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事,没法等。”山炮道。

“那你上去吧。”老头一摆手,这种公司管理很不正规,请的都是本村亲戚,乱七八糟什么人都有,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也都是些司机、操作手之类,刘汉东和屠洪斌的气质与他们相似,走在楼里并不惹人注意。

鹏程工程公司的楼只有三层,每层八间屋,装潢用了很多仿红木和金色玻璃,门上都挂着有机玻璃的标牌,什么工程部、业务部、财务部,总经理室在第三层,很好找,走廊里空无一人,屋里传来花豹打电话的声音:“我不管那些,你马上给我办好,敢晚点信不信我削死你!”

刘汉东一把捏住门把手,推开了办公室的门,这间屋面积很大,铺着地毯,供着关二爷,空气里一股香火气,花豹正坐在大班台后面打电话,看见两人进来,挂上电话,瞪眼问道:“干什么的?”

刘汉东往门口一站,并不说话,山炮走过去道:“花老板,我是铁渣街上开狗肉馆的,今天我的店让你内弟赵玉峰砸了。”

花豹打断他道:“赵玉峰砸你的店,你找他去,找我干什么?”

山炮道:“赵玉峰靠的是你,我不找你找谁。”

花豹不耐烦地点上一支烟,道:“操你妈的你少脑子啊,跑老子这儿找不痛快,刚子!”

“来了!”一个年轻人应声而入,被站在门旁的刘汉东一膝盖顶在肚子上,当场疼的蹲了下来。

刘汉东从背后拔出大菜刀抛了过来,山炮一伸手接住,冷森森的菜刀在灯光下更显瘆人。

“操你妈的在我跟前玩刀,你当我吓大的,往这儿砍,来来来。”花豹扯开自己的梦特娇T恤,露出满是伤痕的肌肉,不过肚子上肥膘滚滚,伤疤只能代表过去了。

山炮拎着菜刀道:“花老板,我好好地和你说,你不给我脸,我也不给你脸了,你小舅子赵玉峰摸我媳妇的屁股,我揍了他一拳,本来两清了,可他带了三车人把我的店给砸了,我吃饭的家伙没了,我屠洪斌在江北也是有名有姓的一号人物,混到今天连媳妇都保不住,我他妈的还混个屁!”

说到这里,狠狠一刀剁在大班台上,刀锋陷入红木桌面很深。

花豹抽着烟,长长吐出一口烟,掐灭烟蒂:“我和你说过了,赵玉峰是赵玉峰,我是我,两码事。”

山炮道:“赵玉峰要不是仗着你撑腰,他能这么横?我不找他,就找你,今天你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给你一个说法。”

花豹沉思一下,拿起电话:“赵玉峰,狗日的你给我滚过来,现在!”

赵玉峰也是本村人,就住在铁渣街上,这会儿正在附近KTV吼歌,今天下午和人打架吃了亏,他已经安排了两个人带着汽油去狗肉馆放火,就等着听消防车的警报声了。

消防车没来,姐夫的电话先到了,喝令他立刻赶过去,赵玉峰醉醺醺的下楼,开着自己的二手奥迪来到鹏程公司楼下,顺口问门卫老头:“老张,谁在我姐夫屋里?”

“哦,街上狗肉馆老板找来了,还带了个小伙子,说找花老板急事。”

赵玉峰警惕起来,上了三楼,蹑手蹑脚过去,从门缝瞄过去,只见姐夫的桌上嵌着一把大菜刀,他顿时醒悟,撒腿就跑,边跑边喊:“来人!出事了!”

虽然是晚上,公司里还是有不少人的,一楼休息室里十几个司机正在打牌,听见喊声立刻抄起家伙上楼,赵玉峰打开笼子,将两条藏獒牵了出来,众人急忙避让,这种蠢物只认识喂养它的人,见谁都咬,不分敌我。

一帮人和两条藏獒上了三楼,奇怪的是,平时嚣张跋扈六亲不认的藏獒这会儿跟见了阎王一般,怯懦的呜呜叫着直往后退。

它们是闻到了屠洪斌身上的屠夫味道,再厉害的猛犬,遇到屠狗之辈也只有瑟瑟发抖的份儿,这是天敌。

仗着人多,赵玉峰领着人进了办公室,见花豹正威严地坐在大班台后面,并没有刀子架在脖子上,屋里站着两个人,正是山炮和刘汉东,而花豹的保镖刚子,却一脸痛苦蹲在地上,那一膝盖太狠了,到现在他都没缓过来。

“赵玉峰,你过来。”花豹沉声道。

赵玉峰略有迟疑,还是走了过去。

花豹挥起巴掌就削他:“操你姐的,工地上的事儿不管,尽给我惹麻烦,摸人家媳妇是吧,砸人家店是吧,出息了是吧,我操你姐的!”

