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姬、离奴路过一户朱门石兽的住宅前时,元曜因为穿着厚重的龙袍,走路费力,实在走不动了,靠在石兽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小生实在走不动了…”

“喂,小子,你是谁?怎么穿着太宗的龙袍?”一个雄浑沉厚的声音突然响起。

元曜以为是巡逻的禁军,吓得急忙躲到了石兽背后。

“喂,小子,你踩到老夫的尾巴了!”那声音生气地道。

元曜低头望去,发现自己踩到了一截像是鹿尾巴的东西。他循着尾巴向上望去,看见了一只神奇的动物,对上了一双灯笼般的眼睛。那是一只有着龙头,马蹄,狮眼,虎背,熊腰,蛇鳞的动物。

“呃!”元曜向后跳开,倒吸了一口凉气。他靠着的麒麟石像怎么活了?

麒麟瞪着元曜,生气地道,“喂,小子,你踩痛老夫了!”

“呃,对不起。”元曜道歉。

“哼,道歉有什么用?”麒麟很生气,要喷火烧元曜。

元曜吓得躲在了白姬身后。

麒麟看见白姬,道:“原来是白姬。”

白姬笑了,“这是我新买的奴仆,他总是笨手笨脚的,请麒麟圣君不要见怪。”白姬从袖中拿出一只白玉错金乾坤圈,递给麒麟,“我这里有一只白玉错金乾坤圈,正好可以与圣君您的英武之姿相衬,请您收下,算作赔礼。”

麒麟很喜欢这只白玉错金乾坤圈,它很高兴,却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笑着接了,“白姬客气了,无功不受禄,这么贵重的东西,老夫怎么能收?”

白姬以袖掩唇,笑了:“我正要去青龙寺,无奈路途遥远…”

麒麟热情地道:“老夫脚程快,就驮你走一程吧。”

白姬以袖掩唇,“您是半神,这怎么好意思。”

麒麟道,“什么半神,不过是神仙的坐骑罢了。白姬不必客气,反正老夫闲着也无聊,就驮你一程吧。”

白姬笑了,“如此,多谢圣君。”

麒麟驮了白姬,元曜,四蹄踏祥云,向乐游原的青龙寺而去。

耳畔呼啸声风,街景飞速倒退,元曜吃惊地张大了嘴。这还是他第一次乘坐麒麟,他害怕摔下去,死命地抠住麒麟的鳞甲。

麒麟大怒,转头朝小书生喷火,“痛死了!臭小子,你想把老夫的鳞甲都抠掉吗?!!”

延兴门,新昌坊。

麒麟停在青龙寺前,悄无声息。

白姬、元曜下了地。麒麟对白姬道:“你来青龙寺,一定是为了藏经阁中的地龙珠吧?青龙寺中不仅有佛陀的结界,藏经阁中还有八大金刚罗汉看守,阻挡千妖百鬼入侵取地龙珠。妖术强大如你,恐怕也进不去。”

白姬笑了,“无妨,我能进去。”

“那好,老夫在此等你们。”麒麟道。

“轩之,我们走。”白姬带元曜走向青龙寺。

005 燃灯

青龙寺大门紧闭,元曜正担心白姬又要他翻墙,白姬已从衣袖中拿出了两个纸人,她将其中一个递给元曜,“轩之,系一根头发在纸人上。”

元曜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还是照做了。白姬也拔了一根头发,系在了纸人的脖子上。元曜将系了头发的纸人递给白姬,白姬将两个纸人放在唇边,吹了一口气。

两个纸人落地,变成了两个没有五官的人。从他们的身形,服饰上看,一个是白姬,一个是元曜。两个纸人走向青龙寺,在接触到寺门的一刹那,两个纸人无火自燃,腾地起火,转眼烧成了灰烬。与此同时,两扇紧闭的寺门开了。

白姬举步走进寺中,元曜急忙跟上。

白姬带元曜绕过大雄宝殿,穿过僧舍,来到了藏经阁。元曜站在藏经阁前,隐约觉得这座古旧的阁楼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庄穆气氛,似有紫气环绕,祥云叆叇。

元曜道:“小生感觉,藏经阁里似乎有了不得的东西。”

白姬道:“青龙寺的藏经阁中有一颗地龙之珠,它汲取地脉精气,凝为瑰华之宝,非常珍贵。”

元曜想起了麒麟的话,“原来,你是来取龙珠的?”

