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声噼啪响起,彩弹带着尖锐的呼啸声接连绽开,同不远处的火树银花交汇成浩瀚的烟花海。一时间,这庸常的俗世变得璀璨异常。

孙菀静静坐着,在巨大的喧嚣里抬头仰望五色斑斓的夜空。这奢华的胜景里,世间所有事情都变得琐碎、微渺。不知道什么时候,卓临城站在了她的身后,他伸手轻轻地在她背心上一推,她便随着秋千往前飞去,片刻又落回他掌心里。

他们什么话都没说,却前所未有的心意相通,仿佛这一刻的人间烟火,将他们的心照得通透雪亮。

良久,盛大的烟火落幕,被驱散的黑暗潮水般向他们围拢过来。卓临城让秋千停下,抬手扶住她单薄的双肩。

“新年快乐。”他说。

孙菀轻轻倚在他怀里呢喃:“你也是。”

新年过后,他们好像再度回到最融洽的那段时光。他们开始不温不火地约会,每天傍晚,他准时去杂志社接她出去吃饭,然后准点送她回家。他们时常一起去看电影,听音乐会,喝咖啡,但绝不会一起出现在他朋友圈的聚会上。

每逢周末,卓临城都会跟孙菀一起回黎美静那里吃顿晚餐。黎美静一心撮合他们,不惜花重金将孙菀睡了二十多年的那张硬木床换成了双人床。有几次,她甚至躲去外面打通宵麻将,但她期待的那件事,始终没有要发生的痕迹。

天气回暖后,杂志社的工作也越来越多,除了忙着采写各种专题,孙菀还要协助周雅负责梅丽莎发起的“subculture文化夜”活动。这日,孙菀与卓临城例行约会,却临时接到周雅的电话,让她立刻把已确定的嘉宾名录发给她。孙菀将餐盘推到一旁,亟亟从包包里找出电脑、文件夹,一页页确认嘉宾名录。

卓临城吃饭的心情被破坏,欲言又止地看了她好几眼。大抵是受她那位新上司影响,她的着装品位直线上升,浅蓝色的套装将她的身材勾勒得十分美好,以前总是随意绾着的长发精致地盘着,露出弧线漂亮的脖颈。他不喜欢女子过于干练,但对象换成她,他又觉得女子干练一点也还不错。

一顿饭慢条斯理的吃完,见孙菀还在埋首工作,他终于不悦地开腔:“我简直以为自己是在同邓文迪约会。”

孙菀从文件堆里抬头:“邓文迪可不会只拿八千块的月薪。”

见卓临城若有所思地端起柠檬水,却不说话,孙菀又问:“你在想什么坏主意?”

“我在考虑买下这间杂志社,然后花一点时间教你上司如何在不剥削员工业余时间的情况下,让公司更加有效的运营。”

孙菀无语:“最讨厌你们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剥削阶级了。”

卓临城眼底闪过点笑意,伸手捞过她刚放下的一份材料,细细翻看:“你这位新上司真是喜欢剑走偏锋。”

孙菀瞬间抓住那个颇具攻击性的关键字,无比忠诚地跳去梅丽莎那一边:“哪里偏了?”

“难道现在不是大众文化的天下?她却格外偏好疲惫、潦倒的亚文化。”

“亚文化怎么了?至少很对我口味。”

卓临城用头一次认识她的目光,打量了她一下:“原来你的口味这样重。要是不看你做的这份东西,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样衣冠楚楚的你,竟然在关注同志群体、流氓作家、乱性艺人和虐恋文化……”

孙菀险些被呛死,她伸手抢回他手里的嘉宾名录,义正词严:“如果你能把刚才那些词眼换成耽美文化、后现代创作、先锋演艺家,我会更加感谢你。”

卓临城拿湿巾擦了擦手,一本正经地说:“看来我不但要教你上司怎么高效运营,还要帮你们重树正确的三观——”说罢,他做出抚额的姿态:“这真是件任重道远的事。”

孙菀毫不客气地瞪他:“不要告诉我,你是认真的。”

“在和你有关的事情上,我哪样不认真?”