赵玉峰抱着头,不敢躲避,任由姐夫乱打一气。

打完了,花豹坐了回去,道:“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不要再去找人家麻烦。”

赵玉峰道:“知道了。”声音有些弱,因为他已经听见了远处消防车的警报声。

花豹没注意这些杂音,拿出一支烟来点上,对山炮和刘汉东道:“事情我已经解决了,现在说说你俩的事儿吧。”

山炮道:“你说。”

花豹道:“我姓花的好歹在这一片也有点名气,你俩拿着刀子到我办公室,砍坏我的办公桌,打伤我的员工,还吓唬我,这笔账咱们盘盘。”

刘汉东上前一步,拿起桌上的烟盒,抽了一支自己点上,道:“怎么盘,你划出个道道来。”

花豹勃然变色道:“赔我十万块钱,少他妈一分钱都不行!”

刘汉东冷笑:“豹哥肯定还有另一个解决方案吧?”

花豹道:“有,就是留一只手在这儿。”

赵玉峰等人摩拳擦掌,虎视眈眈。

刘汉东哈哈大笑,对山炮道:“有个事我不大明白,山炮哥你帮我盘一盘。”

山炮不明所以,但他很懂得捧哏的道理,答道:“你说说看。”

刘汉东道:“世峰集团你知道吧,他们的保安主管古长军的弟弟,是让我给弄死的,古长军找了八个杀手来对付我,就在铁渣街108号院里,喷子长火手榴弹全有,我带着手铐都能弄死他们五个,还有俩见干不过我,转脸就跑了。”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这件事江湖上早有传闻,因为案发地较近,就在铁渣街上,这一片的混混都知道,确实是动了枪的大事件,而世峰集团的保安主管古长军,更是花豹恨之入骨的仇家,古长军的死讯传出的时候,花豹大宴手下,喝的酩酊大醉,没想到这桩大案,居然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做下的。

山炮问道:“那古长军也是你弄死的?”

刘汉东道:“那倒不是,我就是闯到世峰集团大楼里,用一把空枪逼退了他们三十多个保安,把古长军抓到了公安局,他的死和我没关系,应该是自己人灭口。”

所有人都咽了一口唾沫,跟听评书似的。

山炮又问:“那世峰集团能善罢甘休?”

刘汉东道:“那肯定不能了,他们把我告了,说我毁坏财物,公安局拘留我半个月,王世峰派了五个杀手到看守所想弄我。”

“然后呢?”赵玉峰忍不住问道。

“然后都让我送进医院了,急诊。”刘汉东道,转头问山炮:“你帮我盘盘,按照豹哥的价码,世峰集团该管我要多少赔偿?”

山炮道:“要你一条命都不多。”

刘汉东打了个响指:“一点都不错,要我的命都不多,所以我这条命随时随地都可能报销,你说我还有啥可怕的?”

说完,将烟蒂掐灭在大班台光洁无比的桌面上,两手扶着桌子,盯着花豹问道:“豹哥,要不你再盘盘,十万块能少点不?”

第二十七章 十元休闲

花豹是老江湖,蹲过监狱卖过黄碟,社会上什么人没见过,他能看得出来,刘汉东说的这些话,没有一句是假话。

铁渣街枪战案,派出所的朋友给他提过,是老民警马国庆和一个住在出租屋的小子联手对抗八个杀手,长短火都有,开了几十枪,满地的子弹壳,当场死了六个,基本都是一枪爆头。

当时花豹就有心想结识一下这位过江猛龙,兴许哪天能用得上,可是那人没回家,直接被关看守所去了,道上又有传闻说世峰集团的古长军兄弟俩都挂了,集团办公楼也让人砸了,还死了一条杜宾狗,这些都是实打实的真事,没人敢主动往自己身上揽,因为招惹了世峰集团,就是死路一条。

眼前这个小子,能看出身手不错,花豹的贴身保镖兼司机刚子,是体校散打运动员出身,被他一膝盖顶的半天站不起来,很能说明问题。

还有这个开狗肉馆的家伙,人如其名,壮得像个山炮,花豹也是从小混混起来的,知道什么人能欺负,什么人不能欺负,山炮这种头脑简单的粗人,逼急了绝对敢动刀子杀人。

最重要的是一点是,自己和这两人没有任何利益上的冲突,为了不争气的小舅子和人家动刀子拼命,最后死的还不知道是谁,花豹几十年老江湖了,没这么愚蠢。

这些念头在花豹脑子里只是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你还当真啊,哈哈,哥哥和你开个玩笑的,这个事儿,是赵玉峰不对,哥替他向你们赔礼道歉了。”花豹拿起烟盒,抽出两支递过去。

刘汉东见好就收,接了烟,就着豹哥的打火机点燃,抽了一口道:“那这事儿怎么了结?”