白姬诡笑,“我已经觊觎它很久了。不过,它是燃灯佛(1)的东西,一直由八大金刚罗汉看守着,千妖百鬼都难以越界。”

白姬说话的同时,已经和元曜走到了藏经阁的正门前。突然,黑暗中隐隐发出几道金光,八名金刚罗汉浮现出身形,他们魁梧高大,神色威严,手持金杵、禅杖等法器。为首的一名金刚罗汉雷声道:“哪里来的妖鬼,竟敢夜闯青龙寺?!!”

元曜唬了一跳,这些金刚罗汉看起来凶神恶煞,他和白姬不会被他们打死吧?

“白姬,我们还是回去吧,他们人多…”

小书生的话被当做了耳边风,白姬走向了八名罗汉。

冷汗滑落元曜的额头。她想干什么?难道想硬闯入藏经阁么?对方可是佛陀,她只是妖,万一动起手来,她被打回了原形,他还得拖一条龙回缥缈阁么?听离奴说,白姬真正的龙形非常巨大,从龙头到龙尾可以绕大明宫一圈,不知道他能不能拖得回去,还是必须先回去叫离奴老弟来搭把手?

注释:(1)燃灯佛:三世佛之一。因其出生时身边一切光明如灯,故称为燃灯佛,或称为锭光佛。又作定光如来、锭光如来、普光如来、灯光如来。三世佛是指过去﹑现在﹑未来三世的一切佛。过去佛指迦叶佛等过去七佛,或特指燃灯佛,现在佛是释迦牟尼佛,未来佛为弥勒佛。

白姬笑吟吟地走向八名金刚罗汉,从衣袖中拿出一张纸,“诸位金刚菩萨,我不是夜闯,而是受青龙寺的怀秀主持邀请而来。”

月亮从乌云中滑出,清辉如银。八名金刚罗汉看清了纸上的两个字:准入。

“啊,是怀秀禅师的字呢!”

“怀秀禅师是青龙寺的主持,他都准入了,我们似乎没有理由阻拦…”

“这个,只能让她进去了。”

八名金刚罗汉商量之后,分立两边,让出了一条道路。

“轩之,走吧。”白姬回头,似笑非笑地道。

“哦,好。”元曜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急忙跟上。

白姬带元曜走进藏经阁,沿着木制的楼梯向上走。月光从窗外透入,明亮如水。元曜感觉自己像是游走在梦幻里,墙壁上画的佛教壁画的人物都活了,诸位佛陀、菩萨、罗汉、圣僧、揭谛、比丘、优婆夷塞的目光随着白姬、元曜的步伐而移动,元曜甚至能够听见他们的窃窃私语,“怎么回事?怎么有人和非人闯入了?”

“好像他们被怀秀准许进入藏经阁,金刚罗汉不能阻拦…”

“他们一定是冲着地龙珠来的!”

“那是燃灯佛的宝物,怎么能被妖孽拿走?”

“好吵!”白姬皱眉。

元曜战战兢兢地问道:“他们是佛陀吗?”

白姬冷冷地道:“真佛只在西方极乐天,这些壁画上的妖灵不过是受了香火之后,沾了一点佛性的非人罢了。可笑的是,他们却以为自己的佛陀。”

走到三楼之后,四周蓦地安静下来。月光清澈,凉风习习,一排排木质的书架上堆满了泛黄的经卷,空气中隐隐浮动着墨香。金炉不断千年火,玉盏长明万盏灯。西方的神龛上供奉着一尊燃灯佛,宝相庄严,神色慈穆。燃灯佛的掌心中托着一枚青色的珠子,光华流转,熠熠生辉。

元曜觉得青珠特别美,尤其是环绕其上的冰蓝色火焰,仿佛一朵盛开的千瓣莲花。青珠躺在莲蕊中央,光洁而美丽。

元曜忍不住伸手,他想去触摸那颗青珠,却被白姬制止,“不要用手碰,地龙珠的灵力非常强大,无论人或非人,都承受不住这股强大的灵气,会灰飞烟灭,连我都不敢碰它。”

“那你怎么取走它?”元曜缩回了手,问道。白姬今夜来青龙寺就是为了取走地龙珠,如果不能碰,她怎么取走它?

