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与江没有转头看她,也没有抽回自己的手,顿了一下,又对着父亲的遗照说:“虽然恨不起来,但是我永远都不会原谅她!”

他语气里突然生出来的坚定和狠戾让百合不由地愣了一下,扭头着看他咬着牙的冷峻侧脸,心里滑过一阵阵心疼和无奈。

是啊,很多时候可以不恨了,可是始终难以给予原谅。

年与江没有再说话,两人在墓前呆了很久,他才站起来扶起了百合,转身向外面走去。

直到上了车,年与江没有发动车子,落下一半车窗,燃了一根烟,幽幽开口:“我父亲去世之前用尽了毕生能力把我所有的资料都转到了江家,所以我改了名字随了养母。而且,所有人都以为我移民再也没有回来,其实我并没有走。”

年与江的声音有点沙哑,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沉沉地说出这些不知道在心里隐藏了多久的话。

百合心里的疑虑瞬间释然了,难怪他跟父亲不同姓。

“那,你父亲生前为什么要让你改名换姓,好像故意不让人知道你还在国内?”百合回味了一下他的话,不解地问道。

“呵呵”年与江大口抽了一口烟,冷冷地笑了笑,转眸自嘲地看着百合:“就是因为我那个,你认为是深爱我的亲妈。”

“呃?”百合有点讪讪地低头吐了吐舌头,抬眸不好意思地皱眉问道:“可是,都这么多年了,既然你已经承认不恨她了,何必还让她孤苦伶仃地过晚年呢。她......她真的很可怜。”

“对于不能复仇的恨,我早已经不会放在心上了,但是我无法说服自己原谅她。”年与江说得极其云淡风轻,扔掉手里的烟,关上车窗,发动了车子。

百合启动嘴唇还想说什么,年与江拍了拍她的手,轻笑道:“虽然还不能满足你的好奇心,但你知道这些就够了,以后不要再说一些让我接受她之类的傻话了,我还有最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不想让她在最后时刻让我的计划毁于一旦。”

“哦......”百合乖巧地点点头,又问:“那,你那个重要的事情做完之后呢?”

闻言,年与江皱了皱眉,敛起脸上的笑意,淡淡地说:“娶你。”

“然后呢?”

“然后再努力造我们的第二个孩子,第三个孩子......”

百合不再问,他明显是不想再提关于母亲的话题。

还是先别问了,自己先了解了解情况再说吧。

回到花语苑之后,百合再也没在年与江面前提过他父亲母亲的事。

只是每晚看着他在书房一呆就到很晚,不是拿着一堆资料看来看去,就是不停地接打电话、网上办公,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往往百合半夜醒来发现床的那一边还是冰凉的。

春节假期结束之后,年与江恢复了每天的正常上下班,百合仍在家里由张阿姨伺候着一日三餐。百合跟自己一个学临床医学的高中同学牛萌取得了联系,咨询了一些关于“骨癌”的知识,牛萌答应她帮她整理一些资料,回头发给她。

“张阿姨,您是不是很早就认识雨霏外婆家的人了?”吃午饭趁年与江不在家的时候,百合问张阿姨。

“是啊,他们家孩子多,一开始三个,后来四个,雨霏的外公外婆都是你们新都的正式职工,上班忙不过来,就让我去他们家给孩子们做做饭。后来孩子们都长大出去上学上班了,我才没在他们家做钟点工了。”张阿姨和蔼地答她。

“哦,原来是这样......”百合了然地点点头,“那照你这样说,您应该知道年先生的身世了?他虽然不是他们家的最小的孩子,但应该是去他们家最晚的了。”

“这个......”张阿姨有点为难地看了看百合,犹豫了一下说:“我只知道年先生是江家后来领养的孩子,据说是雨霏外婆老家的亲戚,还跟雨霏外婆一个姓呢,没了父母,他们就收养了年先生。”

“是吗?那您也不知道他的亲生父母的事了?”百合继续问道,怕张阿姨隐瞒不告诉自己,嘿嘿笑着给她夹了一块红烧肉,“我看他最近有点不开心,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就自己在这琢磨是不是因为他想父母了,也没别的。”

“年先生一直都不爱说话,以前他年轻的时候我很少见到他笑,不过最近几年他当了大领导了,倒是见他脸上的笑容多了点。”张阿姨附和了百合一句,随即叹了一口气,惋惜中带着心疼的口气说:“我只听雨霏的外婆说过,年先生的父亲当年是个年轻有为的大领导,非常正直,待人和气,可是后来被人诬陷贪污了还是怎么回事就进了监狱,后来很可惜地在监狱里英年早逝了。”

啊?英年早逝?