孙菀斜了他一眼,再不肯接他的话茬。

第三十章(3)

周五,孙菀忽然接到梅丽莎的电话,她当梅丽莎有急召,不料接通电话,那边却传来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孙小姐,你好。”

不到一秒,孙菀就听出了对方的身份,握电话的手不自觉地紧了一下:“余小姐,你好。”

“没想到世界这样小。梅丽莎过来邀我参加贵社的subculture之夜,我却意外地发现活动策划人里有你的名字。我是个好奇心很重的无聊人,所以要了你的电话,打过来确认一下。”

孙菀低头,将垂落在脸畔的发丝拢去耳后:“那你确认完了没有?如果没有别的事……”

“我想请你一起喝杯下午茶。”

“抱歉,我没有喝下午茶的闲暇。”

“孙小姐,我答应梅丽莎捧场你们的subculture之夜,作为负责人,你应该有义务来和我做一些事前沟通吧?”

孙菀很清楚余小菲答应捧场subculture之夜意味着多大的媒体影响力,她也很清楚,梅丽莎为让了请她纡尊降贵,可能需要付出怎样大的努力。略一沉吟,孙菀问:“几点,什么地方见?”

余小菲将见面的地点定在了杂志社附近的某间酒店。见到孙菀时,她绛红的唇上浮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孙小姐,你一定非常不想见到我。”

孙菀在她对面坐下,就事论事地将打印好的活动流程简介递给了她。

余小菲将那份简介推去一旁,端起红茶抿了一口:“约你来,其实只是想同你说一声对不起。”

孙菀怎么看也看不出她脸上有歉疚的痕迹,她断定她在调戏她,却没有动怒:“我确实很在意我丈夫出轨这件事情,但是我没有在意他是同谁出了轨。所以你大可不必和我说对不起。”

余小菲透过眼睛上的茶色镜片,一瞬不瞬地打量她:“你真是个讲道理的好女人。”

明明是句无比戏谑的话,却被她的语气演绎得很真诚。

余小菲点燃一支女士薄荷烟,眯着眼睛说:“想听听我和他的故事吗?”

孙菀将那份流程简介取回,起身道:“不想。”

“不想还是不敢?”余小菲吐了个烟圈,挑衅地看着她。

“余小姐,我不想花时间听你的一面之词。如果你今天约我来的目的是道歉,那我接受你的道歉,再见。”

“几个月前泄露的那张照片,并不是一场意外。我是故意的。”

孙菀的脚步顿住,回头看她。她想不到余小菲会自己承认。

余小菲掸了掸烟灰,看向窗外:“那样做,是想让你和他离婚。”

孙菀坐回沙发上,平静地直视她。

“和所有的情妇一样,一开始我对他也是无欲无求的。”余小菲迎视她的目光,面无表情地说。

“情妇”两个字,像一只大手,猛地捏住了孙菀的心脏。

“时间久了,我变得贪心,我不想有另外的女人分享他,我失去了一个做小偷的自觉。每当他回你身边时,我就会发疯一样地妒忌、怨恨,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们在干什么,会不会在和你上演我们曾经的亲密……”

孙菀猛地打断她:“别说了!”

余小菲凄艳的眼神像钩子一样攫住她:“当那种求而不得的痛苦达到顶端时,我想过去死,想过谋杀你,想过和他同归于尽。冷静下来后,我想到用那种办法来让你离开。因为这样对我们是最公平的,毕竟你并没有那样爱他。”

孙菀胸口一阵阵起伏,一种既恐惧又恶心的凉意在她皮肤上绽开,她无法抑制地再次在脑海中揣测,他们曾经到底有多么深的纠葛,才会让她生出那样极端强烈的爱来。

孙菀低下头,告诫自己不要看她的眼睛。很快,她再度冷静下来,她意识到自己可能着了她的道:“你到底爱他什么?”