花豹道:“砸坏的桌椅板凳,我让赵玉峰赔你们,以后这小子再敢去捣乱,打我电话,我立刻、直接、亲自过去打断他的腿。”

说完又走过去削小舅子:“我操你姐的,尽给我添乱。”

赵玉峰很识相,立刻赔礼道歉:“大哥我错了,对不起。”

花豹道:“你错了就行了?赔礼管屌用!砸坏人家的东西,你得赔!”

赵玉峰道:“我赔。”

忽然山炮和赵玉峰的手机同时响起来,两人都拿出手机接电话。

“店里失火了,放火的已经逮到的。”山炮道,他早有准备,但店子还是让人烧了。

赵玉峰拿着手机,求救一般看着花豹:“小亮让警察抓了。”

花豹多年老油条了,立刻猜出发生了什么事,小舅子找人把狗肉馆给烧了,这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简直坑爹!

“操你姐的!”花豹上去就是一脚,拿起桌上的手包道:“走,去现场。”

刘汉东和山炮交换一下眼色,店里贵重物品都转移了,煤气罐也挪到外面去了,损失不会太大,两人都没说话,板着面孔跟着花豹下楼,上车直奔铁渣街。

到了地方一看,火已经被扑灭,消防车和警车都在现场,孙纪凯和孙佳涛拿着灭火器和大扫把,一脸自豪,周围大批群众围观,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宝马5停在路边,花豹下车,先找带队警官,今天出警的是花火派出所副所长胡铁军,他和花豹是十几年的老相识了。

“咋回事,胡所。”花豹先递烟。

“群众报警说逮到纵火犯,你看看是不是你的人?”胡铁军没接烟,大庭广众之下影响不好。

花豹搭眼一看,坐在车里鼻青脸肿的正是赵玉峰的一个手下,被人家逮了个现行。

“这不是老王家的二小子么,他怎么可能是纵火犯呢,肯定弄错了。”花豹道。

胡铁军面无表情:“先带所里再说吧。”

花豹心中有数,因为这种事儿和派出所打交道不是一次两次了,他看来一下,狗肉铺损失不大,就是烧了一些桌椅板凳,门头广告牌也掉了,满打满算不超过一万块,只要肯花钱就能摆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花豹从包里拿出一万块现金,直接塞给山炮:“兄弟,对不住了,这事儿怨我,没管好兄弟,所有损失我来负责,这是压惊的钱,店面装潢不要你管了。”

山炮也不客气,收了一万块。

花豹道:“那俩小子是你小兄弟吧,帮个忙。”说着在山炮耳畔嘀咕了几句,山炮点头道:“好。”

“谢了,兄弟。”花豹又过来和刘汉东握手,“今天晚了,赶明我安排。”

刘汉东点点头,没说话。

山炮过去和俩小舅子嘀咕了几句,俩人一脸不高兴,山炮吹胡子瞪眼,两人才泄了劲,点了点头。

消防车先离开了现场,警车也走了,带走了孙纪凯兄弟俩。

花豹等人走了,临上车前,花豹还踹了赵玉峰一脚。

铁渣街渐渐恢复了平静,看热闹的人散去了。

“花豹刚才和你说什么?”刘汉东问。

“他说,让我俩小舅子别给警察说实话,那个放火的才二十岁,不想让他蹲监狱。”

“你答应了。”

“那还不答应么。”山炮忽然兴奋起来,拍打着手中的一万块钱道:“走,吃烧烤去!”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烧烤摊子生意正火,山炮到冰柜前点了一堆肉筋、羊球羊鞭羊腰子,两大杯扎啤,小桌子前坐定,喝酒吃肉,好不快哉。

他媳妇小月打来电话,山炮三言两语打发掉,道:“今天这个事儿全靠大哥你了,以后有啥事,刀山火海一句话!”

刘汉东端起酒杯:“啥也别说了,喝!”