百合想起墓碑上那张照片,看起来最多不过跟年与江现在的年纪差不多的样子,那么年轻被人诬陷入狱,怎么会在监狱里丢了命呢?被人害了吗?

“原来如此,那,您知道他父亲是什么领导吗?他父亲的去世跟他母亲有什么关系吗?”百合来不及为年与江小小年纪就遭遇到失去父亲这种伤痛而感到痛惜,着急地继续问张阿姨。

张阿姨摇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当年看到年先生年少的时候不管是做什么事情都非常用心用功,就感叹了一句这孩子真有出息。雨霏的外婆有一次就告诉了我这么几句,我只是一个外人,也不好多问,只知道这孩子命苦,但是他自己从来不消极生活,对江家所有人都很好,雨霏的母亲因为癌症去世之后,他还收养了雨霏,就是不想让雨霏的外公外婆太操心。”

“他是个好人,也是个好领导。”百合的眼眶已经泛红,没有再继续从张阿姨这里打听什么,独自一个人默默地吃了饭走进了年与江的书房。

她觉得自己太不了解他了,最开始只知道他是一个位高权重的大领导,再后来知道他三十多岁一直未婚却有一个养女,而且还是一个孤儿。

她原以为他只是一个以自己的勤奋刻苦获得成功的,来自普通家庭的孩子,却从来没想过,他居然还有一个这样伤痛的童年。

这么多年来,他心里该是忍着多么痛的伤,憋着多么足的劲,才一步步极其不易地走到了今天。

难怪他处理任何事情不仅胸有成竹还势在必得,难怪他性子里总是那么霸道强势,有时候却温柔得可爱......像他这样的人,他是不允许他的生命里有任何失败的。

指尖轻轻掠过笔架上年与江几乎每晚都会用到的那一排排毛笔,轻轻地抚摸着那柔软的笔尖,抬眸看着他和自己一起写下的“百年好合”四个字,百合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想到年与江对自己的呵护宠爱,再想想他自己背负的这些痛苦,百合难过得不能自已,心里坚定地说:

“大叔,我和孩子会用我全身的力气全心全意去爱你,去帮你抚平这么多年来你身心上受到的那些创伤。这个世界这些年欠了你多少爱,我和我们的宝宝都全部补偿给你。

也请你放下仇恨,放下伤痛,接受我对你的心,我们一起去过简单而幸福的日子,享受你早就应该得到的天伦之乐,好吗?”

好不容易平复好情绪,百合拿起手机给年淑颖家里打了一个电话。

这个号码还是他趁年与江洗澡的时候,从他手机里悄悄记下来的。

“阿姨,您好。我是甄百合,前几天跟年书记一起去您家看望过您和叔叔的,您还记得吗?”接通电话,百合微笑着礼貌地问候年淑颖。

“哦,记得记得,是百合啊,你好啊,孩子。”年淑颖听出百合的声音后,显得格外高兴和意外。

“不好意思,阿姨,冒昧地给您打电话,本来是应该亲自过去的,有点不方便,所以才给您打这个电话。”

“没事没事,都是一家人,还客气什么。孩子,是有事找我吗?”

“是的,阿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今天给您打电话年书记是不知道的,所以......”

“明白明白,放心吧姑娘,你想知道什么只要我老婆子知道全都告诉你,我不会跟与江说的。”年淑颖在电话里顿了一下,像是恍然大悟似的问道:“孩子,你是不是想问问关于与江亲生母亲的事?”