白姬没有回答元曜,她双手合十,向燃灯佛拜了三拜。然后,她双手结了一个法印,虚托着龙珠缓缓上升。

元曜身上的龙袍在月光下发出暗金色的光芒,他胸口处纹绣的螭龙威风凛凛,栩栩如生。青色的龙珠移向了元曜,龙珠在元曜的胸口游移时,螭龙突然活了,它张开巨口,衔住了龙珠。一声低沉而雄浑的龙吟之后,含珠的螭龙又变成了纹绣,静止不动。

元曜低头望去,与之前的图纹不同,之前闭口的螭龙现在微微张口,口中多了一颗青色的龙珠。

元曜抬头望去,燃灯佛的手中少了一颗龙珠。

白姬笑道:“龙珠,自然要衔在龙的口中。人中帝王,乃是地龙,把地龙珠放在太宗穿过的龙袍上,就可以带走了。”

元曜这才明白白姬让他穿龙袍来青龙寺的原因。“你自己也是龙,你张嘴衔着龙珠不就好了,干嘛要小生提心吊胆地穿着龙袍到处走。”当然,这句话,小书生是不敢说出口的。

“好了。轩之,走吧。”白姬开心地道。

“哦,好。”元曜回过神来,应道。

白姬、元曜按原路退回。在经过二楼和一楼的壁画时,元曜又听见佛陀、菩萨、罗汉、圣僧、揭谛、比丘、优婆夷塞的窃窃私语,“呀,她把地龙珠拿走了!”

“地龙珠是燃灯佛的东西,她居然敢拿走,太可恶了,不能让她离开!”

“她拿了龙珠,金刚罗汉一定不会放她走的。”

“可恶的妖孽,不敬佛祖,一定会下地狱。”

“吵死了!”白姬的目光扫过壁画,冷冷地道。

四周瞬间安静了下来,壁画上的佛陀、菩萨、罗汉、圣僧、揭谛、比丘、优婆夷塞立刻闭了嘴,噤若寒蝉。

白姬、元曜继续向外走,来到藏经阁的大门时,八名金刚罗汉挡住了去路,龇牙裂目,“你拿走了地龙珠,吾辈不能放你离去。”

“你虽然可以进来,但却不能出去!”

白姬笑吟吟地从衣袖中拿出一张纸,“怀秀禅师不仅允许我来,也允许我离开。”

八名金刚罗汉看清了“准出”二字,面面相觑。

“是怀秀禅师的手迹。”

“看来,只能让她走了。”

“唉,那就让她走吧。”

八名金刚罗汉商量之后,让出了一条道路。

“多谢诸位金刚菩萨。”白姬行了一个佛礼,带着元曜离开了。

白姬轻快地飘在前面,元曜走在后面。

“和想象中一样顺利。”白姬开心地道。

元曜担心地道:“你拿走了地龙珠,不怕燃灯佛去缥缈阁向你索还么?”

白姬狡黠地笑了:“燃灯佛已经寂灭了十劫(1)了,怎么会来向我索还?地龙珠名义上是燃灯佛的,实际上却是无主的东西,得者居之。”

“即使燃灯佛不在了,丢了这么贵重的东西,青龙寺的僧人明天不会去官府报案吗?”

“地龙珠是非人界的宝物,人界很少有人知道它的价值。明天,青龙寺的僧人会发现佛像手上少了一颗珠子,但也只会当成妖孽作祟,或者佛祖显灵,以招揽更多的香客,不会去报案。”

已经是两更天了,白姬和元曜经过僧舍时,发现无遮大会那天到过的怀秀的禅房中还燃着灯火。

白姬顺着幽暗的长廊飘了过去,“这么晚了,怀秀禅师还没睡,不知道在干什么。”

“大概是在抄写经文吧。白姬,我们还是赶快出寺吧。万一被僧人们看见了,小生就得被诛九族…”元曜拖着龙袍,举步跟上,拉长了苦瓜脸。

白姬笑了,“我们夜来是客,应该去和主人打个招呼。”

小书生吓了一跳,“小生还穿着龙袍呢!再说,我们不请自来,还做梁上君子,怎么好意思去见主人?”