心情一放松,这酒就下的快,扎啤跟凉水一样往下灌,烟酒不分家,山炮又拿了一盒苏烟,两人吞云吐雾,很快扎啤喝完了,山炮让老板拿了一瓶白酒过来,说啤酒不过瘾,来点劲大的。

很快,一瓶白酒也干光了,山炮斜眼瞅瞅远处红灯阑珊处,说:“大哥,你屋让我媳妇住了,咱晚上找个地方将就一下吧。”

刘汉东说:“好,你安排,随便找个洗浴中心,在大厅里躺一晚上就是。”

山炮笑了:“大哥你又骂我了,你帮我这么大忙,我能让你睡澡堂子?走,咱先按摩去。”

刘汉东有些犹豫:“不好吧。”

山炮笑道:“好得很,去了你就知道了,正规按摩。”

结了账,两人走在铁渣街的夜路上,普通店铺都关门上板了,只剩下“夫妻保健”和“十元休闲”的招牌亮着暧昧的红灯。

山炮很熟门熟路地推开一家十元休闲小发廊的门,两个穿黑色紧身一步裙的老娘们正叼着烟看甄嬛传呢,听见有人进来急忙起身招呼:“大哥来了,坐吧。”

“梅姐呢?”山炮问道。

“来了来了。”后面过来一个娘们,风骚无比道:“哟,这不是屠老板么,有个把星期没来了,是不是有别的相好的了?”

山炮道:“别瞎说,我是正派人,那啥,晚上没地方住了,借你地儿睡一夜。”

梅姐从山炮兜里摸出苏烟来叼上,道:“你媳妇把你打出来了?光借地儿,还借别的不?”

另两个老娘们冲刘汉东抛着媚眼,搔首弄姿。

山炮道:“过来我给你说点事。”将梅姐拉到一旁,挤眉弄眼说了一会儿。

梅姐道:“行,借你住一晚,要不要加被?”

山炮道:“加毛,先把我大哥伺候好了。”

梅姐进了后院,过了一分钟才出来,冲刘汉东一勾手:“帅哥,这边来。”

刘汉东看看山炮,这阵仗他不是没经过,在部队没少半夜往外跑,不过这地方怎么看怎么不干净啊。

山炮道:“在这将就一夜吧,反正也没地方去了。”

梅姐生拉硬拽,将刘汉东拉到了后面,这也是村民自建的出租屋,前面临街的是门面,后面隔了院子是小姐们的卧室,梅姐将刘汉东推进了一间屋。

屋里陈设简单,只有床、桌椅,收拾得很干净,墙上贴着周杰伦的海报,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怯生生站在床边,低着头不敢看刘汉东。

刘汉东有些尴尬,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山炮为了感谢自己,安排了陪床的人。

“大哥,洗洗吧,我洗过了。”女孩身旁的凳子上有一盆水,里面大概加了消毒液之类的东西,有些味道,是办事之前洗下面用的。

“水是干净的,我没用这个盆。”女孩见刘汉东不动,又说了一句。

刘汉东打量着她,女孩很瘦,没什么身材可言,低着头,能看见长长的睫毛在颤抖。

“你叫什么名字?”刘汉东问。

“浣溪。”女孩声音很低,有些沙哑。

“怎么写的?”刘汉东问。

“浣溪沙的那个浣溪。”

“嗯?”

“就是词牌名。”

“你姓什么?”刘汉东很疑惑,一个发廊小姐居然知道浣溪沙的词牌名。

“蓝,蓝色的蓝。”

“蓝浣溪,很美的名字,你会背浣溪沙的词么?”刘汉东搬了把椅子坐下。

“比较有名的是晏殊和苏轼的词,你想听哪一个?”女孩的声音似乎平静了一些。

“我更喜欢辛弃疾,你会么?”

“浣溪沙·常山道中即事,北陇田高踏水频,西溪禾早已尝新,隔墙沽酒煮纤鳞,忽有微凉何处雨,更无留影霎时云,卖瓜声过竹边村。”

女孩的声音婉转清脆,平仄掌握得很好,背词的时候,似乎突然换了一个人一般,像课堂上背书的高中女生,像父亲面前拿着宋词三百首的乖乖女儿。

隔壁传来山炮和梅姐的啪啪声,浣溪又端起了水盆,羞涩道:“大哥,要不我帮你洗洗。”

第二十八章 浣溪沙

刘汉东将水盆接过来,重新放到地上,道:“不用了,我不好这一口。”

浣溪咬了咬嘴唇,说:“大哥,别嫌弃我,我是干净的,今天头回接客。”

刘汉东有些震惊,说:“好好的为什么要干这个?你是不是被人强迫的,我带你出去报警。”

浣溪急忙道:“不是不是,我是自愿的,梅姐是好人。”

刘汉东皱眉道:“你还是个学生吧,家里是不是有事儿,怎么干起这个了?”