“是啊,阿姨,这瞒不过您,因为那天她说她生病了,虽然与江表面上很冷漠,但是您也了解他的,心里并不那么恨他的母亲。所以......所以我想问问她的病情,不知道她现在住院治疗了没有?”百合不由地在心里感叹,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自己还没开口,年淑颖已经知道自己想问什么。

“哎。”年淑颖叹了一口气,“她这些年也不容易,早些年从国外回来之后日子就过得不算好,若不是与江这些年悄悄在背后帮着她,还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度日如年呢。这次回来,确实是因为她自己生了病,想最后看看与江,也算了了心愿,可惜啊,与江这孩子这么多年没见她,再见的时候,恐怕也见不了几天了。何况......何况与江这孩子心里还憋着一股劲,不愿意接受他妈妈。”

“那就是说,阿姨她,真的得了骨癌?”百合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被绷断,无力地坐到了沙发上。

“是啊,她也是前段时间才外地回来的,说最近感到左腿膝盖像是长了一个硬硬的肿块,稍微一碰就很疼,走路的时候更是隐隐作疼,所以就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说很有可能是什么骨癌,让她立刻接受治疗,她却从医院跑出来想先见见自己的儿子......”说到这里,年淑颖在电话里已经开始抽泣。

“阿姨,您先别担心,这个病我咨询过我学医的朋友,骨癌现在并不常见,像您刚才描述的病情,我想应该属于早期的症状,是可以通过手术和治疗好转的。”百合想起自己临时学习的那点关于骨癌的病理知识,安慰了两句年淑颖,又恳求道:“您应该知道与江她母亲现在在哪个医院吧?或者,您有她的联系方式给我也行,我想去医院详细了解一下她的病情,看看能不能找朋友帮上忙。”

“哦,这样啊。我现在还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她来过两次都是自己过来的。那天你走了之后,我跟你江叔叔劝了她很久,她才同意说去医院接受治疗。但是问她在哪个医院,她死活就是不告诉我跟你叔叔。后来,我让你叔叔悄悄跟着她,发现她进了我们市人民医院,还亲眼看见她回到病房,穿着的病号服也是人民医院的。因为她性子也比较倔强,你叔叔就没敢去找她,只在医生那咨询了一点情况,说她先要住院观察接受一般的药物治疗着,然后要再根据后面病情的好转或者恶化,才能再选择其他的治疗方式。”

听到这里,百合松了一口气:“在我们市人民医院?太好了,阿姨,您能不能告诉我她的名字,关心照顾她的事以后您和叔叔就不用操心了,都交给我和与江吧。”

“与江妈妈的名字叫王晓蕾,孩子,与江......与江已经知道他母亲生病的事了吗?”

“还没有,但是您放心,他已经不恨他妈妈了,只是暂时还拧巴着一股劲吧,我会慢慢开导他的。我先去医院了解了解王阿姨的情况,再选择一个合适的方式告诉他这件事。”

“哎!好的,一看你这孩子就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有你劝解与江,陪着与江,我和你叔叔都放心了!”年淑颖最后欣慰地说。

“阿姨您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今天我给您打电话的事,您先别告诉与江,如果有其他需要的,我可能还会打扰您,希望您不要介意。”

“怎么会,你这样说反倒客气了,阿姨能帮上忙的事,一定帮你们。”

“谢谢您,阿姨。”

挂了年淑颖的电话,百合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嘴里喃喃地重复着:人民医院,王晓蕾,人民医院,王晓蕾......

当天晚上,百合一直等到晚上十一点,年与江还在书房里对着电脑浏览来敲去的,没有一点要睡的意思。

百合走过去从鼠标上拿起他的手一边晃着,一边盈盈笑着撒娇:“这几天你总是让我一个人先睡,我都睡不好,几乎每晚都做噩梦,我怕对宝宝不好,你跟我一起睡嘛!”

年与江的视线从电脑屏幕上转到百合笑意妍妍的干净脸蛋上,一边掐灭手里的烟一边站起身子走过来拉着她的手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让她坐在了他的腿上。

“跟你一起睡?我怎么觉得这句话挑逗意味十足呢?来,让我看看你这个小孕妇是不是思春了?”年与江邪恶地挑眉坏笑了一下,大手就顺着百合的睡衣衣摆处探了进去,一路往上摸去。

“喂!你才思春呢!”百合忙按住他的手,硬把他正准备使坏的手从衣服里拉了出来,揽过他的脖子,亲昵地说:“你儿子想让老爸陪着睡嘛,我这个当妈都不受待见了呢!”