元曜尚未接近禅房,耳边已经传来了奇怪的声音。衣衫窸窣作响声,男子粗重的喘气声,呻吟声混杂在一起,在这深夜的寺院中听来,格外诡异。

因为夏夜天热,禅房的窗户没有关上,元曜探头往里一看,脸渐渐涨得通红。禅房中,灯火下,一男一女两个赤、裸的人正四肢交缠,激烈地交欢。男子是怀秀,女子妖娆美艳,正是竹夫人。

满室春情,香艳旖旎,随着竹夫人发出魅惑销魂的呻吟,怀秀的情欲也逐渐高涨,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索取更激烈的感官欢愉。这一刻,得道高僧忘记了佛,忘记了禅,他的神情如野兽,他的心堕入了地狱。

元曜面红耳赤地望着禅房中,心情复杂。无端的,他想起了怀秀写给他的墨宝,“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他一直没有参透怀秀写的这句经文,怀秀自己也没参透。情难参透,欲难参透,人性更难参透。

“嘻嘻,有趣。”白姬掩唇而笑。

“什么有趣?”元曜侧过了头,问白姬。

“怀秀禅师很有趣。”白姬诡笑。

“怀秀禅师只是一时被竹夫人迷惑了。”元曜道。他想起之前在缥缈阁,竹夫人也曾现身诱惑他,但他因为害怕,而跑去和离奴一起睡了。

“嘻嘻,哪里有什么竹夫人,那只是一只臂搁啊。”白姬笑道。

“欸?”元曜不解,他又回头望去,但见禅房中,烛火下,怀秀一袭僧衣,结跏趺坐坐在蒲团上。怀秀正在闭目冥想,他的手中拿着碧绿的竹制臂搁,脸上的表情却和刚才元曜看到的一样,被情欲晕染,不似佛陀。他的心正沦陷在地狱中,不得挣脱。

“呃,这、这是怎么回事?小生刚才明明看见了竹夫人…”元曜吃惊地道。

注释:(1)劫:佛经上说,一劫相当于大梵天之一白昼,或一千时(梵yuga ),即人间之四十三亿二千万年。

006心魔

白姬笑了,“那是因为轩之你的心里住着一个竹夫人吧。”

“胡说,小生的心里怎么会住着竹夫人?”小书生反驳。

白姬嘻嘻地笑,“走吧,轩之,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好。可是,怀秀禅师他这副样子,不会出什么事吧?”

白姬瞥了一眼怀秀,道:“那是他的心魔,旁人无法帮他。”

白姬带着元曜离开。元曜最后回头望了一眼怀秀,怀秀手中的竹制臂搁翠绿如玉,诱色惑人。

白姬得到了地龙珠,非常开心。她高兴之下,第二天给小书生买了两套新袍子,也没有扣他的月钱。

元曜穿上了新袍子,非常高兴,精神抖擞地干活,摇头晃脑地吟诗。离奴不高兴了,趁小书生不注意,偷了他的另一件新袍子去当铺当了,买了两大包香鱼干回来吃。小书生发现了,生气地质问道:“离奴老弟,你为什么偷小生的袍子去换鱼干?”

“爷活了一千五百年,也只穿这一身黑袍,书呆子你最多也就活一百年,哪里穿得到两套袍子?”面对小书生的质问,黑猫一边悠闲地吃着香鱼干,一边如此解释道。

望着离奴锋利的獠牙和爪子,元曜虽然生气,但却不敢多言。这一晚,小书生在缥缈阁外的柳树上挖了一个洞,流着泪倾诉到二更天,才回去睡下。

这一天下午,白姬出门了,小书生和小黑猫正为了一件小事怄气时,韦彦和怀秀来到了缥缈阁。元曜向怀秀望去,怀秀依旧一袭僧衣,安静地站着,遗世独立。不过,他的脸色十分憔悴,人也消瘦了许多,精神萎靡不振。元曜想起了那一晚见到的情形,心中十分不安。怀秀禅师这般颓靡憔悴,怎么看都非常不祥。

