院,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先前商量过,秦肃凛直接带着她进了最里面的院子,屋子里床褥桌椅都是齐全的,只差入住的人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12点见

☆、第二百四十章 不舍

张采萱让骄阳去床上睡, 转身轻轻关上门回了主屋, 秦肃凛正在轻拍着望归哄他睡觉呢。她随意看了一下后院的几间屋子,发现每间都收拾得挺好, 各式用具虽不名贵, 却样样不差。她先前可是听他说了, 他们几人是赶回来的, 那这些东西就不是他们准备的了。能够在都城中有这样的小院还打理得这么精心的,且院子主人还愿意借给他们住的,只有一个人。

——谭归。

秦肃凛见她进门, 起身拉她到床前坐下,轻声道,“这边就是没有炕床, 不过方才我已经让院子里伺候的人准备碳盆送进来。”他摩挲着她的手, “采萱,这个是谭公子借给我们住的院子,你们先住着。”

张采萱皱眉,他说的是……你们?

又想起他说三日后谭归就要进都城,如今他可还是反贼呢, 朝廷通缉的画像都还在各城门口贴着,她可听村里人说过,欢喜镇上都有。这样的身份想要进都城, 只能是打进来了。都说有舍有得,借了人家这样的院子,打进来的时候秦肃凛一定是会帮忙的了。

或者说是秦肃凛已经决定帮他打进来, 所以才有他回来接她们母子出来的事情。

她有些着急,不抱希望的问,“你还要去吗?”

秦肃凛没答话,伸手将她抱住,意思显而易见。

突然门口响起敲门声,张采萱回神,“大概是送火盆的。”

秦肃凛点头,起身去开门,很快端了个火盆进来,“这个院子里有一对老夫妻,他们是照顾你们母子的。会帮你们洗衣做饭,买菜这些也是他们去,你只看好两个孩子就行。对了,我走之后,如非必要,你们都不要出门。”

见她点头,他火盆放好,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回身坐到床边,“奔波一夜,你也累了,睡吧,我看着你睡。”等你睡着了我才走。

听出来了他的意思。张采萱躺下,借着外面微弱的天光看他的脸,大半年不见,他似乎更黑了些,看起来更冷淡了,眉眼也冷,只是那看着她的眼神里是温柔的,和当初一般无二。

对上那样的眼神,她就知道这个人还是当初的那个人,无论外表怎么变,对她和孩子的态度一直不变。于是,她伸手拉他,“你也累了一夜,陪我睡会儿。”

秦肃凛无奈地笑笑,不过到底脱衣上床搂住了她,渐渐地他觉得不对,怀中的人似乎不老实,一双手在他身上到处点火,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咬牙道,“采萱……”

张采萱挑眉,眼神里带着挑衅,秦肃凛翻身覆了上去。屋子里随即传出暧昧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