年与江看着怀里像个小猫一样的小女人难得地如此粘着自己,有点意外地皱了皱眉:“不是思春,就是有求于我?”

“切!我天天在家有吃有喝还不用上班,谁有事求你,自作多情!”百合故意不屑地扭过头去,又很快转过来暧昧地看着他说:“我就想让你抱着我睡嘛!你最近每晚都睡那么晚,中午好像也没午休,你今天能不能早点睡嘛!”

年与江艰难地干咽了咽口水,蹙眉拉着她的小手放在了自己下身已然被她折磨得硬挺起来的部位,不悦地刮了刮她的鼻梁:“你都是快当妈的人了,就不知道你裸穿个睡衣这样躺在我怀里,又这样不停地挑逗我,是对我身心最大的折磨吗?你是不是想让我强暴孕妇?”

百合的手在碰到那直挺挺的硬物时,像触电般缩回了手,脸上立刻臊得红通通的,慌忙从他身上下来,“我......我怎么知道你意志这么不坚定,还说是共产党员呢!就你这样放在抗日时期,鬼子随便弄一女间谍来你就全招了!”

“嘿,你这丫头,”年与江伸手又将她拉回自己的腿上,无奈地摇摇头,“明明是你自己勾引在先,现在却反咬一口,你说,是不是想让我惩罚你了?嗯?”

年与江将她在自己腿上放平,俯身低低地看着她,鼻尖已经挨到了她的鼻尖,赤果果地威胁道。

“那你就把我当女无间道吧,现在是考验你革命意志的时候了!”百合狡辩。

“你是真不知道引火烧身的严重性,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年与江说着站起来将百合抱起一口气走回卧室,将她轻轻放到了床上。

“真拿你没办法,我去关了那边的电脑就过来。”年与江帮她把被子拉过来,顺势在她额上留下一个蜻蜓点水的轻吻,起身去了书房。

从书房里走出来,年与江进了浴室,已经洗过澡了,却被百合这不知死活的丫头折磨得又浑身燥热,她怎么就那样没心没肺,不知道自己已经隐忍得很难受了吗?每晚都不敢抱着她睡,但凡她在他怀里动一下,那身体里散发出来的馨香,立刻会让他燥热难耐,却又不敢动手爱抚她,怕不小心克制不了自己......

快点满三个月吧,三个月之后应该就可以尝试轻轻的动作了吧?

年与江用冷水冲了一把脸,对着镜中的自己无奈地笑了笑,转身出了浴室。

躺在百合的身后,他小心翼翼把手放在她饱满的胸上,在她耳边命令道:“不许乱动,要不别怪我不给我儿子面子,当面给他上生理课了。”

百合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羞赧却又充满歉意地轻轻点头:“嗯。那我可以只说话不乱动吗?”

“可以。”

感受着他温热的气息在自己脖颈间流窜,百合只觉得心里满满的,他滚烫的身子和那有力的心跳,都让她感觉到无比的心安。

“大叔,还记得上次告诉你的星座吗?”

“嗯......你是双子座,我是处女座,没记错吧?”

“恩呢,”百合很高兴,他还记得,“那你可别忘记了,你的保护神是我哦。”

“好,记得,快睡吧。”

“那从今天开始,你要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要告诉我,让我来替你分担,谁要是欺负你了,你也告诉我,我......我打不过他的话,我就打他孩子为你报仇。”

年与江忍不住闷声笑了一声,指尖在她的鼻尖上轻轻按了一下,笑道:“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不管怎么样,我决定以后要做一个全能的女人,好好爱你,好好保护你......”说到这里,百合想起这几天了解到的关于他的那些悲苦往事,喉头再次堵堵的,她庆幸自己背对着他,否则看到他那张看不出一丝悲伤的脸时,怕自己更难受更心疼他。

“好,我宝贝怀孕之后母性大发了吧,看来我是沾了我儿子的光了!”年与江没发现怀里小女人的异样,以为她又胡思乱想想到了什么,只是心血来潮说两句而已。

“大叔......”百合喃喃地唤他。

“嗯?”