从韦彦、怀秀踏进缥缈阁开始,小黑猫就不说话了,它跳上了柜台,懒洋洋地趴着。

“轩之,就你一个人在吗?白姬呢?离奴呢?这只小黑猫倒挺精神。”韦彦一边拿香鱼干逗弄小黑猫,一边问道。

小黑猫懒洋洋地趴着,就着韦彦的手吃鱼干。

“呃,白姬和离奴老弟都出门了。”元曜只好这样道。

韦彦道,“咦,这么不巧?今天怀秀禅师特意来找白姬呢。”

“禅师找白姬有什么事情?”元曜好奇地问怀秀。

怀秀的内心似乎正在做着剧烈的挣扎,他挽着佛珠的手紧紧地抓着竹制的臂搁,手心甚至浸出了汗珠。

“阿弥陀佛,贫僧来还臂搁。因为一些原因,贫僧必须还回臂搁。”

韦彦笑道:“禅师你不喜欢这只臂搁,拿它送人或者丢掉也就是了,何必大老远地跑来还?”

怀秀道:“这臂搁上附有妖孽,无论贫僧将它丢多远,它都会回到贫僧手中。佛经云,来处亦是归处,贫僧只能将它送回缥缈阁了。”

怀秀虽然这么说了,但手还是死死地抓着臂搁,不知道是不想放下,还是无法放下。

元曜看着消瘦虚弱,精神萎靡的怀秀,觉得竹夫人实在不宜再留在他身边了。白姬说竹夫人只是一只臂搁,但他总觉得臂搁里面住着一个吃人的女鬼。

元曜伸手去接臂搁,怀秀才松手。元曜拿过臂搁,放在了柜台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臂搁的颜色比之前翠碧了许多,森幽惑人。

怀秀望着臂搁,神色复杂。他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阿弥陀佛。”

韦彦逗弄小黑猫,觉得有趣,将它拎了起来,“轩之,这只小黑猫多少银子,把它卖给我吧。”

“呃。”元曜虽然很想把离奴白送给韦彦,让他带回韦府去,免得再受欺负怄气,但还是道:“这恐怕不行,这只黑猫是养着抓老鼠的,不能卖。再说,黑猫不祥,乃是凶兽,丹阳你不如去后院看看别的祥瑞的宠兽?”

韦彦放下黑猫,一展折扇,笑了,“别的宠兽我没兴趣。这只不卖就算了,下次再有黑猫了,给我留一只。我就是喜欢不祥的东西。”

“呃,好。”小书生擦汗。

韦彦和怀秀一起离开了。怀秀临走之前,还回头看了一眼臂搁,眼神复杂。

“呼——”元曜松了一口气。

“书呆子,你过来。”黑猫坐在柜台上,向元曜招爪子。

元曜巴巴地凑过去,“离奴老弟有何赐教?”

黑猫狠狠一爪子挠向小书生,气呼呼地道:“敢说爷不祥?你才不祥!你个死衰的书呆子才不祥!!”

黑猫怒气冲冲地追着挠小书生,小书生抱头鼠窜,流泪:“离奴老弟,小生错了。”

晚上白姬回来,元曜告诉她怀秀还来臂搁的事情。白姬笑而不语。

元曜问道,“怀秀禅师说,他即使丢了竹夫人,竹夫人也会回到他身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竹夫人缠上禅师?”

白姬道:“竹夫人只是一只臂搁而已,怎么会缠上怀秀禅师?缠上怀秀禅师的,是他自己的心魔。”

深夜,元曜睡着睡着,一阵冷风吹来,将他冻醒了。他翻了一个身,裹紧了薄被,想继续睡,但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奇怪的一幕。——大厅南边的货架旁站着一个人。

元曜的瞌睡虫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咬住了被角:有贼!

怎么办?是大声呼叫,叫醒离奴和白姬来抓贼?还是自己冒险冲上去?还是继续不动声色地装睡?元曜想了想,还是鼓足了勇气站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向贼人。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昂藏七尺的男子汉,怎么能见了贼人就畏缩,总也得上去搏一搏。

元曜走近贼人时,不由得有些吃惊,怎么是他?借着月光望去,站在货架边的人影赫然是怀秀。

怀秀面对竹夫人站着,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天色太暗,元曜看不清他的神情,但能够看见他的嘴唇不断地翕合,似乎在念着什么。

元曜仔细一听,怀秀竟在念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