浣溪的眼圈忽然红了,低着头说:“我是高中生,没考上大学,妈妈在床上瘫了十年了,爸爸也得了重病,住不起医院,还有个弟弟上高一,我不出来挣钱,家就完了。”

刘汉东说:“干点别的不行么,非得干这个。”

浣溪道:“我连电脑都不会用,指什么找工作,梅姐说干这个来钱快,她愿意带我,我就来了。”

刘汉东道:“在小洗头房里干这个也赚不着什么钱啊,梅姐自甘堕落,还把你带坏,我找她去!”

浣溪急忙拉住刘汉东:“大哥,梅姐是好人,她说了,先让我在洗头房实习,等有了经验就推荐我去洗浴中心,还有高级会所上班,到时候就能赚大钱了。”

刘汉东气笑了,想说点什么,忽然却无语了,自己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设身处地为浣溪想想,父母重病,弟弟要上学,家里一贫如洗,所有人都冷漠无比,唯有一个梅姐热心帮助,这种情况下,浣溪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有什么本钱洁身自好,冰清玉洁。

生活的重压,让一个清纯的女孩自甘堕落,流落风尘,这让刘汉东心里有些堵。

“大哥,你别走,你走了,还会有别人来,你是好人,就买了我吧。”浣溪央求着,她没哭,想必眼泪已经流干,接受了这种现实。

刘汉东问她:“梅姐把你卖了多少钱?”

“两千块。”

两千块买一个女孩的初夜,价格低廉到难以想象,要么是梅姐不会做生意,要么是她故意隐瞒了价格,不过刘汉东并不想追究这个,那是人家的正常生意。

“两千块,全给你?”刘汉东继续问。

“嗯,明天就给,我就能汇给家里了,大哥你千万别走,你走了,下回不知道是啥样人呢。”浣溪简直是在央求了。

铁渣街上的洗头房、按摩房都是最底层的消费场所,顾客以低收入群体为主,司机、建筑工人、底层混混,退休老人之类,愿意花几千块高消费的顾客不多,可能这也是浣溪一直没卖出去的原因。

如果刘汉东不愿意买她的初夜,下一个顾客,可能是大腹便便的老头子,也可能是粗野肮脏的货车司机,或许还染着性病,脾气粗暴,总之等待浣溪的命运是个未知数。

刘汉东想了想说:“好吧,我不走。”

浣溪露出欣喜之色:“大哥,你洗洗,我拿东西。”

转身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捆卫生纸,一个没有牌子的安全套,估计是街头夫妻保健的店里批发来的。

刘汉东忙道:“我累了,先歇一会。”

踢掉鞋子上床就睡,不一会儿发出鼾声。

浣溪左右为难,将东西塞进了抽屉,水盆端到了门外,轻轻掩上门,静静地坐着,看刘汉东睡觉。

隔壁啪啪声还在继续,山炮今天心情格外好,加上吃了不少腰子羊球,威猛无比,七进七出。

浣溪熄了灯,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床上了,身上衣服未动,盖着毛巾被,刘汉东躺在两把椅子上,鼾声正响。

浣溪低下头去,晶莹的泪珠落在地上。

天亮了,山炮伸着懒腰从梅姐屋里出来,心旷神怡,抬眼看到刘汉东正在地上做着俯卧撑,嘴里还低念道:“998,999,1000!”

“大哥,你这动作和人家不一样啊,撑一下还弹起来拍一巴掌。”山炮纳闷问道。

“这是美国海军式的俯卧撑。”刘汉东解释道。

“这么洋啊,那美国空军是啥样的?”山炮笑呵呵问道。

“在头顶拍巴掌。”刘汉东接过浣溪递过来的毛巾擦着身上的汗,古铜色的肌肤上有不少伤疤。

“架打得不少啊?”山炮赞叹道。

“不是打架打的。”刘汉东套着T恤,淡淡道。

“那还能是怎么来的?”山炮不信。

“打仗打得。”刘汉东穿上衣服,使了个眼色将山炮叫到了前院,洗头房小姐们都要睡到中午才起,现在卷帘门关着,很安静。

“山炮,借我点钱。”刘汉东道。

山炮毫不犹豫:“行,你说个数。”

“先拿三千。”刘汉东道。

山炮掏出一叠钱,数了三千给刘汉东,挤眉弄眼道:“晚上爽了吧,小妮子还是个雏儿呢。”

刘汉东道:“你花了多少?”