余小菲思忖了片刻:“我爱他完美无缺。告诉你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我经历过无数男人。一开始,我总试图在每个男人身上找些优点出来,哪怕找到的东西微不足道。但是随着阅历增多,我便不再自欺欺人,我开始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男人,不想要什么样的。我变得挑剔,不帅的不喜欢,没有钱的不喜欢,太板正的不喜欢,太风流的也不喜欢……我以为我这辈子不会爱上谁了,但是卓临城出现了。”

“一个完美的,却不爱我的男人,很快就激起了我的兴趣。我知道他有老婆,起初也只想逢场作戏地玩玩。但你应该很清楚,他那样的男人和鸦片没什么分别,吸上了就是一辈子的瘾。”

“我未必不知道自己很下作。我想过放手,真的!”

说到这里,余小菲忽然将指间抽了一半的烟狠狠地摁灭在烟灰缸里:“但是不久前,我发现自己怀了他的孩子。”

周围的一切骤然静了下来。孙菀的心重重抖了一下,她头晕目眩地朝余小菲腹部看去。

余小菲抬起右手,一粒粒解开羊绒斗篷的扣子,直到她高高隆起的腹部出现在孙菀的视线里。

“五个月了,我一直没对任何人说,连他都不知道。我必须生下这个孩子,因为医生告诉我,这是我最后的生育机会。”余小菲的嘴角泛上一丝古怪的笑意。

她明明大获全胜了,但那笑里没有一丝喜意,反而透着点似是而非的凄凉。

孙菀盯着她的小腹,如遭雷击。

“我打算独自抚养这个孩子……孙小姐?孙小姐?”

孙菀朝余小菲摆了摆手,猝然起身,她机械地抓紧手里的文件,脚步虚浮地往门外走去。一路上,她看见酒店的罗马柱、浮雕壁画、吊灯珠帘在摇晃颠倒,走出酒店的一瞬,她那么真切地看见头上灰蒙蒙的天空幻化成一片乌压压的灰鸽子,跌跌撞撞地扑坠进她的眼睛里。

第三十一章(1)

傍晚,卓临城来接孙菀下班,遥遥见她坐在杂志社外的喷水池旁。她的头垂得很低,像在出神地想着什么。

卓临城泊了车,快步走上台阶,将她从喷水池边拉了起来:“为什么坐在这里?不冷吗?”

他蹙眉将她垂下来的发丝别去耳后,然后抬起她的脸。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累的,她的脸上一丝光泽都没有,透着死灰般的枯槁。卓临城的心顿时一紧:“怎么了?”

孙菀在他的注视下,缓缓抬起眼帘,她像是刚从一个滞重、沉痛的世界回到现实,目光空洞地看着他,迟缓地说:“你来了?”

卓临城从她的神情里看出一定出了什么事,他紧紧攥着她的手:“我们先回家。”

孙菀格外顺从地跟着他下台阶、上车。她始终未发一言,只乏力地将头靠在车窗上。浓烈的忧郁从她周身渗透出来,很快填满了整个车厢。

卓临城一边以最快的速度往城外驱车,一边用余光密切地关注着她。她明明就在他身边,却像离他很远很远。卓临城感觉到她的平静之下,潜藏着比暴风骤雨更可怕的东西。他推测着可能发生的事情,几乎没有任何犹疑,就将目标放在了余小菲身上。

自那个尴尬的早晨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余小菲。她亦像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一般,丝毫没给他带去任何困扰。他怀疑她连同徐韬设计他,却得不到任何证据。他坚信那个晚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他百口莫辩。在最受煎熬的那段时间里,他甚至想过不惜一切手段撬开余小菲的嘴,让她对他说出真相。但她的沉默给了她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力量,因为沉默、无所求,在这桩事情里,她俨然也成了一个无辜的、隐忍的受害者。