“我爱你......我跟宝宝都爱你......”

“我也爱你,我爱你跟我们的宝宝。乖,睡吧。”

这一夜,百合在年与江的怀里睡得格外安稳,因为她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以后要加倍地爱身边的这个男人,不管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或挫折。

V051.证据

年与江办公室。

分公司机关党委书记白杨恭敬地把手上的资料呈给年与江,“书记,春节假期刚结束,我们就召开了党委会,专门对年前有关企业管理处考核办张齐远的是做了严肃的讨论和处理,这是处分的文件,请您批示。”

年与江接过干部任免文件的草稿,在看到“免去张齐远同志企业管理处考核办公室主任(正科级)职务,降为一般干部。”一行字时,眉头轻轻皱起,抬眸瞅了一眼满脸不安定的白杨:

“怎么,这件事这么严重吗?你们自己选出来的干部自己处分,不是让职工群众看你们分公司机关党委的领导们自己打自己耳光吗?”

“确实是我们选人不善,这事情我们分公司机关党委用人上的失职,文件的后面是我们做出的书面检讨,请您多包涵。”白杨忐忑地把年与江手里的文件翻过一页,后面即时他们对张齐远事件做出的说明。

“我想听听你们这样的处理理由。”年与江对那些所谓的说明并没有兴趣,合上文件夹问白杨。

“好的。”白杨忙紧张地点点头,开口陈述道:“当天事情出来之后,虽然科技处对主页被攻击一事处理的比较及时,但张齐远的事确实对我们整个新都的形象都造成了严重的影响,我们党委选人用人工作上的公信度也得到了质疑。

经过一个假期的跟踪调查,这件事在我们新都内部网论坛上也引起了轩然大波。虽然当时的公开信和照片已经被删除撤销,但论坛上的转发仍屡禁不止,还有很多干部职工津津乐道地提出很多论证公开信内容的证据,全都是对张齐远非常不利的一些事实。

考虑到此事波及范围较广,影响较严重,结合张齐远本人认错的态度比较积极,我们党委一致决定给予行政免职处分,在党内处罚上,我们的建议是党内警告。不知道妥不妥,还请书记您亲自批示。”

年与江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看来你们也确实做了不少工作,刚刚过去的春节想必也因为这件事没过好吧?虽然我一直提倡大力提拔选用年轻干部,但是不是所有的年轻干部都可以随便被提拔的。

我们的干部队伍中,优秀的80后甚至90后层出不穷,但也不是所有的优秀干部都适合走上领导的岗位。所谓什么是德才兼备、以德为先,我想张齐远同志给你们上的这一课足以让你们清醒一段时间了吧!”

虽然是在批评,但是看到年与江脸上并没有太大震怒,语气也如往常一样平稳时,白杨心里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是,您说的对,以后我们一定注意。”

年与江拿起文件又象征性地看了看,扔给白杨,“就这样吧!一个科级干部而已,我也不好左右你们的决定,就按照你们草拟的文件执行吧!文件下发之后,注意做好张齐远同志的安抚工作,毕竟他还年轻,是允许犯错的,以后更加注意慎言慎行即可。”

“好的,我们一定按照您的指示好好处理这件事情。”白杨忙站起身收回文件,“那您忙,我先出去了。”

“去吧。”年与江大手一挥,给自己燃起了一根烟,幽幽地抽了起来。

白杨刚关上门,门外又传来敲门声,年与江轻应了一声“进来”抬眸看向门口。

办公室门打开,走进来一位穿着职业套装的年轻女孩,梳着精干的马尾,手里持着一份文件夹,走进来转身关好门,方毕恭毕敬地向年与江微微颔首笑道:“年书记,您好!”

年与江微微一愣,旋即站起身边捻灭手里的烟,边露出儒雅的笑意热情地说道:“你是,丁一诺的外甥女,法律硕士罗玲,小罗同志是吧!”