他只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关注余小菲,像是困兽对猎人的关注,他无时无刻不在等待着她的再度出击。眼下看来,他似乎终于等到了她的杀手锏。

车子在孙菀家楼下停住。孙菀一下车就丢下他,径直往楼上走去。她的步态很稳,趋势决绝,仿佛经过了刚才的休整,她又重新积聚起了某种力量。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门,正在摆碗筷的黎美静见他二人脸色凝重,刚露出的笑容打了个顿后二度绽开:“我算着时间,你们该回来了。”

她笑着将狐疑的目光投向卓临城,卓临城亦用目光肯定了她的猜疑。黎美静心领神会,转向孙菀:“给你炖了鸽子汤……你这是怎么了?又垂头丧气的。”

孙菀捋了捋头发,淡淡说:“今天太累了。”说着,她走去洗手间,一如往常地洗手、吃饭。

饭吃得很平静,孙菀眉梢眼角间不透一点风声,黎美静使眼色让卓临城给她夹菜,卓临城依言照做,孙菀也没有任何一丝半点抗拒。

一顿饭吃到尾声,孙菀放下碗筷:“妈,在家里待了这么久,我也是时候搬回去了。”

黎美静怔了一下,不解地看看她,又看看卓临城。卓临城眸光一沉,隐然猜到了她的用意。

“我已经嫁人了,不好总在家里烦你。再说这边离单位太远,还是搬回去方便。”

她说得在情在理,黎美静一时竟找不到话堵回去,她讪讪地转向卓临城:“你们商量好了?”

卓临城沉吟了片刻,轻轻点了下头。

“既然这样……”黎美静又一头雾水地看向孙菀,“那什么时候搬?”

“现在就搬。”孙菀起身,看也不看卓临城,却向他吩咐道,“你来帮我。”

进了卧室后,孙菀从床下拖出箱子,自顾自地将衣物往箱子里放。卓临城站在门口,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孙菀的行装一向简单,不到十分钟,所有的东西都已装好。她将箱子推到卓临城面前,轻声道:“麻烦你帮我拎下去。”

说罢,她撩开帘子,一径儿出了门。卓临城抿唇立在原地,出了会儿神,到底还是拎着箱子跟上了她。

一下楼,卓临城就在楼洞里拉住了她:“你真的要回家?”

孙菀摇头:“不,我只是想搬出去住。”

“理由?”

“我最近想要一个人静静。”

“如果只是想静一静,没有必要搬去外面。不如这样,你搬回家,我暂时住去别的地方。”

孙菀轻轻挣开他的手,拖着行李,慢慢往车那边走:“确切地说,我是想去一个完全和你没有关系的环境……过一种没有你介入,没有第三者干预我思想的全新生活。”

“告诉我,这种全新的生活,你打算维持多久?”

“我不知道。”孙菀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卓临城将行李放好,返回车里坐定:“你不如直接点告诉我,你还是要跟我离婚。”

孙菀侧脸直视他,平静的目光下,透着清晰的决然:“是,我要离婚,也许法院可能永远不会审理我们的离婚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是为什么。既然这条路走不通,我只好选择先同你分居,一切等两年后再说。”

卓临城凝视她,很久很久,才说:“我以为你已经将那件事情放下了。”

“我一度也这样以为。可真的能放下吗?卓临城,你我为什么还要自欺欺人?”

“我重申一次,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你,也从没想过要背叛我们的婚姻。那件事情,根本是一次有预谋的陷害。”

“你说余小菲陷害你,你又说过,你们之间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那你能够告诉我,一个女人,为什么牺牲自己的形象、名誉、前途,去陷害一个无关紧要的普通朋友?”

“她有她的目的。”

“卓临城。你和余小菲之间到底有过什么,对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我试着放下过往,试着相信你,试着和你从头来过——我能够为你做的妥协,都做了。我已经不能再为你降低底线了。”

“你的底线是什么?”

孙菀静了一下:“和别人分享丈夫已经够没尊严了,难道你还想让我的孩子和别人分享父亲?”

卓临城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孙菀:“你说、什么?”

孙菀看向车窗外:“余小菲怀了你的孩子。”

卓临城双瞳骤然一缩,断然斥道:“那不可能!”

顿了几秒,卓临城皱眉,大失所望道:“同样是没有证据的事,你宁肯相信余小菲,也不愿意相信我?”

短短两句话,如冷水兜头,将孙菀泼了个半醒。

车子里安静了下来,她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锐利如锋,仿若有穿透她的力度。这样的他,让她觉得陌生,一点寒意自心底升起,将她的底气一点点挤出。她在他的眼神里败下阵来,几乎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他目光垂落在她的眉眼间,良久才低声说:“看来你刚才说的那一系列‘试着’,都是自欺欺人的话,你不过是假装放下、假装相信、假装要与我从头来过……”

他不再说话,打着车,慢慢将车开出逼仄的胡同。

车子开上大路时,卓临城的语气恢复平静:“在彻底处理完这件事情之前,也许大家是该都静一静。”

第三十一章(2)

将孙菀送到她刚赁下的小屋里,卓临城礼貌性地小坐了片刻。

孙菀沏茶的间隙,他将屋内打量了一圈。这是一套典型的老式一居,虽有些陈旧,但胜在干净,生活设施也齐备。

他暗暗对她新居的安全系数做了个评测,见无大不妥处,便提了告辞。孙菀送他下电梯,两人格外心平气地互道关心,初步达成有关分居生活的一些共识。比如,他们有义务在重要节假日时一同探视双方长辈;彼此不得以任何理由,疏于和对方的正常联系。

话虽都说得客气,但孙菀还是委婉地表示,在余小菲的孩子出生之前,他最好都不要来找她了。

卓临城无法承诺这一点,所以直到离开,他都没有对此做出正面回应。

车子开出小区,他摸出手机,调出余小菲的电话。听说他想过去看看她,余小菲丝毫没有意外,只意味深长地回了句“我等你”。

抵达余小菲所在的小区后,卓临城找了车位泊车,他没有急于上去,而是取出一支烟,靠在椅背后缓缓吸了起来。

第二支烟吸到一半时,像是终于理清了什么,他用力将烟摁熄在烟灰里,下了车。

门打开的瞬间,卓临城第一眼就看见余小菲隆起的腹部。她只穿着件半透明的睡裙,像是想让他看得更真切。

像有火星子溅入眼睛,卓临城的瞳孔骤然缩了一下。他定定地站在门口,对上余小菲凝视他的眼睛。因为怀孕的缘故,余小菲未施粉黛的脸有些浮肿,神色亦有些憔悴,她看他的眼神像一条深不可测的隧道,却又在那“隧道”的尽头露一星许忧悒的、可怜的白光。

“进来坐。”余小菲转身往沙发走去。

卓临城掩上房门,仍站在门口:“你想要怎么样?”

余小菲半卧回沙发里,指着茶几上的咖啡:“给你煮了蓝山,不来一点吗?”

卓临城蹙眉:“你到底……”

余小菲忽然打断他:“我想让你先坐下来。”

卓临城点了下头,露出让步的神情,去她对面坐下。余小菲伸出食指,将咖啡推到他的面前:“你瘦了。”

卓临城盯着白色瓷杯里的深色液体,唇上泛起一丝讥诮:“这次你会在里面加些什么?致幻剂还是氰化钾?”

余小菲面无表情地看他:“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卓临城目光犀利地看她:“何必再演戏?这里没有金马奖评委会。”

余小菲静了几秒,垂眸一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一本正经?我简直有点不适应了。”

“那你呢?那你是什么时候起,变得这样不择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