女孩礼貌地微笑点点头:“年书记记忆力真好,上次就匆匆见了一面,承蒙您还记得我,我有点受宠若惊。”

“别客气,你可是我的贵客。快坐快坐,我给你倒杯水。”年与江边招呼罗玲坐下,边很快到了一杯热水递给了她。

“谢谢书记。”罗玲接过水杯又放在了面前的办公桌上,把手里的文件夹双手呈给年与江,“书记,知道您工作忙,时间宝贵,我就开门见山了。今天冒昧过来,是因为发现了一些重要的资料。由于专业素养习惯,觉得这些东西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好,就没有通过丁主席,直接先拿过来给您过目,您先看看吧。”

年与江诧异地接过资料,坐回自己的椅子里翻了起来。

文件夹里的资料全都是一些财务上报销凭证的复印件,有工程项目合同,有二级单位申请各类资金的请示,也有发票。虽然全都是复印件,而且看起来有公章有各级负责领导的签字,表面上看全都是符合规定、程序和手续的正规报销凭证,但是年与江翻看了几份之后就发现了两个问题。

第一,这些票据上全都有他自己的亲笔签名。

第二,他确定他从来没有在这些报销款项上签过字,甚至连见都是第一次见。

罗玲这个正规名牌大学法律硕士毕业的丫头,就是他让丁一诺安排在财务处的“卧底”。表面上,她用财会专业毕业的大专生学历进入到财务处实习,做一些整理资料的基础工作,其实是让她有机会光明正大地去财务处的库房,一本本翻看往年“旧账”,争取从里面查出一些对他有用的资料。

如今,她已经在财务处干了一年半了,从丁一诺那里获悉,她手上已经掌握了不少新都某些领导滥用职权贪污公款的证据。

如今,她却从财务处的已报销凭证里找到这些东西,看来这丫头果然如丁一诺所说,冰雪聪明、做事谨慎,有点当律师的精神。

想到这里,年与江更想试探试探她观察分析的能力。

他不动声色地合上文件夹,抬眸笑着问罗玲:“你能拿这些东西给我看,就是说明你发现了些什么,说来听听吧。”

“我也不知道我的怀疑有几分正确,但是既然把这些东西挑出来了,我还是讲一下我觉得不对的地方吧。”罗玲挺直背,拿过年与江手里的文件夹指着里面的复印件说:“这些东西全都是去年12月31日之前完成的报销,而且全都是对外付款。之所以引起我的怀疑,一方面是因为这些项目的报销时间全部都在11、12两个月内,也就是已经到了年底。

当然,跟我们新都合作的很多乙方单位和合作单位,尤其是一些供货商,到了年底要账无可厚非,但是这几个单位的资料在我们ERP系统里居然全都是新录入的,也就是新合作单位。当然,也许会因为合同法律系统线上线下走的流程比较慢所以才拖到了年底上线也有可能,但是这些单位居然都不是商业性质的合作单位,而是以教育培训机构居多。

我根据凭证上领导的签名,又补脑了新都所有局级干部的责任分工之后,才明白,原来您和局长是有分工的。经营管理和生产科研方面的项目全都由局长负责,而您这边主要负责思想教育工作。所以这些跟教育培训有关的项目,都是您签字批准,而不需要经过局长的。”

明显是做足了准备,罗玲条理清晰又滔滔不绝地说完一通之后,抬眸问年与江:“书记,不知道我分类的对不对。”

年与江心里极其赞赏,这姑娘不愧是法律硕士,不仅分析问题全面,而且思路清晰、巧舌如簧,难怪在丁一诺那里保证,只要能帮到他年与江,就想讨一份正儿八经的律师工作来做。

更重要的是,她具有质疑的习惯。

年与江虽然心里对罗玲的能力不再怀疑,但仍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对,这些项目都由我主管,从合同签订到报销付账除了层层级级的负责领导签字和我最后批准外,不需要再由局长签字。”

“嗯。”罗玲点头,“那我想知道,如果是您首先在某一份凭证上签了字之后,跑报销的小职员拿着有您已经同意了的合同或者发票去那些比您职务低的领导处签字的话,那些领导是不是都不会不签?即使看出有问题也不会不同意吧?”

好犀利的问题!

果然是个聪明的小律师!

“对!我也是从底下的小领导一步步干上来的,一般碰到大领导已经统一审批了的事,除非不想干了,否则都不会过多考虑,直接签字盖章。”年与江继续点头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